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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瓦尔登湖(木刻插图版)美国古典木刻大师Thomas W.Nason42幅经典木刻作品,央视《朗读者》朗读书目。

書城自編碼: 3754801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外国随笔
作者: 亨利·戴维·梭罗
國際書號(ISBN): 9787521216585
出版社: 作家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2-06-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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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这是一本寂寞的书,恬静的书,智慧的书。
★央视《朗读者》朗读书目
★汪涵、黄磊、李现等诚挚推荐
★著名翻译家徐迟对书中涉及的生物学、植物学、动物学、圣经典故、西方神话故事等文化常识做了详细注解,精准抵达梭罗澄澈的文学世界。
★精装典藏版,装帧设计典雅大方,值得收藏。
★完整收录42幅美国古典木刻大师Thomas W.Nason专门为《瓦尔登湖》绘制的版画作品


《瓦尔登湖》是一本超凡入圣的好书,严重的污染使人们丧失了田园的宁静,所以梭罗的著作便被整个世界阅读和怀念了。——乔治·艾略特

梭罗注重的是生活得自由,而不是执着于某一种外在的生活方式。他愿意每一个人都能谨慎地找出并坚持他自己的合适方式,而不要采用他父亲的、或母亲,或邻居的方式。
——何怀宏

如果用飞鸟和繁花的标准来审判我的话,
我想我是毫无缺点的。
——诗人与博物学者 梭罗

本书十分精深,不是一般的读物。在白昼的繁忙生活中,我有时读它还读不进去,似乎我异常喜爱的这本书忽然又不那么可爱可喜了,似乎觉得它什么好处也没有,甚至弄得将信将疑起来。可是黄昏以后,心情渐渐寂寞和恬静下去,
內容簡介:
《瓦尔登湖》是超验主义经典作品,在美国文学中被公认为非常受读者欢迎的非虚构作品。梭罗于1845年在瓦尔登湖畔亲自搭建木屋,自耕自食,与自然交朋友,与湖水、森林和飞鸟对话,在船上吹笛,在湖边钓鱼,记录下他对自然与世界的观察与思考,并以此为题材写成长篇散文《瓦尔登湖》。
梭罗的书近年在西方世界更获得重视。严重的污染使得人们重新向往瓦尔登湖和山林的澄静的清新空气。梭罗的书自有一些可取之处。他能从食物、住宅、衣服和燃料,这些生活之必需出发,以经济作为本书的开篇,崇尚实践,含有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
《瓦尔登湖》(木刻插图版)完整收录了美国古典木刻大师Thomas W.Nason专程为《瓦尔登湖》创作的42幅经典木刻作品。风格简静大气,含有古典的诗意。
關於作者:
亨利·戴维·梭罗(1817—1862)
美国著名作家,超验主义代表人物。其思想 深受爱默生影响,提倡回归本心,亲近自然。 他于 1845 年在瓦尔登湖畔亲自搭建木屋, 自耕自食,记录下对自然与世界的观察与思考,以此为题材写成长篇散文《瓦尔登湖》, 成为超验主义经典作品。

徐迟(1914—1996)
著名诗人、散文家、报告文学作家。代表作 有《哥德巴赫猜想》《地质之光》《祁连山下》 《生命之树常绿》等。
目錄
经济篇
085 补充诗篇
087 我生活的地方;我为何生活
111 阅读
127 声
152 寂寞
166 访客
182 种豆
197 村子
205 湖
237 倍克田庄
250 更高的规律
266 禽兽为邻
284 室内的取暖
304 旧居民;冬天的访客
323 冬天的禽兽
338 冬天的湖
359 春天
385 结束语
內容試閱
译本序

