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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
★曹文轩、张之路、迟子建、汤素兰、安武林、梅子涵、朱自强等文坛大家联袂推荐
★讲述孩子成长中各种烦恼困惑，揭秘内心深处复杂动人的情感，跨越青春的围栏，共鸣的故事中带你找到好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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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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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收入常新港《麦山的黄昏》《极地故事》《麻雀不唱》《引桥故事》等共十二篇精品短篇小说。作品表现了青少年儿童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种种困惑，如少男少女之间纯真朦胧的好感、家庭贫富带来的差距、在承诺和谎言之间的犹豫踟蹰、对优秀和平庸的不同看法等。孩子们在遭遇困惑、寻找答案的过程中逐步实现自我成长。各篇小说均是能引起孩子们强烈共鸣的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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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常新港，一九五七年出生于天津新港。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迄今已出版长篇小说《青春的荒草地》《青草的骨头》《烟囱下的孩子》《土鸡的冒险》，小说集《逆行的鱼》《麻雀不唱》《独船》《咬人的夏天》《羊在想马在做猪收获》等八十余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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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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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山的黄昏
白桦林不说话夏天的危险极地故事传染麻雀不唱陈一言和谭子的平常夏天标志性谎言承诺一星期麻烦你送我一个妹妹，弟弟也行！引桥故事乌龟是怎样变成豹子的作家与你牵手阅读常新港作品创作年表常新港作品获奖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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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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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曹文轩 常新港是一个有明确方向的作家，多少年来，无论这个不安分的世界如何花样翻新、反复无常，都没有能够改变他的文学初衷。他按他对文学的定义、理解，按他心灵的无声指引，在寒冷而寂寞的北方，不动声色且又十分潇洒地走自己的路，用他特有的文字，为中国的儿童文学构造了一个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文学部落。天空下，这个经营有道的部落是独一无二的，是中国儿童文学的一道常看常新的风景线。 独特也许是文学的重要的品质。 