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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红楼梦新谈:吴宓红学论集

書城自編碼: 3676355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文学理论
作者: 吴宓 著 周绚隆 编
國際書號(ISBN): 9787020136100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1-09-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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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吴宓先生对《红楼梦》情有独钟,曾经在国内外多次举办红学讲座,是早将《红楼梦》推介到国外的权威学者之一。吴宓先生早提出《红楼梦》有作者自写的成份,提出“自况说”,并以比较文学的视野评论《红楼梦》的艺术性。他在红学界与胡适、蔡元培、俞平伯、周汝昌等红学专家齐名。其传世红学文章有《红楼梦新谈》、《石头记评赞》、《红楼梦之文学价值》、《红楼梦与世界文学》、《红楼梦之人物典型》、《红楼梦之教训》、《贾宝玉之性格》、《王熙凤之性格》及《论紫鹃》等,至今并未结集出版,本书尽量搜集其红学著述,结集成书。除了吴宓先生本人的著述,本书还选录吴宓的朋友、学生对他传播《红楼梦》文化的记叙、评论文字,以期为研究吴宓红学提供更加全面的资料。
內容簡介:
《红楼梦新谈:吴宓红学论集》是二十世纪著名红学家吴宓先生红学著述结集。吴宓一生钟爱《红楼梦》,在《红楼梦》传播普及和红学研究方面都做出过重要贡献。由于种种原因,他的红学著述此前并未系统整理出版。为了便于当代读者了解他的红学观点,我们尽力将他的红学著述汇为一辑。吴宓的红学观点,既见诸其所发表的论文、书评,也见诸其日记、书信,有些相近的观点在不同场合也会有不同的阐发。本书主体收录了吴宓有关《红楼梦》的论文、书评、讲义等,附录则摘录了其日记、书信中与《红楼梦》有关的文字,可以与主体文字相互补充。此外,吴宓曾想模仿《红楼梦》写一部理想小说《新旧姻缘》,但只发表了回。这是他受《红楼梦》影响进行的一种创作尝试,为便于读者从更宏观的层面了解他的红学观点,亦将其收入附录。
關於作者:
吴宓(1894—1978),陕西省泾阳县人。字雨僧、玉衡,笔名余生,中国现代著名西洋文学家、红学家、诗人。清华大学国学院创办人之一,被称为中国比较文学之父。曾任东南大学(1949年更名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西南联合大学外文系教授。1950年起任西南师范学院(现西南大学)历史系(后到中文系)教授。学贯中西,融通古今,被称为中国比较文学之父。著作有《吴宓诗集》、《文学与人生》、《吴宓日记》等。
目錄
目录(节选)

吴宓与二十世纪红学 周绚隆

红楼梦新谈
石头记评赞
红楼梦之文学价值
石头记之教训
红楼梦之人物典型
贾宝玉之性格
论紫鹃
王熙凤之性格
红楼梦本事辨证
红楼梦善本之新刊布
胡适君之《考证红楼梦的新材料》
王际真英译节本红楼梦述评
红楼梦讲谈
个性虽殊典型不异
《石头记》书中年岁考

附录一
存目文章
附录二
《吴宓日记》中的《红楼梦》记录
附录三
吴宓教授谈文学与人生
吴宓致王恩洋书
吴宓致周汝昌书
吴宓题周汝昌锦册诗、曲
西南师范学院讨论《红楼梦》研究中的错误问题座
谈会发言
1967年对以往举办红楼梦演讲情况的说明
附录四
理想小说新旧因缘
附录五
中国文学里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吴宓对《红楼梦》故事的英译 吴学昭
附录六 友生忆评
贺麟谈吴宓对《红楼梦》的研究 高增德
吴宓与《红楼梦》 缪钺
泾阳吴宓 李觐高
论吴宓对《石头记》研究的贡献 杨周翰
记吴宓与西南联大的石社活动 关懿娴
吴宓先生:行真守礼 周汝昌
回忆雨僧师片断 何兆武
在遵义浙大听吴宓讲《红楼梦》 王树仁
內容試閱
吴宓与二十世纪红学(序言节选)
周绚隆