徐迟



亨利·戴维·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的生平十分简单,也可以说十分不简单。他生于一八一七年七月十二日,在美国的马萨诸塞州,风光美丽的康科德城。这使他颇为自豪,该城是美国独立战争的爆发地点。他说过:永远使他惊喜的是他“生于全世界可敬的地点”之一,而且“时间也刚好合适”,刚好是美国知识界极为活跃的年代。当时的康科德城燃烧着美国精神生活的辉耀火炬。在梭罗的青年时期,著名的作家、思想家——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①,已经在康科德发表演说,撰文,出书,鼓吹卓越的人,给予梭罗的影响很深。
他的家庭境况比较困难,但他还是进入了哈佛大学。一八三七年毕业,跟他的哥哥约翰一起在家乡的一家私立学校里教了两年书。对他,学生们都表示爱戴,他经常带着他们在户外授课,野餐,让学生们受到以大自然为讲堂、以万物为课本的生活教育。他被一位朋友称作“诗人与博物学者”,并非过誉。他的生活和知识是丰富而渊博的。
一八三九年,他们兄弟俩在康科德河和梅里麦克河上航行了一个星期,后来他出版的本书就是这河上一星期航行的记录。他对大自然的细致观察,他一路上的探索沉思以及他的学识和文笔使他写出一篇有名的旅行记,精雕细刻,他写了十年才拿出来。
那时,他像爱默生那样,在康科德学术讲座上,做过多次演说,但并不受欢迎。一八四二年,约翰不幸病逝,从此亨利离开了学校。没有固定的职业,一八四三年他住到了爱默生家里,一边照顾这位晚年的大作家,一边在他的身旁研究他的思想。那时他也给爱默生主编的《日晷》季刊写过稿子。稍后,他到了纽约,到爱默生兄弟的家里居住,希望在那里建立起他的文学生涯来。但他那种独特的风格并不能被人喜爱,靠写作维持生活也不容易,不久又回到家乡。有一段时间他在家里帮助父亲制造铅笔,但很快又放弃了这项营利的事业。
一八四五年里,他走出了勇敢的一步。三月底他借来一把斧头,跑到城外,在瓦尔登湖边的森林中,开始伐木。七月四日,恰好那一天是独立日①,他住进了自己盖起来的湖边的木屋。在木屋中,他观察着,倾听着,沉思着,梦想着,独立生活了两年又多一点,记录了他的观察体验,分析研究他在自然界里得来的阅历和经验。可是不能把他的独居湖畔看作是隐士生涯。他的目的是探索人生,批判人生。他并不是逃避人生而是走向人生,并且也曾以他自己的方式投身于当时的政治斗争。在认为已达到了他的目的时,他就走出森林,回到了城里。
就是在瓦尔登湖滨独居时,有一个晚上他到一个鞋匠家去补鞋,忽然遭到逮捕,并被拘禁在康科德的监狱中。原因是他拒绝支付人头税。他已经拒付了六年之久。他在狱中住了一夜,毫不在意。第二天因为有人给他付清了人头税,就被释放了。释放出来后,他还是到鞋匠家里,补好了他的鞋,然后穿上它,和一群朋友跑到两英里外的一座高山上,漫游在那儿的看不到什么州政府的越橘丛中——这便是他的有名的入狱事件。在一八四九年出版的《美学》杂志期上,他发表了一篇有名的论文《公民不服从》。在其中,他认为好政府自然有利于人民,更不会去干扰人民,但所有的政府还都没有能做到这一点,更不用说保存了奴隶制度的美国政府了,因此他拒绝支持它。他拒绝交付人头税,以此表示抗议,表示他不愿意服从这样一个政府。他认为如果政府强迫人民去做违背良心的事,人民就应当有消极反抗的抵制它的权利。《公民不服从》这篇论文对后来以绝食方式对英帝国主义进行斗争的印度圣雄甘地的“不合作运动”“非暴力主义”有很大作用;对托尔斯泰“勿以暴抗暴”的思想也有启发;对罗曼·罗兰也曾有一定的影响。
梭罗一生都是反对美国的蓄奴制度的,不止一次帮助黑奴逃亡。继一八四五年的抗议之后,在一八五一年和爱默生一起积极支持了约翰·布朗①的反对蓄奴运动,一直到一八五九年十月三十日布朗被判绞刑,梭罗在康科德市会堂发表演说《为约翰·布朗请愿》。布朗死后,当地拒绝给布朗开追悼会,梭罗亲自跑到市会堂去敲响大钟,召集群众举行会议。梭罗关于约翰·布朗的一系列文章都是强烈的政治论文。这期间,梭罗得了肺结核病,健康明显地变坏。虽然去明尼苏达州作了一次医疗性质的旅行,但病情并无好转。他自己知道已不久人世了。后的两年里,他平静地整理他的三十九卷日志手稿,从中选出一些文章发表在《大西洋月刊》上。他平静安详地结束了他的一生。他死于一八六二年五月六日,其时还未满四十五岁。
梭罗生前,只出版了两本书。一八四九年自费印刷出版了《康科德和梅里麦克河上的一星期》,印了一千册,只售出二百一十五册。送掉七十册,存书都堆在家里,因此负债,好不容易才还清。一八五四年出版了《瓦尔登湖》,也没有引起多少注意,相反地,受到詹姆斯·洛厄尔①以及罗伯特·路易·斯蒂文生②的讥刺和批评。但随着时光的流逝,这部书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它已成为美国文学中一本独特的书,一部世界名著。他一生写了三十九卷手稿,都是他的日志,或者说就是日记,其中记录着他的观察和思想,理想和信念。它们是他的生命的精髓,给他的文章提供了丰富的手材料。他在世时在报刊上发表的文章,死后收集成书的有《旅行散记》(出版于一八六三年)、《缅因森林》(出版于一八六四年)和
《科德角》(出版于一八六五年)等。
《瓦尔登湖》是一本寂寞的书,恬静的书,智慧的书。其分析生活,批判习俗,有独到处,但颇有一些难懂的地方,作者自己也说过“请原谅我说话晦涩”,例如那失去了的猎犬、栗色马和斑鸠的寓言。有位爱德华先生特地跑到克拉克岛上去问他什么意思。他反问:“你没有失去吗?”但这本书内也有许多篇页是形象描绘,优美细致,像湖水的纯洁透明,山林的茂密翠绿;也有一些篇页说理透彻,十分精辟,能启发人。这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书,似乎至今还未失去它的意义。其实,至今还能留下来的过去的名著,它们在历史长河中,总是在向前运动的。它们的作者是人类的接力跑中的一个个选手。这就是它们和他们的价值所在。本书十分精深,不是一般的读物。在白昼的繁忙生活中,我有时读它还读不进去,似乎我异常喜爱的这本书忽然又不那么可爱可喜了,似乎觉得它什么好处也没有,甚至弄得将信将疑起来。可是黄昏以后,心情渐渐寂寞和恬静下去,再读此书,则忽然又颇有味,而看的就是白天看不出好处、辨不出味道的章节,语语惊人,字字闪光,沁人肺腑,动我衷肠。到了夜深人静、万籁无声之时,这《瓦尔登湖》毫不晦涩,清澄见底,吟诵之下,不禁为之神往了。
人们常说,作家应当找一个僻静幽雅的去处去进行创作;信然,然而未必尽然。我反而认为,读书确乎需要一个幽静良好的环境,尤其读好书,需要的是能够高度集中的精神条件。读者需要有一个朴素淡泊的心地。读《瓦尔登湖》如果又能引起读者跑到一个山明水秀的、不受污染的地方去的兴趣,就在那样的地方读它更是相宜了。
梭罗的书近年在西方世界更获得重视。严重的污染使得人们重新向往瓦尔登湖和山林的澄静的清新空气。梭罗的书自有一些可取之处。他能从食物、住宅、衣服和燃料,这些生活之必需出发,以经济作为本书的开篇,崇尚实践,含有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



