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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人在低谷的时候,容易做出错误的选择,有些错路能回头,有些不能。这个故事不是要讲道理,而是展现一念之差带来的后果。你自己认为的一个小错处,会埋下日后难以弥补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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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张厚坤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成了到处躲债的老赖,也许是因为自己出资整修的关帝庙塌了,又可能是因为花费了很多心思的枸杞园被水淹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公司要破产了。他叫自己懦夫,因为他选择结束生命来逃避一切。
王元吉是个亡命徒,为了摆脱贫困,为了争一口气让别人瞧得起,他什么都敢干。
在被抓捕中,侥幸逃脱的王元吉救了跳河的张厚坤。
王元吉救得了一时糊涂的张厚坤,却救不了早已迷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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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李飞熊,本名李维
作家,导演
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
现居成都
出版作品有长篇小说《没有终点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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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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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001│第一章 庙隳
034│第二章 破产
069│第三章 投河
095│第四章 结义
111│第五章 出走
136│第六章 潜行
154│第七章 重逢
176│第八章 裂隙
209│第九章 入川
238│第十章 激战
276│第十一章 囹圄
307│第十二章 婚变
340│第十三章 奋起
371│第十四章 落网
402│第十五章 忏悔
419│第十六章 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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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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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庙隳
午后,烈日炙烤大地,龙门桥纹丝不动,身边荒凉的土堡一派死寂。土堡中央关帝庙门楣上的金色匾额闪着刺眼的白光,映照在暗流涌动的水面,似乎要与白日的晖光一争高下。
皇渠到此一分为二,形成一个反写的“人”字,一撇是进水闸,一捺是退水闸。两座落下的闸门阻塞溢满干渠的水流像一艘肚皮滚圆的羊皮筏子,赭黄晶亮的渠水与关帝庙斑驳褪色的墙体形成鲜明的反差。舀一瓢渠水,推一把残墙,人生已是白驹过隙。
张大头昏昏欲睡,一斤高度白酒折磨着他的胃,令他头脑肿胀、肚腹绞痛。坐在凤凰城酒店包间宴席的主位,张大头索性不顾左右,倒头撞在餐桌上睡着了。
铺天盖地的黄沙遮蔽日头,白昼宛如黑夜,张大头拼命揉着双眼,想看清楚路在何方。他走啊走啊,灼热的黄沙令他的双脚发烫,浑身起泡,脑袋冒烟。
昏睡的张大头张开的嘴巴里流出口涎,餐桌旁有人要叫醒他,被人拦住。何必呢,让一个喝醉的人多睡一会儿是一种恩赐。
张大头全然不知宴席上这些朋友对他的冷嘲热讽,他们甚至向他张开的嘴巴里扔了一只苍蝇。可谁知道呢,那只苍蝇竟然是活的,在他的口中撞了几圈,当张大头感到发痒就要闭嘴的时候,苍蝇落荒而逃。
张大头转过脑袋继续做梦。黄沙太沉,席卷天地,沉重的腰身怎么摆动都是一团迷雾,越走雾越大,越走路越远,越走天越黑……他渴望一场暴雨,宛如他再次张开的嘴巴渴望一杯温热的白开水。
没人记得是几时几分,凤凰城龙门村炙热的天空不知从哪里翻滚过来的黑色云团,瞬间笼罩村庄和城市。暴虐的狂风夹杂着黑豆大小的雨点从天而降,仿佛有人斗胆触及龙王爷的胡须,毫无电闪雷鸣的前兆,硬生生的暴雨倾泻而下,好似龙门桥被水冲毁了闸门。
很少有人见过这么大的暴雨,天地一片,乌蒙蒙,黑乎乎,仿佛黑夜一般。日后,张大头的父亲告诉他,也就是早前没粮食吃的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雨。
可能是雨声太大,餐桌边昏睡的张大头突然立起身子,没有任何征兆地醒了,把一桌人吓一跳。来吃饭的有两位朋友是政府里的人,急着要走,张大头赶紧去结账。
他翻遍全身没找到一分钱,身无分文,银行卡里是零。堂堂凤凰城有头有脸的工程公司总经理张大头的荷包里没钱,连请客吃饭的钱都没有,怎么可能?谁会相信!
