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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我就像一棵秋天的树:黑塞诗意三部曲(全3册 荒原狼+德米安+悉达多)

書城自編碼: 3689973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外國小說
作者: [德]赫尔曼·黑塞
國際書號(ISBN): 9787576300987
出版社: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1-10-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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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狂揽诺贝尔文学奖、冯泰纳奖、歌德奖等诸多文学奖项的文学巨匠;西方青年读者的精神偶像赫尔曼·黑塞,带你走出迷茫,追寻自我!
德文原版直译!无删减!
全新译本!精彩导读!
黑塞被文化学者们公认为德国文化史、文学史上仅次于歌德、海涅,和托马斯·曼并列的文学大师。
从自六十年代中起,黑塞逐渐取代了美国文坛霸主海明威,受到广大青年读者的追捧,成为西方青年读者的精神偶像;他的作品迄今已被译成53语言,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经久不衰。
《德米安》是村上春树、塔可夫斯基挚爱的文学经典;192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保尔·托马斯·曼赞誉:“这是一部击中时代神经的作品。”
《悉达多》是《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巴西作家保罗·科埃略的开悟之书;仅在印度一国,便被译成了12种方言。
《荒原狼》于1927年发表,一经出版轰动欧美,并跨越国界掀起了“黑塞热”,是黑塞创作生涯中的里程碑之作;托马斯·曼将其誉为德国的《尤利西斯》,先后被译成近20种文字。
內容簡介:
本套书中包含《德米安》《悉达多》《荒原狼》三本赫尔曼·黑塞的作品。
《德米安》
19世纪末的德国小镇上,少年辛克莱因夸下海口而遭流氓勒索,与神秘人德米安结下不解之缘。此后,虽然辛克莱和德米安天各一方,但二人的羁绊却一直在冥冥之中指引着辛克莱追求自我、认识世界、实现成长。终于,辛克莱摆脱了年少的彷徨,进入了大学,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德米安再度相逢。然而,好景不长,次世界大战爆发,毁灭的狂潮降临欧洲,辛克莱与德米安的命运也终被改写。
《悉达多》
为寻得内心真正的教义和超我的境地,婆罗门青年悉达多离开了优渥的家庭,踏上了漫漫求道之旅。一路上他结识了名妓、富商、船夫等人,并分别从这些人身上习得了宝贵的人生智识与经验,而这些都成为日后滋养其身心和帮助其悟道的养料。终,他在绝望中找到了通往自我的通道。
他始于山水雨林,归于河谷清风。
《荒原狼》
哈里·哈勒尔是个年近五十的作家,偶然间,他得到了一本《论荒原狼》的小册子,觉得自己正如小册里所说,是人性与狼性并存的荒原狼。精神上的痛苦和孤独使他深陷精神分裂的境地,在寻求解脱的过程中,他陆续结识了赫尔米娜、帕布罗、玛利亚。之后,在帕布罗的带领下,他来到了魔术剧场,在这里他看见了千百个不同的自己。终,在莫扎特的思想中受到了启发,对人生有了全新的认识。
關於作者:
赫尔曼·黑塞
(1877-1962),出生于德国,1919年迁居瑞士,1923年入瑞士籍。黑塞一生曾获诺贝尔文学奖、歌德奖、冯泰纳奖等诸多文学奖项,有“德国浪漫派的后一位骑士”之称。其作品文笔优美细腻、富有诗意,重视在精神领域里进行挖掘探索,无畏而诚实地剖析内心。
代表作品:《荒原狼》《德米安》《悉达多》《彼得﹒卡门青》《在轮下》等。
李熠莘
西安外国语大学德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翻译与翻译研究。曾译有《德语构词法》,在西安外国语大学就读期间,为该校国际舆情与国际传播研究院供稿数十篇。
张亚
东南大学建筑系毕业,现居柏林,于苏黎世攻读硕士学位,从事翻译工作多年,曾参与翻译建筑类文章,现在主攻文学翻译,致力于德国文学作品的研究。
张文思