吴宓(1894—1978),字雨僧,陕西泾阳人。吴氏为泾阳大族,据吴宓自己回忆,他们这一支共有十家,都比较富有,“诸家之富,悉由商业”。因商致富的吴氏,对子弟教育颇为重视。吴宓的生父和嗣父(实为的亲叔父)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其嗣父还曾游学日本。到了吴宓,更是青出于蓝。他于1911年以高分考入清华学堂,1916年毕业。第二年赴美留学,先进入弗吉尼亚大学英国文学系,次年转入哈佛大学比较文学系学习。1921年毕业回国后,先后在东南大学、东北大学任教。1925年应聘回到母校清华大学。1937年抗战爆发后,随校南迁,执教于长沙临时大学、西南联合大学。1946年受聘为武汉大学外文系主任。1949年到重庆,几经辗转,进入西南师范学院,从此长居北碚。
吴宓既是学者、诗人,又是翻译家和教育家,还曾长期主持《学衡》杂志和《大公报·文学副刊》的编辑业务。他精通中、西古典文学,虽以西洋文学为专业,但在文化上又持鲜明的民族立场。这让他在二十世纪风起云涌的中国历史舞台上,成了非常奇特的存在。
作为学者的吴宓,不能让人忽视的是他在红学领域的影响。甚至可以说,在二十世纪上半叶,对普通大众来说,“吴宓教授”和“著名红学家”一度是完全画等号的。在专业文化圈以外,一般人知道他主要是因为红学。今天要讨论吴宓的红学贡献,必须得把他放到二十世纪红学研究的大背景下来观察,才能有比较客观的评价。

