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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人类群星闪耀时(思想者书系)

書城自編碼: 2938322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傳記历史/地理人物
作者: 【奥地利】斯蒂芬?茨威格
國際書號(ISBN): 9787510460517
出版社: 新世界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6-12-01
版次: 1 印次: 1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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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关关键时刻选择与命运的传记经典
內容簡介:
本书是茨威格十二篇历史特写的结集,写的是历史上的关键人物的关键时刻,都是一个个真实的故事:一座被忘却的城门,毁了欧洲文明的中心;一部《弥赛亚》的剧词,挽救了一位最大音乐家;一秒钟的犹豫,彻底葬送了拿破仑的事业,改变了欧洲的历史;一次勉强成行的封闭列车之旅,改变看20世纪的世界格局茨威格刻画出十二个历史上关键人物的关键的时刻,这种时刻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一个民族的存亡、乃至于全人类命运。
關於作者:
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奥地利小说家、传记作家,青年时代在维也纳和柏林攻读哲学和文学,后游历世界各地,结识罗曼曼兰、高尔基和罗丹等人,并深受其影响。他擅长写小说、传记、诗歌、戏剧、散文,作品以塑造人物性格和心理刻画见长,被称为历史上非常好的传记作家。他的作品至今在世界范围有着经久不衰的魅力,是公认世界上被翻译出版得最多的作家。代表作有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象棋的故事》等,传记《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异端的权利》、《三大师》、《富歇:一个政治家的肖像》、《罗曼罗兰》等。
目錄
001 第一篇投身不朽伟业
033第二篇拜占庭的陷落
069第三篇亨德尔的复活
097第四篇一夜天才
116第五篇滑铁卢的世界性一瞬
136第六篇玛丽亚温泉的哀歌
149第七篇黄金国的发现
163第八篇英雄的瞬间
174第九篇越过大洋的第一句话
200第十篇逃往天国
246第十一篇征服南极的斗争
271第十二篇 封闭的列车
內容試閱
第二篇拜占庭的陷落
(1453年5月29日)







01
大难将临


1451年2月5日,一位密使来到小亚细亚,向苏丹(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译者注)穆拉德二世的长子、时年21岁的穆罕默德报告了他父亲去世的消息。这位狡黠而果断的太子得到这个消息后,没有向自己的大臣和幕僚们漏出丝毫口风,立刻跨上他的坐骑中最好的那匹纯种良马,不断快马加鞭,一口气跑了120里,来到博斯普鲁斯海峡岸边。他在那里立刻渡海,在海峡欧洲一侧的加利波利半岛登陆。到达这里之后,他才向亲信们宣布了老苏丹已经去世的消息。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避免任何可能影响自己继承王位的事情的发生。为了事先就能够挫败其他任何人觊觎王位的图谋,他还调集了一支精锐部队到亚得里亚堡。在那里,他非常顺利地被拥戴为奥斯曼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没有人表示异议。在接下来的一个行动中,他显示出无所畏惧的魄力,这种巨大的魄力简直令人恐惧。为了铲除掉所有潜在的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竞争对手,他逼迫一个凶手把自己尚未成年的弟弟淹死在了浴池里。接着,他又立刻杀死了那个凶手。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此人是多么的诡计多端和生性残忍。
风格谨慎稳健的老苏丹穆拉德离世后,取而代之的是这样一位年轻、热情的穆罕默德,他成为土耳其人的新苏丹。这个消息让拜占庭人无不惊恐万分。有成百个密探为他们探听到的消息是,虽然还很年轻,但这个人却日夜都在筹谋着实现一个毕生计划,就是他曾发誓要实现的占领这座位于世界中心的古都;同时,所有的消息又都一再表明,这位土耳其的新君主具有非凡的军事和外交才能。穆罕默德有着双重个性:他虽虔诚却又狠毒,热情却又阴险,学识渊博、爱好艺术、能用拉丁文阅读恺撒大帝和其他罗马伟人的传记,但同时却又非常冷酷。他的双目神情忧郁,鼻子是尖尖的线条分明的鹦鹉鼻子。从外貌来看,他既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工人,又像一个无所畏惧的士兵,但更像一个外交家。现在,所有这些危险的力量都集中到同一个理想上,就是他要远远超过他的祖父巴耶塞特一世和父亲穆拉德二世所取得的业绩他们两人曾用新兴土耳其的强大军事优势,第一次教训了欧洲。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要攻克拜占庭城这颗留在君士坦丁和查士丁尼皇冠上的最后瑰宝所有人都清楚并且感觉到了这一点。
其实,对这个决心如此大的人来说,这颗宝石已经失去了任何庇护,俨然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当年的拜占庭帝国也就是东罗马帝国曾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它的疆域曾一度横跨世界的几个大洲,从波斯到阿尔卑斯山,再从另一方向延伸到亚洲的沙漠地带。这曾是一个人接连走上几个月也无法穿越全境的国度,是名至实归的世界帝国。而如今,一个人要想走遍这个国家,连三个小时都用不了。当年的拜占庭帝国,如今只留下可怜巴巴的君士坦丁堡城,也就是古代的拜占庭。这是一个没有国土的首都,就如同一个没有躯体的头一样。况且,这座城市也并不完全属于今日的东罗马皇帝,昔日的拜占庭城城郊的加拉太,已落入热那亚人的手中,城墙以外的所有土地,都已被土耳其人占领。东罗马皇帝所有的,仅仅是它的市区部分。末代皇帝的帝国,仅有这样一块立锥之地了。人们所称的拜占庭,只不过是一座环绕着教堂、宫殿和一排排屋宇的巨大城墙之内的一个小天地。这座城市由于遭到十字军的大肆劫掠和毁坏,已大伤元气;兵乱和瘟疫,都使城内人口骤减;由于连年抵御游牧民族的侵犯,人们已经身心疲惫;加上内部民族和宗教的纷争不断,它早已四分五裂。如今,全副武装的敌人已经从四面八方,向这座城市包围过来。可这座城市却无法组织军队,懦弱无能使它根本没有进行抵抗的力量。拜占庭的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三的宝座已摇摇欲坠了,他的皇冠只能听凭命运的摆布。但是,正因为已被土耳其人团团包围,也正因为集中了整个西方世界几千年来古老的共同文化而被奉为圣地,拜占庭城才成为欧洲的荣誉的象征。东罗马帝国最后和最富丽堂皇的东正教教堂圣索菲亚大教堂,如果仍想作为基督教的教堂而继续存在,就必须让统一的基督教世界来共同保卫它,保卫基督教在东方这个最后的、濒临土崩瓦解的堡垒。
君士坦丁十三立刻预感到大难即将降临,尽管穆罕默德二世喋喋不休地宣称自己崇尚和平,但他还是怀着那种人们可以理解的惴惴不安的心情,向意大利、向教皇、向威尼斯、向热那亚接连派去使节,请他们派来大型战舰和士兵。罗马收到消息后犹豫不决,威尼斯也是如此。因为东派教会和西派教会之间,仍然存在着那种古老的宗教信仰上的裂痕。希腊正教憎恶罗马公教,它的牧首甚至拒绝承认罗马教皇是基督教最高的大主教。虽然鉴于土耳其使拜占庭陷入重重险境,在费尔拉拉和佛罗伦萨的两次宗教会议,已经做出过两教会重新统一的决定,并以保证援助拜占庭抗击土耳其人的斗争,作为统一的条件,但是,当拜占庭面临的危险刚刚有所缓和时,希腊正教的一些教会又都拒绝使条约生效。直到穆罕默德二世成为苏丹后,东正教会的固执才被危急的形势所战胜。于是,拜占庭一方面向罗马表示自己愿意顺从,另一方面请求紧急的支援。这样,士兵和军需品开始陆续登上大战舰。不过,在这些战舰开往拜占庭之前,罗马教皇的使节就乘着一艘帆船,先期赶到这里。他要在支援拜占庭的行动开始之前,隆重地完成东方和西方两个教会和解的庄严仪式,并借此向世界宣布:谁进攻拜占庭,谁就是在向整个基督教世界挑战。


02
和解的弥撒曲


那是12月的一天,富丽堂皇的索菲亚大教堂里一派隆重、庄严的壮观场面,这里正在为和解而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今天,这所教堂已经改成清真寺,昔日那些华美的大理石、那些豪华的玻璃镶嵌细雕的图案,那种由灿烂夺目的装饰品所构成的金碧辉煌的气派,是我们今天很难想象的。君士坦丁皇帝巴西列乌斯在帝国的全体显贵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庆祝活动的现场。他希望自己以帝王的身份,成为这次永远和睦的最高见证人和保证人。宽敞的大厅被无数蜡烛照得辉煌明亮,到处挤满了人。罗马教廷的使节伊斯多鲁斯和希腊正教的牧首格列高利乌斯伫立在圣坛前,像亲兄弟一样一起做着弥撒。在这座教堂里,罗马教皇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祈祷词中,这里第一次响起了同时用拉丁语和希腊语唱起的虔诚的赞美诗,余音在这座不朽的大教堂的拱顶间回旋。与此同时,已经达成和解的两派教士,庄严地列队把施匹利迪翁的圣体抬了进来。这样的一幕,让人觉得东西两派的宗教信仰,从此要永远言归于好了。欧洲的思想,也就是西方的精神,在经历过漫长的罪恶的争执后,终于重新达成了一致。
然而,理智与缓和的时刻,在历史上从来都是短暂和易逝的。当教堂里共同祷告的虔诚声音愈来愈响之时,在教堂外面的一间修士室里,那位博学的修道士盖纳蒂奥斯却在激烈地指责那些讲拉丁语的人,指责他们背叛了真正的信仰。刚刚在理智的指引下被撮合而成的和平统一,转瞬之间就被盲目信仰的狂热所破坏了。同样,正如这位希腊教士不想真正屈服一样,地中海彼岸的朋友们,也并不想真正提供他们许诺的援助。最后的结果是,拜占庭虽然得到了几艘战舰和数百名士兵的援助,但它的命运依然要被别人控制在手了。