著名青年翻译家、影评人、山东省电影家协会成员、《电影世界》杂志撰稿人。曾翻译过数部作品,深受读者及业内人士好评。译有《功夫熊猫艺术设定集》《荒原狼》《生活本身——美国影评人罗杰·伊伯特自传》《电影行话手册》等。
目錄
《德米安》
序 003
章? 两个世界 007
第二章? 该隐 033
第三章? 强盗 059
第四章? 贝雅特里齐 085
第五章? 鸟奋争出壳 113
第六章? 雅各的角力 137
第七章? 艾娃夫人 167
第八章? 终结的开始 199
《悉达多》
部分
婆罗门之子 003
与沙门同行 015
乔达摩 028
觉醒 040
第二部分
迦摩罗 047
与孩童般的凡夫俗子同行 067
轮回 080
在河边 092
船夫 108
儿子 126
唵 139
乔频陀 150
《荒原狼》
出版人前言 001
哈里·哈勒尔自传 025
內容試閱
一面多彩的镜子
赫尔曼·黑塞(1877—1962)是德国杰出的小说家、散文家和诗人,是20世纪德国乃至欧洲文坛的一位重量级的人物,194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中国读者了解黑塞,大部分是因为《荒原狼》的大名。但实际上,《德米安》也是黑塞的代表作之一,可以说是黑塞文风的一个转折点:从这本书开始,黑塞将以人物心理批判现实世界的方法发扬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其心理描写细腻流畅,却又夹杂许多虚幻和神秘元素,在带给读者心灵震撼的同时,也大大增加了翻译难度。《德米安》一书早在1971年翻译成汉语,在之后近50年间,《德米安》又有多个中文译本问世,其译文也是信达雅兼具。所以,当我接到《德米安》的翻译委托时,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知自己能否忠诚而优雅地表达出黑塞的原意。
《德米安》的全名是《德米安:埃米尔·辛克莱的彷徨少年时》。顾名思义,这本书讲述的就是主人公辛克莱成长过程中的彷徨和苦闷。小学生辛克莱原本是个守规矩的乖小孩,有一天因为夸下海口被流氓勒索,幸而转校生德米安出手相助,才脱离苦海。上中学后,辛克莱与德米安分离,自甘堕落,差点儿被开除,但后来与一位陌生少女相遇心生情愫,因此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辛克莱常去城里的教堂听风琴乐,因此结识了管风琴师皮斯托利乌斯,从他那里受益匪浅。上大学后,辛克莱与德米安异地重逢,并借此认识了德米安的母亲艾娃夫人。然而,好景不长,“一战”爆发,德米安与辛克莱二人共赴战场。在夜间放哨执勤时,阵地遭到了猛烈炮击,辛克莱受重伤,被送到野战医院,在那里又与德米安相见。伴随着德米安的一个吻,故事画上了句号。
《德米安》的故事大抵如此,非常简单。但是,真正让它成为名著的,正是其中的微言大义。全书用简单的故事,承载了丰富的内涵,精神分析、人道主义与欧洲的矛盾都被囊括其中。如果说文学是反映人性与社会的镜子,那么《德米安》就是一面多彩的镜子。黑塞作为先进的知识分子,看到了欧洲文明的辉煌,见证了“一战”的疯狂与破坏,也参与了战后对理性与野蛮的反思。在此期间,黑塞因为迷茫,陷入了精神崩溃,在接受精神分析治疗之后才渐渐好转。整部小说都充满精神分析的特色,运用弗洛伊德“性本能”与“本我、自我与超我”的理论构建起辛克莱的成长历程。同时,黑塞也继承了德国批判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将以精神世界的扭曲批判社会实际荒诞的方法发挥到极致,对欧洲工业革命以来“重科学,轻信仰”的现象进行了直接批判。可以说,心理的“虚”与生活的“实”相互交织是《德米安》的特色,也是它吸引一代又一代读者的魅力所在。
但是,真正吸引我的,还是黑塞作品中永恒的“自我救赎”的主题。在《德米安》中,“出生”这个概念反复出现。在序言中,黑塞写道:“任何生物都带着出生时的残留,比如原始时代的蛋壳或者黏液,直到终老。”
而书中的关键物品,辛克莱画的雀鹰破壳图也是如此:“在蓝天的衬托下,它一半的身体隐匿在黑暗的球体中,像是要从一只巨蛋中挣扎而出。”
在《艾娃夫人》一章的末尾,这只雀鹰又以极为浪漫的手法再次出现:“突然,天边出现了一线金黄,与团团乌云形成鲜明反差。几秒钟后,大风以天空为画布,用金色的晚霞与露出的蓝天共同构成了一只巨鸟,它撕开蓝色的混沌,向着更高远的天空飞去。继而狂风骤起,雨点夹杂着冰雹狠命抽打着大地。一道惊雷平地起,在周遭爆裂开来,草木为之震颤。”