文学不是一般的日常用品——日常用品只要是质量上乘的，无数的人使用同一个品牌是无所谓的，而名牌货色更是人们争相购买的。此时，居于同一生活档次的人们恰恰满足于日常用品的雷同。“我用的也是这个牌子。”说话者，有相遇知己的欣喜，并因品位不俗而暗暗自得。但文学不一样，文学讲究的是独一份，“这一个”。相似和雷同是注定难以出息的。哪怕这个人的作品幼稚一点、粗糙一点，只要这个人的作品别具一格、与众不同，就有了存活的可能。 近随手翻看村上春树的《1Q84》，看到里面一个情节，对其所阐释的意义很有同感。故事大致是：一个年轻女子写了一部叫《空气蛹》的作品，就文字而言非常业余，但它的品质与路数却是独一无二的；作为有多年编辑经验的小松先生，深知这部作品的内在价值；它纠结于小松的心头，后他竟然出招撮合了一次不可思议的合作——让一个文字老练的人改写这部作品；为了这一旷世奇书的问世与流传，也为了拯救这一不会再有的艺术品，一伙人合谋，不惜做就了一个日后终成悲剧的大骗局。 常新港写了几十年的“空气蛹”，更令人感叹的是，它们一开始就是成熟的。他的“骗局”是由他一个人独自完成的。“独船”也许是一个隐喻——关于常新港作品之独的隐喻。这只船在文学的河流上行驶了这么多岁月，始终没有改变它的航线。他也看到了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的热闹，但他还是在自己的航线上一意孤行。 这是一条他精心选择的航线。在他看来，这才是一条可望到达文学彼岸的航线。当那么多的船只虽然很有阵势但却离彼岸越来越远时，他守着一番孤寂，将帆高高扬起，双臂抱于胸前，迎风倚着桅杆，眺望着似有似无的海岸线。海以及海岸是他的风景线，而这个驾着独船的常新港则是儿童文学的风景线，我们的风景线。 我们不缺甜糯的作品，不缺温柔的作品，不缺秀美的作品，不缺嬉闹的作品，但我们却缺有力度的作品。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儿童文学曾有过强悍之风。那时，有一批作家倾向于苍茫、冷峻、严厉、深沉的叙述，但后因世风和文风的转变，此风日见衰退。大多数作家的姿态不是下潜，而是漂浮，叙述渐趋浮光掠影、轻描淡写、嘻嘻哈哈。时至今日，快乐至上已成定局。浅浅的故事，浅浅的文字，浅浅的情感，浅浅的题旨，我们不假思索地附和了这个浅阅读时代。整个文学如此，儿童文学尤其如此。据说，儿童文学终于回到了正道，理由是：儿童文学本就是快乐的文学。而快乐无边的那一边，就是力度的消失。难道儿童文学就注定了是一种没有力度的写作吗？似乎一部儿童文学史所记录的经典并非都是这般。儿童文学史并非是一部轻飘飘的历史。 常新港的意义就在于他对儿童文学力度写作一脉的承续。对比《独船》前后的常新港，看得出他尽管有文学上的变法——事实上，他一直就在变法，但千变万变，力度却始终是他文字的归宿。无论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他的文字都是北方的，是从广漠的土地上长出的，是在凛冽的寒风中锻炼过的。他作品的思考性是始终如一的：思考社会、人生、生命，思考一切需要思考和值得思考的。他一直处于一种下潜的姿态——当很多人尽量漂浮于水面时，他与这些人是逆行的——逆行，是他给我们的形象。他写过一篇作品叫《逆行的鱼》。那些为了繁衍生命，逆流而上、阵势壮观的鱼，无疑是他所欣赏的生命境界。他的文字是有目的的。他以他数以百计的短篇和大量的长篇，反驳了当下无目的的写作思潮。他给我们的是一些可以称出重量的文字。难道中国的儿童文学不需要这样的文字吗？我无法相信一个总在轻飘飘的文字中进行阅读的人日后能成为一个有质量有分量的人。 我们的儿童文学也许有好的故事，也有好的文字，但激情没有了。这是十分糟糕的事情。我们的大量作品，其动力只在游戏上——文字的运行是依靠游戏的欲望推动的。在这个放弃激情的绵软年代，常新港依然常常以激情来推动他的文字，这是值得我们关注的。他居然还有怒气！文字有怒气，是文学的希望所在。怒气意味着对未来的关注和向往。一个关注和向往未来的人，自然就会对现实不满，因为现实与未来之间总会有很大的差距——差距使他不快，不快就会产生怒气。文学总得有点怒气，因为文学既是作用于现实的，更是作用于未来的。儿童文学也不例外。在日常生活中，常新港是平和的，很少看到他有怒气；而在文字中，却时不时地看到他的怒气。这份怒气在儿童文学普遍没心没肺地傻乐的当下，是十分珍贵的。 