03
战争开始了


所有正在准备战争的强权统治者都一样,在彻底完成准备工作之前,总是尽力宣扬和平,穆罕默德也不例外。在他的加冕典礼上,他接见君士坦丁皇帝的使团,向他们说了无数句最友好、最让人宽心的话;他信誓旦旦地以真主和先知的名义,以天使们和《古兰经》的名义保证:他要最忠实地信守和拜占庭皇帝签订的一切条约。然而,他同时却又与匈牙利人和塞尔维亚人达成了一项为期三年的双边中立协议:在三年时间内,他攻占拜占庭的计划要不受到其他两方的任何干扰。穆罕默德要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发起战争,至少要在对方被自己的和平许诺迷惑以后。
直到这时,土耳其人只占领了博斯普鲁斯海峡在亚洲的一岸,因此拜占庭的船只仍能顺畅地穿过海峡,驶往自己的粮仓黑海。现在,穆罕默德要切断这条通道。他并不在乎是否出师有名,直接下令在海峡欧洲一岸的鲁米里希塞尔附近,也就是海峡最狭窄的地段,修建一个要塞。古时候,波斯人称雄之时,勇敢的薛西斯就是在这里渡过海峡的。于是,海峡的欧洲一侧在一夜之间,忽然冒出了成千上万的土方工人。尽管按照条约的规定,这里是不允许构筑工事的。然而,对于强权者来说,条约何时又曾真正起到过作用?为了填饱肚子,工人们大肆地掠夺周围的庄稼;为了取得建筑要塞用的石块,他们又拆毁了附近的房屋,甚至拆毁了久负盛名的圣米迦勒教堂。在苏丹的亲自领导下,这项要塞建筑工程昼夜加班推进。这个行动违背了公理和条约,也切断了拜占庭通向黑海的自由通道。但是,拜占庭帝国面对这一切,只能无可奈何地忧愁和叹息。尽管迄今为止,这里还是公海,但他们那些想要通过这里的第一批船只,却在和平的旗帜下遭到了炮击。穆罕默德第一次炫耀武力成功之后,也就不需要任何伪装了。1452年8月,他召集高级的文臣武将,向他们公布了要进攻并占领拜占庭的意图。此后不久,野蛮的行动就开始了。他向土耳其帝国境内的四面八方派出了传令官,去征召能参战的人。1453年4月5日,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那无边无沿的军队,就像咆哮而来的浪潮一样,突然出现在拜占庭城墙之外的平原上。
穆罕默德苏丹身着华丽戎装,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以便在吕卡斯隘口对面扎起自己的营帐。在统帅部前面升起王旗之前,他先让人在地上铺好祈祷用的地毯。他跣足而上,跪拜在地,面向麦加磕了三个头。在他的身后,有成千上万的部下和他一起朝着同一方向磕头,用同样的节奏向真主念着同样的祷告词,祈求真主赐予他们力量和胜利那场面的确异常壮观。苏丹站起身来时,那个谦卑的人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危险的挑战者;那个真主的仆人不见了,主人和战士的身份代替他出现在人们面前。此刻,他派出的那些传令兵,急急忙忙跑遍整个营地,嘹亮的军号向众人宣告:围攻拜占庭城的战斗开始了。


04
城墙与巨炮


此时的拜占庭,仅存的力量就是它的城墙了,这也是它唯一的依靠。昔日的拜占庭,版图曾横跨几个大洲。然而,如今的拜占庭从那个伟大而又美好的时代继承而来的遗产,仅仅是它的城墙而已。这座呈三角形的城市,底部有着三道防线。在它的两条斜边,即沿着马尔马拉海和金角湾的岸边,是比较低矮但十分坚固的石头围墙。对着大片开阔地的那一面,则是一座巨大的壁垒型的城墙,即所谓狄奥多西城墙。在穆罕默德到来之前,君士坦丁皇帝早已预见到拜占庭未来的危险,所以他用大方石把城墙加固了一圈。在他之后,查士丁尼皇帝又把城墙进行了扩建和加固。但是真正建立起主体防御工事的,则是狄奥多西二世。他建造了七公里长的城墙。今天,爬满常春藤的残余遗迹,足可以证明当年石块的坚固力量。这座用平行的两层和三层建筑所形成的气势雄伟的城墙,上面有凹形的眼口和雉堞,前面有护城壕沟,还有用方石垒起的坚固望楼守卫着。一千多年来,历代帝王都要把它加固和重修,因此它也就成了不可攻克的标志。在这些用石块筑成的壁垒前,蛮族部落曾蜂拥而至,企图摧毁它。土耳其人也曾采用人海战术攻打它,但它仍然岿然不动,似乎是对这些人的一种嘲笑。现在,它又同样嘲笑着那些迄今发明的一切战争工具。攻城用的撞槌撞到墙上,不会伤害它一分一毫;从罗马式的攻城槌到新式的野战炮和臼炮,对它都无可奈何。由于这座狄奥多西城墙的存在,君士坦丁堡得到了任何一座欧洲城市都无法与之相比的更好和更坚固的保护。
现在,前来进攻它的穆罕默德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这座城墙,他知道它的厉害。几个月来,甚至是几年以来,他整夜辗转反侧,甚至在梦中还想着:怎样才能攻克这不可攻克的城墙、摧毁这道不可摧毁的城墙。他的桌子上堆放着许多图样、量尺、敌方工事的草图。他了解城墙内外的每一处小丘、每一块洼地、每一条水流。他的工程师们同他一起,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十分周详,但令他失望的是,所有的计算最终都显示了同一个结果:如果使用现有的臼炮,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摧毁它的。
这就是说,他们必须制造更大的臼炮!必须有一种比迄今在战争中使用过的火炮炮筒更长、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火炮!还必须用更坚硬的石头,制造一种比迄今的石弹更重、更有攻坚力和摧毁力的弹头!所以,穆罕默德苏丹要对付这座难以接近的城墙,唯一的办法就是发明一种新的重炮。对此,他表示,为了制造出这种新的进攻武器,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这种表示本身就会唤起无穷的创造力和推动力。所以,战争后不久,穆罕默德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男子。他的名字叫乌尔巴斯,或者奥尔巴斯,一个匈牙利人,是当时世界上最富于创造性和经验最丰富的铸炮能手。虽然他是基督教徒,并且不久前还在君士坦丁皇帝身边效劳。但是,为了能使自己的技艺获得更高的报酬,为了拥有更有独创的使命,他来到了穆罕默德这里。他告诉穆罕默德,如果他能得到穆罕默德无限的经济支持,就能铸造出一种至今世上无与伦比的最大火炮来回报穆罕默德他的希望没有落空,就像任何被某个念头迷住了心窍的人一样,穆罕默德已经不在乎钱的代价。穆罕默德立刻答应给他不限量的工人,并派出成千辆的车子,把矿砂运到亚得里亚堡。果然,三个多月后,在工人们昼夜不停的努力下,一个采用秘密的淬火方法制成的黏土模坯已准备就绪,只等用火红的铁水进行浇铸了。这道激动人心的工序获得了成功,一架迄今世界上最大的炮筒,从模具里脱坯而出,进行了冷却。在进行第一次发射试验前,穆罕默德派出了他的传令兵,去提醒全城的孕妇当心。然后,随着一声巨雷般的声响,从闪电般发亮的炮口中,喷射出一颗硕大的石弹,瞬间就把一堵城墙摧得粉碎。穆罕默德大喜,立刻下令用这种特大尺寸的大炮装备全体炮兵。
这门巨型的投石器制造成功了。后来,希腊的作家们满心惊恐地把它称为巨炮。然而,穆罕默德还面临着一个更困难的问题:如何才能把这个犹如巨龙般的铸铁怪物,拖过整个色雷斯,运到拜占庭的城墙前呢?于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苦难历程开始了。无数的民工、无数的士兵被动员起来,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这座长脖子、硬邦邦的庞然大物拖了过来。为了防止这座宝物遭到袭击,在它的前面有一队队的骑兵巡逻开道,后面是数以百计也许是数以千计的土方工人,夜以继日地挖土和运土,以便随时铲平崎岖不平的道路,让运输这无比沉重巨炮的车辆顺利通行。因为运输几个月之后,这些道路又会被毁坏得不成样子。土方工人的后面跟着的,是运送巨炮的、配有防御装置的巨车,50对平列两行的公牛拖着它,金属炮筒的重量均匀地分布在巨车的所有轮轴上就像从前把方尖塔从埃及运到罗马去一样。由于自身的重量太大,炮筒在不停地摇晃,因此两侧还要有两百名壮工扶着;同时,另有50名车匠和木匠,不停地忙着更换滚木、给滚木涂润滑油、加固支架、搭造桥梁。谁都明白,这样一支庞大的运输队翻过山岭和草原时,速度必然非常缓慢,就像老牛迈步似的。沿途村子里的农民们聚集在村口,惊奇地看着运输队,同时不停地在这个铁铸的怪物面前划着十字。因为在他们看来,它就好像被仆人和教士从一个国家运到另一个国家的一尊战神一样。不久以后,又有好几个同样的铁铸怪物,被人用同样的方式运过去。在人的坚强意志之下,不可能的事情又一次成为可能。现在,已经有二三十个这样的庞然大物,张着黑色的大口,屹立在拜占庭的城墙外。从此,这支巨型炮队载入了战史。一场在东罗马帝国皇帝的千年城墙与奥斯曼土耳其新苏丹的巨炮之间的较量,就要开始了。