“蛋壳”“黑暗的球体”象征着旧有的状态,可以解释为人在过去的心理和认知。而“雀鹰”则象征着自我的新生,“狂风”“雨点”“惊雷”则象征着旧我与新我的冲突,表明人要成长就必须经历内心的坎坷与折磨。在我们一生之中,都会经历迷茫和挫折,我在写下这段序言的时候也是深处迷惑和困顿之中。但是,如果没有旧有秩序的衰亡,也即“死”,又哪里会有新的生态的建立,即“生”呢?主动地面对风暴、面对动荡,人就实现了成长,也完成了从困境中的救赎。永远固守在旧世界的蛋壳里,自然是安稳,但是也失去了重生之时的绚丽光辉。任何人,都会为了那一秒钟的灿烂而选择风雨交加,换作我,我也愿意。
黑塞在序言中开篇点题道:“人生其实就是一条通向自我的道路。”辛克莱挣扎与涅槃的过程,就是寻找自我的过程。从小时候的安分守己,再到中学时的放浪形骸,再到大学时的醒悟,辛克莱用了近10年的时间,终于寻找到自我的真谛:“我们承认的使命和命运,就是遵照自然赋予内心的意志之种,成为真正的自己,泰然接受未知的未来所发生的一切。”
自然在我们诞生之时就赋予我们责任,就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就是“自然生长”。有的人忘记了这项责任,总是以别人为对照目标,可是每一个个体都带有自然独特的印记,是无法复制的。这样,它成为不了别人,也做不好自己,也就陷入了迷茫和痛苦之中。人生道路上许多事情都无法预料,只有当自己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才能真正有动力走下去,去向上生长。以开放主动的态度面对未知事物的冲击,虽然难免痛苦,但这是自我成长之道,也是生命的真理。
人在成长过程中,无疑是渴望爱与被爱的。黑塞借艾娃夫人之口道出了爱与被爱的关系:“爱不可乞求,也不可要求,它必须要内心坚定。这样,它便不再会被人吸引,而是会去吸引别人。”
所谓内心坚定,就是要相信自己的价值,爱人首先爱己。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又怎么样去吸引他人?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又拿什么去回馈别人的爱?黑塞认为,一切爱都来源于自爱。这无疑给了处于情感困顿中的年轻人一句忠告:不要刻意去追求他人的爱意,首先要爱自己,才会有人爱你。
黑塞在教人自我救赎时,总是以循循善诱的方法,用优美的文笔打动人心,而不是像权威一样灌输道德价值。黑塞笔下的人物,和你我都有共同之处。可以说,它是我们在文学世界中的另一个存在。因此,我们读黑塞才会有共鸣,也才会爱上黑塞的作品。这也是我喜爱这部作品并再次翻译的原因。我希望能有更多的读者,尤其是年轻读者可以阅读这部作品,去思考我们是谁,为什么成长,找到我们被生活压力埋藏的真正自我,从而找到幸福和喜悦。译制的过程也给了我一定的自由发挥的余地,让我能够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各位读者。
除了翻译本身的快乐之外,我也在阅读原稿与打磨译文的过程当中经历了一场心灵的震荡和洗礼。辛克莱的遭遇,与迷茫中的我如出一辙。每天与译制做伴的过程,也是我与辛克莱、德米安和艾娃夫人对话的过程。而现在,我把这些感悟写下来,以这篇小序的方式与大家见面。黑塞告诉每一个读者,“成为你自己”。这本书,也是我给面临新生活的新的自己的忠告,以及和过去的我分手的宣言。
希望通过这部作品,无论是作者、译者还是读者,都能找到自我,学会成长。
李熠莘
2020年12月15日,西安作


两个世界
故事就从我十岁时讲起吧,那时我还在家乡小城的拉丁文学校读书。
那段岁月,许多东西都有独特的味道,每次回想起来,我总不免忧伤,但也会有些许满足感:幽暗的小径曲折延伸,明亮的楼塔高耸入云,钟声响起的时候,大街上人头攒动;城中的房子或温暖干净、宜人居住,或藏有秘密、幽魂不散。那些气味像暖洋洋的小屋,像活泼可爱的兔子,像美丽大方的少女,像美味的家常菜,或是阳光下香甜的水果。岁月流逝,日夜两极交替复始,而两个世界便在此交汇。
而其中一个世界,便是父母之家。请别误会,它指的就是我的父母。对这个世界,我再熟悉不过,它意味着爸爸和妈妈,意味着慈爱与严厉,还有榜样与教养。这里一尘不染,处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这里,说话要和气,不能忘记洗手,衣服要整洁,时刻守规矩;在这里,不能随心所欲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只能被动接受父母安排好的未来;在这里,义务不尽便为罪孽,心有不洁必须告解,唯有原谅方结善果,博爱世人始获尊重,通晓《圣经》而得智慧;在这里,人只有一言一行合乎规范,生活才能干净、美满,秩序井然。