相对于成百上千不痛不痒、不咸不淡、不温不火、不上不下的作品，常新港的作品是那种写得比较狠的作品。他的作品敢于登高，也敢于探底，不留余地。他就敢将人性底部揭开来看，就敢将事情闹到难以收拾的地步。我在读这些作品时，常常担忧他后该怎样收场。通常，一般的作家无论是写事还是写人，总会有所保留的，轻易不敢推到极致。常新港却喜欢极致——在极致处做文章，又在极致处智慧地了断在一般人看来很难了断的故事。在儿童文学这一块，是有许多禁忌的，一般总要回避掉许多东西。这也是对的，但许多时候，我们将这些禁忌扩大化了，结果使儿童文学真的成了到处莺歌燕舞、流水潺潺的“童话世界”，没有尖锐的善恶对峙，没有大起大落的人间悲剧，这种糖化的儿童文学，是否有助于阅读者的健康成长，难道是完全不需要思考的吗？常新港的锐利早在“独船”时代，就让整个儿童文学界领教过了。其后，无论写现实还是写幻想，常新港式的锋芒始终闪着亮光。 常新港是一个勤奋的作家，除了写作就是写作。写作既是他的事业也是他的职业。他的文字无论是在量上还是在质上，都是业内屈指可数的。但无论他写了多少，行家一眼就能判断出这些文字出于谁手。这些作品留下了他思想上的、美学上的深刻印记。这些作品互相照应，互为解读，产生了整体共鸣，从而扩大了它们的力量和效果。整体共鸣，是一个成熟作家的标志。 常新港的作品理应产生重大影响，并得到应有的荣誉。
《麻烦你送我一个妹妹，弟弟也行！》
我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姑姑的挑剔中长到了十二岁。在他们修理我的漫长日子里，还有老师邻居远房亲戚也会加入到修理我的队伍中。我成了一棵很难成材的丑陋的树。他们觉得自己怀里都装有修理我的正当的营业执照。这么长时间的不幸经历，给了我一个强烈的错觉，或者叫作巨大的误区，我认为自己一直是属于非法生存的。我对不起所有的人。所以，我不由得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是一个大人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我就会一直低垂着自己的头。我这样做有好处：，免得大人像刀子一样的目光会捅到我脆弱的心——我的心是用假面具果冻酸奶自尊搅拌后制成的，它在我的胸口处顽强地跳动着，我的手抚摸它时，能感到它的伤感；第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大人会认为垂头的小孩子是在反思自己的错误行为——在大人教训你的时候，你不识时务地高昂起自己的头，分明是抻着脖子找修理。 我看得出来，整日围绕在我身边的大人们渴望着我潘金阳成才。爸爸在我五岁时送我打过乒乓球。但是，我用教练抽烟用的打火机，把一筐子整整两百个乒乓球点火烧了。我觉得一下子烧掉那么多乒乓球，比两个人流着汗打一个乒乓球有意思。妈妈在一个夜晚，趁着我睡觉时，偷偷用皮尺量了我四肢的比例，认为我的腿长，适合跳舞，就让我去学国际标准舞。学到第二天，我张开嘴巴把搭档的肩膀咬了一大口，就因为她骂我笨。我当时真火了，心里想，我笨不笨是老师说的，也轮不到你说啊！她挨了咬，就张大嘴巴使劲哭，她刚刚掉了一颗门牙，发出哭声时很怪，像是嘴巴里还有一个人在哭。爷爷和奶奶轮流送我去学画画，学了三个星期，我只画了一棵歪脖子树——我拒绝画世界上的任何东西。教我画画的老师有一天明白过来：“潘金阳，你画的不是树，我看你画的是你自己！”我说：“老师答对了，加一百分。”叔叔开着自己做生意的车不辞辛苦地把我送到市郊学武术。那是一个大大的院子，教我的师父家里简直就是个动物园，除了老虎和大象外，差不多的动物都能看见。我学了一周的武术，想法子让师父的一条压抑着欲望的狗把师父的一只金贵的信鸽吃了。气疯了的武术师父差一点就把我煮了吃了，一分钱都没收我的，把我撵出了院子，并对我说：“一辈子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姑姑眯缝着眼睛看我，观察了一些日子，终于有一天对家里人说：“我看潘金阳长相很不错，棱角也好，将来当演员吧。”我以为他们是说说玩的，没想到几天后他们就把我送进市少年艺术团，先让我学了一个星期的声乐。我忍了几天，实在忍受不了，故意出门疯跑，摔了一大跤，让脸先着地，把自己的脸搞成了一个血葫芦。家里人一看见我，都喊道：“小小年纪，想毁容啊？”