05
再次看到希望


巨型大炮闪电般的火舌,拥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它缓慢地、始终不停地攻击和摧毁着拜占庭的壁垒。开始时,穆罕默德每天只能发六七次炮。但即便如此,土耳其军队每天也总有新的进展。每当一炮击中城墙时,便会尘土弥漫、碎石横飞,石头城墙上会噼里啪啦地塌出一个新的缺口。尽管在夜里,困在城内的人会用那些愈来愈勉强的木栅栏和亚麻布团堵住那些缺口,但这毕竟已不再是原来那座坚不可摧、能够为人们提供坚实保护的城墙了。现在,壁垒后面那支八千人的部队,惊恐地想象着决战时刻的情形。到那时,城外的十五万军队将会对这座已经千疮百孔的城墙,进行决定性的冲击。当前,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刻,到了欧洲世界乃至整个基督教世界实践自己诺言的时候了。在拜占庭城内,成群的妇女带着她们的孩子,整天跪在教堂的圣人遗骨的木匣前祈祷。士兵们在所有的瞭望塔上日夜观望:在土耳其人的船只到处横行的马尔马拉海上,是否会出现期盼已久的、罗马教皇或威尼斯派出的增援舰队?
4月20日凌晨3点,士兵们用灯光发出了信号,因为远方终于出现了船帆。虽然那并不是他们期待中的基督教世界派来的强大舰队,但毕竟是三艘巨大的热那亚战舰。在它们后面,跟着一艘较小的拜占庭的运粮船,它仰仗着它们的保护,徐徐向拜占庭驶来。全城的人都聚集在临海的城墙上,准备对这些支援者表示欢迎。同一时刻,穆罕默德苏丹也跨上了他的战马,离开自己的红色帐营,向停泊着土耳其舰队的港口飞驰而去。他传下命令,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些船只驶进金角湾,阻止它们驶进拜占庭的港口。
瞬息之间,海面上有几千副桨哗哗地响起来。土耳其舰队的战舰虽然略小一些,但是它们有150艘之多。这些战舰都是装备着铁爪篙、掷火器、射石机的三桅帆船,接到命令后一齐向那四艘大型战舰驶去。可是,在强大的风力作用下,那四艘大船仍然放肆地快速行驶着,速度远远超过这些带着武器并大声怒骂着的土耳其船只。四艘大船鼓起圆圆的宽大风帆,无所顾忌地航行着,丝毫不把这些进攻者放在眼里。它们向金角湾的安全港口驶去,因为在拜占庭城区和加拉太之间,有一条著名的铁链一直封锁着海口,到达那里后,它们就会免遭进攻和袭击。眼看四艘大船就要到达目的地,城墙上的数千人甚至已经能辨认船上的每张面孔;城内的男男女女为了能得到这光荣的拯救,都已跪了下来,感谢上帝和圣徒们保佑;港口在慢慢放下叮当作响的铁链,准备迎接这几艘前来增援的船只。
然而,正在此时,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帮助大船快速航行的风,忽然停住了!四艘大船像被一块磁石吸住了一样,死死地停在大海中间。这时,它们距离能够确保它们安全的港口,仅有几箭之远。而敌人那些用桨划的战舰,则没有受到停风的任何影响,它们立刻像一群猎犬一样,朝这四艘瘫痪了的大船扑来。这四艘大船一动不动地僵在大海之中,宛若四座塔楼。敌人的16条战舰紧紧咬住大船,用铁爪篙勾住大船的两侧。为了弄沉它们,敌人用刀斧狠狠地砍;为了把它们点燃,愈来愈多的人爬上锚链,向帆篷投掷火炬和燃烧的柴禾。土耳其舰队的司令下令,让自己乘坐的旗舰冲向那艘运粮船,以便从侧面撞伤它。到了这会儿,两艘船已经像角斗士一样,扭在了一起。开始的时候,热那亚的水兵在头盔的保护下,还能从高出的甲板上阻击攀登上来的敌军,还能用刀斧、石块和希腊人的火把击退他们。但这场搏斗必然会很快结束,因为双方的力量非常悬殊。热那亚的船显然会因为寡不敌众,遭受必败命运。
对城墙上的那几千人来说,这是非常可怕的场面!这些平时在古希腊的战车竞技场上观看血腥搏斗时仍能怀着乐趣的人,现在目睹这场海上的大拼杀却感到无比痛苦。他们认为自己这一方是必然要失败的,因为这四艘船最多还能在这大海的竞技场上撑两小时,然后就会死于敌人的猎犬之下。他们终于盼来了救援者,但却纯属徒劳!君士坦丁堡城墙上绝望的希腊人离救援自己的人仅有一箭之远,却无法前去帮助自己的这些兄弟们,只能站在那里紧握着拳头,气急败坏地狂喊。一些人为了激励那些正在激战的兄弟,不停地做出鼓劲的姿态。另一些人则双手伸向天空,呼唤基督和大天使米迦勒,呼唤自己教派的所有圣者和许多年以来曾经保护过拜占庭的僧侣的名字,祈求他们让奇迹降临。对面加拉太岸边的土耳其人也同样在期待和呼喊。他们用同样的热情祈祷着土耳其人的胜利;大海变成了舞台,海上激战成了斗士表演。苏丹在一群高级将领的拥护下,也骑着快马赶来。他催马下水,直到海水溅湿了上衣才停下来。他用双手在嘴边合成传声筒,用怒气冲冲的声音向自己的士兵高喊,命令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些基督教徒的船只阻挡在拜占庭港口的外面。当看见自己的三桅战舰中有一艘被击退回来时,他不停地大声斥责手下,并挥舞着弯刀,威胁自己的海军司令说:如果你不能取胜,就别活着回来。
虽然四艘基督教徒的船只暂时还没有被击沉或者烧毁,但战斗胜负已分。从四艘大船上向土耳其人的三桅战舰还击的石弹愈来愈少。敌人的兵力是己方的50倍之多。在进行了几个小时的殊死搏斗后,热那亚的水手们的手臂已疲乏不堪。此时,白昼快要结束,太阳已经西沉。尽管到目前为止这四艘大船还没有被土耳其人占领,但至少还要有个把小时这样毫无防御地暴露在敌人面前,而且由于水流的作用,它们已经越来越靠近加拉太后面土耳其人占领的岸边。拜占庭内的所有人都在绝望地喊:完了,完了,完了!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在拜占庭城上那群绝望、怒号、叫苦不迭的人看来,简直是出现了奇迹风来了!开始时是一阵微风徐徐吹来,接着风愈刮愈大。四艘大船上已经低落的篷帆顿时鼓得又大又圆。风,渴望和祈求的风,终于又出现了。四艘大战舰的船头胜利地昂了起来,随着篷帆被猛一下鼓起,船突然起动,冲破了四周的船只。它们自由了,它们得救了。在城墙上几千人的暴风雨般的欢呼声中,第一艘船驶进了安全的港口,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封锁海面的铁链被重新拉起,土耳其人的船只被阻挡在外,那群猎犬似的小船在安全的港口外面已经无可奈何地东分西散。在阴暗、绝望的城市上空又回响起希望的欢呼声,如彩虹般散发着吉祥瑞气。





