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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小橘灯精品系列:树洞里的眼睛

書城自編碼: 2939639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童書中國兒童文學
作者: 高巧林
國際書號(ISBN): 9787539794037
出版社: 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7-01-01
版次: 1 印次: 1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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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小橘灯精品系列中的每一本书,都是作家沉下心来、认真创作的优秀作品。它们不是跟风之作,也不是粗制滥造,而是契合儿童心灵、回应儿童关切的用心之作。读小橘灯精品系列,可以帮助读者开拓美好的童年世界,获得美好的阅读体验。
內容簡介:
本书是儿童文学作家高巧林的短篇小说合集。作者将目光对准乡村中的少年,讲述了发生在他们童年时期的一个个或感人或逗趣或发人深思的小故事,语言朴实无华,情感真挚淳朴,浓浓的人情味流露于字里行间,能让小读者感受到原汁原味的儿童文学的魅力。
關於作者:
高巧林,江苏昆山人。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种过地,教过书,做过宣传新闻工作。从事儿童文学创作三十余年。主要儿童文学著作有:长篇小说《送你一枝迎春花》、中短篇小说集《变色泪》《阳光少年》《远去的哨声》《雨季有爱不孤单》《花季里的红雨伞》《飞过城市的野鸽》、散文集《手语》等。部分作品入选《儿童文学选刊》《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精品库》《中国儿童文学名家名作典藏书系》《世界华文儿童文学精选》等多种选本和小学语文教科书、中学语文考试卷等。曾获得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三次、第二届《儿童文学》金近奖、首届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奖、首届童声里的中国成长的歌谣创作大赛一等奖等奖项。
目錄
扯眼裁缝1
大姑姑家的进屋酒22
飘飞的柳叶38
篱笆院里的奶奶46
高家老场上的露天电影59
树洞里的眼睛79
鬼丫头和她的稻田 95
一百粒谷子112
哦,香梨121
船魂128
阳光少年147
墨宝 164
最近比较烦180
阳台上的鲜花197
楼下的钢琴声209
减肥进行曲225
江南水乡里的童年记忆246
內容試閱
《树洞里的眼睛》

扯 眼 裁 缝

1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村里的气氛一点点地欢快起来。
我们兄妹仨天天轮番追问妈妈:过年时穿什么新衣服?妈妈总是说:别急,保证不会让你们赤脚光屁股的。
果然,妈妈明显地加快了手里针线活的节奏与进度,甚至可以用夜以继日、争分夺秒来形容。
那天,学校放寒假了。我捧着成绩优良的报告单,兴冲冲地跑回家。一路上,我得意万分,不时地把手中的报告单和妈妈替我做的针线联想在一起妈妈见了我的这份报告单后,一定会感到欣慰的,也一定会把我的新衣缝得更加好看的。
谁料,我才跨进家门,就被怔住了客堂里,妈妈勾着纱布缠绕的右手,一脸凄伤地坐在板凳上。
我急忙问:妈妈,你的手怎么啦?
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怪我不小心,去村机房碾米糕粉时打了个瞌睡,结果被碾粉机上的传送带轧掉了半个手指。
我简直不敢想象妈妈那半个手指是如何绞进飞速急转的传动带的。而当自己禁不住去想象时,内心的恐惧立即会变作遍布全身的寒疹。
事后,妈妈不停地唉声叹气,竟然不是因为失去了半个手指后的疼痛与伤心,而是因为还没有替我缝好过年时的新衣!
伤心之余,我禁不住懊恼与焦急起来排行老二的我平时只有阿二穿旧的份。这次,不知妈妈是否出于偏心,把哥哥和妹妹的新衣都做好了,唯独我的新衣还只是躺在针线匾里的一块淡灰色的布料。而从挂在墙上的日历本上看,再过一个多星期就到春节了,真是急死人!
我差一点哭了出来。
这时,站在一边的爸爸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我,说:要不把阿二头的衣料交给湖东庙田村的扯眼裁缝去做?
我一听,立即笑靥如花。
早已听说,湖东庙田村有个孤身老头,虽然他模样丑陋但是裁缝手艺了得裁衣刀下如有神助,每每因材施刀、惜料如金,而绝无败笔之憾、费料之嫌;针脚细如牛毛、匀若蚁足而丝毫不露布缝匹隙之丑;熨功出神入化、圆融娴熟而使件件衣裤服帖挺秀、褶感流畅。而且,无论是印花匹、卡其布、灯芯绒,还是绸缎、真丝、裘皮,什么样的料他都可以做;无论是斜襟与直筒、中式与西式、长衫与短袖,还是冬袄与夏衫、老衣与童装,什么样的款式他都做得出来。
妈妈听过爸爸的话后,只顾低着头,迟迟不表态。
我猜得到妈妈的想法家里不宽裕,还供着我们兄妹仨上学念书,而叫扯眼裁缝做衣是要花钱的。
爸爸劝说道:孩子妈,都这样了,也就别舍不得花几个裁缝钱了。
妈妈慢慢地抬起头,想了想,转过话头说:都过农历廿四了,人家扯眼裁缝很忙的,不知肯不肯接活。
爸爸说:先去碰面再说,看扯眼裁缝能否给阿二头捆个队?