而第二个世界呢,虽然也来自我家,却是另一种样子,有着天壤之别。这里不仅有少男少女的生活,也有恐怖故事和流言蜚语,阴森可怕却又神秘莫测,譬如:骇人的屠宰场或监狱,长舌妇口中的绯闻,醉汉的胡言乱语,母牛生崽或马摔断腿的故事,再或者各种遭贼、杀人甚至自杀的传闻。所有事,无论是好是坏,哪怕疯狂又残忍,都是身边的事,可能就发生在附近的小巷中,或者周围人家里。警察驱赶流浪汉,醉汉殴打妻子,女孩们晚上成群拥出工厂,老太太使用巫术害人致病,宪兵们逮捕纵火犯,森林中不时有强盗出没——这就是第二个世界,它充满暴戾。这样的暴戾无处不在,却唯独没有进入过父母的房间。真是奇妙,我们身边既有和平、秩序、宁静、善良、宽容与博爱,也有喧哗、骚动、黑暗与残忍这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因此,当我们惧怕时,只需一个跨步,就可以随时回到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避之若浼。
然而,奇妙的莫过于这两个世界交织的方式,它们界限分明却又相辅相成!举个例子,我们的女仆丽娜,每天傍晚都会坐在门边祈祷,用清脆的歌声赞美上帝,她衣裳整洁,干净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这时的她属于父母之家,属于我们,正大光明;而当她在家里和我讲无头男孩的故事,或是在肉铺和隔壁女人吵架时,她便属于另一个世界,隐藏在秘密之中。所有人,尤其是我,亦是如此。
诚然,我是我父母的孩子,属于这个清白而正确的世界,但我所闻所见且身处其中的那个世界,都和它截然不同:那里陌生且不祥,人们往往问心有愧,并感到恐惧。可我有时就喜欢在那里待着。虽然大家都说,太阳下的生活很美好,我也应当在阳光下成长,但我觉得那并没什么好看,甚至有些单调和荒凉。我也明白,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像父母那样正直磊落的人,拥有他们那种毋庸置疑的权威,但要实现它,我还得走很长的路,要完成所有的学业及研究,还要经过重重试炼。而所要走的这条路往往会经过那个昏暗的世界,甚至从中穿越,很有可能一不小心,便会沉沦在此,无法抽身。我听说过不少少年在这里误入歧途的故事,所以在回到父母身边,重新接近真善美时,总有一种如释重负、无比舒畅的快感,我觉得,这是一件正确而且值得期待的好事。尽管如此,那些邪恶或误入歧途之人的故事却依然显得十分诱人。平心而论,他们自我救赎或迷途知返的老一套结局是有些倒胃口的,但没人这么想,更没人这么说,这只是一种深埋于心的暗示或者可能。我幻想中的魔鬼,要么乔装打扮,要么直截了当地出现在大街上、集市里、酒馆内,但绝不会出现在我的家中。
我的姐妹们同样生活在光明的世界中。在我看来,她们比我更亲近父母,性格更温顺,更懂礼貌,犯的错也比我少。虽然她们有缺点,也有陋习,但没我那么严重,不像我一样会被邪恶之物吸引与暗黑世界离得那么近。她们和父母一样,很好相处,值得尊重;倘若有人与她们起了争执,事后也会良心不安,期望她们宽恕,因为中伤她们就等于是中伤了她们美德与善良兼备的父母。所以有些秘密,我宁愿和街坊里那些名声差的社会青年畅谈,也不愿和她们分享。
在阳光明媚、秩序井然的好日子里和姐妹们一起玩耍,确实是一件乐事,在她们面前表现得体,做个乖孩子的感觉也的确是不错的,或许做天使就必须如此吧——那是孩童认知中崇高的事情,我们都觉得做天使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会像糖果一样甜,周身也会环绕着圣诞节的快乐气氛。奈何良辰美景总是太过短暂!玩耍时,常常会因为我过度的激情和狂躁,带来争执和不幸,即便是我姐妹这样的人也难以承受。怒火中烧之际,我会变得极度暴躁,举止恶劣、言行不逊,但之后,我会深感堕落,万念俱灰,陷入漫长的悔恨,在反复煎熬中乞求原谅。随后,一道亮光会冲破黑暗,抚慰我痛苦的心灵,使我获得些许的安宁。
我在拉丁文学校上学的时候,和市长儿子以及林业官的儿子是同班,我们有时会一起玩耍,虽然他们有时候放荡不羁,但依旧属于那个光明的世界。不过,我还是和一向被我们鄙视的一些公立学校的邻家男孩们关系更好些,我的故事也要从他们当中的一位讲起。
