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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小虫子(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家庞余亮充满虫趣、童趣的神奇新作)

書城自編碼: 3831764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中國當代小說
作者: 庞余亮
國際書號(ISBN): 9787020177561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3-02-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精装

售價:NT$ 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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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庞余亮的散文具有清新的诗意、神奇的魔力,像文气盈盈的翅膀,把读者载到时光深处的榆树河边、绿草地上。萤火虫好像一盏盏小灯笼,蛐蛐们都是夜游神,洗干净的糖纸在阳光下就像新糖纸,母亲的“甜脸”会让整个屋子亮堂起来,螳螂、蜻蜓和知了都穿了乔其纱,上海的蜻蜓北京的蜻蜓,都是从他们村庄飞过去的——这本他自己的《昆虫记》里,既有世间万物相互照应的幽默,又有浓郁亲情和自然生长的爱心,还有许多新鲜的独特的至今无解的昆虫知识,令人忍俊不禁,笑出眼泪。
內容簡介:
在那个四面环水的村庄,他是父母的第十个孩子。

作为家里最小的男孩,又被爹娘唤名“老害”。

穷日子给予他两个潮湿的翅膀:饥饿和孤独。

春夏秋冬,出没在村庄的虫子是他的玩伴,是他的敌人,是他的玩具,是他的食物,也是他的零花钱。

因为孤独和饥饿,他只能和蜻蜓、天牛、屎壳郎、蚂蚱、蚂蟥等小虫子们为友为敌。

在与乡村虫子们的拉锯战中,野蛮生长中的他体验到了世界的奥秘和生活的百味。

没有宏大的叙事,但有丰富的触角和探究;没有苦痛的停留,只有世间万物相互照应的幽默。文字轻松活泼,延续了《小先生》的汉语之美,是庞余亮版《昆虫记》,亦可作为《小先生》的童年前传,用含泪的微笑偿还了童年的所有神奇。
關於作者:
庞余亮,江苏兴化人。早年就读于扬州师范学院,做过15年教师和5年记者。《南方周末》散文写作训练营导师。
多篇作品被选入中小学语文阅读理解,著有散文集《半个父亲在疼》《小先生》等。
儿童文学作品《小不点的大象课》《神童左右左》《躲过九十九次暗杀的蚂蚁小朵》《看我七十三变》等,深受孩子喜爱。
有部分作品译介到海外。曾获童话金翅奖、孙犁散文双年奖、万松浦文学奖、第八届鲁迅文学奖等多种奖项。
庞余亮的散文清新细腻,地气盈盈,是文学根植于生活结出的神奇果实。

毕飞宇、马爱农等名家对其作品赞誉有加。
目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昆虫记》

母亲的泪眼
蜜蜂与怪孩子
被蜻蜓欺负的人
鼻涕虫恐惧症
尺蠖与飞鸡
有关袋蛾的科学实验
蝼蛄鞭炮

天牛、孙大圣和“抓一斤”
萤火虫、银簪子
知了与小傻瓜
棉铃虫啊钻心虫
丽绿刺蛾的翅膀
蚂蟥与咸菜

蚂蚱都有黄门牙
蛐蛐惊魂记
叩头虫,发财虫
屎壳郎作为零食
虱子总是常有理
跳蚤吃,吃跳蚤
苍蝇们的小把戏
牛虻都去哪里了

蚊子蚊子来开会
蚂蚁从不装死
祸起西瓜瓢虫
无赖米象
蝴蝶草帽
千足虫出没
火车蜈蚣
鸭虱子和笨河蚌

蜘蛛与孝子
金龟子的奇迹
螳螂与狗叫
蚕宝宝批斗会
很多虫子很多他
虫子什么都知道

后记:一起飞过的日子
內容試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昆虫记》

我有许多书。
但喜欢的书就那么几部。
我特别喜欢的书中,肯定有一部《昆虫记》。

我太喜欢法布尔的《昆虫记》了!

怎么个喜欢法?悄悄告诉你们,我买了三本《昆虫记》。一本在办公室。一本在床头柜上,一本在卫生间里。我完成了古人所说的“马上,枕上,厕上”之“两上”。
无论多么烦恼,多么疲惫,甚至是多么地膨胀……只要拿到法布尔的《昆虫记》,我就会清醒过来。

那些虫子们争先恐后的,像精灵老师,在给我敲记忆的黑板:
“你把我们给忘了吗?”