张大头窘得脸颊涨红,要不是喝了酒红红的一张脸,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所有人都会看见。幸亏摸到两张信用卡,张大头舒了一口气,用其中一张结了账。
第二天,有人告诉张大头,关帝庙塌了。
当时,张大头刚从一处装修工地出来,这是他承接的最大的装修工程,需要垫资400万元来做。张大头咬牙接下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肥肉不好吃。
七月流火,却不见秋凉,工地外是烈日,工地内是蒸笼。走出蒸笼的张大头汗流浃背,衣服粘在身上,汗不停地从后脊梁骨往下流,打得内裤焦湿。他骂骂咧咧,埋怨工人们只顾进度不管质量。
就在这时打来一个电话。
“张总吗?”
“你好!”
“告诉你个好消息——”
“说。”
“关帝庙塌了,你亲手建造的。”对方挂断电话。
“喂——喂——你谁啊?关帝庙塌了!扯呢吧,喂——”看对方挂断电话,张大头越说越急。
这是一个陌生来电,张大头打过去,无人接听。
关帝庙塌了,怎么会呢?才修好不到五年,怎么可能塌!难道是个骗子?张大头正在想,电话又打进来,公司会计说有人来催债。
“催什么催,告诉他,老子做完这个工程,一次性连本带利全还给他。”
“他们都来三次了。”会计怯生生地说。
“不就三次吗,你应付,让他们走。”张大头挂断电话。
张大头又接了几个项目上的电话,肚子饿了,才知道已是中午一点半。他来到一家餐馆吃饭,想起昨天中午的梦。
昨天酒喝多了,为了感谢政府里的两位朋友对生意上的照顾,张大头必须喝多。这是在表忠心,客要请,酒也要多喝,多喝才显得有诚意。喝醉的张大头在撑不住昏睡之前把两位政府朋友叫到隔壁包间,拿出现金当面酬谢。对方收下钱,他才跌跌撞撞回来,刚坐下,支撑不住千斤重的脑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的梦是黄色狂沙,细腻又粗粝,远看像移动的城堡,近看像黏糊的河沙,如同龙门桥下皇渠里炼乳般黏稠的黄色渠水,又如他体内灼热酒精流过时的内耗。他安静的躯体里面藏着追击黄沙的豪气,可惜那一刻只有不能自持的口涎流了半个胸襟。正是这些口涎压得张大头喘不过气,宛如被弥漫的黄沙遮蔽双眼。突然一声巨响,晴天一个霹雳,张大头醒来,看着餐桌怔了几秒,露出他惯常狡黠的笑容。
难道是那声巨响?张大头叼着烟在想,难道关帝庙真塌了?他拨通父亲的电话。
“喂,大头啊。”
“爸,关帝——”
“关帝庙啊!”
“说是关帝庙塌了,有这回事?”