  ① 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美国散文作家,诗人,先验主义作家的代表。
  ① 七月四日,美国国庆。
  ① 约翰·布朗(John Brown,1800—1859),美国废奴运动的杰出组织者之一,因协助奴隶逃跑而被判处绞刑。
  ① 詹姆斯·洛厄尔(James Russell Lowell,1819—1891),美国诗人,散文作家,外交家。
  ② 罗伯特·路易·斯蒂文生(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英国小说家。

年夏天,我没有读书;我种豆。不,我比干这个还好。有时候,我不能把眼前的美好的时间牺牲在任何工作中,无论是脑的或手的工作。我爱给我的生命留有更多余地。有时候,在一个夏天的早晨里,照常洗过澡之后,我坐在阳光下的门前,从日出坐到正午,坐在松树、山核桃树和黄栌树中间,在没有打扰的寂寞与宁静之中,凝神沉思,那时鸟雀在四周唱歌,或默不作声地疾飞而过我的屋子,直到太阳照上我的西窗,或者远处公路上传来一些旅行者的车辆的辚辚声,提醒我时间的流逝。我在这样的季节中生长,好像玉米生长在夜间一样,这比任何手上的劳动好得不知多少了。这样做不是从我的生命中减去了时间,而是在我通常的时间里增添了许多,还超产了许多。我明白了东方人的所谓沉思以及抛开工作的意思了。大体上,虚度岁月,我不在乎。白昼在前进,仿佛只是为了照亮我的某种工作;可是刚才还是黎明,你瞧,现在已经是晚上,我并没有完成什么值得纪念的工作。我也没有像鸣禽一般地歌唱,我只静静地微笑,笑我自己幸福无涯。正像那麻雀,蹲在我门前的山核桃树上,啁啾地叫着,我也窃窃笑着,或抑制了我的啁啾之声,怕它也许从我的巢中听到了。我的一天并不是一个个星期中的一天,它没有用任何异教的神来命名,也没有被切碎为小时的细末子,也没有因嘀嗒的钟声而不安;因为我喜欢像印度的普里①人,据说对于他们,“代表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是同一个字,而在表示不同的意义时,他们一面说这个字一面做手势,手指后面的算昨天,手指前面的算明天,手指头顶的便是今天。”在我的市民同胞们眼中,这纯粹是懒惰;可是,如果用飞鸟和繁花的标准来审判我的话,我想我是毫无缺点的。人必须从其自身中间找缘由,这话极对。自然的日子很宁静,它也不责备他懒惰。
我的生活方式至少有这个好处,胜过那些不得不跑到外面去找娱乐、进礼交界或上戏院的人,因为我的生活本身便是娱乐,而且它永远新奇。这是一个多幕剧,而且没有后的一幕。如果我们常常能够参照我们学习到的好的方式来过我们的生活和管理我们的生活,我们就不会为无聊所困。只要紧紧跟住你的创造力,它就可以每一小时指示你一个新的前景。家务事是愉快的消遣。当我的地板脏了,我就很早起身,把我的一切家具搬到门外的草地上,床和床架堆成一堆,就在地板上洒上水,再洒上湖里的白沙,然后用一柄扫帚,把地板刮擦得干净雪白:等到老乡们用完他们的早点,太阳已经把我的屋子晒得够干燥,我又可以搬回去;而这中间我的沉思几乎没有中断过。这是很愉快的,看到我家里全部的家具都放在草地上,堆成一个小堆,像一个吉普赛人的行李,我的三脚桌子也摆在松树和山核桃树下,上面的书本笔墨我都没有拿开。它们好像很愿意上外边来,也好像很不愿意给搬回屋里去。有时我就跃跃欲试地要在它们上面张一个帐篷,我就在那里就位。太阳晒着它们是值得一看的景致,风吹着它们是值得一听的声音,熟稔的东西在户外看到比在室内有趣得多。小鸟坐在相隔一枝的丫枝上,长生草在桌子下面生长,黑莓的藤攀住了桌子脚;松实、栗子和草莓叶子到处落满。它们的形态似乎是这样转变成为家具,成为桌子、椅子、床架的,——因为这些家具原先曾经站在它们之间。
我的房子是在一个小山的山腰,恰恰在一个较大的森林的边缘,在一个苍松和山核桃的小林子的中央,离开湖边六杆之远,有一条狭窄的小路从山腰通到湖边去。在我前面的院子里,生长着草莓,黑莓,还有长生草,狗尾草,黄花紫菀,矮橡树和野樱桃树,越橘和落花生。五月尾、野樱桃(学名Cerasus pumila)在小路两侧装点了精细的花朵,短短的花梗周围是形成伞状的花丛,到秋天里就挂起了大大的漂亮的野樱桃,一球球地垂下,像朝四面射去的光芒。它们并不好吃,但为了感谢大自然的缘故,我尝了尝它们。黄栌树(学名Rhus glabra)在屋子四周异常茂盛地生长,把我建筑的一道矮墙掀了起来,季就看它长了五六英尺。它的阔大的、羽状的、热带的叶子,看起来很奇怪,却很愉快。在晚春中,巨大的蓓蕾突然从仿佛已经死去的枯枝上跳了出来,魔术似的变得花枝招展了,成了温柔的青色而柔软的枝条,直径也有一英寸;有时,正当我坐在窗口,它们如此任性地生长,压弯了它们自己的脆弱的关节,我听到一枝新鲜的柔枝忽然折断了,虽然没有一丝儿风,它却给自己的重量压倒,而像一把羽扇似的落下来。在八月中,大量的浆果,曾经在开花的时候诱惑过许多野蜜蜂,也渐渐地穿上了它们的光耀的红天鹅绒的彩色,也是给自己的重量压倒,终于折断了它们的柔弱的肢体。