2
星期天上午,晴空下,暖暖的冬阳普照着大地。
爸爸捧着属于我的那块淡灰色布料,去河岸边的船棚里摇出一条小木船,准备去湖东找扯眼裁缝。
我地跑过去,并在爸爸点篙撑船那一刻,纵身一跃跳上了船。
小木船剧烈地晃动起来,噼噼啪啪的水花溅了半个河面。
很快,咿呀的橹声回响在风平浪静、浮光跃金的湖面上。
或许我是过于高兴、过于心切,总觉得爸爸的橹摇得不够快。
个把小时后,小木船终于在庙田村靠岸了。
我跟随爸爸,沿着一条狭长的弄堂走进一间旧式小屋。屋里甚是幽暗,几乎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一个红橘子似的电灯泡。靠墙半空处,搁着一副木门一般宽大的作台板,堆放在作台板上的各类衣料重重叠叠,宛如小丘。当时,扯眼裁缝正弓着背,低着头,伏在作台板一侧的缝纫机上,匆匆忙忙地裁衣。因为嘀嘀嗒嗒的机声密密麻麻地响个不停,所以,爸爸的招呼声一时没起作用。直到我和爸爸的身影晃动在缝纫机边上时,扯眼裁缝才停住,抬起头,侧过脸来看。
扯眼裁缝的模样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映入我的眼帘六十多岁,个不高,背略驼,瘪枣一般干瘦。手指像鸡爪子一样,留着修长、焦黄而又坚硬的指甲。一双眼白过多的眼睛仿佛被无形的绳子往上扯着似的,大幅度地斜视左上方。这样,他专注地平视我们时,仿佛是在看屋檐那一边。
爸爸边寒暄,边套近乎,说:裁缝师傅,你忙吧?
扯眼裁缝用貌似斜视、实为正视的目光看着爸爸手里的布料,问:是过年穿吗?
爸爸说:是的。
扯眼裁缝指了指作台板上的一大堆布料,说:就这些,我得连开几个夜工才行,你的活怕是来不及做了。
我一听,满存希望的心一下凉了,我偷偷地伸手,在爸爸的裤管上扯了扯,意思是说,快点回家吧,再想别的办法。
师傅,无论如何请你帮个忙,拨个档。爸爸等了等,换了恳求的口气说,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孩子他妈被碾粉机绞掉了半个手指,所以
扯眼裁缝愣了愣,但依然不接爸爸手里的衣料。
爸爸一边指着我,一边继续恳求:师傅,还是请你多辛苦点,这孩子连做梦也想着穿新衣过年呢。
显然,爸爸这话起了关键性作用。可不,扯眼裁缝特意斜视着我,笑哈哈地说:是的,孩子的衣比大人的衣来得要紧。言毕,他起身,伸手,接过衣料,从作台板上拿起一根红光幽幽的木尺,把布料抖开,量了量;再把木尺换成白底红线的皮条尺,走近我,弯下腰,替我量肩宽、臂长、领围、腰围
我又隐隐地担心起来似乎他替我量身时的目光压根儿没有真正地落在皮条尺上,而且,他没用纸笔做记录,只在嘴里念佛似的轻叨着一个个尺寸。靠谱吗?
量毕,扯眼裁缝眉头一皱,嗞啧一声,说:这衣料短了些,孩子长得快,如果照料做,恐怕过不了半年,就无法再穿了。
我和爸爸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后,扯眼裁缝缓着口气,说:幸好,我家里留着一块尺把长的近似淡灰色的零头布料呢。
爸爸连忙说:谢谢师傅,你那零头布的钱尽管算。
扯眼裁缝一边爱抚地摸着我的头,一边笑眯眯地说:别见外,不就是一块零头布吗?
那一刻,我的眼睛一定是闪闪发光的,而光源显然是扯眼裁缝给的。那一刻,我忘记了因初次与扯眼裁缝见面而生出的陌生,也忘记了扯眼裁缝丑陋的模样,最后,我竟然恭恭敬敬地走到扯眼裁缝跟前,说:谢谢裁缝阿爹!
扯眼裁缝听到阿爹两字,仄斜的目光一下亮过了屋里的那个电灯泡。
3
第四天下午,爸爸如约去扯眼裁缝那里取回了一件款式新颖、做工精良、领子和口袋盖子上的布色略显异样,但丝毫不影响美感的新衣。
当时,一束温暖而明媚的阳光正从梁边的小方玻璃天窗里斜射下来,并友好地落脚在我的新衣上。顿时,新衣上的浅灰色仿佛贴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熠熠生辉而格外抓人眼球。而潜藏在新衣里的漂染味呢,也在阳光里幽幽地散发令我特别喜欢的气息。
妈妈勾着白纱缠绕的右手,叫我试穿一下。
我穿上它,站到衣镜前一照,哇,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小帅哥是我吗?
这时,哥哥和妹妹围了上来,流露在他们目光里的神情是复杂的:惊喜,羡慕,嫉妒
你们兄妹仨过来。正坐在木板凳上吧嗒吧嗒抽烟的爸爸招呼我们。
我们围在爸爸身边,等候爸爸发话。
是这样的,家里实在负担不起你们兄妹仨的学费。爸爸沉着脸,无奈地说,我和妈妈商量了,过完年后,只剩两份学费了
屋里的气氛沉重如铅。
哥哥最懂事,抢先表态:我不念,让弟弟妹妹念。
妹妹虽小,但挺有志气:我不念,让两个哥哥念。
我尴尬了,也想顺着哥哥妹妹的口气说,但
爸爸的脸色由阴转晴,笑哈哈地反问我:阿二头,你长大后也当个手艺出众的裁缝,怎么样?
我顺口说:没那么容易。
爸爸神秘兮兮地说:我跟扯眼裁缝说好了,让他收你做徒弟,其实这也是扯眼裁缝的想法。
我一听,深感突兀,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爸爸又说:阿二头,能当扯眼裁缝的学徒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扯眼裁缝可是不轻易收徒的。这次是因为看中你了,所以才
妈妈顺着补充说:三年学徒期内,扯眼裁缝包你吃,包你住,这多好!
我像从乱梦中惊醒过来似的,大声说:我读书咋办?
一向鼓励我好好念书的爸爸又是一脸难色。最后,他用近似恳求的口吻说:阿二头,替家里挑点担子吧!
我沉默,怨恨,无奈!最后,愤愤地喊出一个不字后,发疯似的冲出家门。
考虑到不让人看见我伤心的样子,我故意躲进屋背后的稻草垛夹弄里,一边憋着嗓子无声地哭泣,一边任凭绝望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我是三年级班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可称作同学们的学习楷模、老师们的得意门生。因为这样,我一直对自己的前途有着美好的憧憬。譬如,出于对语文老师的崇拜,我曾经萌生过将来自己也当老师这样一个崇高的理想;一次,见到一位来乡下画画的画家后,我竟然喜欢得不得了,当晚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到自己也当上了画家;前天,陪同妈妈去镇上医院包扎手指时,我遇到一位可敬可爱的白衣天使,当即,我就幽幽地想,倘若自己将来也能穿着洁白的天使服,替人解除病痛,那该有多好而眼下,爸爸要我辍学后学裁缝,不就等于活活地葬送我的前途吗?
呜我哭出声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也在成倍地增加。而我下意识抬起一个衣袖往眼眶边擦泪时才发现,试穿在身上的这件新衣还没有脱掉呢。
不知怎的,此前让我朝思暮想、喜欢有加的新衣一下改变了颜色与气味,而那颜色与气味是那么地令我讨厌与抵触。可不是吗?如果不是我缠着要一件新衣,也就不会去见那个扯眼裁缝,也就没有收徒不收徒这码子事。