“我正准备给你说呢,好端端的庙怎么塌了。”
听到父亲的话,张大头愣住,举着电话,屏住呼吸。父亲还在说什么,张大头没有再听。挂断电话,他决定亲自回去一趟。庙是他修的,纵然坍塌,他也要亲眼看一看。
开车从高速公路拐入通往龙门村的乡道,一路上脸庞紧绷陷入沉思的张大头眉目缓缓舒展。阳光透过路边的杨树叶射在他脸上,无数颗亮晶晶的星星向他眨眼睛,刺目的太阳变得柔和起来。这条路走了许多年,每次回来都感到亲切。
张大头是个绰号,本名叫张厚坤。小时候,张厚坤在本村孩子里长得最高,也长得最瘦,精瘦的身子顶着一颗硕大的头。这颗大头爱出汗,经常冒着热气,像一把流动的开水壶在村里串来串去。这把开水壶实在太显眼,村里人记不住他的大名“张厚坤”,只记得他的头大,见了张厚坤都叫“张大头”。久而久之,父母也叫张厚坤“大头”。
随着年龄的增长,张厚坤的身子不断长大,而他的头似乎在童年长到位,长大的身子和童年的大头越来越协调,竟看不出他的头比身子大。
成年后,一米八三的个头怎么都看不出来张厚坤曾经有一颗大头,不过父母和村里人依然叫他“大头”。熟悉的人也叫他“张大头”,这像一个爱称,张厚坤觉得无所谓。
十年前,过完生平第二个本命年生日,张大头决定退役。
那时,张大头在部队干得不错。虽然没当上排长,但他当过侦察兵,立过集体二等功,被破格晋升为士官中的一级专业军士,成为职业军人。这在和平年代,实属不易。眼看着再干四年可晋升为二级军士,再干十六年可晋升为一级军士长,享受将军级的待遇,张大头却选择转业。很多人不懂,张大头给出的理由是当兵为了打仗,不打仗当什么兵,这是公开的。私下里张大头觉得和平年代当兵很难实现人生价值,不如退役到地方上大干一场。
抱着“大干一场”的雄心,揣着几千元的转业费,张大头脱掉心爱的军装,汇入凤凰城的人流。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那年头军人的转业费不多,几千元也干不了啥,张大头想攒着,日后瞅准机会在凤凰城买套房子,好成为名副其实的城里人。从农村出来当过侦察兵的张大头嗅觉灵敏,他认准房地产是个新兴产业,有发展前途,想找个房地产公司就业,不想去转业时部队给他推荐的单位。
然而,凤凰城是个内陆城市,封闭保守不开化。人们普遍有一种傲慢的自满感,像蜗牛背负体型巨大的硬壳缓慢前行,还以为世界原本这么慢。
一连几个月,张大头都在找工作,他想去的房地产公司去不了。这些房地产公司对一个转业且显得过分自信的士官不以为意,在他们眼里别说是士官,即便是将军,也不过如此。关键是有没有人脉、有没有关系、有没有资源?有,哪怕是服役三年的义务兵,房地产公司都抢着要;没有,就算是将军,房地产公司都不愿意要。张大头属于无人脉、无关系、无资源的“三无”人员。
起初,张大头充满信心,瞅准凤凰城两家名头很大的房地产公司,不事先联系,直接登门造访。当过侦察兵的张大头气宇轩昂,腰背笔挺,走起路来两脚生风,两胁生气,英姿勃发。保安看到这个陌生人不敢阻拦,以为是哪里来的领导,主动告知公司人事部经理的名字和门牌号。人事部经理接到保安的电话也搞不清楚是哪位领导,稀里糊涂地赶紧收拾一番头脸准备迎接。看到张大头还真以为是一位领导,只是没见过。人事部经理满腹狐疑,在脑袋里快速搜索这位领导是何方神圣,为何来公司不找董事长、总经理,却奔人事部而来?难道是市委组织部的、市纪委的……是公司哪个领导要糟了,还是我糟了?这可是一家国有房地产公司,最近没见风声紧呀!想了一通,与张大头握完手,人事部经理弄明白眼前这个貌似领导的人原来是一位前来求职的转业士官,手中没有上级的介绍信,只有一张转业证明。他立刻放松下来,露出一个人事部经理惯常看人时的警惕与轻蔑。言谈之间,张大头散发出的英气没有让人事部经理看人的警惕与轻蔑过分放肆,但这份英气也没有为张大头赢得工作。
人事部经理严肃略带安慰地告诉张大头,公司暂不缺人,等明年春季,也许会对外招聘。那是半年以后,对张大头来说时间太久。可是也没有办法,张大头只好悻悻地离开。
第二家大公司也没应聘上,接下来的中公司小公司,张大头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他,人家看上他的,张大头又看不上。