06
翻山越岭的舰队


拜占庭的人们一整夜都沉浸在狂热的欢乐之中。这一夜他们忘乎所以,浮想联翩,犹如睡梦中甜美的迷魂汤一样,这一线希望的出现让他们神志不清。他们相信自己将会得到拯救,会保证安全。因为他们梦想着,从现在起每星期都会有新的船只带着士兵和粮食到来,并且会像今天的这四艘船一样,能顺利上岸。欧洲没有忘记他们。这种美梦般的期望使他们似乎看到城外的包围已经解除,好像敌人已经被挫败,拜占庭又迎来新的辉煌似的。
但是,穆罕默德也是个梦想家,他是另一种类型更富于奇思异想的梦想家。这类梦想家不会白日做梦,而是知道如何通过自己的意志把梦想变成现实。正当那几艘战舰在欢呼自己在金角湾的港口里十分安全的时候,穆罕默德制订出了一项极富幻想的大胆计划:这项计划在战争史上可以与汉尼拔和拿破仑的最大胆的行动媲美。眼前的拜占庭就像一个金苹果一样,可他却无法占为己有。主要的障碍就是金角湾这个凹得很深的海岬,它像个盲肠似的防卫着君士坦丁堡的一侧。他无法进入这个海湾,因为入口处的边上是热那亚人的据点城市加拉太。穆罕默德曾答应给予这座城市以中立地位,而且即便他能从那里进入,也会被那条横在海面上的铁链拦住。所以,他的舰队从正面冲入海湾是不可能的,只能从热那亚人领地边缘的内部水域出发,去袭击那些基督教徒的战舰。接下来的难题就是如何让一支舰队到达海湾的内部水域。当然,最直接的方法是在海湾里建造一支舰队,但需要花费不止几个月的时间,迫不及待想攻下拜占庭的穆罕默德是无法等待这么长时间的。
于是,穆罕默德筹划出一项近乎天才的计划,他要越过岬角,把他的舰队从无法施展力量的外海,运到金角湾里面的内港,也就是把成百艘的战舰拖拉过多山的岬角地带。这个大胆的计划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历史上从没有哪位梦想家这样做过,在一些人看来它完全是荒诞不经的,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正因为如此,拜占庭人和加拉太的热那亚人从来没有想到过,穆罕默德会有这样一项战略计划,就好像他们之前的罗马人和他们之后的奥地利人没有想到,汉尼拔和拿破仑的军队会神速地越过阿尔卑斯山一样。在世间所有人的思想中,船只能在水里航行,从来没有谁想到过要让一支舰队越过一座山!然而,正是实现看似不能实现的事情,才是一种神奇意志的真正标志,而且人们总是会发现有这样一位军事天才,他会在特定的时刻不因循守旧,随机应变,并嘲笑那些按战争规则进行战争的人们。于是,一次在编年史上无与伦比的大规模行动开始了。穆罕默德让人悄无声息地运来无数圆木头,又让工匠们制作了滑板,然后就像把船固定在活动的干涸船坞上一样,把从海面拖上来的船只,固定在这些滑板上。同时,为了运输的需要,上千名土方工人也开始进入工作一线,把那条经过佩拉山丘的狭窄山路,从上坡到下坡一律填得尽可能平整。不过,为了在敌人面前掩饰突然结集这么多工匠的用意,穆罕默德下令,每天夜里向除中立的加拉太城以外的周围地区,连续发射臼炮。发射这些臼炮的唯一目的,就是转移拜占庭的注意力,以掩护船只越过山地和峡谷,从一个水域进入到另一个水域。当拜占庭城里的人们在忙碌着准备防御只会来自陆路的攻击的时候,无数涂满了油脂的圆木头已经开始悄悄滚动,钉在滑板上的船只在这些巨大的滚木上面一艘接一艘被拖着越过那座山。无数头水牛排成两列,在前面拖着,后面则由水兵们帮着推。每当夜幕一降临,他们就开始这种奇异的迁移行动。世界上的伟大壮举,总是悄无声息地完成的;世界上的智者,也总是深谋远虑的。这个奇迹中的奇迹:将整整一支舰队越过山岭的设想,终于成功了。
在所有伟大的军事行动中,决定性的因素往往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在这方面,穆罕默德的特殊天才尤其显得不同凡响。他的意图丝毫没有被敌人察觉。有一次,这位天才谋略家在谈到自己时曾说过:如果我的胡须中有一根毫毛知道了我的想法的话,我就会把它连根拔掉。当正面的臼炮大张旗鼓地向拜占庭的城墙轰击时,在穆罕默德最周密的安排下,他的命令已经付诸实施了。4月22日夜里,70艘战舰越过山岗和峡谷,穿过种着葡萄的山丘、田野和树林,从一个海面运到了另一个海面。第二天早晨,一支挂着三角旗、载着水兵的舰队,出现在拜占庭市民的视野里,航行在他们曾经以为无法接近的海湾中心。这时的他们,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梦境。当他们揉着双眼,还不明白救援舰队的奇迹降临源于何处时,在他们迄今由海港保护着的这一面城墙底下,已经欢呼和呐喊四起,军号、铜钹、战鼓齐鸣。由于一个天才的计谋,除了加拉太那一片狭窄的中立地带外,隐藏着基督教徒舰队的整个金角湾已经属于穆罕默德和他的军队了。现在,他可以指挥部队从浮桥上毫无阻碍地向拜占庭城墙的较薄弱的一面发起进攻了。由于地广人少,这薄弱的一面城墙本来就十分可怜,如今既然受到了威胁,就显得更脆弱了。穆罕默德的进攻,犹如一个铁的拳头,把牺牲者的咽喉掐得愈来愈紧。


07
救命啊,欧洲!


被围困在拜占庭的人们,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他们知道,即使能牢牢守住这已经出现裂口的一翼防线,如果没有紧急增援到来,在这千疮百孔的城墙后面的八千人要抵住城外的15万人,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不过,威尼斯的执政官不是郑重其事地答应过派来战舰吗?如果东方最华丽的圣索菲亚大教堂面临着变成异教徒的清真寺的危险,罗马教皇会袖手旁观吗?难道被内部纷争、层出不穷的无谓的猜忌而弄得四分五裂的欧洲,还始终没有意识到西方文化所面临的危险吗?被围困的人们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也许欧洲早已准备好了一支增援舰队,只是没有认识到情形的险恶,而迟迟不愿出航。现在,情况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们应该已经认识到,他们的这种犹豫,将会导致拜占庭的灭亡,他们该负多么巨大的责任啊!
然而,该怎样去把这里的情形通知给威尼斯舰队呢?土耳其的战舰在马尔马拉海上到处游弋。如果为了确保安全而出动整个舰队,就意味着舰队可能被敌人彻底毁灭。况且,这样做也会使城防的兵力减少数百名,而在此时,每一位守城的士兵都是非常珍贵的,绝对不能有一丁点儿的浪费。最后,一艘只能坐很少几个人的非常小的船被派了出去。船上乘坐着12名男子,去勇敢地从事这项英雄壮举。如果历史真正是公正的话,那么他们的名字应该像阿耳戈船上的英雄们一样,被世人所传诵。遗憾的是,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为了掩饰身份,他们在这艘双桅小帆船上挂起了一面土耳其人的旗帜,并且都穿上了土耳其人的服装,缠上穆斯林的头巾或者戴着菲斯帽。5月3日午夜时分,封锁海面的铁链静悄悄地松开了。在黑夜的掩护下,这艘勇敢的小船划了出去,将划桨的声音降到了最低。简直是一个奇迹,这艘轻巧的小船竟然安全穿过达达尼尔海峡,驶进爱琴海,而没有被认出来。像往常一样,正是这种非凡的勇敢使对方放松了警惕。穆罕默德几乎考虑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艘乘着12名勇士的小船,竟然敢穿过他的舰队,进行一次阿耳戈英雄们式的航行。
但是,结果却令这群勇敢的人悲伤绝望。在爱琴海上,他们没有看到任何威尼斯的帆船,更没有哪一支正准备出发的舰队。威尼斯和罗马教皇都已忘却了拜占庭,他们全都热衷于那些无关痛痒的教会政治,却忽略了信誉和誓言。这种悲剧性的时刻,在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当急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保卫欧洲文明的时候,各路诸侯和君主却纠结于自己的小小纷争之中:热那亚认为和威尼斯的互相排挤,比联合几个小时抗击共同的敌人更重要;同时,威尼斯对热那亚也是这种态度。海面上空空荡荡,这些勇士们坐在核桃壳似的小船里,绝望地从一个岛屿划向另一个岛屿。但港口都已经被敌人占领,没有一艘友军的船只还敢在这片作战区域内航行。
现在该怎么办?在这12个人当中,有几位已经失去了勇气。这是情有可原的。他们认为再去走一趟那危险之路,返回君士坦丁堡,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即便能回去,也不会带回任何希望,说不定那座城市如今已经陷落;如果他们再回去,等待他们的不是被俘,就是死亡。可是,这些不知名姓的英雄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依然豪情壮志:他们决定回去。既然被委托接受了一项使命,就应该把它完成。拜占庭的人们派他们出来,是为了探听消息,即便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非常令人沮丧的,他们也依然要把它们带回去。于是,这艘小船重新不畏一切地穿过达达尼尔海峡、马尔马拉海和敌人的舰队,返回拜占庭。5月23日,也就是这些英雄们出发的第20天,拜占庭的人早以为这艘小船已经失去了,谁也没有想过它会再回来,更没有奢望它会带来什么消息。可是就在这一天,几个哨兵突然从城墙上挥动起小旗,因为一艘小船正飞快地向金角湾驶来。被围困的人发出了震天响地的欢呼,这倒使土耳其人警觉起来。这时,他们才惊奇地发现,这艘挂着土耳其旗帜、毫无顾忌地驶过他们海域的双桅帆船,原来是一艘敌人的船。无数小艇从四面八方向这艘双桅船冲来,想要在它即将进入安全的港口之前,把它捉住,但土耳其人终究没有成功。因为这艘小船的归来,拜占庭瞬间被希望的气息所笼罩。人们都以为欧洲还一直记挂着这座城市,上次驶来的那几艘船仅仅是先遣舰队而已。人们尽情地欢呼着,叫喊着。不过,这种欢呼只持续了非常短暂的几个小时。晚间时分,真正的坏消息已四处传开。所有人都绝望地得知,基督教世界已经忘却了拜占庭。这些被围困在城内的人,是孤立无援的。如果自己不能拯救自己的话,他们就要被彻底消灭。
08
暴风雨的前夜