暮色一点点地灌进稻草垛夹弄,家家户户的灯火也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阿二头,你在哪里?快回家吃晚饭我听得分明,那是妈妈的喊声。
一时间,我无法做出回应还是不回应的决断。最后,我还是选择装聋子。但这样做的后果也是令我不得安宁的:酸溜溜的鼻梁间如有湍流冲撞,怦然跳响的心音仿佛能撼动左右两侧那些高高的稻草垛。
夜色渐黑,寒风愈紧。妈妈的呼唤一阵急似一阵。
我害怕了,受冻了,饥渴了,最后,不得不投降。
此刻,我已经趴在桌上吃着妈妈端上的饭菜。
妈妈突然问我:你的新衣呢?
我直愣着惶惶的目光,幽幽地想:当时,我是多么痛恨那新衣,所以,把它脱下后扔了,可扔在哪里了呢?
妈妈收缩着伤口未愈的右手,左手提上桅灯,去稻草垛那边找新衣。
我放下才吃了几口的饭碗,跟在妈妈后边。
夜色里,桅灯迎风摇曳。妈妈一处处地找,一遍遍地问我:阿二头,你好好想想,到底丢哪儿了?
我木着脑袋瓜,哆哆嗦嗦地扑进妈妈怀里,泣声呜呜:妈,我的新衣没了!
妈妈安慰说:别急,让妈再找找,你先回屋,别着了凉。
夜深了,寒风越吹越紧。
我从被窝中探出头来,让目光透过黄澄澄、晕乎乎的灯光。床边,妈妈的头发零乱而黏湿,翕动着嘴角,左手拎着一件淡灰色布、被霜花沾湿了的新衣。
我一时难辨,此为现实,还是梦境?
天亮后,爸爸对我大加训斥:小死鬼,才长这么大就耍性子,长大后还了得!
我噤若寒蝉,羞愧得头脸无处藏匿。
爸爸趁势大吼:别再啰嗦,过了年就去扯眼裁缝那里当学徒!
我再也不敢顶嘴。