从一家小公司出来,张大头点起一支烟。正是北风肆虐的季节,风吹乱他的头发,差一点儿吹灭他的烟。张大头猛吸几口往前走,吸完一支又吸一支。在大风中吸烟,烟头留不住烟灰,张大头忘了,用力去弹,烟断了。他再点起一支。路上人不多,车开得挺快,带快张大头的行走节奏。一连走过四五个红灯他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走到路尽头。拐过弯张大头放慢脚步,觉得自己真傻,去跟汽车较什么劲。显然找工作不顺利让他有些气馁,社会的复杂程度远超他在部队时的想象,他甚至有点后悔当初不去部队推荐的单位。要不返回头再去,几个月过去人家会要吗?张大头心里没底。何况那样多丢人,转业时当着部队领导和战友们的面说要大干一场,这还没找到工作没干啥呢就打退堂鼓,多丢面子,多伤自尊!可咱没人脉,没关系,没资源,是彻彻底底的“三无”人员,甚至也没什么钱,怎么干呢?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房地产市场刚刚放开,房地产公司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冒出来,但对于如何经营、经营什么、经营目的比较模糊。尤其业务不好拓展,拿不到项目,要想拿到项目,公司就需要人脉、关系和资源。一旦拿到项目,组建个工程队就可以把房子盖起来。这使市场起步期的房地产公司门槛很低,谁都可以注册个房地产公司,没有什么资格限制。行业混乱,恶性竞争、腐败猖獗。这个混乱的市场很难容得下张大头这样胸怀一身正气想干一番大事业的人,除非他做出改变。
张大头在北风中走了一天,抽光两包烟,他认为不能这么找工作,这样像无头的苍蝇四处乱撞实在是浪费时间。他在脑海中全力搜索转业前在部队时与地方有业务接触的单位,有没有好单位,有没有政府里的大领导,有没有能够帮忙的人……
张大头原先在集团军服役,驻扎在凤凰城以外的其他省区。转业前两年,他想办法把自己调到凤凰城所在的省军区,身份由侦察兵变成枪炮修理所的士官。枪炮修理所是个连级单位,名义上修枪修炮,实际上看管武器库,顺带把演习时损坏的和时间长老旧的武器做一些简单处理。损坏大的武器要么淘汰,要么送兵工厂修理,张大头他们也修不了。张大头一下子清闲下来,锻炼又少,髀肉复生,膀阔腰圆。两年里,他和战友枪炮没修多少,汽车却修了不少。
那年头,军队允许经商。张大头所在的独立团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可以用来对外经营,只有枪炮修理所,勉强有些价值。团长和政委认为让一个连的官兵看管武器库可惜了,不如搞多种经营,对内修枪修炮,对外修汽车。团部在东大门两侧建了一排营业房,对外出租,留下三大间和一栋二层楼房给枪炮修理所,供其面向社会接单修汽车。从此,枪炮修理所一个单位两块牌子,对内是修理所,对外是汽车修理厂,经营所得归团部所有。张大头到枪炮修理所时,生意已经做了几年。修理所周边尽是些饭馆、茶楼、美容院、歌舞厅、足浴中心……不像是军队门口,倒像是花花世界。在枪炮修理所修车做生意的过程中,张大头认识不少地方上的人。一周七天他经常往城里跑,不是去办事,就是去吃喝。不光他去城里混,团里许多人都去城里混。
进城给了张大头机会,他差一点儿勾搭上地方税务局的一个未婚妻。可惜这位未婚妻现在已经结婚,穿了别人的嫁衣。偶尔他们还有来往,关系暧昧。张大头想为何不找她呢?又一想,她也是一般职员,能帮什么忙?至少可以见面聊聊,毕竟人家一直在地方上工作,经验比自己多。找,不仅找她,地方上的朋友都找。投石问路,拜门子寻经验呗。
接下来一段时间,张大头一一拜访他在地方上的朋友。这些人听说张大头转业不去政府推荐的单位工作,而是自谋出路,都为他惋惜。何必不去呢?先在一个地方待着多好,即便待遇一般,至少有个保障。“有个保障”成为张大头与这些地方朋友聊天时经常被对方提及的字眼。说多了叫人腻歪,像嚼了一块肥肉嚼多了没啥味道。说来说去又说到无人脉、关系、资源这“三无”上去。你得有人脉,没有人脉怎么去房地产公司?去了就一保安;你得有关系,没有关系怎么去房地产公司?去了也就一保安;你得有资源,没有资源怎么去房地产公司?去了还就一保安。扯淡!张大头怒了,感情我就一保安的命。
这其中只有他当时的女朋友说的话令张大头爱听,你能力强,当然应该去房地产公司发展,我支持你。这听着舒坦的话张大头受用好几天,后来想自己有多大能力呢,建筑不懂,设计不懂,公关不懂,管理不懂……且不说有没有人脉、关系、资源,这么多东西不懂,谁会要你?女朋友说的支持你,那是对你还有爱慕之情,爱一个人说的话往往情大于理,不能尽信。
想通这些,张大头决定重新再来。印象中之前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打算要他,当时不知怎么没答应,现在他打算再去试试。这家叫“金诚”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在一个菜市场楼上。张大头想起来了,上次不愿意去这家公司正是因为它在菜市场楼上办公。农民出身当过侦察兵的张大头觉得菜市场是个脏乱差的地方,这地方办公的公司能是个好公司?