昼夜不停的战斗持续了将近6个星期,苏丹开始不耐烦了。他的巨炮已经毁坏了城墙的许多地方。但是,他指挥的所有这一切攻击,到目前为止都被顽强地击退了。对一个统帅来说,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放弃包围,要么在经过无数次小规模袭击后,发起一次大规模的决定性的总攻。穆罕默德召集了所有将领,举行了一次作战会议。所有的顾虑都被他热切的意志所战胜了,结果可想而知。终于,会议决定在5月29日开始这次大规模的决定性的总攻。穆罕默德以他一贯的坚决态度,进行着自己的准备工作。他安排了一次宗教盛典,这支15万人的部队,从最高统帅到普通士兵,全都必须完成伊斯兰教规定的宗教礼仪进行小净和白天的三次礼拜。为了加强炮兵的攻势,给攻占拜占庭创造有利条件,他命人运来了现存的所有火药和石弹。为展开总攻,全军已分编成多个作战单位。穆罕默德苏丹从清晨忙到深夜,一刻也不休息。他骑着马,沿着从黄金角到马尔马拉海的广大前沿阵地,从一个帐营走向另一个帐营,亲自给他的军官和士兵鼓气。他是一个通晓别人心理的人,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能最有效地使这15万人充满斗志。他向他的部下们许下了一个可怕的诺言,后来他完全履行了这项诺言,这既给他带来了荣誉,也给他带来了耻辱。他的传令官敲着鼓、吹着号,到军营的各个角落,去宣读这样的诺言:穆罕默德苏丹以真主的名义发誓,以教祖穆罕默德和四千先知的名义发誓,以他的父王穆拉德二世苏丹的灵魂发誓,以他自己孩子们的头颅和他的军刀发誓保证:在攻陷拜占庭城之后,他的部队可以尽情掠夺三天。城墙之内的所有一切,包括所有的器具和财物、装饰品和珠宝、钱币和金银、男人、女人、孩子,都将属于我们的士兵,而他穆罕默德本人,将放弃所有这些东西。他要得到的只有征服东罗马帝国最后堡垒的荣誉。
这个充满诱惑力的宣言散布开来,士兵们中间立刻一片欢腾。响亮的欢呼声犹如狂风的怒号,一片叫喊真主的祈祷声犹如大海的咆哮。就像一阵风暴一样,这些声音向已经胆战心惊的拜占庭城飘去。抢啊!抢啊!,简直成了士兵们上战场的口号。它随着土耳其人的战鼓回荡,随着他们的铜钹和军号齐鸣。到了夜里,军营里像节日里一样灯火辉煌。被围困的拜占庭人站在城墙之上,看到的是平原和山丘上到处燃起灯光和火把,犹如天上的繁星。在取得胜利之前,敌人就已经在用喇叭、笛子、铜鼓和手鼓庆祝胜利了,这场面犹如异教徒祭司在献上牺牲以前,进行的那种嘈杂而又残酷的仪式一样,的确让人不寒而栗。然而,到了午夜时分,根据穆罕默德的命令,所有的灯光突然一下子全部熄灭,千千万万人的欢呼声音瞬间消失了。对那些被搅扰得心神不定的偷听者们来说,这种令人不安的一片漆黑和寂静的沉默,犹如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样,显然是一种不祥之兆,比亮光中的喧闹和狂欢更令人恐惧。


09
圣索菲亚教堂最后的弥撒


此时,不需要排除任何一个探听消息的人,也不需要任何一个从敌人那边投奔来的人,被围困在城里的人便可知道自己面临的处境。他们知道,穆罕默德已经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因而对于未来的巨大危险和自己重大责任的预感,就像暴风雨前的乌云一样笼罩着整座城市的上空。在这最后几个小时内,这些平时四分五裂和陷于宗教纷争的居民聚集在了一起世界上空前团结的场面,总是到了最危急的关头才出现。为了大家都能尽力保卫仅存的一切:基督教的信仰、伟大的历史、共同的文化,东罗马皇帝举行了一次激动人心的仪式。他传下命令,全城的人,不管是东正教徒还是天主教徒,不论是传教士还是普通信徒,城内的老老少少都聚集在一起,举行一次空前绝后的宗教游行,所有人都必须参加。当然,这时候谁也不愿留在家里,全城从最富有的富翁到最贫穷的穷人,所有人都虔诚地排在庄严的行列中,唱着上帝保佑的祈祷歌。队伍穿过城内后,又经过了外面的城墙。在队伍的最前面,是从教堂里取出来的希腊正教的圣像和圣人的遗物。人们在城墙上所有有缺口的地方,都贴上一张圣像,就好像它能比世间的武器更能抵抗异教徒的进攻似的。与此同时,君士坦丁皇帝把元老院的成员、高官显贵和指挥官们召集到自己身边,向他们作了最后一次讲话,以激励他们的勇气。虽然他不能像穆罕默德那样许诺给众人无数的战利品,但他有自己的方法。他向众人描述了他们将为全体基督教徒和整个西方世界而战,如果能击退这最后一次决定性的进攻的话,他们将赢得怎样一种无上的荣誉。同时,他也向众人描述了如果他们败给那些杀人放火之暴徒,他们将面临怎样一种危险。穆罕默德和君士坦丁两人都知道:这一天将决定此后几百年的历史。
接着,最后的一幕灭亡之前令人难忘的热烈场面,也是欧洲历史上最最感人的场面之一开始了。这些濒临死亡的人都聚集在圣索菲亚教堂里自从基督教东、西两个教派建立起兄弟般的关系以来,它是当时世界上最豪华的基督教教堂。全体宫廷人员、贵族,希腊教会和罗马教会的教士,以及全副武装的热那亚和威尼斯的水陆士兵,都齐集在皇帝四周。在他们后面,黑压压的跪着好几千人,他们是一群被恐惧和忧虑所包围的老百姓,他们毕恭毕敬、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蜡烛好像在同低垂的拱顶形成的黑暗进行殊死搏斗一样,照耀着这一片跪着祷告的人群,他们在这里祈求上帝。这时候,大主教庄严地提高了嗓门,带头祈祷,唱诗班跟着同他唱和。西方世界神圣的声音、永恒的声音音乐,在大厅里再次响起。接着,人们跟着皇帝一个一个走到祭台前,去领受笃诚带来的安慰。不停歇的祈祷声缭绕在宽敞的大厅里,回旋在高高的拱顶上。这里开始了东罗马帝国的最后一次安魂弥撒。在查士丁尼建造的这座教堂里,举行基督教的仪式,这是最后一次了!
激动人心的仪式举行过后,皇帝匆匆地最后一次返回皇宫,请自己的所有臣仆原谅他以往对待他们的不周之处。然后,他骑上马,沿着城墙从一端走到另一端,亲自为士兵鼓劲,就正如他那位不可一世的对手穆罕默德此时正在做的那样。深夜时分,土耳其军营那边的欢呼声和武器的叮当声已经停止了。城内的几千人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清晨的到来,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10
被忘却的凯尔卡门


凌晨一点钟,穆罕默德发出了进攻的信号。巨大的军旗迎风飞舞,数以万计的人一致地呼喊着真主、真主,拿着武器、云梯、绳索和铁爪篙冲向拜占庭的城墙。同时,土耳其军中所有的战鼓敲起,所有的军号吹响,震耳欲聋的大鼓、铜钹、笛子的声音和人的呐喊、大炮的轰鸣汇成一片,像暴风雨一样朝着拜占庭的人们袭来。那些未经训练的非正规军被毫不留情地派出去,他们必须率先冲上城墙在穆罕默德的进攻计划中,这些半裸着的躯体,只是替死鬼而已,目的是要在主力部队发起总攻的冲锋之前,削弱敌人的战斗力。这些被驱赶的替死鬼带着数以百计的云梯,在黑暗中向前奔跑,向城垛、雉堞攀登上去。他们被击退下来后,接着又冲上去。他们没有退路,必须这样接二连三地向上冲。在他们这些仅仅用来当作替死鬼的无谓的牺牲品的身后,是土耳其的精锐部队。他们不停地把这些替死鬼驱赶向几乎是必死的境地。这些毫无防御能力的人肉装甲,根本无法抵挡无数的矢箭和石块,所以守在城上的人暂时还处于优势。但是,他们此时面临的真正危险,是自己的精力损耗而这正是穆罕默德想要的结果。城墙上的人全身穿着沉重的甲胄,持续不停地迎战不断冲上来的轻装部队。他们一会儿在这里战斗,一会儿又不得不跳到另一处去战斗。就在这样被动的防御中,他们的旺盛精力被消耗殆尽了。现在,进行了两小时的搏斗后,东方已经开始泛白,由安纳托利亚人组成的第二梯队发起了冲锋,他们的境况也就越来越危险,因为这些安纳托利亚人都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战士,并且同样有网状的铠甲围在身上。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在数量上占着绝对优势,而且事先得到充分的休息。相比之下,守在城上的人却不得不四处去保卫突破口。不过,进攻者所到之处还是不断地被击退下来。于是,穆罕默德不得不用上自己最后预备的精锐部队奥斯曼帝国的中坚力量、土耳其近卫军。他亲自率领这一万两千名经过精挑细选的、身强力壮的士兵当时被欧洲视为最优秀的军旅齐声呐喊向疲惫不堪的敌人冲去。现在的确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城里所有的钟都已敲响,号召最后还能参加战斗的人都到城墙上来。水兵们也都从船上被召集到城墙上,因为真正决定性的战斗已经打响。对守卫在城上的人来说,倒霉的是热那亚援军的司令官、无比勇敢的朱斯蒂尼亚尼被矢石击中而身负重伤,被抬到船上去了。他的倒下,使守卫士兵发生了动摇。不过,皇帝已亲自赶来,加入到这十分危险的战斗之中。于是,敌人的冲锋的云梯再次推了下去。在双方殊死的搏斗中,拜占庭似乎又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最危急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他们击退了最疯狂的进攻。但是,就在此时,一次悲剧性的意外,瞬间就决定了拜占庭的命运。就像有时历史在它令人不解的决定中所出现的那几秒钟一样,在那神秘莫测的几秒里的一秒钟,一下子就决定了拜占庭的命运。
这是一件完全不可想象的事,距离敌人真正进攻的地方不远,有几个土耳其士兵通过外层城墙中的缺口之一冲了进来。他们不敢直接向内城墙冲去,而是十分好奇和漫无目的地在第一道城墙和第二道城墙之间四处乱闯。突然,他们发现在内城墙的较小的城门中间,有一座城门被称为凯尔卡门的城门。由于令人无法理解的疏忽,这扇小门竟然敞开着。凯尔卡门不过是一扇普通的小门,和平时期在其他几座大城门紧闭的几小时内,人们都从这座小门出入。正因为它不具有军事意义,所以人们在最后一夜的激动中,竟然忘记了它的存在。那几个土耳其士兵惊奇地发现,这扇门正在坚固的工事中间向他们悠闲地敞开着。起初,他们以为这是军事上的一种诡计,因为他们觉得这事儿太荒唐了。按照常规,防御工事前的每一个缺口、每一个小窗口、每一座大门前,都会堆积着如山的尸骨,燃烧的油脂和矛枪也会一股脑地飞出来。而现在,这扇通向城中心的凯尔卡门大敞着,这里的景象和平的就像星期天一样。他们立刻设法叫来了增援部队。于是,整整一支部队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冲进了内城。那些守卫在外层城墙上的人丝毫没有察觉,谁也没有想到敌人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更糟糕的是,有几个士兵发现在自己的防线后面有土耳其人时,竟然不禁喊出声来:城市被攻下了!在战场上喊出这样不确实的谣言,那真是比所有的大炮更能置人于死地。现在,土耳其人也跟在这喊声后面大声欢呼:城市被攻下了!于是,一切抵抗在这一句呼喊声中被彻底粉碎了。水兵们以为自己被出卖了,纷纷逃离阵地,以便及时逃回港口,逃到自己的船上去。君士坦丁皇帝带着几个随从与入侵者拼死搏斗,但大势已去,他还是战死了。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没有人认出他来。第二天,人们在一大堆尸体中,根据一双饰有一只金鹰的朱红靴,才确认了这件事。东罗马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光荣地以罗马精神随同他的帝国同归于尽了。微乎其微的一次意外一扇被人忘记了的凯尔卡门,就这样决定了世界历史。