吴宓早接触《红楼梦》,是在虚岁十四岁的时候。据《吴宓自编年谱》记载,1907年他十四岁的时候:
仲旗公(笔者按,指作者嗣父吴建常,时自新疆赴母丧归)带回之行李中,有《增评补图石头记》一部,铅印本,十六册,宓见之大喜,赶即阅读。并于夜间,伏衾中枕上,燃小煤油灯读之。每昼夜可读五回至六回。故得于明年正月中旬(宏道下学期开学前)读毕全书。
“宏道”指陕西宏道高等学堂,吴宓当时在该校读书。时隔六十年后,吴宓在1968年1月29日的日记里,还不忘当时的情景:“六十年前此日,方遭祖母丧,侍父乡居,宓始读《石头记》未至半也。”1908年,宏道高等学堂开学以后,吴宓又“借得前半部木刻小册《石头记》,课余恒读之,甚欣快”《吴宓自编年谱》第78页。。从此,他就与《红楼梦》结下了不解之缘,此书不但充当过他人生的精神指引,而且在特定的时候,还成了他情感寄托与宣泄的对象。特别是1949年以后,阅读《红楼梦》更成为他精神生活很重要的一部分。
吴宓对《红楼梦》的热爱持续了一生,他不但反复阅读,而且能熟背120回的回目。1915年9月14日,他在日记里写道:“中国写生之文,以《史记》为工,小说则推《石头记》为巨擘。”他常常以《红楼梦》为参照,来思考文学与人生中的问题。如1919年8月31日日记中,评论英国作家萨克雷的作品时说:“而Thackeray则酷似《红楼梦》,多叙王公贵人、名媛才子,而社会中各种事物情景,亦莫不遍及,处处合窍。又常用含蓄,褒贬寓于言外,深微婉挚,沉着高华,故上智之人独推尊之。”1938年10月16日日记中说:
二十日得凫公十七日重庆函:述人生公私大小皆相欺相凌。吾辈眼中之弱者,受吾辈之怜爱扶植者,转瞬已变为强者,而欺凌他人矣。宓按宓所见之J、K、王友竹、秦善鋆等,皆属此类。宓回念生平所行所施,能不伤心痛悔也耶!且宓由此更知《石头记》之所以伟大。夫宝玉之于女子,崇拜爱护可谓极矣。顾其梦游太虚幻境时,竟眼见诸多美丽之女子立地化为可怖之魔鬼前来追逐吞噬,宝玉急逃。盖即表现作者类此之观感而已。呜呼,人生如孽海乘筏,惟宗教为一线之光明灯耳。此真至之人生观也。
类似这样的议论,在《吴宓日记》中几乎随处可见。由于对《红楼梦》极度喜爱,受其影响,吴宓还一度计划仿照它写一部长篇小说《新旧因缘》,在1940年1月2日的日记中,他写道:
不若专吾力以作成《新旧因缘》小说。上窥《石头记》之宗旨与方法。即以世外人(已出世者)写世中之事。虽材料只限一端,而心目中恒有全体在,所写庶几不至流于卑琐而拘执欤。今后决当于此一事努力。……综上所述,宓今后决以超然离世之态度自处。而专力于《新旧因缘》小说之撰作。以此为宓一生经历之报告,藉完职责,而所成之精粗优劣在所不计。……总之,于实际生活,应力求实际,轻便应付,不动心,不费力。而一切重要深厚之理想与感情,则全于《新旧因缘》小说中发挥之,表现之。如有暇,则勉力多读书。以此为宓本年1940之新年决心(New Year Resolutions)可也。
遗憾的是,这部小说他只开了头,并没能坚持完成。
因为极度喜爱《红楼梦》,他甚至出现过幻觉。1941年5月28日,在给西南联大生物系女助教张尔琼的信中,他写道:一病三日,今已略愈。但每日仍勉起赴校上1—2 P.M.之课。余时皆寝。前两日只吃稀饭,今日已进常食,请释念。不舒适之时,为星期一(前日)晚。热度甚高,昏倦,头痛。几于谵语。恍惚中,似有一位知己朋友来探访。其人似为《石头记》作者曹雪芹先生……缠绵病榻的吴宓,恍惚中居然觉得曹雪芹来看望他了,这与他长期沉浸于《红楼梦》的艺术世界有很大关系。
1949年之前的吴宓,既是《红楼梦》的忠实读者,又是有影响的红学研究者和受欢迎的红学传播者。他关于《红楼梦》的主要研究成果都是这一时期完成的,并且还做了形式不一的演讲,在大众中普及红学。这些都奠定了他作为著名红学家的地位。此后,由于政治环境和文化生态的改变,作为红学家的吴宓形象在不断褪色,但作为《红楼梦》忠实读者的吴宓却表现得更加执着,阅读《红楼梦》成了他后半生精神生活很重要的一部分。这时候,中国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生性敏感的吴宓,面对新环境有种种的不适应,《红楼梦》在给他温暖的同时,也常常触发他的身世之感。