在这一个夏天的下午,当我坐在窗口,鹰在我的林中空地盘旋,野鸽子在疾飞,三三两两地飞入我的眼帘,或者不安地栖息在我屋后的白皮松枝头,向着天空发出一个呼声;一只鱼鹰在水面上啄出一个酒窝,便叼走了一尾鱼;一只水貂偷偷地爬出了我门前的沼泽,在岸边捉到了一只青蛙;芦苇鸟在这里那里掠过,隰地莎草在它们的重压下弯倒;一连半小时,我听到铁路车辆的轧轧之声,一忽儿轻下去了,一忽儿又响起来了,像鹧鸪在扑翅膀,把旅客从波士顿装运到这乡间来。我也并没有生活在世界之外,不像那个孩子,我听说他被送到了本市东部的一个农民那里去,但待了不多久,他就逃走了,回到家里,鞋跟都磨破了,他实在想家。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沉闷和偏僻的地方;那里的人全走光了;你甚至于听不见他们的口笛声!我很怀疑,现在在马萨诸塞州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所在:

真的啊,我们的村庄变成了一个靶子,
给一支飞箭似的铁路射中,
在和平的原野上,它是康科德——协和之音。

菲茨堡铁路在我的住处之南约一百杆的地方接触到这个湖。我时常沿着它的堤路走到村里去,好像我是由这个链索和社会相联络的。货车上的人,是在全线上来回跑的,跟我打招呼,把我当作老朋友,过往次数多了,他们以为我是个雇工;我的确是个雇工。我极愿意做那地球轨道上的某一段路轨的养路工。
夏天和冬天,火车头的汽笛穿透了我的林子,好像农家的院子上面飞过的一只老鹰的尖叫声,通知我有许多焦躁不安的城市商人已经到了这个市镇的圈子里,或者是从另一个方向来到一些村中行商。它们是在同一个地平线上的,它们彼此发出警告,要别个在轨道上让开,呼唤之声有时候两个村镇都能听到。乡村啊,这里送来了你的杂货了;乡下人啊,你们的食粮!没有任何人能够独立地生活,敢于对它们道半个“不”字。于是乡下人的汽笛长啸了,这里是你们给它们的代价!像长长的攻城槌①般的木料以一小时二十英里的速度,冲向我们的城墙,还有许多的椅子,城圈以内所有负担沉重的人现在有得坐了。乡村用这样巨大的木材的礼貌给城市送去了座椅。所有印第安山间的越橘全部给采下来,所有的雪球浆果也都装进城来了。棉花上来了,纺织品下去了;丝上来了,羊毛下去了;书本上来了,可是著作书本的智力降低了。
当我遇见那火车头,带了它的一列车厢,像行星运转似的移动前进,——或者说,像一颗扫帚星,因为既然那轨道不像一个会转回来的曲线,看到它的人也就不知道在这样的速度下,向这个方向驰去的火车,会不会再回到这轨道上来,——水蒸气像一面旗帜,形成金银色的烟圈飘浮在后面,好像我看到过的高高在天空中的一团团绒毛般的白云,一大块一大块地展开,并放下豪光来,——好像这位旅行着的怪神,吐出了云霞,快要把夕阳映照着的天空作它的列车的号衣;那时我听到铁马吼声如雷,使山谷都响起回声,它的脚步踩得土地震动,它的鼻孔喷着火和黑烟(我不知道在新的神话中,人们会收进怎样的飞马或火龙),看来好像大地终于有了一个配得上住在地球上的新的种族了。如果这一切确实像表面上看来的那样,人类控制了元素,使之服务于高贵的目标,那该多好!如果火车头上的云真是在创英雄业绩时所冒的汗,蒸汽就跟飘浮在农田上空的云一样有益,那么,元素和大自然自己都会乐意为人类服务,当人类的护卫者了。
我眺望那早车时的心情,跟我眺望日出时的一样,日出也不见得比早车更准时。火车奔向波士顿,成串的云在它后面拉长,越升越高,升上了天,片刻间把太阳遮住,把我远处的田野荫蔽了。这一串云是天上的列车,旁边那拥抱土地的小车辆,相形之下,只是一支标枪的倒钩了。在这冬天的早晨,铁马的驭者起身极早,在群山间的星光底下喂草驾挽。它这么早生了火,给它内热,以便它起程赶路。要是这事既能这样早开始,又能这样无害,那才好啦!积雪深深时,它给穿上了雪鞋,用了一个巨大的铁犁,从群山中开出条路来,直到海边,而车辆像一个沟中播种器,把所有焦灼的人们和浮华的商品,当作种子飞撒在田野中。一整天,这火驹飞过田园,停下时,只为了它主人要休息。就是半夜里,我也常常给它的步伐和凶恶的哼哈声吵醒;在远处山谷的僻隐森林中,它碰到了冰雪的封锁;要在晓星底下它才能进马厩,可是既不休息,也不打盹,它立刻又上路旅行去了。有时,在黄昏中,我听到它在马厩里,放出了这一天的剩余力气,使它的神经平静下来,脏腑和脑袋也冷静了,可以打几个小时的钢铁的瞌睡。如果这事业,这样旷日持久和不知疲乏,又能这样英勇不屈而威风凛凛,那才好呵!
市镇的僻处,人迹罕到的森林,从前只在白天里猎人进入过,现在却在黑夜中,有光辉灿烂的客厅飞突而去。居住在里面的人却一无所知;此一刻它还靠在一个村镇或大城市照耀得如同白昼的车站月台上,一些社交界人士正聚集在那里,而下一刻已经在郁沉的沼泽地带,把猫头鹰和狐狸都吓跑了。列车的出站到站现在成了林中每一天的大事了。它们这样遵守时间地来来去去,而它们的汽笛声老远都听到,农夫们可以根据它来校正钟表,于是一个管理严密的机构调整了整个国家的时间。自从发明了火车,人类不是更能遵守时间了吗?在火车站上,比起以前在驿车站来,他们不是说话更快,思想不也是更敏捷了吗?火车站的气氛,好像是通上了电流似的。对于它创造的奇迹,我感到惊异;我有一些邻居,我本来会斩钉截铁地说他们不会乘这么快的交通工具到波士顿去的,现在只要钟声一响,他们就已经在月台上了。“火车式”作风,现在成为流行的口头禅;由任何有影响的机构经常提出,离开火车轨道的真心诚意的警告,那是一定要听的。这件事既不能停下车来宣读法律作为警告,也不能向群众朝天开枪。我们已经创造了一个命运,一个Atropos①,这永远也不会改变。(让这做你的火车头的名称。)人们看一看广告就知道几点几十分,有几支箭要向罗盘上的哪几个方向射出;它从不干涉别人的事,在另一条轨道上,孩子们还乘坐了它去上学呢。我们因此生活得更稳定了。我们都受了教育,可以做退尔②的儿子,然而空中充满了不可见的箭矢。除了你自己的道路之外,条条路都是宿命的道路。那么,走你自己的路吧。