“这还能当演员吗？”“再想干演员只能当坏蛋甲坏蛋乙了！”我带着崇拜的口气对他们说：“都答对了。全加一百分。” 我很不幸，真的很不幸。爷爷过年的时候来我们家住了几天，看出了我的不幸福。爷爷恨自己早生了几十年，如果生在今天，有这么多肉吃，有这么多五花八门的吃都吃不过来的肉，他的身高就不至于才长到一米六七。爷爷看着我问道：“还不知足？”奶奶收拾我的衣服柜子，看见我小时候穿过的小衣服，再加上现在要穿的衣服，塞了满满一柜子。那些衣服没有一件破的，跟新的一样。奶奶就说：“我当小姑娘那会儿，要是有这么多新衣服穿，我不知道自己会美成什么样子了！”爸爸有一天从我的抽屉里捧出了不少于一百支的笔，问我：“这些笔都不能用了吗？”不等我回答，他自己就说上了，“我小时候要是有你这条件，我肯定能考上好的大学。”听爸爸话里的意思，他没考上好大学，是因为没有用上现在的笔。我的作文写得一塌糊涂，满分是六十，我得了十八分。妈妈打电话问清楚作文满分是多少后，伤心地看着我说：“我的潘金阳啊，你说你还缺少什么吗？你只要有出息，你只要说出要求来，我就给你。”面对着十八分，我哪里还敢提要求？ 我在自己八平方米的房间门上，画了一张画贴在上面。我画了一只动物，像是从某一个还没被命名的星球上偷偷贩运走私过来的家伙。它只有五官和一个圆溜溜的肚子。我在它身边注明：潘金阳十二岁时自画像。 自画像贴出两分钟后，爸爸就火了：“这是什么东西？潘金阳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自画像？你就是这样看自己的吗？你的两只胳膊呢？你的两条腿呢？” 我开始对自画像做出合理的解释：“这可是我理想中的长相了。胳膊和腿都被你们修理掉了，我身上再没什么可修理的了。你们再想修理我，只有修理掉我的脑袋了。到那时我会再画一张自画像。不过，你们更认不出我了，我看上去就变成一只蛹了，或者是一只灌了凉水的水袋。” 爸爸听了我的出色的解释，哭笑不得。 有一天夜里，我推开自己的房门想去卫生间，却把门外的爸爸推倒在地上。我一直在想，爸爸怎么会站在我房间的门前，又让我轻易地推倒了呢？莫非是爸爸偷偷站在我房间的门前，想窥探我什么，站累了，一时麻痹大意，被我推翻了？爸爸是朝后仰过去摔坐在地上的，当时，我还听见爸爸咧着嘴叫了一声。 第二天，妈妈告诉我，爸爸摔倒后回到床上休息时，半夜里还哼哼唧唧的，说尾骨疼。我一听就乐了，我们的祖先从猴子变过来都多少世纪了，尾巴早退化了，我爸爸哪里还有尾骨？妈妈上来就用手摁我的屁股，说道：“你这里就是尾骨，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我想起了一件该摆到桌面上的正经事，而不该去纠缠什么人有没有尾骨。我问妈妈：“你们半夜蹲在我门边偷听什么？”我说的“你们”是有道理的，我觉得一个三口之家，爸爸蹲在儿子门前偷窥儿子在做什么，剩下的三分之一人口不可能全然不知。 妈妈马上意识到我的话里埋藏着炸弹，就说：“什么‘你们’‘你们’的？我可没蹲在你房间的门前。”妈妈开始背叛爸爸了，觉得爸爸的行为不十分光彩。在那一刻，我心里很舒服。长这么大，仅有几次大人跟我站在一边，虽然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一会儿，但是，毕竟大人是因为我而去背叛了另一个大人。可悲的是，妈妈因为她是我妈妈的原因，跟我站在一起，只是暂时的，十分钟之后，她又会跟爸爸和所有的大人们站在一起，盯住我，看我这棵不成材的树身上，哪里又长出了枝杈，然后掏出剪刀，朝我伸过来。 我长这么大，次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请我们班上的女生陶小莉吃肯德基。这个举动对我来说，是划时代的。我不是次跟女性同桌吃饭，比如说，我经常跟奶奶妈妈姑姑吃饭，她们都是女的。可这次非同小可，是班里的女生。女生啊！你以为我这决定是容易下的吗？我要先约她，经过她同意后，我还要背着班里所有人的耳目，还不能让家里那些“警察”抓住我。难啊！ 先说我必须请陶小莉吃肯德基的原因吧。完全是一种答谢。我一向在哪一个范围内都没有人缘的，但是，那天班主任张红老师因为我没交作业批评我时，无意间透出一个信息，把我批评得高兴起来。我不只是那天没交作业，准确无误地说，在一个学期中，我只有某一天交了作业。