11
十字架的崩塌


有时候,历史就是在做数字游戏。因为刚好在一千年前,罗马城遭受了汪达尔人惨无人道的洗劫;一千年后,同样的浩劫又降临在拜占庭。一贯信守自己誓言的穆罕默德,可怕地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在第一次屠杀以后,他听任自己的士兵在城内大肆抢劫房屋、宫殿、教堂、寺院、男人、妇女、孩子。数以千计的人像地狱里的魔鬼一样,在大街小巷中争先恐后地追逐,互不相让。教堂里,金制的器皿在那里发亮、珠宝在那里闪耀,那必然是首先遭到冲击的地方。那些掠夺者闯进一家住房时,就立刻把自己的旗子挂在屋前,为的是告诉随后来到的人,这里的战利品已经全部有主了。所谓战利品,不仅仅是宝石、衣料、黄金、浮财,还包括女人、男人和儿童。女人是苏丹宫殿里的商品,男人和儿童是奴隶市场上的商品。那些躲在教堂里的可怜的人,被成群结队地用皮鞭赶了出来。那些年纪大的人,没有用处也无法出卖,掠夺者便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那些年轻人像牲口一样,被捆起来拖走了。他们在大肆抢劫的同时,又进行了最野蛮、最泯灭人性的破坏。在经过几乎同样可怕的洗劫后,十字军残留下来的一些宝贵的圣人遗物和艺术品,被这一群疯狂的胜利者又砸、又撕、又捣,弄得七零八碎。珍贵的绘画被烧毁了,最杰出的雕塑被敲碎了,凝聚着几千年的智慧、保存着希腊人的思想和诗作的书籍被焚毁了,或者就这样无所谓地扔掉了。这些无比珍贵的精神财富,从此永远消失了。人类将永远不会明白,在那命运攸关的时刻,那扇敞开的凯尔卡门带来的灾难,究竟有多么不可饶恕!在洗劫罗马、亚历山大里亚和拜占庭时,人类的精神世界遭到的损失究竟有多么巨大!
直到取得这一伟大胜利的当天下午,当大屠杀已经结束时,穆罕默德才进入这座被征服的城市。他骑在那匹金辔马鞍的骏马上,自负而严肃。经过那些粗暴野蛮抢掠的场面时,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他始终信守着自己的诺言,不去干扰那些为他赢得了胜利的士兵们正在进行着的可怕的行径。不过,对他来说,去争夺什么已经不重要,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一切。所以,他高傲地径直向大教堂拜占庭的辉煌中心走去。在此之前,他已经在自己的营帐里怀着向往的心情,仰望圣索菲亚教堂的闪耀发亮而又不可及的钟形圆顶,已经有50多天了。现在,他可以作为一个胜利者,无所顾忌地进入教堂的铜大门了。不过,穆罕默德还要克制一下自己的焦躁心情。在他把这教堂永远献给真主之前,他要先感谢真主。他毕恭毕敬地从马背上下来,跪在地上向真主磕头、祈祷礼拜。然后,他拿起一撮泥土,撒在自己的头上,为了使自己记住他本人是个不能永生的凡人,因而不能炫耀自己的胜利。在向真主表示了自己的敬畏之后,他才站起身来,作为真主的第一仆人,大踏步地走进查士丁尼大帝建造的、神圣智慧的教堂圣索菲亚大教堂。
穆罕默德怀着好奇和激动的心情,细细地察看着这座华丽的建筑。高高的穹顶、闪闪发亮的大理石和马赛克、精致的弧形门拱,这一切在黄昏中都显得格外明亮。他认为,这座用来祈祷的超级杰出的宫殿,是属于他的真主的,而不是他自己。于是,他立刻吩咐人叫来一个伊玛目,让他登上布道坛,从那里宣讲教祖穆罕默德的信条。此时,这位土耳其君主面向麦加,在这基督教的教堂里向三界的主宰者真主作了第一次祷告。第二天,工匠们就接到新任务,要把所有基督教的标志统统去掉。基督教的圣坛被拆除了,无辜的马赛克被粉刷上石灰。高高矗立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千年以来一直伸展着双臂,环抱着人间的一切苦难,如今随着一声巨响,硬生生地崩塌在地上。
石头落地的巨大声音,在教堂里回响,同时传到了远方。整个西方世界都在为这十字架的倒坍而颤抖。这个惊人的噩耗在罗马、热那亚、威尼斯恐怖地回响着,并像事先发出警告的巨雷一样,翻滚在法国和德国的上空。欧洲终于万分恐惧地认识到,由于自己的无动于衷,这股劫数难逃的破坏力量竟从那座忘却了的凯尔卡门闯了进来,整个欧洲都要因为这股暴力,而被遏制数百年。然而,历史的进程就像人生一样,瞬间的错误会铸成千古之恨,由于迟延一个小时而造成的损失,用千年的时间也难以赎回。




第五篇滑铁卢的世界性一瞬
(拿破仑,1815年6月18日)







命运总是迎着强有力的人物和不可一世者走去。多少年来,命运总是屈从于这样的人:恺撒、亚历山大、拿破仑,因为这些像命运本身一样神秘莫测的人物,总是能让命运倍加欣赏。
但有时候,当然,这在任何时代都是极为罕见的,命运也会出于一种奇怪的心情,把自己抛到一个平庸之辈的手中。有时候这是世界历史上最令人惊奇的时刻命运之线在瞬间是掌握在一个窝囊废手中。像忽起的一阵风暴似的,一些平庸之辈一下子被卷进了英雄们的游戏世界。当重任突然降临到他们身上时,与其说他们感到庆幸,倒不如说他们更感到恐惧。他们几乎都是把迎面飞来的命运又颤颤巍巍地从自己手里失落。一个平庸之辈能抓住机缘使自己平步青云,是非常难得的。因为伟大的事业降临到渺小人物的身上,仅仅是短暂的瞬间。错过了这一瞬间,就决不会再遇见第二次。
01
格鲁希