那会儿我十岁多一点儿,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我和两个邻家男孩在四处闲逛。这时,来了一个高大健壮又粗鲁的大男孩,约莫十三岁,他是弗兰茨·克罗莫,是一个裁缝的儿子,在公立学校读书。他爸爸是个酒鬼,整个家族都臭名远扬。我听说过他,也有些畏惧他,更不喜欢见到他。他已经有了点儿大人习气,时时故意学着厂里的小青年说话。他领我们来到了桥下的岸边,然后躲进了个桥拱底下。那儿水流湍急,河岸狭窄,到处堆满垃圾、碎片、锈铁丝和其他废物,不过有时也能从里面找到些能用的玩意儿。我们照着克罗莫的指示摸进去,然后把找到的东西带给他看,有些东西他会占为己有,有些则会扔到水里。他让我们时刻注意里面有没有铅、铜或者锌质的东西,这些他一般都会揣到自己兜里,甚至连一把破旧不堪的牛角梳也不放过。我和他在一起时非常紧张不安,倒不是因为我明白父亲知道这事以后会严厉禁止我再犯,而是因为我打心里对克罗莫恐惧。不过,他对我和对其他人一样,一视同仁,这点倒是让我很高兴。他下命令,我们就服从,虽然这是我次和他共处,但就像是在遵守着老规矩一样。
完事后,我们坐在河岸上,弗兰茨朝河里吐了口痰,这看起来可真够有范儿的。他从牙缝里把痰啐出去,指哪儿打哪儿,百发百中。然后,大家就聊了起来,细数曾经的种种“英雄事迹”和恶作剧,把自己好生吹捧。我一言不发,有些担心自己的沉默会不会太过扎眼,引来克罗莫的不满。而我那两个朋友从一开始便对我置之不理,光顾着和克罗莫套近乎。我反而成了其中的异类,感觉自己的衣服和行为对他们是种挑衅。我是拉丁文学校的学生,爸爸又有些地位,自然不讨弗兰茨的喜欢。而我明确感觉到,另外那两位只要有必要,就能迅速撇清和我的关系,独善其身。
终,我不得不在强烈的恐惧之中开了口,编造了一个偷东西的刺激故事,而这个故事中的主人公就是我。我说:“有一天晚上,我和一个同学在埃克磨坊旁边的果园里偷了一大袋苹果,都是蕾奈特和金皮尔曼这种高档品种。”
凭借着这个故事,我脱离出了当下有些窘迫的处境,虽然因为胆怯导致自己讲故事的声音特别小,但好在我杜撰故事的本领还不至于生疏。为了不让故事过早结束,我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我接着说道:“我们其中一个去放风,另一个从树上摘苹果扔下来。后因为袋子太重,我们只能把它打开,丢弃一半再走。但半小时后,我们又折返回来把剩下的苹果全部拿走了。”
我讲得意犹未尽,期待着讲完时会有人给我鼓鼓掌。然而我的两位伙伴却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观望着,而克罗莫则半眯着眼睛瞪着我,用威胁的口气问道:“这是真事?”
“是真事。”我回答道。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我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还是硬着头皮保证。
“你敢发誓吗?”
我吓坏了,但还是说了敢。
“那就说‘以上帝和幸福的名义发誓!’”
“我以上帝和幸福的名义发誓!”
“那好。”话毕他便转身离开。
我以为这就结束了。过了会儿,他起身开始返回,我感到有点儿高兴。当走到桥上的时候,我怯生生地说:“我现在得回家了。”
“别那么急嘛,”弗兰茨笑道,“我们正好同路啊。”
他慢悠悠地往前走,我也不敢从旁边跑开。他真的在朝着我家的方向走。直到走到家门口,我看见了熟悉的家门和门上的黄铜门环,看见窗子上的夕阳,还有母亲房间的窗帘,我才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回来了!回到家里,回到光明与和平中可真是幸福!
我赶紧把门打开,溜了进去。不料,正当我要把门关上的时候,克罗莫挤了进来。瓦片修成的走廊里又冷又暗,只有院子里投下来微弱的光。他站在我旁边,抓住我的手臂小声说:“你这么急干什么,嗯?”
我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他死死抓着我的手臂,他的手力气很大,仿佛钢铁一般坚实。我揣测着他的心思,担心他会不会出手伤人。如果我此时大声呼救的话,楼上的人能及时下来解围吗?然而,我还是放弃了。
“怎么了?”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不过就是有些事情想问你,别人没必要知道。”
“啊?是吗?你想知道什么?你看,我得上楼了。”
“你肯定知道,”弗兰茨小声说,“埃克磨坊旁边的果园是谁家的吧?”
“不,我不知道,我觉得是磨坊主的吧。”
弗兰茨狠狠地扣住我的手臂,把我拉到跟前,我从没这么近地直视过他的脸。他满眼怒气,坏笑两声,脸上写满残忍和暴力。
“那好,小鬼,我现在告诉你那果园是谁家的。我早就知道那儿的苹果被偷了,也知道那家主人说了,谁要把贼逮住了,就赏他两块马克。”
“我的上帝呀!”我吓得喊出声,“你不会是想告发我吧?”