张红老师瞪着我，说道：“潘金阳啊潘金阳，你让我怎么说你啊？”我小声嘀咕道：“没法说我就别说啊！谁逼着你说了！” 但是，张红老师下面说出的一句话，让我大吃一惊：“潘金阳，你自己能说一说自己身上有哪些优点吗？会吃会喝不算，能喘气的都会吃会喝。我在你身上找了那么长时间，我很绝望，我没找到，一点都没找到。我在想，我是不是该用一万倍的放大镜找你身上的优点？但是，我们班的陶小莉竟然说出了你的优点。”说到这里，从张老师的嗓子深处传出一声像是笑的声音，让我觉得张老师本来是不想笑的，可她没藏好，让它变了调换了一种模样跑了出来，弄得大家都不认识她的笑声了。 我一下子抬起了头。我先是用眼睛找陶小莉的脸，我还想知道张老师是不是在开玩笑。 张红老师说：“难得啊，有人发现了你身上的优点呢……” 有同学听到这里，就笑出声来了。 张老师继续说：“陶小莉说，你有见义勇为的情结。我想，不对啊，在我们今天的和平生活中，作为你们的老师，我没有时间有意培养学生的这种英雄主义行为。但是，你有，是同学发现的。你一向痛恨做作业，可你却把金庸先生的所有武侠小说都读完了，而且读了不下五遍。你如果把读武侠小说的一半时间用在学习上，你也不至于学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一下子失去了良好的耐心，我本来是用一种极佳的心情张开双臂迎接张老师的表扬的，但是，她想绕过我的优点，再次直奔我的弱项。我不能答应。于是，我态度坚决地发言了：“张老师，我想知道陶小莉发现了我什么优点。你说得具体一点嘛！” 张老师顿住了，看着我，歇了一会儿，冷冷地说：“你看看你自己，对自己的优点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却把自己身上的缺点当耳边风……” “我想知道陶小莉发现了我什么优点。”我的心情还没有被张老师彻底破坏，毕竟这是难得一遇的事情，我应该把它记入我的大事记里，这对我的一生太重要了。等待表扬的感觉不错，所以，我的表情也不错，肯定让大家都感到了少有的美好气氛。 “星期日，你去了公园？”张老师问我。 我说：“是啊，我去了公园。”一听老师提起公园，我有点诧异了。我的优点是在公园里被同学陶小莉发现的？我在公园里也没做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事啊？ “当时，我们班的陶小莉也在公园。她恰巧看见潘金阳同学帮助一个老奶奶把一个很重的花盆从公园的前门一直搬到了公园的后门，足足有八百米吧？不容易啊，发生在潘金阳身上，不容易啊。陶小莉一直尾随着你，亲眼看见你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原来如此。这也算是一个人身上的优点？我自己说不出为什么，冷笑了一声，让大家都听见了。 张红老师说：“你冷笑什么？又骄傲了吧？” 我把陶小莉没有看到的另一半真相说了出来：“我帮助老奶奶搬花盆是有代价的。我从公园的前门搬到后门，老奶奶给了我三块钱。这是我和老奶奶事先就谈好了的。” “什么？你挣了老奶奶三块钱？”张老师吃惊，同学们更吃惊。他们心中的一件见义勇为的可歌可泣的事，变成了一件平庸的交易。教室里充满了鄙夷的叹息。 我觉得这一切很正常。但是，张红老师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潘金阳啊潘金阳，我找不到你身上的优点了。我今天表扬人都表扬错了，我该向大家检讨。” 就在这时，陶小莉说话了，说了很重要的话，这是我非要请她吃肯德基重要的原因。她说：“张老师，潘金阳跟我们说他挣了老奶奶三块钱，说了实话，这就是优点。” 当时我的大脑里一片金星闪烁，那是幸福温暖的星星。它们朝我飞奔而来，撞进我的怀里。我开始晕眩。等一颗一颗幸福的星星在我面前闭上眼睛跟我一一告别后，我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已经偷偷掉出了温暖的泪。 张红老师的电话在我没回家之前就打到了我的家里，所以，我一回家，爸爸就问我：“你已经不用上学了，可以自食其力了？” 知道爸爸话里有话，就说：“我是想自己养活自己。但是，我才十二岁，按照中国的法律，你们生下我，必须要养活我到十八岁。” “少跟我耍贫嘴！你有空去挣那三块钱，却没时间把老师留给你的作业写完？我们少了你吃的还是少了你穿的，你非得挣那三块钱？！”