4
过完大年后,扯眼裁缝亲自来到我家。
爸爸妈妈忙这忙那,准备办一桌拜师酒。
乡村里有规矩,凡哪家孩子拜师学木匠、竹匠、泥瓦匠、剃头匠、弹棉匠、补锅匠等等杂行手艺的,都得买肉沽酒,热热闹闹、诚心诚意地拜师。手艺学成后还得办谢师酒。
没料,扯眼裁缝说什么也不让办这拜师酒,说:你家供三个孩子吃穿念书不容易,省着点吧。
爸爸妈妈坚持要办拜师酒。
扯眼裁缝想了想,说:这样,等到阿二头学成手艺后,我来喝谢师酒,好吗?
爸爸妈妈拗不过扯眼裁缝,只得说:那好,三年后办谢师酒。
当天,我就被扯眼裁缝带走了(不对,我以后应该叫他师傅了)。我的心情很复杂,加上村上那些已经交了学费、领了新书的同学伙伴一个个来看我,哥哥妹妹也带着别样的心情与我道别,我流了半碗多的泪水。
所幸,到了庙田村后,师傅没亏待我。起初几天,他叫我熟悉一下,先别干活,随意看看,特意为我铺了一张挺暖和的小板床。一日三餐的饭菜也是荤素兼备,合我胃口。来兴时,还会冲着我哼上几声叫不上什么名目的地方曲调,或者给我讲个没头没尾却也绘声绘色的乡间故事。
不过,我依然如同一只初进笼子的小鸟,整天开心不起来。实在掩饰不住内心的郁闷与失落时,我就悄悄地坐进里边的墙旮旯,从行李包里取出旧课本,任凭泪水模糊的目光游荡在一行行黑蚂蚁般的铅字里。
师傅呢,只顾忙他的裁、缝、熨、扣,似乎始终没有把目光扫到里边的墙旮旯,也没有半句责备我的话。
我暗忖,师傅不高兴了。
几个星期后的一天,师傅才正儿八经地给我上第一堂课。他所讲的大意是:裁缝这手艺易学而难精,且得顺应时尚而不断创新;同天下万般手艺人一样,最终赢得顾客青睐,靠的是人品,人品甚至胜于手艺;初学裁缝时,如同初学竹木、砖瓦、铜铁等诸多匠艺一样,需耐得住性子,静静地坐下来,简单又重复地做些磨刀擦锤、挑材理料之类的活。
课毕,他依然没有真正着手教我,而是从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里抽出一件女孩穿的印花罩衫,然后问我:你去一趟村北头,把这衣送到小桥边一户姓李的人家,行吗?
我点头,甚至有些喜形于色,因为这下我可以顺便去外边散散心了。
不过,后来的事不止于此我送完衣,沿着另一条村道返回时,早春的微风里隐约飘来一阵阵书声。起初我不信,以为是听错了。后来,循着书声走去,我竟然见到一长溜砖砌的围墙,敞开着一扇宽大的门,门口一侧挂着一块狭长的白色牌子,其上写着庙田小学四个红字。最后,我管不住自己的脚,沿着走廊,轻轻地走到一间教室的玻璃窗边,静静地听,偷偷地看。
不知听了多久,看了多久,突然有谁拍我的肩。我一怔,回头一看,是师傅来了!
我害怕,我羞愧,我知道做学徒的不该这样瞒着师傅开小差。
师傅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这无疑让我更加难受,而且,我辨不清刚才他的笑是善笑,还是奸笑?是真笑,还是冷笑?
过了一会儿,师傅叉着双手,又来到我身边。
我正疑惑时,他将双手移到胸前,而他手里竟然捧着一套油墨幽香的新课本。
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在学裁缝手艺上,而是在上学念书上,所以,我去请求校长,让你来这里念书,好吗?师傅说。
师傅,这里是庙田村,我也可以我疑惑地说。
嘿,我跟校长有交情,那一年,这学校里的学生服是我给做的。师傅骄傲地说。
师傅,我可没有学费。我红着脸说。
你放心,我出。师傅爽快地说。
我是来当学徒的,这事被我家里人知道怎么办?我担心地说。
孩子,别担心,这是我的主意,与你无关。师傅笑哈哈地说。

5
回到小屋后,师傅从一个米把见方的木板箱里捧出一大堆零零碎碎、花花绿绿的边角废布料,然后给我布置了一道特殊的作业令我以颜色和质地为归类标准,把这些边角废布料整理好,然后,趁他做着裁剪或熨烫之类活儿,空下裁缝机时,让我学踩缝纫机,把这些边角废布料一一地拼缀起来。
我暗自嘀咕:师傅你不是叫我上学念书吗?怎么又叫我学缝纫了呢?再说,要我干这琐碎的活,不是存心作弄人吗?
大半天,我一直埋头整理废布料,见缝插针,学着上机拼缀。可是,上机这事真难!尽管扯眼裁缝一次次地为我做了示范动作,一次次地手把手地教我,但我独自上机时,那看似轻巧简易的缝纫机却成了桀骜不驯的野牛,并很快把我折腾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或猛力死踩的脚板换不来机轮的正常转动;或管着针线与布料的双手与踩机的双脚难以配合;或机轮不听使唤,哗啦啦地倒着转;而更多的,是一次次地压针、卡线、脱带。
天擦黑时,我终于憋着气,把一块被我用歪歪扭扭的针脚拼缀而成、八仙桌面大小的花杂布匹交给师傅。末了,自己又禁不住默默嘀咕:作弄人!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第二天清晨,我走近墙边,惊讶地瞥见作台板上赫然放着一只新簇簇的布料背带书包,而细看那新书包的布料呢,正是那一块由我学着用缝纫机拼缀起来的花杂布匹。
阿二头,这书包你喜欢吗?背后传来师傅的话。
我急忙转身说:喜欢。