1951年7月3日日记写道:“又读《石头记》,涕泣不止。”5日“下午卧读《石头记》,涕泣”。1955年10月5日说:“回舍,倦甚。读《石头记》,弥觉其语语深至,字字精当。”1956年5月31日,拟1935年《忏情诗》作《悼亡诗》云:“曾赋忏情未悼亡,为君才断死生肠。平生好读《石头记》,冤债偿清好散场。”同年7月22日日记:“下午读《石头记》宝玉受责(33等回),忆1907在乡宅家中情形,悲哽不止。即至书中及叙情之处,亦皆泪下如绠。”9月9日:“偶翻《石头记》,重读抄家一段,流泪不止。”1957年4月16日:“续读《石头记》尤二姐一段,流泪不止。”6月17日:“夕读《石头记》自遣。”1958年8月8日:“午饭后,未眠。读《石头记》,觉其中人物乃如父、碧柳、心一、彦等之一样真实;开卷任意读一段,涕泪交流矣。”1959年7月5日、18日、20日、29日,日记里都有读《红楼梦》的记录。1962年10月13日:“卧读《石头记》散段,直至涕泪横流,觉心情悲苦、清明、安定始已。”1964年11月4日:“晚,读《石头记》第十七回园景题联,第十八回省亲欢庆,顿觉神怡心安。”
1966年是新中国历史上一个特别的年份,吴宓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为了寻求安慰,释放压力,他更是频繁地阅读《红楼梦》。如,1月15日:“晚,久读《石头记》抄家前后若干回……伤心落泪不止。”1月21日:“晚读《石头记》四十九、五十回。”2月3日:“宓以迁校,不胜悲痛。原望在此安定、熟习、舒适之居宅、环境中,度宓余生,并赶速编定稿件。退休与否,无之分别。今知不能,至多只可居此两年余而已。故今必须提前退休,尤须考虑宓退休后,当在何地,依何人以居以殁。……悲痛之余,乃取《石头记》四十六、七、八回(鸳鸯女誓绝鸳鸯偶……)读之,以资消遣。”2月19日:“晚……又读《石头记》八十三至八十七回,深为妙玉及黛玉悲痛,11时寝。”4月2日:“下午2∶00至中文系,2∶30至5∶30中文系教学改革学习会,记录粘存。宓在会中,心甚愤懑。回舍,读《石头记》三十七八回,乃略舒。”8月17日:“晚8—10上班,宓自默《石头记》回目(失其六),未撰批判稿。”8月20日:“(下午)4∶30—6∶30枯坐,休息。默回目,全无误。……晚,读《石头记》,至11时浴,寝。”1967年3月21日:“偶读《石头记》,愈见其‘极真、极惨、极美’,读至林黛玉病深、焚稿等回,直不忍重读,即在平淡闲叙处,亦感其精当细密,叹观止矣。”此后22、26日都读了《石头记》。4月3日:“读《石头记》43—44回,流泪,觉甚舒适(宓此情形,少至老不异)。”接着9、14、15、16、27、28日,5月2日,9月8日,他一直反复读之。1968年9月29日、10月5日、11月30日、12月9日,均有读《红楼梦》的记录。
1972年,吴宓将《增评补图石头记》借与江家骏,使得自己无书可读,乃于4月18日“背诵《石头记》回目(不缺)”。4月22日“默诵《石头记》120回目数过”。5月4日他曾请人设法取来江家骏借去的《增评补图石头记》上下二册,但没有成功。所以5日“晡夕作函致李赋宁北京大学述宓近况,请宁在京代购新印行之《红楼梦》一部,寄至宓处书价及邮费,由宓补偿。为盼”。这年12月2日,吴宓借得新版铅印的一部《红楼梦》(上下二册),遂连续阅读,到19日已读至第七十八回,接着此书被林昭德借走,阅读中断。到1973年2月13日,吴宓才取回被借走的《红楼梦》下册,“自七十八回起,续读”。当年8月1日,年近80的吴宓,半夜醒来,仍能“背诵《石头记》120回目完”。以上列举的,并不是他阅读《红楼梦》的全部记录。
1949年以后,吴宓很少在报刊上公开发表作品,虽然也写过有关红学的文章,却因种种原因没能发表。面对一系列运动所造成的压力,他几乎把《红楼梦》当成了自己的精神伴侣,在孤独、寂寞、伤感、压抑的时候,通过阅读它来寻求慰藉。