爸爸发火时，老是愿意把手指头戳到我脸上。 我不敢说话了。即使心里有一万条理由，我也不能说出口。再说一句，情绪很坏的爸爸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缺少理智的行为来。 妈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去挣那三块钱，她的担忧很有新意。她说：“你小小年纪，搬那么重的花盆，把腰闪着怎么办？累坏了怎么办？从公园的前门到后门多远啊！我看跟二万五千里长征差不多了，要不要命了？……” 在香味扑鼻的肯德基餐厅里，陶小莉有点不自然地坐在我的对面。她那天刚刚接到我的邀请时，眼睛很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她在犹豫。我说了一句话，让她动心了：“我就想谢谢你，因为我长这么大，没有人能说出我的优点。你是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我的优点的人。在你没说那些话之前，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彻底完蛋了。” 陶小莉听完我后一句话，就笑了：“你还挺幽默。几点去肯德基？” 我说：“我现在就去肯德基等着。从现在开始，到晚上九点之前，我会一直坐在那里等着。” 陶小莉说：“我又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 “什么？”我觉得自己的生活真的开始改变了。 陶小莉说：“你还是一个真诚的人。” 我没再说话，直接去了肯德基…… 《乌龟是怎样变成豹子的》 男生马后生又约韩伟去步行街看夜景。其实，他们一整天都是在步行街度过的。他们刚刚回到各自的家中不到两个钟头。当然了，看夜景不只是简单地看夜景，还包括其他的活动内容。比如说，在逛街的时间里，要吃点冷饮，围定烧烤摊子，一人吃十串羊肉，再就是打赌，赌出下一个星期天的消费资金。说来也怪，现在的城市学生，手里都有足够的零花钱，这些零花钱都让他们自己变得非常阔绰和惬意。韩伟的妈妈不让儿子在夜里出门了，说他该做作业了。韩伟就给马后生回了话，说：“我妈让我写作业。”马后生在电话里头沮丧地说：“好吧，我也写作业。”作业就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讨厌和不得不去做的事。 他们在电话中说起作业这件事时，对话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其中一个人给另一个人打电话：“喂，写了吗？” 接电话的那个人并不问对方说什么，直截了当地回答：“还没写呢，你写了吗？” 这一位就说：“你不惹它，我哪敢惹它？你辛苦一下，明天上课前我用十分钟抄一遍，肯定搞定。” 从头至尾不提作业一个字，都把作业当成禽流感了。 马后生胖，小小的年纪肚子大。韩伟瘦，每天都吃好的、有营养的、高蛋白的食物，但是，都吃到马桶里了。 马后生和韩伟在同学中的地位像是人体中的盲肠，从医生的眼光看，连着盲肠的部位一旦出了问题，总是坚决地切除，不用商量。 没人想做一根盲肠。 学校运动会开始之前，大家要根据自身特长选项报名。马后生想了一晚上，决定选一个投掷项目，铅球或者是铁饼。后，他还是选了铅球，因为扔铅球比撇铁饼容易些。韩伟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出一个项目适合自己。到了报名截止日期时，有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报一个长跑项目。韩伟心里没底，问道：“我行吗？”同学给了他一个理由，说世界上的中长跑纪录都是黑瘦黑瘦的非洲人创造的。所以，他报了一个1500米长跑项目。 运动会开始那天，马后生刚把铅球拿起来，就把手腕子扭伤了。铅球失手掉在地上，把地砸了一个半圆的坑，幸好没砸在自己脚上。站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的同班男生万子强说：“马后生，你是乌龟啊？还没动地方就伤了自己，太笨了吧？”马后生揉着手腕子，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在此之前，他从没摸过任何重量的铅球。