6
从此,我就成了庙田村小学的学生,而且没过几天,就得到老师的表扬,说我学习基础好,又认真。
不过,开心之余,我依然在担心,学裁缝的事咋办?
我还想,师傅肯定也在担心。要不,怎么会经常利用我的课余时间教我一些裁缝手艺呢?
那是夏收夏种过后的一天中午,我同往日一样,背着那个花杂布料书包回师傅家吃中饭。可是才走进门口,屋里就传出爸爸与师傅的说话声
师傅,阿二头怎么不在?爸爸问。
哦,是这样,我叫他去顾客家送衣服了。师傅答。
这孩子学艺专心不?爸爸问。
专心,专心。师傅答。

我站在门外的墙角边,听得心乱如麻。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师傅端出热腾腾的饭菜。
阿二头怎么还不回来?爸爸问。
师傅没听到似的,没吱声。
我急了,事情要被拆穿了。
最后,我决意不进屋,饿着返回学校。可是我才转身,师傅已在窗边探着头,一边冲我喊:哦,回来了,回来了。一边伸出个指头,朝着弄堂边一棵大柳树指去。
我突然领悟了,把书包藏进大柳树背后,然后,装成送衣回来的样子从容地进屋。

7
三年过后,我的学徒期满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师傅高高兴兴地把我送回了家。
当然,我是高兴不起来的。虽然靠师傅的一片爱心,我已经领到了小学毕业证书,三年间还当了几回三好学生,得了七八张大大小小的奖状,但是爸爸妈妈让我学的裁缝手艺,我只学到些皮毛而已。
家里的气氛欢快而热闹。
爸爸妈妈开始为谢师酒的事忙开了。
初中毕业后当了生产队会计的哥哥和正在念小学五年级的妹妹高高兴兴地拉住我的手。
二哥,你的手怎么这样凉?妹妹问。
我无话可说,只顾收住手,低着头,躲在师傅身后。
师傅开口了:阿二头他爸妈,先别忙,我有话跟你们说。
爸爸妈妈一听师傅这话后,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各人坐定后,师傅说:我三年前说的那顿谢师酒也免了。
爸爸妈妈的脸有些惨白,并不约而同地将猜疑的目光投向我。
师傅微笑着,对我说:阿二头,快把你的毕业证书和奖状拿出来,让你爸爸妈妈看看。
爸爸妈妈彻底蒙了!

8
新春开学那天,爸爸陪我去了镇上的初中学校,交了学费,领了新书。末了,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阿二头,现在家里条件好多了,你要好好念,一直念到高中、大学
我闪着泪花,频频点头。
那年暑假,家里买了一台裁缝机。从此,我常常利用节假日,使出师傅于见缝插针间教会我的基本手艺,替妈妈分担一些针线活。
爸爸妈妈自然高兴。
只是我们全家人一直欠着扯眼裁缝一笔厚重的人情:三年间,他供我念书,供我衣食住行
不久,我跟随爸爸,带上一大堆谢师礼品,摇着小木船,去湖东看望扯眼裁缝。
可是,当我们沿着庙田村里的那条狭长的弄堂往里边走时,听得一位村妇悲戚戚地说:上个月,扯眼裁缝去世了!