使我钦佩于商业的,乃是它的进取心和勇敢。它并不拱手向朱庇特大神祈祷。我看到商人们每天做他们的生意,多少都是勇敢而且满足的,比他们自己所想的局面更大,也许还比他们自己计划了的更有成就。在布埃纳维斯塔③的火线上,能站立半小时的英雄,我倒不觉得怎样,我还是比较佩服那些在铲雪机里过冬,坚定而又愉快的人们;他们不但具有连拿破仑也认为难得的早上三点钟的作战勇气,他们不但到这样的时刻了都还不休息,而且还要在暴风雪睡着了之后他们才去睡,要在他们的铁马的筋骨都冻僵了之后他们才躺下。在特大风雪的黎明,风雪还在吹刮,冻结着人类的血液呢,我听到他们的火车头的被蒙住了的钟声,从那道雾蒙蒙的冻结了的呼吸中传来,宣告列车来了,并未误点,毫不理睬新英格兰的东北风雪的否决权,我看到那铲雪者,全身雪花和冰霜,眼睛直瞅着它的弯形铁片,而给铁片翻起来的并不仅仅是雏菊和田鼠洞,还有像内华达山上的岩石,那些在宇宙外表占了一个位置的一切东西。
商业是出乎意料地自信的,庄重的,灵敏的,进取的,而且不知疲劳的。它的一些方式都很自然,许多幻想的事业和感伤的试验都不能跟它相提并论,因此它有独到的成功。一列货车在我旁边经过之后,我感到清新,气概非凡了,我闻到了一些商品的味道,从长码头到却姆泼兰湖的一路上,商品都散发出味道来,使我联想到了外国、珊瑚礁、印度洋、热带气候和地球之大。我看到一些棕榈叶,到明年夏天,有多少新英格兰的亚麻色的头发上都要戴上它的,我又看到马尼拉的麻、椰子壳、旧绳索、黄麻袋、废铁和锈钉,这时候我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世界公民了。一车子的破帆,造成了纸,印成了书,读起来一定是更易懂、更有趣。谁能够像这些破帆这样把它们经历惊风骇浪的历史,生动地描绘下来呢?它们本身就是不需要校阅的校样。经过这里的是缅因森林中的木料,上次水涨时没有扎排到海里去,因为运出去或者锯开的那些木料的关系,每一千根涨了四元,洋松啊,针枞啊,杉木啊,——头等,二等,三等,四等,不久前还是同一个质量的林木,摇曳在熊、麋鹿和驯鹿之上。其次隆隆地经过了汤麦斯东石灰,头等货色,要运到很远的山区去,才卸下来的。至于这一袋袋的破布,各种颜色,各种质料,真是棉织品和细麻布的悲惨的下场,衣服的后结局,——再没有人去称赞它们的图案了,除非是在密尔沃基市,这些光耀的衣服质料,英国、法国、美国的印花布,方格布,薄纱等,——却是从富有的,贫贱的,各方面去搜集拢来的破布头,将要变成一色的,或仅有不同深浅的纸张,说不定在纸张上会写出一些真实生活的故事,上流社会下等社会的都有,都是根据事实写的!这一辆紧闭的篷车散发出咸鱼味,强烈的新英格兰的商业味道,使我联想到大河岸和渔业了。谁没有见过一条咸鱼呢?全部都是为我们这个世界而腌了的,再没有什么东西能使它变坏了,它教一些坚韧不拔的圣人都自惭不如哩。有了咸鱼,你可以扫街,你可以铺街道,你可以劈开引火柴,躲在咸鱼后面,驴马队的夫子和他的货物也可以避太阳,避风雨了,——正如一个康科德的商人实行过的,商人可以在新店开张时把咸鱼挂在门上当招牌,一直到后老主顾都没法说出它究竟是动物呢,还是植物或矿物时,它还是白得像雪花,如果你把它放在锅里烧开,依然还是一条美味的咸鱼,可供星期六晚上的宴会。其次是西班牙的皮革,尾巴还那样扭转,还保留着当它们在西班牙本土的草原上疾驰时的仰角,——足见是很顽固的典型,证明性格上的一切缺点是如何地没有希望而不可救药啊。实在的,在我知道了人的本性之后,我承认在目前的生存情况之下,我决不希望它能改好,或者变坏。东方人说,“一条狗尾巴可以烧,压,用带子绑,穷十二年之精力,它还是不改老样子。”对于像这些尾巴一样根深蒂固的本性,仅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它们制成胶质,我想通常就是拿它们来派这种用场的,它们才可以胶着一切。这里是一大桶糖蜜,也许是白兰地,送到佛蒙特的克丁司维尔,给约翰·史密斯先生,青山地区的商人,他是为了他住处附近的农民采办进口货的,或许现在他靠在他的船的舱壁上,想着近装到海岸上来的一批货色将会怎样影响价格,同时告诉他的顾客,他希望下一次火车带到头等货色,这话在这个早晨以前就说过二十遍了。这已经在《克丁司维尔时报》上登过广告。
这些货物上来,另一些货物下去。我听见了那疾驰飞奔的声音,从我的书上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些高大的洋松,那是从极北部的山上砍伐下来的,它插上翅膀飞过了青山和康涅狄格州,它箭一样地十分钟就穿过了城市,人家还没有看到它,已经