他只能弃权。 没成绩不要紧，但是，万子强骂他马后生乌龟却让他心里忘不了。 当1500米比赛开始后，韩伟勉强跑了两圈半，两条细腿就开始不饶人地哆嗦起来。他无论把嘴巴张开多大，气都不够使，好像在攀登珠峰。实在坚持不下来，他干脆坐在地上了。为了使比赛正常进行，韩伟被一个膀大腰圆的裁判员拖出了跑道。以后这两个人要参加什么活动时，班里的女生们就会说：“得了得了得了，别给班里抹黑。”班主任会说：“行了行了行了，别再添乱了。” 那些日子，常有外班的男生问谁是韩伟。班里的男生就会说，就是那个跑1500米半道拉稀的那个！瞧瞧使用的语言吧，明明是坐在地上，怎么变成拉稀了？ 人言可畏啊！ 这话传到马后生的耳朵里，他就跟韩伟说了。韩伟听了很生气，就问马后生：“这话谁说的？”马后生说：“我是听万子强说的。”韩伟就问万子强：“这话是谁说的？”万子强说：“赫名说过！”韩伟就问赫名：“这话是谁说的？”赫名瞪着韩伟说：“问这个干什么？都说了！大家都这么说过，怎么啦？你跑1500米时，跟拉稀了有什么两样？你有什么可说的？” 韩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天周日，马后生跟韩伟在步行街乱窜，见了商店的门就进，见了可吃的东西就买，见了热闹的人群就钻进去，一直看到就剩下他们俩。就在这个周日的下午，马后生和韩伟看见班主任蔡晓华老师领着班里的十位同学从一家西餐厅里走了出来。马后生觉得很奇怪：“他们去西餐厅里做什么？”韩伟说：“吃饭呗，不吃饭，进西餐厅里能干什么？” 马后生问韩伟：“你说，是蔡老师请十位同学，还是十位同学请蔡老师？” 韩伟说：“我看，是十位同学请蔡老师。” 当时，蔡老师跟十个同学很惬意地沿着步行街往江边方向散步去了。马后生和韩伟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都不是滋味。 马后生在他们从视野里消失时，突然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对韩伟说：“这是蔡老师请考试考入前十名的同学吃饭。” 韩伟的目光立即扑了上去，以快的速度查验了一下马后生的判断，马后生果然说得不差，那十个同学正是这次中考进入前十名的同学。 这时，韩伟的眼睛就潮了，他把脸别了过去，装作没听见马后生的话。 马后生看见了韩伟的脸，也装作没看见韩伟的表情。 这个周末，按上个星期两人的打赌结果，是马后生花钱请韩伟。可是，韩伟今天非要请马后生吃羊肉串不可。 马后生说：“咱俩按规定来，我输了，就是我请你消费。” 韩伟突然在大街上叫起来：“我说我请你吃羊肉串就是我请，你老找这个讨厌干什么？” 马后生觉得韩伟的生气太突然，不由得一怔：“你这是怎么啦？” 韩伟说：“没怎么，我就是要请你吃羊肉串，不是吃十串，是吃饱吃够吃得不想再吃了为止。” 马后生说：“我吃羊肉串……是没数的，放开了吃……就更没数了。” 韩伟说：“我今天就是要撑死你！” 马后生瞪着韩伟，暂时判断不出韩伟的话是赌气还是逗他玩的。不过，韩伟的态度还是让马后生感到大大的意外。 韩伟狠狠地说：“我也吃个够！” 两个人去了步行街的烧烤店，那里的顾客多，肉串也大，很实惠。两人先要了四十串羊肉，又要了两大杯加冰的可口可乐，谁也不说一句话，闷头就吃。马后生开始吃时还觉得不踏实，不时地用余光看一下韩伟，见韩伟根本就不看他，只是看着街上的人群，用嘴巴把一串一串羊肉直接撸进嘴里。韩伟先吃完了自己的二十串羊肉，又要了二十串，接着吃，还是不说一句话，马后生就悬着一颗不着地的心，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马后生打了两个羊肉饱嗝儿，挺着鼓胀的肚子，对韩伟说：“我不行了。” 韩伟说：“走，我们去江边走走。” 两人去了江边，就看见远远的地方，女老师蔡晓华坐在江边，打着一把防紫外线的漂亮的遮阳伞，身旁坐着两个女生，比比画画地说着什么。马后生和韩伟站在离他们不太远，又不太近的地方，看着他们。除了蔡老师和几个不下水的女生外，其余的男生女生都在水里游着。他们露出水面的游泳帽都是彩色的，让所有看见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过去。韩伟看着看着，眼睛里就掉出了一粒东西。