大姑姑家的进屋酒

1
一场嬉闹追逐之后,我和大牛、芋艿头等小伙伴蹲在田埂边吹牛皮、比高下:谁吃过的红烧肉最多?谁的爸爸力气最大?谁家养的兔子最多?
真扫兴,吹来比去,我老是充当垫底货我家大人手头紧,除了逢年过节,平时是舍不得买肉吃的;我爸爸长得矮小,自然没有别人家的爸爸力气大;而兔子呢,我家偏偏是空白户
一阵低三下四之后,我总算也想到了一句资本十足的吹牛话
我有个大姑姑,家在淀山湖南岸的大观园附近,你们有吗?我一脸自豪地说,并且,故意把大观园三个字说得特别重。
我家也有姑姑。大牛不服气。
嘿,你没听清楚吗?我家姑姑是上海市的,而你家姑姑呢?就在我们村上,走几步就到了,一点也不稀奇。我反驳说。
你家大姑姑不就是住得远一点吗?芋艿头也冲着我不服气地喊。
你也闭嘴,我家大姑姑家最近盖了新房子呢,你们哪位的姑姑家也盖了新房子?我步步紧逼,坚守防线。
终于,伙伴们一个个成了泄气的皮球瘪了。
我趁机把三岁那年去大姑姑家的美好记忆搬出来吹嘘了一通:我大姑姑烧的红烧肉可真是又酥又烂,只要用嘴巴轻轻一抿,就咕噜一下滑进喉咙去了,那红烧肉的鲜美味道更是没话说;我姑姑家的石驳河岸边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那回,我爬上去,不但摘到了好几个熟透了的柿子,还隐隐约约眺见大观园呢。你们知道吗?大观园比我们的村子还大!
哟,你算了吧,才去过一回你大姑姑家,就说得天花乱坠的。大牛伺机反攻说,你看我,非但逢年过节会去姑姑家玩,就是平日里也是没少去的。
我这一听,刚才的得意一点点地散去了。必须得承认,大姑姑家我只去过一回。
我低着头,彻彻底底成了斗败的公鸡,而伙伴们的哈哈大笑犹如狂风骤雨,让人难以抵挡。
2
小强,我们明天要去大姑姑家烧路头吃进屋酒啦!从田埂那边跑过来说这话的是比我晚出生三天的堂弟,乳名大毛头。
什么叫烧路头?我问大毛头。
我也说不上是什么,只是听我爸爸说,无论哪家搬迁新房子,都得烧香祭祀,敬奉财神,而那财神就是路头菩萨。大毛头神秘兮兮地说。
那什么叫进屋酒?我又问。
大姑姑家搬进新房子那天,会在新房子里摆上好多桌酒席,盛情招待前去烧路头的亲朋好友。大毛头乐呵呵地说。
我们一起去吗?我把大毛头拉到一边,不好意思地问。
傻瓜,吃进屋酒比平日里走亲眷要紧得多,况且,我们几家作为大姑姑的娘家嫡亲,哪有不去的道理?再说,大姑姑也是这样邀请的,我们全家人,你们全家人,还有小姑姑全家人,都得去。大毛头说。
哎,我爸爸妈妈怎么没说过这事?我又提出疑问。
你看,这不是大姑姑亲自来邀请了吗?大毛头一边说着,一边扯着我的胳膊,让我与他一起转过身去朝大人们干活的田地里看。
一看,我信了站在我爸爸妈妈身边说话的那个有点陌生的中年妇女一定就是大姑姑。
快,把这喜讯告诉家里的姐姐和弟弟去。我一溜烟地往家里跑。
稻花飘香的秋野里,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我的样子活像一只飞快的小鸟。
不过,我一定是过于高兴了,所以根本无法预料半路上突然袭来的倒霉事我右边的小脚趾砰的一下,撞着了一个祼露在路边的枯树桩。
顿时,我的身体因重心偏离而猛地来了个狼狈不堪的前扑,我右脚上的布鞋也飞进了泥浆糊糊的水沟里。
我哇的一声尖叫,眼前金星乱舞,锥刺刀绞般的疼痛迅速从小脚趾传到心窝间。
当然,在我疼痛之余,也觉得有些幽默的我这个人向来害怕狗,无论在哪里,只要一遇见狗,就会落荒而逃。而这下不一样,不知哪家的大黄狗竟然被我这样一个貌似恐怖的前扑动作吓得汪汪惨叫。
很快,我的这种疼痛不知不觉地被那个进屋酒喜讯取代了,或者说是掩盖了。

3
终究是偌大的喜讯,所以,我喜滋滋站到姐姐面前时,并不急着开口,而是慢吞吞地卖了一阵关子后才说。
正在灶膛边添柴边做晚饭的姐姐一听,红扑扑的脸蛋上平添几分喜色,这样,姐姐的脸蛋比西窗边的霞光还好看。
正在檐下观看蚂蚁搬家的弟弟闻讯而至,并连声欢呼:哇,我们要去大姑姑家吃进屋酒啦
小弟,这下我们可以有好吃的了!我对弟弟说。
我要吃三块红烧肉!弟弟咂巴着好几个月没尝到猪肉滋味的馋嘴说。
只许吃一块,在亲眷家哪能敞开肚皮吃?姐姐叮嘱道。
我听大毛头说,去亲眷家吃肉饭时不能用脏抹布擦嘴巴,也不能喝生水,否则会吃不下红烧肉的,不知对不对?我问姐姐。
你们就是没出息,只知道吃红烧肉。姐姐用手指头点着我的额头,数落着。
那好,我爬到大姑姑家的柿子树上去多摘几个柿子,可以吧?我换个名目说。
姐姐不吱声。
姐姐,到时你带我俩去大观园,好吗?弟弟恳求说。
这下,姐姐非但没有嗔怪,还慢慢悠悠地和我们一起计划着去大观园的事:走什么路线去大观园?进了大观园后先看什么,后看什么?要是门岗不让进怎么办?
如此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论过后,姐姐一边打量着我和弟弟,一边说:看你们这副邋邋遢遢的模样,还好意思去大姑姑家?
我和弟弟一下子懂了。随后,我俩屁颠屁颠地走到门框边的镜子前一照,羞涩地低下了头。可不是吗?我那散发着汗臭味的头发乱成了鸟窝,刚才在田埂边跌倒时溅在脸上的泥浆把我装扮成了麻脸;弟弟更不用说了,手背和脖颈处沾满了黑糊糊的泥垢,好像从来没有洗过似的。
你们好好洗洗吧。姐姐说着,丁零当啷地找来面盆、毛巾、肥皂,还有热水瓶。
说来可笑,平时,我和弟弟总是倔头憨脑的,谁也不肯听从姐姐的话,这下却把姐姐的话当作了圣旨。姐姐才把热气腾腾的一盆水放在灶边的小木凳上,我和弟弟便争先恐后地上前去洗啊洗的。很快,盆里的水由清变浊,直至浮起一层猪油般的污垢。
姐姐皱着眉头朝盆里一看,又替我们打了一盆热水。
我和弟弟清爽爽地重新走近镜子,一看,自己竟然犹如清水里洗过的泥萝卜,白净多了,而擦拭时留在白净处的一道赤褐色的印迹,仿佛妈妈替人刮痧时刮出的痧痕。
姐姐,我的布鞋继而,我想到了另一个去大姑姑家时会遇到的尴尬。
赶快去河桥边洗。姐姐说。
洗了后来不及晒干。我担忧地说。
姐姐也为难了,说:是的,太阳都快西沉了,怎么能晒干厚厚的千层布鞋底?
姐姐,你替我想想办法吧,我就这么一双布鞋。我缠着姐姐说。
姐姐灵机一动,说:有办法了,把洗干净的布鞋放到灶膛口去烘。
谢天谢地,姐姐就是聪明!我由衷感谢她,纵情夸奖她。
很快,我拿着刷子,去河桥边把那只布鞋洗干净了。
真巧,灶膛里热烘烘的,被姐姐烧过的树枝柴灰依然闪着猩红的火光。我才把湿布鞋放到灶膛口,就见到一缕缕白雾般的热气从布鞋上哧溜溜地冒出来。