作为学者,吴宓对红学的贡献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撰写文章,论述《红楼梦》的价值和成就,分析作品里的人物;二是举行演讲,推广普及《红楼梦》。他与其他红学专家的不同,就是不把自己封闭在书斋中,而经常走近大众,与大家分享他对《红楼梦》的思考。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初走上红学研究的舞台,也是从一场演讲开始的。
1919年3月2日,尚在哈佛留学的吴宓,根据哈佛大学中国学生会的安排,做了一场关于《红楼梦》的演讲,次年他把这次演讲的内容整理后,以《红楼梦新谈》为题,分两期发表在《民心周报》上。这是吴宓正式从事红学研究的开始。据《吴宓自编年谱》记载,为了准备这次演讲,他在当年一月初即写好了讲稿。
1921年2月28日,波士顿的中国留学生,为了给国内华北水灾受害者募捐,专门举办了一场晚会,招待当地的富商巨贾。晚会上,女留学生们表演了一场《红楼梦》哑剧,由吴宓负责撰写了英文节目单和哑剧说明。为了扩大宣传,此前数日,吴宓还被派往《波士顿星期日邮报》社,由他口述,对方记录,并选择了“《石头记》书中‘热烈的爱情场面’,逐字逐句直译出原文,而彼写录”《吴宓自编年谱》第210页。,后发表在该报2月27日第40版。吴宓之所以能担当此任,与他前年那场讲座的影响分不开。
……