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低头看见从眼里掉出的那粒小东西，清晰地落在水泥地上。他迅速用脚踩住了。 马后生眼望着江面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考试进入前十名了吗？” 韩伟回头对马后生说：“说这些干什么，有本事也考个前十名看看。” 马后生的脸也紫涨起来：“我就不进入前十名，我不费那个劲，我现在挺舒服的，我干吗找罪受啊？我使点劲，照样进前十名，有什么啊？” 韩伟扭头就走。 马后生在他身后追着问：“上哪里去？咱俩也下水泡一泡吧，羊肉吃多了，热死了。你上哪里啊？” “回家！”韩伟不回头，对着天说道。 马后生站住了，说：“我羊肉吃多了，渴死了，我得买瓶冰水喝。”等马后生买了一瓶带冰的矿泉水找韩伟时，韩伟早就没影了。 马后生一个人站在街上，一气儿把整瓶矿泉水都灌进肚子里。有些事他没想明白，很生自己的气，就把手里的空塑料瓶子顺手扔了。 他刚要转身走，被一个人叫住了，是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女学生，多有二年级模样。她指着空瓶子说：“你身后就有垃圾箱。” 马后生表情很难看，朝周围看看，见有人把目光朝自己洒过来，被动地去捡了空瓶子，扔进了垃圾箱里。 他觉得今天虽然吃够了羊肉串，肚子里十二分地舒服，但是，不幸福。 马后生感到韩伟的情绪低落极了，连话都不想说。过去两人之间还有一些感兴趣的话题，现在，韩伟变成了一个没有欲望的人，马后生跟他说什么话，他都会说：“没意思。”马后生又提出一个新话题，韩伟又说：“有意思吗？”弄得马后生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又到了周日，马后生给韩伟家打电话，说想去步行街玩。很长时间以来，马后生都是同韩伟在步行街度过周末的。电话铃响了十声，没人接。马后生想，也许韩伟在卫生间里没听见。过了五分钟，马后生又拨了韩伟家的电话，还是没人接。马后生想，也许韩伟在睡懒觉。过了半个小时，马后生再次拨电话，还是没人接。马后生想了想，可能今天韩伟有事了，跟爸爸妈妈出去玩了也说不定，可就是出去玩，也该给我来个电话啊！ 马后生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慢得让他窝火。十分钟后，马后生走出家门，去街上瞎转悠了。可是，他鬼使神差地转到了韩伟家楼下。因为韩伟不在家，马后生心里很失落地坐在楼下的花池子台上，无心欣赏池子里的花，眼睛不时地随意朝韩伟家的阳台上望去。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阳台上站着韩伟，在晾一件蓝色背心。那件蓝背心让马后生眼熟，前面看有一只眼，背后看，是另一只眼，而且是一个唱歌的青春偶像的眼睛。平时，韩伟从对面走来，看不清他的脸时，那只大眼睛先撞了过来。 一看见韩伟在家，马后生就愣住了，他在家为什么不接电话？什么意思啊？ 马后生朝着阳台上大叫：“韩伟！” 这声音很大。 马后生也觉得自己的嗓门儿够大够亮，他还看见韩伟低头朝楼下看了看。马后生认为居高临下的韩伟肯定看见自己了，就补上一句：“韩伟！” 韩伟竟然把头迅速地缩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啊？”马后生嘀咕着，恼火地朝楼上奔去，站在韩伟家的门前就开始使劲地砸门。 韩伟不开门。 马后生气坏了，站在门外大叫：“韩伟！我知道你在屋里，你听着，从现在起，我们不是朋友了！” 马后生说完，顺着楼梯下去了。他走到外面，心里很委屈地朝阳台上看了看，看见韩伟站在阳台上朝下望着他，并对马后生说：“我们这种朋友，很没意思！” 马后生站在楼下仰着脸：“这么说，我们上个周末吃羊肉串，是后的晚餐了？” “你说对了。”韩伟说了这句话，转身离开了阳台。 马后生对着空荡荡的阳台又大喊了一声：“你什么意思啊？”他等着韩伟伸出两只手接住他的话。但是，阳台空荡荡的，就像是马后生空荡荡的心。 正像马后生担心的那样，韩伟不再同他来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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