我当然没有忘记。
那些我和我的虫子们单独相处的日子。

在那个四面环水的村庄,我是我父母的第十个孩子。父母都是一个字不识的文盲,穷日子给予我两个潮湿的翅膀:饥饿和孤独。

但再孤独的人也有自己的财富——我的虫子。
春夏秋冬,出没在村庄周围的它们是我的玩伴,是我的敌人,是我的玩具,是我的食物,是我的零花钱。
无穷无尽的虫子们,无边无际的童年。被饥饿和孤独拉长的童年里,幸亏有那些小虫子,它们就像那些好书上的字,全是命运派遣过来慰藉我这个苦孩子的糖果呢。
是的,后来,我爱上了读书,在读书中知道,地球上的虫子太多了,平均到每个人头上的是两亿只!
为了写出这两亿只小虫子,我又爱上了写作。

但我一直没有写出我的小虫子。
我需要继续阅读,阅读更多的书,比如《昆虫记》,我需要一把钥匙把我的生命打开。

果真,到了2022年,我写出了这一批小虫子。就是这些白纸黑字的“小虫子”。等待好久了。从童年到中年。但好饭不怕晚啊,我很担心我的文字比不上那些既老实又狡黠的小虫子们。

如果要说《小虫子》的写作收获,我想了想,应该有三点:
第一,生活奖赏的是有心人,你要学会挖掘与你生命有关的素材。
第二,每个人都不是天才的写作者,要学会挖掘,就得学会反复的自我训练。
第三,写出好作品,需要大量的阅读,比如我读了好多年的《昆虫记》,我就写出了属于我自己的,一个苦孩子的《昆虫记》。

所以,一起加油吧,这个世上爱虫子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部自己的《昆虫记》呢!

萤火虫,银簪子

很多虫子飞过去了,还会飞回来,就像他没捉得住的萤火虫。
那些没捉得住的萤火虫们虽然永远也不能将黑夜点亮,但它们还在坚持在黑夜里固执地闪烁。忽明忽暗,忽暗忽明,就像他的那些“鼻涕虎”“尿床宝”“大肉包子”这样的小名号。一个追赶另一个,有时候,前一盏灯熄灭了,后面的一个小名号又成为下一个萤火虫追逐的目标了。
后来,那些如萤火虫的小名号也消失在夏天里了。
逝去的人带走了他们的记忆,同样带走了他的那些小名号。
依旧活着的人已经衰老,他们也记不得他的小名号了。
他的大名覆盖了那些有特别痕迹的小名号。
但他对于他的那些好听的不好听的小名号,哪怕仅仅诞生过半天的小名号,都记得清清楚楚呢,还有母亲在夏夜里乘凉哼唱过的那个童谣。
那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听到母亲开口唱歌呢。

萤火虫,
夜夜红,
飞到西,
飞到东,
好像一盏小灯笼。

后来,他把有关写了这个童谣的文字给母亲看,母亲说她看不懂。然后他就回忆,说了很多话,还当着母亲的面把这首童谣唱完。
他没从回忆童年的温馨中走出来,母亲就噼里啪啦戗了他一顿,一口气列出了他两大罪状:
第一,胆大不孝顺,竟开她的玩笑。
第二,他读书读糊涂了,因为她从小到老,从来没有唱过歌,半句也没有。
母亲的怒戗,令他既羞愧又高兴。他长大之后,后来考上了大学,做了教书先生,母亲基本上就不戗他了。
但狠狠用话戗他的母亲才像是嫡亲的母亲啊。
童年时代的母亲,母亲的肚子里嘴巴里全是“火药库”,浓烈的“火药味”会让他迅速回到童年。

母亲给他唱童谣的那天,母亲已先后戗了他两次。
第一次是早饭后,他抱怨家里连一只鸭蛋都没有,母亲指着他的鼻子说:
“我们家没有鸭蛋,你应该投胎到有鸭蛋的人家去。”
母亲以为他好吃,想吃咸鸭蛋,其实他根本不是想吃咸鸭蛋,他只是想一只完整的鸭蛋壳。
他没跟急脾气的母亲辩解,跟母亲辩解肯定会再被戗一次。
第二次被戗是在晚上,院子里特别冷清,他记不得家里人去哪里了,反正只剩下母亲和他两个人。外面也没有月亮,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正准备去点灯,母亲又开始戗他了。
“点灯干什么?吃饭又不会吃到鼻子里。”
对啊,吃饭当然不会吃掉鼻子里。
被戗了的他赶紧扒完了晚饭,迅速溜出去了。他有太重要的事要做,这几天,几乎全世界的萤火虫来他们村庄开大会了,到处都是亮闪闪的萤火虫。红背萤火虫。黄背萤火虫。还有很少见到的黑背萤火虫。
伙伴玩萤火虫的方法很多呢。可以把捉到的萤火虫屁股粘到眼边,两个眼睛就变得亮晶晶的。可以把萤火虫搓在两只手上,在黑暗中的两只手就是亮晶晶的。可以把萤火虫放在脚下一拖,这样在地上就出现了一条发光的线。谁画得长,谁就是冠军。
这几天最时髦的玩法是“鸭蛋灯笼”:萤火虫放到空鸭蛋壳里,然后把鸭蛋的空头反过来,屋子里就多了一盏“鸭蛋灯笼”。
偏偏他家里没有一只鸭蛋。