红楼梦新谈
《石头记》(俗称《红楼梦》)为中国小说一杰作。其入人之深,构思之精,行文之妙,即求之西国小说中,亦罕见其匹。西国小说,佳者固千百,各有所长,然如《石头记》之广博精到,诸美兼备者,实属寥寥。英文小说中,惟W.M.Thackeray之The Newcomes为近之。自吾读西国小说,而益重《石头记》。若以西国文学之格律衡《石头记》,处处合拍,且尚觉佳胜。盖文章美术之优劣短长,本只一理,中西无异。细征详考,当知其然也。
美国哈佛大学英文教员Dr.G.H.Magnadier授小说一科,尝采诸家之说,融会折衷,定为绳墨。谓凡小说之杰构,必具六长。见所作Introduction to Fieldings “Tom Jones”中。何者为六?
壹、宗旨正大(serious purpose);
贰、范围宽广(large scope);
叁、结构谨严(firm plot);
肆、事实繁多(plenty of action);
伍、情景逼真(reality of scenes);
陆、人物生动(liveliness of characters)。
《石头记》实兼此六长。兹分别约略论之。
壹、宗旨正大
凡文章杰作,皆须宗旨正大。但小说中所谓宗旨者:(一)不可如学究讲书,牧师登坛,训诲谆谆,期人感化;(二)不可如辩士演说,戟指瞪目,声色俱厉,逼众听从;(三)又不可如村妪聚谈,计算家中之柴米,品评邻女之头足,琐屑鄙陋,取笑大方。凡此均非小说所宜有。小说只当叙述事实,其宗旨须能使读者就书中人物之行事各自领会。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但必为天理人情中根本之事理,古今东西,无论何时何地,凡人皆身受心感,无或歧异。
上等小说,必从大处落墨。《石头记》作者,尤明此义,故神味深永,能历久远,得读者之称赏。《石头记》固系写情小说,然所写者,实不止男女之情。间尝寻绎《石头记》之宗旨,由小及大,约有四层,每层中各有郑重申明之义,而可以书中之一人显示之。如左表:



个人本身之得失(为善,作恶。向上,趋下。)

一、教育之要(外)
二、以理制欲(内)