4
天快擦黑时,爸爸妈妈扛着劳动工具从田头回来了。
因为有了将去大姑姑家吃进屋酒这个喜讯,所以,我们姐弟仨显得异常兴奋和勤快爸爸妈妈才走到宅地场角边,姐姐就迎上前去,非常有礼貌地说:爸爸妈妈回来啦!我不傻,迅速跟上,从爸爸手里接过锄头,好让爸爸省点力;弟弟也不傻,蹦蹦跳跳上前来,亲热地拉住妈妈的手。
可是爸爸妈妈怎么啦?非但漠视我们姐弟仨表现出来的异常兴奋和勤快,还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我们愣住了。灶屋里飘散过来的一阵阵火焦味把我们拉回了现实。
是饭烧焦了吧?妈妈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瞪着姐姐诘问道。
不好了,布鞋我和姐姐触电一般异口同声地惊叫。
晚了,我的布鞋底上已经烧出了一只黑乎乎的眼睛。
真是倒霉,后来的事除了布鞋被烧焦的烦恼,还有爸爸与妈妈的唇枪舌战
我家穷,吃不起这场进屋酒!
我大妹不是说了吗?考虑到我家手头紧,也就不要送啥烧路头礼了。
话是这么说,可到时难堪不?你弟弟家、小妹家都备了风风光光的礼,我们家两手空空算个啥!
那好办,你也花钱备礼啊。
别胡说,我即使有钱也不会备这份礼的。难道你忘了?我家小弟出世办满月酒那回,你大妹有送给我们什么礼吗?
一向不够强势的爸爸终于不再接话。

5
大清早,大毛头兴冲冲跑到我家来,一边敲门,一边大叫:小强,快点,我们在等你们呢。
此时,我们全家人都还在被窝里,憋着闷气,假装睡着没醒。
后来,叔叔和小姑姑的喊声也传来了。
我这才偷偷从被窝缝里瞥见妈妈慢吞吞地起床,然后走到外屋去开门。
我的心跳一点点地加快。我侧着耳朵静静地听,妈妈与叔叔、小姑姑他们会说些什么?不排除妈妈睡过一夜后会改变主意,说:那就一起去吧。
可是,我听得一清二楚,妈妈用极其委婉的口气说了另一句话:不好意思,我和他爸身体都不太舒服,就不去了。
但我尚有一丝丝希望。小姑姑说话了:大嫂,你也知道,这次我姐是真心诚意邀请的,无论如何都得去她家贺个喜、捧个场,否则,我姐姐会不高兴的。叔叔也说话了:你们大人身体不舒服也就别去了,这样,让小强他们姐弟仨跟我们一起去吧,我家大毛头也去,有伴。
妈妈等了等后,细声细气地说:这样也好。
吱呀,门关了。
我迅速从被窝里探出身来,然后快速穿衣。
接着,同样也在假睡的弟弟,与以我同样的速度起身穿衣。
姐姐也起床了,而且已经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了只是,她对着我和弟弟说了一句令我失望的话:弟弟,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妈妈走到我和弟弟跟前,严肃地说:你们俩只许去一个。
我去,我去!弟弟抢先嚷嚷。
别瞎闯,看你这副不懂事的样子!妈妈对着弟弟训斥着,然后转过脸来对着我说:小强,你去吧。
不知怎么了,我听了妈妈的话后,说不清心里是啥滋味。
妈妈看出了我的心事,又说:小强,妈知道你比你弟弟懂事。这样,你去时,得带上个耳朵,更要多长一个心眼。
我有点晕,何谓得带上个耳朵,更要多长一个心眼?