“成为一只旗舰上面的一枝桅杆。”①

听啊!这里来了牛车,带来了千山万壑的牛羊,空中的羊棚、马棚和牛棚啊,还有那些带了牧杖的牧者,羊群之中的牧童,什么都来了,只除了山中的草原,它们被从山上吹下来,像九月的风吹下萧萧落叶。空中充满了牛羊的咩叫之声,公牛们挤来挤去,仿佛经过的是一个放牧的山谷。当带头羊铃子震响的时候,大山真的跳跃如公羊,而小山跳跃如小羊。在中央有一列车的牧者,现在他们和被牧者一样,受到同等待遇,他们的职业已经没有了,却还死抱住牧杖,那像是他们的证章。可是他们的狗,到哪里去了呢?这对它们来说是溃散;它们完全被摈弃了;它们失去了嗅迹。我仿佛听到它们在彼得博罗山中吠叫,或者在青山的西边山坡上咻咻地走着。它们不出来参加死刑的观礼。它们也失了业。它们的忠心和智慧现在都不行了。它们丢脸地偷偷溜进它们的狗棚,也许变得狂野起来,和狼或狐狸赛了个三英里的跑。你的牧人生活就这样旋风似的过去了,消失了。可是钟响了,我必须离开轨道,让车子过去;——