贾宝玉



人在社会中之成败

一、直道而行则常失败
二、善恶报施之不公

林黛玉



国家团体之盛衰

一、弄权好货之贻害大局

王熙凤



千古世运之升降

一、物质进化而精神上之快乐不增
二、归真返朴之思想

刘老老

以上四端,实未足尽书中之意,又勉强画分,多有未当。兹姑借表中之次序纲目,论《石头记》之宗旨。

贾宝玉者,书中之主人,而亦作者之自况也。护花主人读法,释《石头记》之宗旨,曰“讥失教也”。开卷回,作者叙述生平,“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追悔往昔,自怨自艾。第五回《红楼梦》歌曲〔世难容〕一曲,亦夫子自道。盖谓美质隽才,不自振作,而视世事无当意者,随波逐流,碌碌过日。迟暮回首,悔恨无及,此际仍不得不逐逐鸡虫,谋升斗以自饱,亦可哀矣。第五回,警幻有劝告宝玉之言。第十二回,风月宝鉴有正反二面。而第百二十回,卷末结处,犹是此意。夫以宝玉资质之美,境遇之丰,而优游堕废,家人溺爱纵容,仅有贾政一人,明通儒理,欲施以教诲,而贾母等多方庇护,使贾政意不得行。宝玉既不读书,又不习世务,顽石不获补天,实由教育缺乏之故。荀子曰:“学不可以已。”语云:“玉不琢,不成器。”于以见教育之要。此其一也。
然人无生而纯善,亦无纯恶。人之内心,常有理欲交战其间,必须用克己工夫,以理制欲,始日有进境。如慵怠成性,委心任运,或则看行云之变化,按飞蝇之踪迹(见Sterne之小说Tristram Shandy),纵极赏心乐事,亦觉抑郁无聊。(见第三十七回起处。外此例甚多。)佛家以偷惰为戒。宝玉之失,亦由其乏修养自治之功,可以为鉴。此其二也。
亚里士多德所作《诗论》(Poetics)为西国古今论文者之金科玉律,中谓悲剧中之主人(tragic hero),不必其才德甚为卓越,其遭祸也,非由罪恶,而由一时之错误,或天性中之缺陷;又其人必生贵家,席丰履厚,而有声于时云云。宝玉正合此资格。宝玉之习性,虽似奇特,然古今类此者颇不少,确在情理之中。约言之,宝玉乃一诗人也。凡诗人率皆(一)富于想象力(imagination),(二)感情深挚,(三)而其察人阅世,以美术上之道理为准则。凡具此者,皆宝玉也。
(一)拿破仑曰:“想象力足以控制世界。”盖古今东西之人,无有能全脱忧患者。眼前实在之境界,终无满意之时,故常神游象外,造成种种幻境,浮泳其中以自适。抑郁傺之人,以及劳人思妇,借此舒愁解愤,享受虚空之快乐,事非不美,然若沉溺其中,乐而忘返,则于人生之义务责任有亏。又或以幻境与真境混淆,强以彼中之所见,施之斯土,则立言行事,动足祸世,故不可不辨之审也。中国诗文中,幻境之例多矣。(1)如无怀葛天之民,王母瑶池之国,文人幻想之世界也。(2)如巫峡云封,天台入梦,诗人幻想之爱情也。(3)如陶靖节之桃源,王无功之醉乡,名士幻想之别有天地也。(4)蕉鹿黄粱,斤斤自喜,此识者之所鄙而俗人幻想之富贵荣华也。征诸西国,其例尤夥。古昔柏拉图(Plato)之共和国(Republic),又Sir Philip Sydney之Arcadia,又Sir Thomas More之乌托邦(Utopia)。然此均为仁人志士,欲晓示其政见学说,特设为理想中之国家社会,民康特阜,德美俗醇,熙熙,其用处如建筑工程师之模型,本于设教之苦心。迨近世卢梭(Jean Jacque Rousseau)之Pays des Chimeres,又Edward Young之Empire of Chimeras,又Thompson之Castle of Indolence,又Tennyson之Palace of Art,又SainteBeuve之Ivory Tower等,则皆梦想一身之快乐,与宝玉之太虚幻境同。而卢梭之性行,尤与宝玉相类似云。
人为想象力所驱使,如戴颜色眼镜,相人不准,见事不明,后来一经觉察解悟(disillusion),眼前之天堂,顿成地狱,则又悔恨懊丧,情实可悯。盖以梦幻中之美人,而强求之于日常戚党交游之中,必不可得,徒然自生磨折。即得一心赏之美姝矣,当时谓其穷妍极丽,德性和柔,无以复加,不几日而所见顿殊,其人竟丑如无盐,悍戾如河东狮。今日眼中之美人,他日又不免如此。故得甲思乙,虽益以古今之飞燕、玉环侍侧,终无满意之时。如英国大诗人P.B.Shelley者,未冠时,眷其表妹,名Harriet Groove,旋又爱其妹同学之女友,名Harriet Westbrook,诱之奔,不成礼而为夫妇。阅年不睦,而因通幽识一女教员,名Elizabeth Hitchener,敬其学识,极道倾仰,旋复斥为黑鬼(Black Demon)而绝之。已而入伦敦遇某名士之女,名Mary Godwin,与私逃而成伉俪,居意大利。前妻见弃,投河身死。Shelley旅意,复爱其国之贵家女,名Emilia Viviani,作诗颂之。又函达其友之妇Mrs. Williams道情款。盖其时与次妻又不水乳矣。用情之滥,如旋风车,如走马灯,实由为想象力所拖引。目前之人物,常不适意,而所爱者终在远不可到之域。蓬莱神山,虚无缥缈;天上之星球,desire of the moth for the star;海中之仙女,nymphetic longing;梦里之故乡,Nostalgia,又谓之“青花”(Blue Flower):凡此均诗人幻境耳。卢梭亦曰:“吾日日用情,而不知所爱者为何物。”宝玉长日栩栩于群芳之中,富贵安闲,而终不快乐。紫鹃谓其得陇望蜀,心情不专。与上同出一例。然想象力亦有其功用。当如乘马然,加以衔勒而控御之,可以行远,否则放纵奔逸,人反为所制矣。
古昔耶教修道苦行之士,如St.Augustine 及 Pascal等,均谓想象力难管束,深以为苦。妙玉之走火入魔,即因此。凡想象力过强之人,易撄疯疾。诗人多言行奇僻,人以为狂。索士比亚云:“疯人,情人,诗人,乃三而一,一而三者也。”(见MidSummer Nights Dream,VI)卢梭晚年,即近疯癫,宝玉平日举动,常无伦次,又屡入魔。宝玉尝有“意淫”之说。此意字即想象力之谓也。
(二)宝玉之于黛玉,固属情深。此外无时无地,不用其情。大观园中人,固皆得其敬爱。即于贾环,亦不忍加以谴责(第二十回)。与宝玉同道者,有卢梭,亦富于感情,故以一穷书生,而行踪所至,名媛贵妇,既美且显者,悉与欢好,愿荐枕席。生平艳福,常引以自豪云。见其所著Confessions书中。又英国小说家Samuel Richardson,亦多情多感,故常“目注女人”,细察其衣饰举止。又甫成童,常为少女代作情书,后遂以小说负盛名。
(三)宝玉一生,惟以美术上之道理,为察人阅世之准则。盖哲学家每于真伪之辨,道德家则力别善恶,至美术家,惟以妍媸美丑为上下去取之权衡。以是宝玉虽亲女人,而于李嬷嬷、刘老老之龙钟老丑则厌之;虽恶男子,而于秦钟、柳湘莲、蒋玉函之年少美材,则或友之,或昵之,从可知矣。
美术家,惟事审美,求其心之所适,世俗中事,不喜过问;而又任自然重天真,身心不受拘束。故宝玉不乐读书以取功名,家中之事,从不经意。贾政当抄家之后,辅助无人,独念贾珠。又宝玉甚厌衣冠酬酢,庆吊往还等事。甚至居贾母之丧,身伏苫块,而独赏鉴宝钗哭时之美态,不殊《西厢记》“闹斋”一出。盖美术家之天性然也。
综上三者,则宝玉之为诗人,毫无疑义。顾宝玉亦非创格。古今诗人,类皆如是。即质诸常人,凡有几分之幻想,即有几分之诗情。即皆有类似宝玉之处。大抵人之少时,幻想力强,年长入世,则逐渐销减。如冰雪楼台,见日融化。(参看Wordsworth之诗“At length the Man perceives it die away,and fade into the light of common day.”)悼红轩主,善体此意,故有甄贾宝玉之设。甄宝玉者年长而失其诗情,世人大都如是。贾宝玉则不改其天性之初。书中虽多褒贬,而作者意实尊贾而抑甄。此一说也。又凡跋者不忘履,瞽者不忘视。山林之士,忽自梦为宰辅,表率群僚,奠安国社。蓬门老女,忽自梦为命妇,珠围翠绕,玉食锦衣。故人皆有二我,理想之我与实地之我,幻境之我与真如之我。甄贾二宝玉,皆《石头记》作者化身。其间差别,亦复如是。卢梭La Nouvelle Heloise小说,书中之主人SaintPreux,本即卢梭,但自嫌老丑,则故将此人写作华美之少年。是卢梭亦有二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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