他还是找了一只半斤装的农药水瓶,把外面有骷髅头的标签洗掉了。
没有鸭蛋灯笼,做一只茶色的“玻璃灯笼”也是非常了不起的。
等他抱着“玻璃灯笼”回到家,握着一把蒲扇的母亲还坐在黑暗中发呆。
母亲差点被他的“玻璃灯笼”闪晕了。
“你把它们放在农药瓶里?不会全毒死了吧?”
他说他洗了起码一百遍。
母亲笑了,“玻璃灯笼”照耀下的笑容特别好看。
“你不能把萤火虫放到帐子里啊,萤火虫会趁着你睡着了,钻到你的耳朵里吃脑子。你这人本来就笨,被萤火虫吃了脑子会更笨了。”
这个很迷信的说法,母亲说得特别认真。
她不太像那个总是戗人的母亲了。
过了一会,母亲可能还是很担心他把萤火虫放到蚊帐里,又说:
“要不,你还是把它们全放掉了吧。”
母亲像是在求他。

他把“玻璃灯笼”的瓶盖拧开了。
没有一只萤火虫飞出来。
他凑近瓶子看了看,萤火虫们好像全昏过去了。
还是有农药味的。
他抱着“玻璃灯笼”摇了摇,还是没有一只萤火虫出来。
他使劲地摇瓶子,还是没有萤火虫出来。
母亲让他别摇了。
他一句话也没说,胳膊酸痛酸痛,心里更疼。他好像听到母亲心里在说:“看啦,小糊涂虫就是小糊涂虫!竟然用农药瓶装萤火虫!”
可能他本来就是犟脾气,他在继续摇晃。“玻璃灯笼”随着他的摇晃,原来有的荧光慢慢暗淡了下来。
他的心也在一点点暗下去。
突然,有只黄背萤火虫摇摇晃晃地飞在他们的眼前,他搞不清是他手中“玻璃灯笼”里出来的,还是刚刚从外面飞过来的。反正,这只黄背萤火虫实在太亮了,是他见过的最大最大的萤火虫,简直就像他们家里的一盏小月亮。
母亲也盯着这只萤火虫看。他不敢呼吸了。
萤火虫围着他转了一下,接着放过了他,飞向母亲那边……
过了一会,萤火虫落到母亲的头上了!
天啦,实在太神奇了。
这只萤火虫像是母亲头上的“银簪子”!
母亲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头上有“光”闪烁。母亲没说话,他也没有说话,“银簪子”在闪烁。
他多想这只“银簪子”在母亲的头上多留一会儿,要不,就永远留在母亲的头上啊。
后来,这只美丽的“银簪子”还是飞走了。

萤火虫,
夜夜红,
飞到西,
飞到东,
好像一盏小灯笼。

很多虫子飞过去了,还会飞回来,就像他没有捉得住的萤火虫,就像母亲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唱过的童谣,至今还在他的记忆深处闪闪发亮。
现在他每年都会见到萤火虫的,每次见到萤火虫的时候,他就格外想念脾气暴躁说话很冲总是戗他的母亲。
“真像银簪子吗?你可不要哄我。”
过了会儿,母亲叹了口气,说:“你老子都没给我买过一个银簪子呢。”

棉铃虫啊钻心虫

很多道理,是长大之后才明白的:人怕钻心虫,农作物也怕钻心虫。
有了钻心虫的芦苇,风一吹,芦苇就断了。
有了钻心虫,稻穗都灌不了浆。
有了钻心虫,向日葵和玉米就不要想收获了。
所以啊,最坏的虫子,不是蚊子,也不是跳蚤,而是最阴险最狡猾的钻心虫。
棉铃虫,是所有钻心虫中最最狡猾的钻心虫。
它咬过了棉花花蕾,棉花的蕾苞两三天后就掉落。已经结成的棉花青桃,只要被它咬过了,剩余部分纤维很快化成污水,眼睁睁的,那些棉花青桃变成了烂铃。
好不容易长成的青桃啊。
心疼。
哭。
都来不及。