再次站到菜市场门口,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看着买菜的人进进出出,老人、妇女、带孩子的、遛狗的……就是不见像他这样的精壮小伙。精壮小伙在上班挣钱,哪像他还在找工作准备挣钱。怎么会在菜市场楼上办公呢?肯定不怎么样。走吧,保不定呢。
张大头犹豫不决地走进金诚公司大门,这让他看上去没第一次来时有精神,不像个领导。
“你!你是谁呀?”早忘了张大头来过公司的保安以为是要工钱的农民工,厉声喝住。
我啊,是呀,我是谁?张大头也在问自己。——我是,张大头刚要回答我来找工作,下意识告诉他这样说肯定会被打发走。他立即改口:“我来找你们董事长谈生意。”边说边挺直腰板,略带微笑,自信地看着保安。
“你,找我们董事长,有约吗?”保安怀疑地问。
“甭那么多废话,没约我能来吗?”这句话镇住了保安。
保安看了看张大头,觉得此人不好惹,不情愿地拨通董事长办公室的电话。董事长幸好在,告诉保安让客人上来。
保安不放心张大头,带着他去见董事长。跟随保安走在楼道中,张大头心里发慌,他是要去人事部应聘的,保安一拦竟说要找董事长,这真要去见董事长,事情就搞大了。见了董事长能成则成,不成大不了被轰出去。也罢,权当是一锤子的买卖。
位于菜市场楼上的金诚公司装修中规中矩,与菜市场不同的是公司内部整洁干净,这让张大头想起在部队时工作的连部。来到四楼董事长办公室,张大头吃了一惊,面积有七八十平方米,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人踩上去轻飘飘的。偌大的写字台上放着一台电脑和一部电话,显得空荡荡的。后面的书柜里陈列着看上去是真货的工艺品和石头,只有一格放着几本书。董事长坐在书柜和写字台中间。张大头进来站了一会儿,董事长才把眼睛从电脑上移开看着他。
“您,您好——”张厚坤有点结巴。
“你找我?”董事长问。
“对。”张大头说。
“我们认识?”董事长盯着张大头问。
“——呃,不认识。”张大头说。
“说吧,什么事?”董事长喝了口茶。
张大头抓紧时间把自己来求职的事说了一遍,董事长面无表情地听着。张大头还要说什么,被董事长打断。
“——转业军人,你能干什么?”董事长问。
“什么都能干,上工地,搞开发,搞经营……”还要说搞管理,张大头看董事长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打住。
“这样吧,公司缺个出纳的岗位,给你一周时间,你能胜任就留下,不能胜任就滚蛋。”董事长阴沉着脸说。
日后,在金诚公司工作的日子里,张大头经常听到“滚蛋”这个词。他还想问问什么时候来上班,董事长低下头去看电脑。看样子他无缘享受董事长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也不能站在这里多照一会儿从窗户透入的阳光。他又扫视一遍董事长办公室,右手边有一间休息室,这比部队上师长的办公室都豪华。
“你可以出去了。”董事长看着电脑说。
张大头有点不高兴,此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他想发怒,冲上去把对方暴揍一顿。但是想到对方给自己一周时间,张大头消停了,觉得先要去完成这个任务。他从董事长办公室缩了出来。
下楼时张大头心里盘算接下来怎么做,去哪个部门报到?有人叫住他,告诉他下午带齐证件来办试用期手续。张大头说证件在身上,不如现在办,对方领着他去人事部。