拿破仑这头囹圄中的雄狮从厄尔巴岛的囚笼中闯出来了!这则消息就像一枚呼啸着飞来的炮弹,在维也纳会议期间的交际舞会、谈情说爱、玩弄权术和互相争吵中流传开来。然后,其他的信使也快马加鞭地飞奔而来:拿破仑占领了里昂;他赶走了国王,军队又都狂热地举着旗帜投奔到他那一边;他回到了巴黎,他住进了杜伊勒里王宫。莱比锡大会战和20年生灵涂炭的战争,全都白费了。那些刚刚还在互相抱怨和争吵的大臣,像是被一只利爪抓住了一样,又都聚集在一起。他们立刻联合起来,调集了一支英国军队、一支普鲁士军队、一支奥地利军队、一支俄国军队,要彻底击败这个篡权者。欧洲合法的皇帝和国王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恐万状。威灵顿从北边向法国进军;布吕歇尔统率一支普鲁士军,作为他的增援部队,从另一方向前进;施瓦尔岑贝格在莱茵河畔整装待发,而作为后备军的俄国军团,正带着全部辎重,缓慢地穿过德国。
拿破仑马上就看清了这种致命的危险。他知道,决不能就这样看着这些猎犬集结成群,必须在普鲁士人、英国人、奥地利人联合成为一支欧洲盟军之前,在自己的帝国没落之前,逐个将他们消灭。他必须迅速行动,否则,国内就会怨声四起。他必须在共和分子重整旗鼓之前,在他们同王党分子联合起来之前,就赢取战争的胜利。他必须在富歇这个奸诈狡猾的两面派和与其一丘之貉塔列兰结成同盟,并从背后置他于死地之前,就班师凯旋。他必须充分利用自己军队高涨的热情,一鼓作气地消灭自己所有的敌人。每一天都是损失,每一小时都是危险。于是,他匆匆忙忙地把赌注押在欧洲流血最多的战场比利时上面。6月15日凌晨3时,拿破仑大军(这是现在他仅有的一支军队)的先头部队越过边界,进入比利时。16日,他们与普鲁士军队在林尼遭遇,随后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这是这头雄狮闯出牢笼之后进行的第一次猛击,这一击虽然非常厉害,却并非致命一击。普军虽被击败,但并未被消灭,残部向布鲁塞尔撤退。
现在,拿破仑准备进行第二次猛击,即向威灵顿的部队进攻。他不允许自己喘息,也不允许对方喘息。因为拖延的时间越长,对方增添力量的可能性就越大。而如果他取得了胜利,捷报将会像烈性烧酒一样,使自己身后的祖国和流尽了鲜血、不安的法国人民如醉如狂。17日,拿破仑率领全军到达奈特-布拉高地前。那时候,威灵顿,这个头脑冷静、意志坚强的对手,已在高地上筑好工事,等待着拿破仑的到来。而拿破仑的一切部署也空前细致、周到,他的军令空前清楚、明白。他反复斟酌了进攻的方案,也充分估计到了自己将面临的各种危险,也就是布吕歇尔的军队仅仅是被击败,而并未被消灭。这支军队随时可能与威灵顿的军队会合。为了防止这种可能性,他决定抽调出一部分部队去跟踪追击普鲁士军,以阻止他们与英军会合。
最后,他将这项任务交给了格鲁希元帅。格鲁希是一个平庸的人,他为人老实、可靠,做事兢兢业业。他担任骑兵队长时,曾做得十分出色,但他也仅仅是一位骑兵队长而已。他没有缪拉那样的胆识魄力,没有圣西尔和贝尔蒂埃那样的智慧,更缺乏内伊那样的英雄气概。在他的身上,没有神话般的传说,他也不曾被任何人描绘成威风凛凛的勇士。在拿破仑的英雄传奇中,他没有显著的业绩使他赢得荣誉和地位。众人所熟识的,只是他的不幸和厄运而已。他从军20年,参加过从西班牙到俄国、从尼德兰到意大利的历次战役。在这些战役中,他缓慢地、逐级升到元帅的军衔。他当然有成绩,但却没有特殊的贡献。他的前任们相继死于奥地利人的子弹、埃及的烈日、阿拉伯人的匕首、俄国的严寒德塞在马伦哥,克莱贝尔在开罗,拉纳在瓦格拉姆。于是,元帅的位置空了下来,留给了他。他经受住了无数次战争的煎熬,最终水到渠成,成为了元帅。在他的军人生涯中,没有过一次青云直上的经历。
拿破仑大概也知道,格鲁希既不是气吞山河的英雄,也不是运筹帷幄的谋臣,他只不过是一个老实可靠、循规蹈矩的人。但是,他自己的元帅,一半已经英勇牺牲,其余几位已对这种无休无止的风餐露宿的戎马生活十分厌倦,这会儿正待在自己的庄园里呢。所以,没有其他的选择,拿破仑只好将重任委于这个平庸的人。
6月17日,林尼一仗胜利后的第一天,也是滑铁卢战役的前一天。上午11时,拿破仑第一次把独立指挥权交给格鲁希元帅。就在这一天,在这短暂的瞬间,唯唯诺诺的格鲁希一改往日一味服从的军人习气,独自一人走进世界历史的行列。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这又是怎样的一瞬间啊!他接到的命令非常清楚:当拿破仑向英军进攻时,格鲁希务必率领交给他的三分之一兵力,去追击普鲁士军。这项任务似乎非常简单,因为它既不曲折也不复杂。然而,即便是一柄剑,也是柔韧可弯,带有双面刃的啊!因为在向格鲁希交待追击任务的同时,拿破仑还清楚地交待他:必须始终和主力部队保持联系。
格鲁希元帅有些犹豫地接受了这项命令。他本来不习惯独立行事,但当他看到拿破仑皇帝天才般的目光时,他的心里开始感到踏实,于是不加思索地接下了重任。此外,他好像已经察觉出自己手下将军们对他的不满。当然,也许还有命运的翅膀在暗中拨弄他呢。总之,一想到大本营就在附近,他便放心了。从他的部队到拿破仑的主力军之间,急行军只需三个小时。
格鲁希的部队在瓢泼大雨中出发。士兵们在软滑的泥泞地上缓慢地向普军运动,或者至少可以说,他们是朝着布吕歇尔部队所在地的方向前进。
02
卡右一夜


北方的暴雨下起来就不愿意停下,拿破仑的军队在黑暗中步履艰难地前进。每个人都被淋得像落汤鸡似的,靴底上至少粘有两磅烂泥。行进途中,没有任何蔽身之处,没有人家,没有房屋,连麦秆稻草也都是湿淋淋的,无法在上面躺一下。于是,拿破仑只好让10个或12个士兵背靠背坐在地上,直着身子在滂沱大雨中睡觉。拿破仑自己没有休息,在这四外漆黑的天气里,无法侦察敌情,侦察兵的报告很含糊,他为此心焦如焚,坐卧不安。况且,他还不知道威灵顿是否会迎战,格鲁希方面又没有传来任何关于普军的消息。半夜一点钟,拿破仑冒着滂沱的骤雨,走到英军炮火射程之内的阵地前沿。在雾蒙蒙中,隐现出英军阵地上的稀薄灯光。拿破仑一边走着,一边思考进攻方案。天破晓时,他才回到卡右的小屋子里,这是他的简陋至极的统帅部。在这里,他看到了格鲁希送来的第一批报告。报告中关于普军撤退去向的消息非常含糊,尽是有一些正在继续追击普军之类的宽慰人的话。雨渐渐地停了,拿破仑在房间里焦虑地踱来踱去,不时地凝望着黄色的地平线,确定是否能看清远处的一切,以便使自己下定决心。
早上五点,雨全停了,阻碍他下决心的胸中迷雾似乎也消散了,拿破仑终于下达了命令:全军务必在九点钟做好总攻准备!传令兵向各方出发,不久就响起了集合的鼓声。这时,他才在自己的行军床上躺下,睡了两小时。


03
滑铁卢的上午


上午九点钟时,部队尚未全部到齐。下了三天的雨,地上又湿又软,行路困难,炮兵的转移速度受到了影响。这时,太阳缓缓地从云层中露出来,光芒洒满大地。不过,空中刮着大风,今天的太阳可不像当年奥斯特里茨的太阳那样金光灿烂,预兆着吉祥。今天的太阳似乎非常阴郁无力,只散射出淡黄色的微光。北方的阳光经常如此。终于,部队准备就绪,处于待命状态。开始战役前,拿破仑又一次骑着自己的白色牝马,沿着前线,从头至尾检阅一番。在呼啸的寒风里,旗手们举起战旗,骑兵们英武地挥动战刀,步兵们用刺刀尖挑起自己的熊皮军帽,向皇帝致意。所有的战鼓被狂热地敲响,所有的军号都对着自己的统帅欢快地吹出清亮的号音。但是,有一种声音却盖过了这一切响彻四方声音,那就是从各个师团滚滚而来的雷鸣般的欢呼声。这是从七万士兵的喉咙里迸发出来的、低沉而宏亮的欢呼声:皇帝万岁!
20年来,拿破仑进行过无数次检阅,但这次检阅却是空前壮观、热烈的。欢呼声刚一消失,十一点钟比预定时间晚了两小时,而这恰恰是致命的两小时炮手们接到命令:用榴弹炮轰击山头上身穿红衣的英国士兵。接着,内伊这位勇者中的勇者,率领步兵发起冲锋。决定拿破仑命运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关于这次战役,曾有过无数的描述。但人们似乎依然津津有味地去阅读关于它的各种各样令人心潮澎湃的记载,一会儿去读司各特写的宏篇巨制,一会儿去读司汤达写的片断插曲。无论是从远看,还是从近看,无论是从统帅的山头上看,还是从盔甲骑兵的马鞍上看,这次战役都是伟大的,具有多方面意义的。它是一部扣人心弦的富于戏剧性的艺术杰作,一会儿令人感到恐惧,一会儿又令人充满希望,两者不停地变换着位置。最后,这种变换突然成了一场灭顶之灾。这次战役是真正悲剧的典型,因为欧洲的命运全系在拿破仑这一个人的命运上,而拿破仑的存在,犹如节日里绚烂的焰火,在倏然坠地、永远消逝之前,又再次直冲云霄。
从上午十一点至下午一点,法军师团向高地进攻,一度占领了村庄和阵地,但又被击退下来,继而又发起进攻。已经约有一万具尸体横在空旷、泥泞的山坡上。可是双方除了大量消耗以外,都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双方的军队现在已经疲惫不堪,双方的统帅也都焦虑不安。他们都知道,谁先得到增援,谁就将取得胜利。威灵顿等待着布吕歇尔,拿破仑盼望着格鲁希。拿破仑心情焦灼,不时地端起望远镜,又一个接着一个地派传令兵到格鲁希那里去。一旦格鲁希元帅及时赶到,奥斯特里茨的太阳就将重新照耀在法兰西的上空。