有关棉铃虫这种钻心虫,钻出来的,除了汗水淋淋的辛苦,除了扒不开胸口的心疼,还有像冒不出明火的浓烟一样呛人的暴躁脾气。
人的辛苦和人的暴躁脾气都像隐秘的曲线。
这隐秘的曲线像河流,有时候,它们是分开的。有时候,它们是重合的。一旦两条河流重合的话,平时的小河流就变成了大河流,汹涌的,刹不住脚的,浪花拍打上来,每个人的嘴巴里鼻子里全是浑浊的辛苦和暴躁脾气。
种棉花比种稻子赚钱,但也比种稻子辛苦。
本来在这个家里,脾气最大的是父亲。
种棉花的那个夏天,母亲发的脾气比父亲大多了,几乎和棉花田一样大。
种棉花的那个夏天,母亲发脾气的次数和棉铃虫一样多。
明明打过农药,但这些钻心虫还是很狡猾地躲在青桃里。
种棉花太麻烦了。
整枝。打杈。打农药。
农药又奈何不了它,钻到心里的虫子,它们都在花蕾或棉铃里很安全地睡大觉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同归于尽。
钻心虫们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钻在里面睡觉。那些钻心虫的幼虫们,在每天早晨露水干前(狡猾的它们竟知道早晚又有露水,不利于喷农药)会爬到叶面静伏。这是人工捕捉棉铃虫的唯一时段。

他看到了那些棉铃虫咬过的蕾苞掉在地上。
那些棉铃虫钻过的棉花青桃还没有掉在地上,但肯定会掉在地上的。
心疼。
他跟在母亲的身后,一片棉叶一片棉叶,正面搜查,反面搜查。
搜查到小棉铃虫,他就学母亲的样子,摘下它待过的棉叶,使劲一裹,再用力一捏,棉铃虫就在叶子中爆炸了。
他的速度没母亲快,力气更小,遇到稍大一点的棉铃虫,即使叶子裹住了,也是捏不死的。母亲就让他将裹住棉铃虫的叶子,用力向相反的方向一撕。
母亲的力气很大,只一下,叶子带棉铃虫就撕成两半了。
最肥的棉铃虫是蜷伏在棉桃里面的。胖成了黄虫子,这是要变蛾子的棉铃虫。变成蛾子就要产卵了,等于是坏蛋妈妈了,母亲让他直接按住它的胖头,把它的胖头生生扭断。
不能让它活。
它也活不了。

上午就那么一段短短的时间啊。
时间那么短,棉花那么多。
但种棉花比种稻赚钱啊。这无边无际的棉花大海里,有成群结队的棉铃虫在游泳。
他说他腰疼。
母亲说小孩没有腰。
为什么小孩子没有腰,大人才有腰呢?
母亲的话真的有用。
他的腰真的不见了,疼也不见了。
母亲的腰疼了起来。太阳升到半空,母亲和他浮出棉花田的海面呼吸。母亲全身潮湿,“疼”让她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母亲疼成了驼背老人样,弯着身子回到家里,喝点凉下来的稀饭,然后趴在竹床上,用拳头反敲打自己。
听到母亲在哼叫,他会剥开一段麦秸秆,在母亲背中央抹,使劲抹。
一段麦秸秆变软了,赶紧换上另一段。
母亲说好些了,但看到母亲紧皱的眉头,知道她还是很疼。
他要求母亲打他一下,这样解疼。
“打你就不疼了?!”母亲说,“打了你我腰更疼!”
“疼”让母亲的嗓音都变掉了。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从桌边站起来,没注意到父亲的腿,他的小腿就被父亲的大腿拦了一下,飞了出去。
他手中的碗比他飞得更远,同时飞得更远的还有半碗稀饭。
父亲就踢了过来。
他捂着被踢疼的屁股就去找碗,碗没有破,他又去找扫帚和畚箕。
当他还没把扫帚和畚箕拿到屋里的时候,家里的战争就爆发了。
刚刚还喊腰疼的母亲竟然扑向了父亲。
父亲东躲西闪,似乎根本不是母亲的对手。
母亲的腰好像不疼了。
这是一个在无声中打斗的夜晚,是一个遍地狼藉的夜晚,也是一个习以为常的夜晚。他什么话也不敢说,很多棉铃虫全爬到了他的身上,往他哆嗦不已的身体上爬,全钻到他的心里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巨大的棉铃虫。
他实在太仇恨那些小小的棉铃虫了。
等他像一条鱼游进棉花大海里的时候,那些正在站岗放哨的棉铃虫没有发现,更不用说那些喝酒聚餐的棉铃虫们了。
他没穿一件衣服,露水毫无声响地滴落在他的额头,又被他吃了下去。有些许的农药味,又有棉青桃的甜味。他啃过掉在地上的青桃,是甜的。
他捉棉铃虫的速度很快,他手中的力气很大,无论是裹在棉花叶中间的爆炸,还是裹在棉花叶中的撕裂,还有那些胖头棉铃虫的扭断。
消灭棉铃虫的战斗是如此迅速又如此顺畅。
在这个有月亮的晚上,棉花大海里的秋虫,棉花大海里的青蛙都在为他加油呢。
等到他浮出棉花大海的海面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远处村庄那些大大小小的黑烟囱们。
他找到了他们家的黑烟囱。
他们家黑烟囱的上方,挂着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勋章。