我察觉到,要唤醒他的荣誉感根本无济于事。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对他来说背信弃义不算罪过,我很清楚这一点。另一个世界的人在这件事上和我们都不一样。
“不告发?”克罗莫嗤笑一声,“小鬼,你真把我当造的了,以为我能自己造出两马克来吗?我就是一个穷鬼,不像你有个这么有钱的爸爸!既然能赚到两马克,我为什么不去赚呢,没准他给的还能更多些呢。”
他突然松手放开了我。我家的门廊再也没有和平、安全的感觉,整个世界在我身边轰然崩塌。如果他把我扭送至警局,我就成了罪犯,别人会告诉我的父亲,甚至还会有警察亲自找上门来。混乱带来的恐惧让我窒息,所有的丑恶与危险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我根本没偷过东西,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发过誓!天哪!天哪!
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我觉得必须要买回自己的清白,于是,我绝望地把手伸进口袋里,在里面摸索着。里面没有苹果,没有折叠刀,什么都没有。突然,我想起了自己的表,一块老旧的银表,它已经不能走了,不过我还是就这么一直戴着。这块表是祖母留给我的,我毫不犹豫地将它摘了下来。
“克罗莫,”我乞求道,“听着,你不要告发我,这样做对你也不好。我现在把我的表给你,你看看。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拿着吧,它是银的,工艺很考究,不过有点儿小毛病,得修修才行。”
他笑着哼了一声,一把夺过这块表,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我盯着这只大手,那是一只粗糙而充满敌意的手,它扼杀了我的生活和平静。
“它是银的……”我嗫嚅道。
“什么破烂银表,还是坏的,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他鄙夷道,“要修你自己去修!”
说完,他正要转身,我连忙颤抖着喊道:“弗兰茨!再等一下!你就拿着吧!它真的是银子做的,货真价实,除了它我真没别的东西了。”
他轻蔑而冷酷地看着我。
“你也知道我要去找谁,或者我也可以去找警察,我跟他们关系还不错。”
他二话不说转身要走,我想要拉住他的袖子,但没拉住。如果他这么一走了之,我就得承担一切后果,那我宁可去死。
“弗兰茨,”我几乎乞求道,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别做傻事啊!就当这是个玩笑,好吗?”
“可以呀。只不过你要付出的代价高点儿而已。”
“你就直说了吧,弗兰茨,我到底该做什么!我什么都愿意!”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嗤笑出声。
“别装傻了!”他没好气地说,“你我都是明事理的,你也知道,我没钱,有两马克能挣就挣,不可能不赚这笔钱。我不像你一样有钱,还有这么一块表。只要你给我两马克,这事就算完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但那可是两马克啊!这对我而言太多了,它就像十马克、一百马克、一千马克一样遥不可及。我没钱。母亲那里有我的一个小存钱罐,每次叔叔或者别的亲戚来访,都会在里面放10芬尼或5芬尼。此外我再也没剩什么了,何况这个年纪的我也没什么零花钱。
“我没钱,”我哀伤地说,“真的没钱,但别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我有一本关于印第安人的故事书,有士兵小人玩具,还有个罗盘,我给你拿去。”
克罗莫的厚嘴唇歪了歪,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少给我废话!你那堆垃圾自己留着去!还罗盘?你在逗我玩吗?你给我听好了,把钱交出来!”
“可我真的没钱,也从来没有人给过我零花钱,我是真的没法给你啊!”
“明天你把钱给我带来,我放学后在学校下面的市场等你,交了钱这事就算完了。你要是带不来,明天就有你好看!”
“行是行,但我上哪儿找这钱啊?天哪!我真的没钱——”
“你家不是有的是钱吗?这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记好了,明天放学,你要是啥都带不来——”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又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便像鬼影一般消失了。
我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的生活全被毁了。我想一走了之,不再回来,甚至想溺死水中,但所有的想法都是模糊的。我坐在门口下面的台阶上,在黑暗中蜷起身子,沉浸在这飞来横祸的痛苦之中。