04
格鲁希的失误


然而,格鲁希并没有意识到,在自己手中,还握着拿破仑的命运。他只是遵照命令,在6月17日晚间出发,按预计的方向去追击普鲁士军队。雨停了,那些昨天才第一次尝到火药味的年轻士兵,像是在一个和平的环境里散步一样,无忧无虑地、慢腾腾地行走着。因为敌人始终没有出现,他们也没有找到被击溃的普军撤退的踪迹。
正当格鲁希元帅在一户农民家里匆忙吃早饭的时候,忽然感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震动,所有的人都专心细听。从远处接二连三地传来沉闷的、渐渐消失的声音:这是大炮的声音,是远处炮兵正在开炮的声音,不过并不太远,至多只有三小时的路程。几个军官用印第安人的姿势伏在地上,试图进一步听清方向。从远处传来的沉闷回声,依然不停歇地隆隆滚来。这是圣让山上的炮火声,是滑铁卢战役开始的声音。格鲁希向部下们征求意见,副司令热拉尔急切地要求,立即向开炮的方向前进!第二个发言的军官也赞同说,赶紧向开炮的方向转移,只是要快!所有的人都认定:拿破仑已经向英军发起攻击了,一次重大的战役已经开始。但格鲁希却拿不定主意,他习惯于听从命令,唯唯诺诺地死抱着写在纸上的教条皇帝的命令:追击撤退的普军。看到他如此犹豫不决,热拉尔便激动起来,急切地说:赶快向开炮的地方前进!这位副司令当着20名军官和平民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在请求,而简直像是在下命令。对这样的态度,格鲁希感到非常不快。他用更为严厉和生硬的语气说,在皇帝撤销命令之前,他要坚决执行自己的责任。军官们绝望了,而隆隆的大炮声却在这时沉默下来,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热拉尔只能尽最后的努力。他恳切地请求,至少能让他率领自己的一师部队和若干骑兵赶到那边的战场上去,并保证自己能及时赶到。格鲁希考虑了一下,只用了短短的一秒钟!




05
决定世界命运的一秒


格鲁希思考的这一秒钟,是非同寻常的一秒钟它决定了他自己的命运、拿破仑的命运和世界的命运。在瓦尔埃姆的一间农舍里逝去的这一秒,决定了整个19世纪;而决定这一秒钟的,是这个平庸之人的一张嘴,是这双神经质的手中那张揉皱了的皇帝的命令。这是多么的不幸!如果格鲁希在这一瞬间有勇气、有魄力、不拘泥于皇帝的命令,而是相信自己、相信显而易见的信号,那么法国的命运也就被改变了。可惜,这个毫无主见的家伙从不会听从命运的召唤,而只是坚守那些写在纸上的条文。
一秒钟后,格鲁希用力地摇了摇手。他说,那样做是不负责任的,他不能把这样一支小部队再分散兵力,他的任务是追击普军,这是他全部要做的事情。就这样,他拒绝了这一违背皇帝命令的行动。军官们无奈地沉默了,没有一个人再说一句话。决定性的一秒钟,就在这一片静默之中消逝了,一去不复返。此后,无论再用怎样的言辞,怎样的行动,都无法弥补这一秒钟。威灵顿胜利了。
格鲁希的部队继续前进,热拉尔和旺达姆愤怒地紧握着拳头。不久,格鲁希自己也不安起来,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了,他越来越没有把握,因为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普军始终没有出现。显然,他们并没有退往布鲁塞尔。接着,侦察人员报告了种种可疑的迹象,说明普军在撤退过程中已分几路,转移到了正在激战的战场。如果这时候格鲁希立刻率领队伍去增援拿破仑,还是来得及的。但他却没有,他只是怀着愈来愈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命令,等待着皇帝要他返回的命令。然而,这个命令却迟迟没有来。只有低沉的隆隆炮声,震颤着大地,炮声却愈来愈远。拿破仑背水一战的滑铁卢战役,正在激烈地进行,炮弹就是投下来的铁骰子。


06
滑铁卢的下午


时间到了下午一点钟,拿破仑的四次进攻虽然被击退下来,但威灵顿主阵地的防线显然也露出了破绽。拿破仑加强了对英军阵地的炮击,准备发起一次决定性的攻击。炮火的硝烟像屏幕似地挡住山头之前,拿破仑在这里最后视察了一遍战场。
这时,他发现东北方向有一股部队迎面奔来,好像是从树林里窜出来的。一支新的部队!所有的望远镜都立刻对准了这个方向。难道是格鲁希大胆地违背命令,奇迹般地及时赶到了?可是没有!一个带上来的俘虏报告说,这是布吕歇尔将军的前卫部队,是普鲁士军队。这时,拿破仑第一次预感到,那支被击败的普军已经摆脱了追击,抢先与英军会合;而他自己却用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在空地上作毫无用处和目标的运动。于是,他立即给格鲁希写了一个手令,命他不惜一切代价,立刻赶过来,并阻止普军前往威灵顿战场运动。
同时,内伊元帅接到了进攻的命令:必须在普军到达之前,歼灭威灵顿部队。突然之间,获胜的机会大大减少了。此时此刻,无论下多大的赌注,都不能算是冒险。整个下午,法军一次又一次地向威灵顿的高地发起冲锋,战斗一次比一次残酷,投入的步兵一次比一次多。他们几次冲进被炮弹炸毁的村庄,又几次被击退出来;随后,他们又擎着飘扬的旗帜,向着已被击散的方阵蜂拥而上。但是,威灵顿的阵地依旧岿然不动,格鲁希那边也始终没有消息。当看到普军的前锋部队渐渐逼近时,拿破仑万分焦急,他不住地喃喃低语:格鲁希在哪里?他究竟待在什么地方?他手下的指挥官们,也都变得心神不安。内伊元帅已决定把全部队伍都拉上去,与英军决一死战(他的坐骑已有3匹被击毙)他是那样的鲁莽勇敢,而格鲁希又是那样的优柔寡断。内伊把全部骑兵投入战斗。于是,一万名拼死战斗的重骑兵和轻骑兵踩烂了英军的方阵,砍死了英军的炮手,冲破了英军的最初几道防线。虽然他们再次被迫撤退,但英军的战斗力已濒于殆尽。山头上像箍桶似的严密防线开始有了突破口。当受到重大伤亡的法军骑兵被炮火击退下来时,拿破仑的最后预备队老近卫军,正步履艰难地向山头进攻。欧洲的命运全系在能否攻占这一山头上。


07
最后的决战


从上午开始,双方的四百门大炮不停地轰击着。前线骑兵部队向开火方阵冲杀的铁蹄声,响彻云霄,咚咚战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整个平原都在颤动!但是在双方的山头上,双方的统帅似乎都听不见这嘈杂的人声,他们只是倾听着更为微弱的声音。
两只表在双方的统帅手中,像小鸟的心脏似的在嘀嗒作响。这轻轻的钟表声超过所有震天的吼叫声。拿破仑和威灵顿各自拿着计时器,数着每一小时,每一分钟,计算着还有多少时间,最后的决定性的增援部队就该到达了。威灵顿知道,布吕歇尔就在附近;而拿破仑则希望,格鲁希也在附近。现在双方都已没有后备部队了。谁的增援部队先到,谁就是这次战役的胜利者。两位统帅都在用望远镜观察着树林边缘。现在,普军的先头部队像一阵烟似的出现在那里。难道这仅仅是一些被格鲁希追击的散兵?还是被追击的普军主力?此时,英军只能作最后的抵抗了,而法国部队也已精疲力竭。就像两个气喘吁吁的摔跤对手,双臂都已瘫软,他们喘着一口气,准备进行最后一次较量:决定性的最后一个回合已经来到。
忽然,普军的侧翼响起了枪击声。只听见轻火器的声音!难道发生了遭遇战?拿破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格鲁希终于来了!他以为自己的侧翼现在已有了保护,于是集中了最后剩下的全部兵力,向威灵顿的主阵地再次发起攻击。这主阵地就是布鲁塞尔的锁匙,必须将它摧毁;这主阵地就是欧洲的大门,必须将它冲破。
然而,刚才那一阵枪声仅仅是一场误会,格鲁希并没有到来。只是由于汉诺威兵团的军装有些不同,赶来的普军向汉诺威士兵开了枪。很快,这场误会的遭遇战就停止了。现在,普军的大批人马像山洪暴发一样,浩浩荡荡地从树林里穿出来。远处飞奔而来的根本不是格鲁希的部队,而是布吕歇尔的普军。厄运降临了!这个消息飞快地在拿破仑的部队中传开。部队开始退却,但还有一定的秩序。威灵顿抓住这一关键时刻,骑着马走到坚守住的山头前沿,脱下帽子,在头上向着退却的敌人挥动。这是一个预示着胜利的手势,他的士兵立刻明白了。剩下的全部英军一下子跃身而起,冲向溃退的敌人。同时,普鲁士骑兵也从侧面向仓皇逃窜、疲于奔命的法军冲杀过去。只听得一片惊恐的尖叫声:大家逃命吧!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这支曾有着赫赫军威的部队,变成了一股被人驱赶着的人流,纷纷惊慌失措地抱头鼠窜。这股人流卷走了一切,包括拿破仑本人。策鞭追赶的骑兵对这股迅速向后逃命的人流,就像对待手无寸铁、毫无知觉的流水一样猛击猛打。在一片惊恐的混乱中,他们很轻松地缴获了拿破仑的御用马车和全军的贵重财物,俘虏了他的全部炮兵。只是由于黑夜的降临,拿破仑才成功逃离,拯救了他的性命和自由。半夜时分,满身污垢、疲惫不堪的拿破仑才在一家低矮的乡村客店里,疲倦地躺坐在扶手软椅上。这时,他已不再是个皇帝了。他的帝国、他的王朝、他的命运全完了。一个微不足道小人物的怯懦,毁掉了他这个最有气魄、最富谋略的人物在20年里所建立起来的全部英雄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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