6
去大姑姑家吃进屋酒的小木船停泊在大毛头家的河桥边。
我犹豫不决地跨上小木船。
岸边,传来弟弟杀猪一般的哭闹声。
这时,我又得感谢大毛头,是他的一声声招呼把我从阴沉的心境里拉了出来,而且,他让我同他一起紧挨着坐在舱中央的船板上。
我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并开始留意叔叔和小姑姑两家放在船头板上的一大堆礼品:一栲栳亮晶晶的白米,上面插着一杆红木铁陀秤;一淘箩香喷喷的白米饭,上面放着一叠漂漂亮亮的白瓷青花碗;一个白胖胖的大猪头,上面贴着一个圆溜溜的红纸圈;一捆红皮甘蔗,上面扎着鲜艳夺目的绸带
殊不知,我看罢这些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感开始悄悄地缠绕在我心间,因为我似懂非懂地觉得,我爸爸是爷爷奶奶的长子,也是大姑姑的大哥哥,理应去大姑姑家吃进屋酒,这也是大姑姑娘的家人赐给大姑姑的人情面子。而现在呢,我家非但大人没去,连一文半厘的礼品也没给。
小木船唱着咿咿呀呀的橹歌,从村里弯弯曲曲的小河摇向村外一眼望不到边的淀山湖。
我顿时感觉到了冷飕飕的湖风,而我燥然发涩的目光再也不敢往船头板那边挪。
幸好,大毛头又叫我了。趁叔叔和小姑姑把小木船摇得飞快时,大毛头叫我同他一起玩临时想出来的游戏青龙过江我们把一截斑灰色的缆绳放进船舷下边的浪花里。乍一看,仿佛真有一条匆匆过江的小青龙呢。

7
小木船才拐进大姑姑家村前的小河,我就看见前方的石驳河岸边撑着一棵高大的柿子树,还有缀在枝叶间的一个个栖鸟模样的柿子。而比柿子还要多的,是来大姑姑家行烧路头、吃进屋酒的宾客们。
小木船一靠岸,大姑姑和大姑父就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然后一边说着热情洋溢的寒暄话,一边从叔叔和小姑姑手中接过这样那样的烧路头礼物。
我跟着大毛头走上岸去。一看,新房子宅地上气派又热闹。亮堂堂的客厅里摆开一张张八仙桌,中央的粉墙上挂着色彩鲜艳的老寿星图,图两侧贴着红彤彤的对联,其下,是从小长案上升腾起来的袅袅香烟
正当我目不暇接时,喧闹的人声中传出一句句剌痛我心头的话:
大哥不来,像什么样子!大姑父说。
别怪大哥,是大嫂这人太不讲理了。小姑姑说。
明明不愿意来,还推托什么身体不舒服!叔叔说。
磨蹭了半天,最终派小强这孩子来,真是的。小姑姑又说。
算了,算了,从今以后,我没有这个大哥!大姑姑说。

我实在不便捂住自己的耳朵!我能做的只有灰溜溜地避开这喋喋不休的斥责声。
于是,我独自站在那棵柿子树下,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着,看那些在午间的秋阳下越发泛红的柿子们。
看了很久过后,大毛头跑过来叫我了:小强,快,开席了!
我慢慢地转过身,脚步有些沉重。
一张张八仙桌上已经摆满香味扑鼻的美酒佳肴,笑逐颜开的宾客们纷纷入席。
砰新房子门前点响了开席礼炮。
大家坐,大家坐。大姑姑一边把大毛头拉到桌上去坐,一边冲着我和其余几位乱窜乱跑的孩子说,你们孩子就去外边端着饭碗吃吧。
我听得清清楚楚,也看得明明白白。我纳闷大毛头也是孩子啊,而且还比我小三天呢。
我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没有继续想下去。
我迅速避开大姑姑的目光,毅然来了个急转身。
这下,我没有去石驳河岸边看柿子,而是拔开双腿往远处疯跑。
当然,我并不知道自己正往哪个方向跑,但我坚信,跑出大姑姑家这个村子后,只要沿着淀山湖周围的路跑,就一定能跑回家去的。
可是我呼呼啦啦跑过一户人家时,身边冷不防蹿出一条汪汪叫的大黄狗。
天哪,我别无他法,唯有铆足了劲儿,拖着颤抖的双腿一路快跑。
啪我右脚上的那只烧坏了的布鞋再也不愿意跟从我了,而我也顾不得那只布鞋被甩到哪里去了。
呼噜噜隐约听到这个声音后,我的直觉告诉我,大黄狗止步了。
我边跑边回首,一看,果然,大黄狗不再追我了,因为有人给它喂了美食。
那人不是大毛头吗?我终于看清了。
没错,大毛头把手中剩下的肉骨头扔在大黄狗身后,一边向我招手,一边大声叫喊:小强哥哥,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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