这时,丽娜提着篮子下来取柴火,发现了独自抽泣的我。我恳求她,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然后上了楼。玻璃门旁的衣钩上挂着父亲的帽子和母亲的阳伞,这一切都散发着家庭的温暖气息,让我倍感亲切,如同归家的游子重新体味家乡的尘土,我的心中也充满对它们的眷念和感激。但现在,它们已与我无关,因为它们来自父母那个光明的世界,而我已深陷罪责,堕入了未知的洪流,卷入放纵和罪恶中,为豺狼虎豹所威胁,被危险、恐惧和玷污包围。干净的帽子和阳伞,整洁的沙石路面,门廊上的大画框,还有我姐姐的声音,它们都比以往和蔼、可亲、美好,可我却从中感受不到丝毫的慰藉和安全,脑中只有厉声的斥责回响。它们都不再属于我了,我再也无法融入它们的欢笑、言谈和那宁静的生活之中。我的脚上已经沾染上了污秽,即使在门垫上擦蹭也无法抹去;阴影已伴我随行,而家中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我曾埋藏过许多秘密,也无数次担惊受怕,但相比今天招致的灾祸,它们不过都是儿戏。厄运穷追不舍,它将魔爪伸向了我,将我困住,即便是母亲也无法保护我免受伤害,因为根本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我不是曾经以上帝和幸福的名义发了假誓吗?所以我的罪过是偷窃还是撒谎已经不重要了,我的罪过已经不在于这些了,而在于我向魔鬼伸出了手。为什么我要掺和进去?为什么我要对克罗莫言听计从?甚至对他的服从超过了父亲?为什么我要编造那个偷东西的故事?为什么我要把犯错误当成英雄事迹吹嘘?现在魔鬼已经抓住了我的手,敌人就在我的身后穷追不舍。
我自然害怕明天的遭遇,但更担忧不确定的未来:我的人生将从此走下坡路,直接堕入黑暗。我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将会一错再错,在姐妹面前的表现、对父母的问候和亲吻都将成为虚伪的假象,我只能将这个不为人知的命运和秘密隐瞒在心底。
看到父亲的帽子,我的心中倏地充满希望和信任。我要向他如实坦白,等候他的裁决和惩罚,让他听我忏悔,把我从窘境中解救出来。虽然我免不了会受到责罚,就像以前经常被责罚一样,但只要我忏悔着恳求原谅,度过那一段苦涩的时光,事情也就可以过去了。
听起来挺好,也挺诱人!但这根本没用,我明白自己完全做不到。我现在有了一个秘密,我必须要独自吞下这个罪孽的苦果。也许我已经站在了人生的转折点,从这一刻起,我将位于坏人的行列,和坏人分享秘密,与他们为伍,听从他们的指令,终变得和他们一样。我曾装男人逞英雄,现在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好在我进来的时候弄湿了鞋子,父亲因此分神,而没注意到比这更坏的事情。我接受了他的批评,并在内心悄悄把这种斥责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瞬间,一种邪恶的感觉如电流般穿过我,新奇而刺痛:我觉得自己比父亲还要优越!我甚至在嘲笑他的无知,他只知道数落我把鞋子弄湿,这让我觉得他格局太小,目光短浅。“真无知!”我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谋杀犯,却只被人揪着偷面包这种小事不放。这种感觉很卑鄙丑恶,但它如此强烈,不断刺激着我,将我和自己的秘密与罪过紧紧捆绑。我猜,克罗莫说不定已经向警察告发我了,暴风骤雨即将降临,而现在我却还被他当个小孩子看待!
在我一生的经历中,这一刻的影响为深远、为持久。它在父亲神圣的形象上打开了道裂痕,也在我童年生活的支柱上砍下了刀伤痕。任何人在真正成为他自己之前,都必须摧毁自己的过去。正是这些无人知晓的经历,决定了我们命运的核心轨迹。这些裂痕终究会随着时间愈合直至遗忘,但在心房隐秘的角落,它却依然存在,不断滴血。
我被这新奇的感觉吓坏了,恨不得趴在地上亲吻父亲的双脚,请求他的宽恕。但在一些极其重要的事情上,要获得原谅是无比艰难的,这个道理孩童和圣人都理解得一样透彻。
我认为有必要仔细考虑一下面临的新情况,策划一下明天的安排,但我根本做不到。整晚,我都在适应家里怪异的气氛。挂表、桌子、《圣经》、镜子、书柜和挂画仿佛同时和我说了再见,而我只能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幸福生活是如何化为往事离我而去,同时,我感受到自己长出了新的根须,并扎根于黑暗而陌生的世界,从中汲取养分。我次品尝到了死亡的味道,它是苦涩的,因为死亡亦是新生,是对脱胎换骨的恐惧和不安。
直到躺在床上之后,我才感到如释重负。之前要熬过的后一关便是晚祷,大家一起唱了一首我喜欢的祷歌。但我没有一起唱,每一个音符在我听来都像指甲挠黑板一样刺耳。我也没跟着念祷词,当父亲以“主与我们同在”结束祈福时,我像挨了一记耳光,感觉自己已经被赶出家门。上帝的恩典是他们的,与我无关。就这样,我浑身冰冷,筋疲力尽地离开了客厅。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温暖和安全感包裹住了我,但没多久心却又再次陷入了恐慌,在过去的遭遇中颤动着。母亲进来向我问了晚安,脚步声在房间里回荡,手中的烛光在门缝中闪烁。我想,她还会再回来的,因为她已经感觉得到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会再来亲亲我,和蔼地问我怎么了,接着我就会哭起来,不再如鲠在喉,起身抱住她,向她倾诉,然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我将会得到救赎!当门缝渐渐暗下,我仍侧耳倾听,希望她再次过来。