铁路于我何有哉?
我绝不会去观看
它到达哪里为止。
它把些崖洞填满,
给燕子造了堤岸,
使黄沙遍地飞扬,
叫黑莓到处生长。

可是我跨过铁路,好比我走过林中小径。我不愿意我的眼睛鼻子给它的烟和水汽和咝咝声污染了。
现在车辆已经驰去,一切不安的世界也跟它远扬了,湖中的鱼不再觉得震动,我格外地孤寂起来了。悠长的下午的其余时间内,我的沉思就难得打断了,顶多远远公路上有一辆马车的微弱之音,或驴马之声。
有时,在星期日,我听到钟声:林肯、阿克顿、贝德福或康科德的钟声,在风向适合的时候,很柔微甜美,仿佛是自然的旋律,真值得飘荡入旷野。在适当距离以外的森林上空,它得到了某种震荡的轻微声浪,好像地平线上的松针是大竖琴上的弦给拨弄了一样。一切声响,在可能的距程之外听到时,会产生同样的效果,成为宇宙七弦琴弦的微颤,这就好像极目远望时,远的山脊,由于横亘在中的大气的缘故,会染上同样的微蓝色彩。这一次传到我这里来的钟声带来了一条给空气拉长了的旋律,在它和每一张叶子和每一枝松针寒暄过之后,它们接过了这旋律,给它转了一个调,又从一个山谷,传给了另一个山谷。回声,在某种限度内还是原来的声音,它的魔力与可爱就在此。它不仅把值得重复一遍的钟声重复,还重复了林木中的一部分声音;正是一个林中女妖所唱出的一些昵语和乐音。
黄昏中,远方的地平线上,有一些牛叫传入森林,很甜美,旋律也优雅,起先我以为是某些游唱诗人的歌喉,有些个晚上,我听到过他们唱小夜曲,他们也许正漂泊行经山谷;可是听下去,我就欣然地失望了,一拉长,原来是牛的声音,不花钱的音乐。我说,在我听来,青年人的歌声近似牛叫,我并不是讽刺,我对于他们的歌喉是很欣赏的,这两种声音,说到后,都是天籁。
很准时,在夏天的某一部分日子里,七点半,夜车经过以后,夜鹰要唱半个小时晚祷曲,就站在我门前的树桩上,或站在屋脊梁木上。准确得跟时钟一样,每天晚上,日落以后,一个特定时间的五分钟之内,它们一定开始歌唱。真是机会难得,我摸清了它们的习惯了。有时,我听到四五只,在林中的不同地点唱起来,音调的先后偶然地相差一小节,它们跟我实在靠近,我还听得到每个音后面的咂舌之声,时常还听到一种独特的嗡嗡的声音,像一只苍蝇投入了蜘蛛网,只是那声音较响。有时,一只夜鹰在林中,距离我的周遭只有几英尺,盘旋不已,飞,飞,好像有绳子牵住了它们一样,也许因为我在它们的鸟卵近旁。整夜它们不时地唱,而在黎明前,以及黎明将近时唱得尤其富于乐感。
别的鸟雀静下来时,叫枭接了上去,像哀悼的妇人,叫出自古以来的“呜——噜——噜”这种悲哀的叫声,颇有班·琼生①的诗风。夜半的智慧的女巫!这并不像一些诗人所唱的“啾——微”“啾——胡”那么真实、呆板;不是开玩笑,它却是墓地里的哀歌,像一对自杀的情人在地狱的山林中,想起了生时恋爱的苦痛与喜悦,便互相安慰着一样。然而,我爱听它们的悲悼、阴惨的呼应,沿着树林旁边的颤声歌唱;使我时而想到音乐和鸣禽;仿佛甘心地唱尽音乐的呜咽含泪,哀伤叹息。它们是一个堕落灵魂的化身,阴郁的精神,忧愁的预兆,它们曾经有人类的形态,夜夜在大地上走动,干着黑暗的勾当,而现在在罪恶的场景中,它们悲歌着祈求赎罪。它们使我新鲜地感觉到,我们的共同住处,大自然真是变化莫测,而又能量很大。——呵——呵——呵——呵——我要从没——没——没——生——嗯!湖的这一边,一只夜鹰这样叹息,在焦灼的失望中盘旋着,后停落在另一棵灰黑色的橡树上,于是——我要从没——没——没——生——嗯!较远的那一边另一只夜鹰颤抖地,忠诚地回答,而且,远远地从林肯的树林中,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应声——从没——没——没——生——嗯!
还有一只叫个不停的猫头鹰也向我唱起小夜曲来。在近处听,你可能觉得,这是大自然中悲惨的声音,好像它要用这种声音来凝聚人类临终的呻吟,永远将它保留在它的歌曲之中一样,——那呻吟是人类的可怜的脆弱的残息,他把希望留在后面,在进入冥府的入口处时,像动物一样嗥叫,却还含着人的啜泣声,由于某种很美的“格尔格尔”的声音,它听来尤其可怕——我发现我要模拟那声音时,我自己已经开始念出“格尔”这两个字了,——它充分表现出一个冷凝中的腐蚀的心灵状态,一切健康和勇敢的思想全都给破坏了。这使我想起了掘墓的恶鬼、白痴和狂人的嚎叫。可是现在有了一个应声,从远处的树木中传来,因为远,倒真正优美,霍——霍——霍,霍瑞霍;这中间大部分所暗示的真是只有愉快的联想,不管你听到时是在白天或黑夜,在夏季或冬季。