张大头边走边想,难道真让我做出纳?这么重要的工作让一个新入职的人来做?他之前想过到房地产公司搞经营、跑工地,干与工程有关的工作,没想过做出纳,管钱,他觉得不太可能。他想这会不会是一家皮包公司,打着房地产公司的名头到处骗钱。可公司所在的办公区有三层,一路上上下下看到的门牌上开发部、工程部、营销部、财务部、行政部……一应俱全,皮包公司不可能这么正规。
人事部给张大头办妥试用期手续,让他去财务部报到。与财务部经理谈过话,张大头确信自己要做出纳,明天就上班。看上去财务部经理对此也有点奇怪,他没有多问。
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被张大头撞到。走出公司,他站在菜市场前方仰观整栋大楼。这是一种临街的联排建筑,金诚公司位于建筑中心位置,两边和后方是居民住宅。建筑有四层,一层围绕菜市场,商铺林立,二层以上是办公区。整座建筑看上去修好没几年,住的人却不少。建筑一侧有条商业步行街,张大头以后才知道,这条步行街是金诚公司当时开发的最大的项目,公司办公楼正是借着开发这条步行街一起修建起来的。
现在要做出纳,张大头对此几乎不懂。如果硬要说以往有过什么与此沾边的经验,那是在省军区枪炮修理所即汽修厂做副厂长时,兼任过一年的司务长,管过粮油、蔬菜、汽车零部件采购以及报税之类的工作,鸡零狗碎,偶尔揩点油水,基本上都请战友喝酒了。正是当副厂长和司务长期间,有了许多与地方接触的机会,在一次报税的时候,张大头认识一名女税务员。一看就是城里人,长得漂亮,会打扮自己,热情,大方,把张大头迷住了。两人由男女朋友发展到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张大头获悉对方已经订婚,想着好男不破一桩婚,立马作罢,死活不往下一步发展。战友们说他死脑筋,送上门的鲜花不采,白白错过。张大头笑笑说有刺不敢采,采了怕扎手。鲜花看张大头心猿意马,决定嫁给未婚夫。婚后他们联系不多,彼此却互相挂念,感情反而比以前更好了。有时想得慌又不好相见,张大头会念叨女税务员的名字——钟翠珊。每当念起这个名字犹如在夏日的浓荫里缠绵,在碧波里翻滚,在海水里浮潜,热得他透不过气。
第二天,正常上班时间是九点,张大头提前一小时来到公司,除了保安没有一个人。张大头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又打扫楼道卫生,挨着楼层打扫,一直打扫到四楼。陆续来上班的员工看他这么勤快,心情复杂,有不以为意的,有看他假惺惺挣表现的,有看他顺眼觉得来了一个好同事的。也有人提醒他不用管这些,保洁员会做。张大头摆摆手说没关系,锻炼锻炼身体。这是他在部队养成的习惯,部队清晨六点起床,出操、洗漱、整理内务、吃早饭,八点开始一天的工作。转业以来,这个作息时间他一直保持,不打算改变。
最后打扫完的是董事长办公室正对的楼道,张大头拿着拖把提着桶往回走,遇见来上班的董事长。
“张厚坤,新来的出纳。”
“对对对。董事长早上好!”
“给你个任务,今天你去要一笔款子,100万元。他们要不来,你去试试。”董事长看着张大头说。
“保证——好,我这就去!”张大头本想说保证完成任务,看眼前站的不是团长、旅长,是董事长,赶紧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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