之后,我的思绪又回到了自己的窘境上,敌人又浮现在眼前,清晰可见。他用眯起的眼睛盯着我,肆无忌惮地狂笑,我凝视着他,无法逃离的命运侵蚀着我的内心,此时,他变得越发丑陋和庞大,那双邪恶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魔鬼般的光芒。直到睡前,他依旧那样骇人。但我的梦境里既没有他,也没有今天的遭遇,有的是我和父母、姐妹们一起乘船出游,在欢庆祥和中度过假日的情景。半夜我醒来时,梦中的愉悦依旧回味无穷,姐姐的白裙子似乎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然而好景不再,我又重回现实,我的敌人仍在黑暗中怒目而视。
早晨,母亲急忙推开房门喊道:“上学要迟到了,你怎么还赖床不起?”当她看见我面色不好,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时,我突然吐了起来。
这样也挺好。以前,我很喜欢生着小病时卧床一个早上,喝着暖暖的菊花茶,听着母亲打扫隔壁房间的动静,还有丽娜在楼下和屠夫讨价还价的声音。不上学的早上通常是那么美好,甚至有一种美妙的魔力,连钻进房间里的阳光,看上去都和教室里绿窗帘挡着的阳光完全不一样。但今天,就连这些乐趣也变得枯燥无味。
唉,我要是死了多好!可我现在只是有点儿轻微的不舒服,没什么大毛病。生病虽然可以躲过上学,却躲不了克罗莫,他还是会在十一点钟时在市场上等着我。母亲的关爱没法再带来安慰,反而变成了负担和痛苦。我一边强迫自己睡个回笼觉,一边盘算着怎么办。十一点钟,我必须得赶到市场,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十点钟左右,我便悄悄起床,告诉家人自己感觉好些了,按照惯例,他们会让我继续回到床上歇息,或者下午再去学校,我就说自己还是想上学。我在心里计划好了这一切。
我不能身无分文地去见克罗莫,我必须拿到自己的小存钱罐。我知道里面根本没多少钱,但我有种预感,有这点儿钱总比没有好,至少能够暂时安抚一下克罗莫。
我穿着袜子潜入了母亲的房间,从梳妆台上取走了自己的存钱罐,做这些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很糟糕,但没有昨天那么糟。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回到楼梯间里时我发现存钱罐上了锁,这下我更紧张了。强行打开它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那层薄铁皮撕破即可,然而当我把它撕破的那一刻,那断开的裂口却刺痛了我。因为在这一刻,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偷。以前我干过的坏事仅限于偷吃水果和糖块,可今天,我竟已发展到了偷窃的地步,虽说那本就是我自己的钱。我能感觉到,自己离克罗莫和他的世界更近了一步,事情正在一步步恶化,但我只能勉力而为。魔鬼已经将我揽入怀中,我早已没有回头路。这些钱在盒子里分量不小,但拿出来却少得可怜,我战战兢兢地点完,一共六十五芬尼。我把存钱罐藏在了楼下的门廊里,紧紧攥住手中的钱,带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心境,飞一般地走出了家门。我仿佛听见楼上有人在呼喊我,我头也没回,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时间还很宽裕,我故意选了条迂回的路,行走在这个仿佛变了模样的城市里。头顶的云层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沿途的房屋似是在审视我,无数的路人也好似向我投来了怀疑的目光。路上,我突然想起同学说过,牲口市场里面藏着一块塔勒银币。我倒是希望上帝显灵,能给我这么笔飞来横财,但我已经没有祷告的权利了。即便可以,存钱罐也没法再复原了。
弗兰茨·克罗莫大老远就看见了我,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等走近我身旁时,他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跟着他,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经过堆满秸秆的小巷和人行桥,来到一幢新建的房子前。那里还没有施工,墙上光秃秃的,门窗都没安上。克罗莫回头看了看我,从门洞进去,我紧随其后。他走到墙边,示意我过来,然后伸出手漠然地问:“钱呢?”
我把攥成拳头的手从口袋中掏出,把钱倒在他宽大的手掌上。还没等后五芬尼落下的声音消失,他就数完了。
“这才六十五芬尼。”他瞪着我。
“是,”我害怕地说道,“我就只有这些了,我知道这有点儿少,但这真的就是全部了,真的没有了。”
“我寻思着你也是个聪明人,”他口气中略带责难,“看着一副绅士模样,想不到这么不懂规矩。你带的数目不对,我就分文不取了,把你这点儿小钱拿回去吧,啊!你知道的,除了你,还有别人等着和我交易呢,他不会跟我讨价还价的。”
“但我真的没有更多了!这是我存钱罐里所有的钱了。”
“那是你的事。我也不想让你难做。你现在还欠我一马克三十五芬尼,什么时候能全部给我?”
“我肯定会给你的,克罗莫!只是我现在还不清楚什么时间可以,也许明天,或许后天。你知道我不能告诉我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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