我觉得有猫头鹰是可喜的。让它们为人类作白痴似的狂人嚎叫。这种声音适宜于白昼都照耀不到的沼泽与阴沉沉的森林,使人想起人类还没有发现的一个广大而未开化的天性。它可以代表愚妄的晦暗与人人都有的不得满足的思想。整天,太阳曾照在一些荒野的沼泽表面,孤零零的针枞上长着地衣,小小的鹰在上空盘旋,而黑头山雀在常春藤中嗫嚅而言,松鸡、兔子则在下面躲藏着;可是现在一个更阴郁、更合适的白昼来临了,就有另外一批生物风云际会地醒来,表示了那里的大自然的意义。
夜深后,我听到了远处车辆过桥,——这声音在夜里听起来远不过——还有犬吠声,有时又听到远远的牛棚中有一条不安静的牛在叫。同时,湖滨震荡着青蛙叫声,古代的醉鬼和宴饮者的顽固的精灵,依然不知悔过,要在他们那像冥河似的湖上唱轮唱歌,请瓦尔登湖的水妖原谅我作这样的譬喻,因为湖上虽没有芦苇,青蛙却是很多的,——它们还乐于遵循它们那古老宴席上那种嚣闹的规律,虽然它们的喉咙已经沙哑了,而且庄重起来了,它们在嘲笑欢乐,酒也失去了香味,只变成了用来灌饱它们肚子的料酒,而醺醺然的醉意再也不来淹没它们过去的回忆,它们只觉得喝饱了,肚子里水很沉重,只觉得发胀。当头儿的青蛙,下巴放在一张心形的叶子上,好像在垂涎的嘴巴下面挂了食巾,在北岸下喝了一口以前轻视的水酒,把酒杯传递过去,同时发出了托尔——尔——尔——龙克,托尔——尔——尔——龙克,托尔——尔——尔——龙克!的声音,立刻,从远处的水上,这口令被重复了,这是另一只青蛙,官阶稍低,凸起肚子,喝下了它那一口酒后发出来的,而当酒令沿湖巡行了一周,司酒令的青蛙满意地喊了一声托尔——尔——尔——龙克,每一只都依次传递给没喝饱的、漏水多的和肚子瘪的青蛙,一切都没有错;于是酒杯又一遍遍地传递,直到太阳把朝雾驱散,这时就只有可敬的老青蛙还没有跳到湖底下去,它还不时地徒然喊出托尔龙克来,停歇着等回音。
我不清楚在林中空地上,我听过金鸡报晓没有,我觉得养一只小公鸡很有道理,只是把它当作鸣禽看待,为了听它的音乐,公鸡从前是印第安野鸡,它的音乐确是所有禽鸟之中了不起的,如果能不把它们变为家禽而加以驯化的话,它的音乐可以立刻成为我们的森林中著名的音乐,胜过鹅的叫声,猫头鹰的嚎哭;然后,你再想想老母鸡,在它们的夫君停下了号角声之后,它们的聒噪填满了停顿的时刻!难怪人类要把这一种鸟编入家禽中间去——更不用说鸡蛋和鸡腿来了。在冬天的黎明,散步在这一种禽鸟很多的林中,在它们的老林里,听野公鸡在树上啼叫出嘹亮而尖锐的声音,数里之外都能听到,大地为之震荡,一切鸟雀的微弱的声音都给压倒——你想想看!这可以使全国警戒起来。谁不会起得更早,一天天地更早,直到他健康、富足、聪明到了无法形容的程度呢?全世界诗人在赞美一些本国鸣禽的歌声的同时,都赞美过这种外国鸟的乐音。任何气候都适宜于勇武金鸡的生长,它比本土的禽鸟更土。它永远健康,肺脏永远茁壮,它的精神从未衰退过,甚至大西洋、太平洋上的水手都是一听到它的声音就起身;可是它的啼叫从没有把我从沉睡中唤醒过。狗、猫、牛、猪、母鸡这些我都没有喂养,也许你要说我缺少家畜的声音;可是我这里也没有搅拌奶油的声音、纺车的声音、沸水的歌声、咖啡壶的咝咝声、孩子的哭声等来安慰我。老式人会因此发疯或烦闷致死的。连墙里的耗子也没有,它们都饿死了,也许根本没有引来过,——只有松鼠在屋顶上、地板下,以及梁上的夜鹰,窗下一只蓝色的鸟,尖叫着,屋下一只兔子或者一只土拨鼠,屋后一只叫枭或者猫头鹰,湖上一群野鹅,或一只哗笑的潜水鸟,还有入夜吠叫的狐狸,甚至云雀或黄鹂都没有,这些柔和的候鸟从未访问过我的林居。天井里没有雄鸡啼叫也没有母鸡聒噪。根本没有天井!大自然一直延伸到你的窗口。就在你的窗下,生长了小树林,一直长到你的窗楣上。野黄栌树和黑莓的藤爬进了你的地窖;挺拔的苍松靠着又挤着木屋,因为地位不够,它们的根纠缠在屋子底下。不是疾风刮去窗帘,而是你为了要燃料,折下屋后的松枝,或拔出树根!大雪中既没有路通到前庭的门,——没有门,——没有前庭,——更没有路通往文明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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