蚕宝宝批斗会

蚕宝宝是母亲的叫法。
蚕宝宝也是虫子。长得和袋蛾差不多,也和袋蛾一样会吐丝结茧的虫子。
母亲从来不允许他叫它们是虫子,而应该叫它们“蚕宝宝”。母亲说,如果叫它们虫子的话,它们会不高兴的。不高兴的后果,就赌气不肯吐丝了呢。
他很熟悉母亲说这种话的口气。
这就是用“甜话”哄小孩呢。

他也不叫它们是虫子,也不跟着母亲叫它们是“蚕宝宝”。
他心里早就有属于他的叫法:宝宝。
“宝宝”这个词,只属于他呢。

“脸皮真厚呢,宝宝长,宝宝短,好像你真有宝宝了。”

无论母亲怎么嘲笑他,他也没改口,依旧是“宝宝”“宝宝”地叫。
他不是说“甜话”呢。
“宝宝”就的确是他的“宝宝”。它们怎能不是他的“宝宝”呢?根本就不用怀疑,他就是这些“宝宝”们的母亲,他就是这些“宝宝”们的父亲。

刚刚来到他家的宝宝们不像是宝宝,而像一群小小的“芝麻点”,密密麻麻地粘在半张蚕纸上。
“芝麻点”们一动不动。
母亲给他做了个示范。含一口水,等会,让水有温度了,再均匀喷在有“芝麻点”的身上,把睡觉的小宝宝们“唤”醒。
他太紧张了,还没来得及喷到“芝麻点”的身上,竟把含在嘴巴里的水咽下去了。
第二口水喷到了“芝麻点”的身上了。
母亲看了看,喷得还算均匀,可以了。
他看了又看,母亲说蚕宝宝不会这么快醒过来,要放在有太阳的地方晒三天呢。
他很担心因为自己粗手粗脚,“唤”得不均匀,有些“宝宝”被大水淹死了。
这可是他在这个春天的“责任田”呢。
为了防止他呆看,母亲逼着他去把两张竹筛拿到河边刷干净,说这可是蚕宝宝们要睡的床呢。
旧竹筛被他刷得像新竹筛一样。
想不到母亲又指着墙角一张大圆柳匾,让他顶着去河边刷干净。

比桌子还大的圆柳匾可比竹筛难刷多了。他不觉得难刷。
实在太神奇了,那么小小的蚕纸,上面的“宝宝”能睡这么大的床?两张竹筛和一张圆柳匾加起来,比他睡的床还大呢!
洗竹筛和圆柳匾让他洗得全身湿透,母亲担心他受寒,命令他又在太阳下晒晒。
清明节前的春风是暖和和的,阳光也是暖和和的。
和未醒过来的“宝宝”们一起在阳光下晒,他也想打瞌睡了,但又不敢睡过去。
万一在他打瞌睡的时候,那些宝宝醒过来了呢。
母亲说没有这么快。
万一呢。
在半睡半醒之间,他梦见了白花花的“宝宝”们爬满了院子里的竹筛和圆柳匾。

蚕纸是在第三天早上有变化的。
有一小部分,隐隐的黑芝麻样的东西出现在蚕纸上:蚕纸上有“霉”斑了!
他惊叫起来,把正准备喂猪的母亲吓了一跳。
哪里是长“霉”斑了,这是蚕宝宝“醒”了。
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蚕宝宝啊。
它们太像黑丝线头了。不仅像黑丝线头,还像蠕动的小蚂蚁。一点也不是想象中的白白胖胖的蚕宝宝。
“你生下来,比它们还丑呢。”

无论多么丑,也还是他的“宝宝”呢。
“醒”过来的宝宝似乎也认定了他,一律朝着他这个方向蠕动,像是都要挤到他的目光里争宠呢。
“蚕宝宝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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