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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西藏脸书:一个时代的藏人肖像·1

書城自編碼: 2811353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化地域文化
作者: 黄静薇
國際書號(ISBN): 9787544353809
出版社: 海南出版社
出版日期:
版次: 0 印次: 1
頁數/字數: /700000
書度/開本: 大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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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时间:4年。里程:100000公里。
无关风景与风俗、转山或转经,只有人。300个藏人。
一个内地女子奇妙的藏地转人之旅。
內容簡介:
《西藏脸书:一个时代的藏人肖像》一本关于当代藏人的肖像拍摄手记,不仅真实记录了三百多个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领域、不同地区、不同职业的藏人的面孔,还带出了拍摄过程中精彩有趣的见闻,以及隐藏在这些面孔后的种种故事。
从2008年开始,作者──一个普通的重庆女子,奔波往返于中国各大藏区寻访藏人,西藏、四川、甘肃、云南、青海行程总计近十万公里。
这三百多名藏族文化名人,是藏族各个文化领域中的精英人物,他们有专业学者,诗人作家,民间艺人;有藏医传承人,天文历算家,手工艺者可以说他们身上体现出来的,是当下最具代表性的藏人文化。通过对这些藏族文化名人相的记录,以群像的方式勾勒出了现代藏族文化在当代中国社会中的一个剪影,它带给我们的,不只是震慑人心的一张张面孔,也是整个藏族的时代精神和文化风貌。
作者在书中记录了整个拍摄过程的点滴,从拉萨到重庆,从康定到成都,从兰州到西宁以日记这种轻松活泼的形式来展现其独特的经历。其中有发生在旅途过程中的趣事,有隐藏在拍摄者背后的故事,有藏地独特的风俗风貌的记录,有作者与被拍摄者之间的对话与交流,有自己对藏地藏人的深入思考,有三年拍摄经历的成长与感悟另外,本书还配有大量拍摄花絮图片,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将藏地藏人展现在读者面前。
这个独特的视角将带给读者一个全新的了解、感悟藏人的方式,读懂一个与平常观念中全然不同的另一个西藏。
關於作者:
黄静薇,女,一九六零年代生于重庆。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现为自由摄影师、文化商人、旅行者。
目錄
自序
他序:一个人即所有人(范稳)
2008 年
重庆-
成都- 炉霍- 甘孜- 雀儿山- 德格- 江达- 昌都
邦达-
波密- 八一- 拉萨- 山南- 青朴- 林芝- 波密
然乌-
邦达- 芝康- 盐井- 德钦- 香格里拉- 昆明- 重庆
2009 年
重庆- 西安- 北京- 拉萨- 尼木- 萨迦- 江孜- 定日- 重庆
內容試閱
2008年。
拉萨。青朴。重庆。拉萨。
2008年大年初一。拉萨。
冬天的拉萨一点都不冷,人头攒动的圣城依然怒放着饱满刺眼的阳光,空间如往常一般纯净透明,只是稀薄的空气更加冷冽干燥。
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到拉萨了,第10次还是第20次?再到西藏早已没有五、六年前初来时那种游客般的兴奋和好奇,反而多出一份熟悉而平和的心境,如同前往会见一位多年的老友。
有些地方就是如此,即便你不在这儿,不属于这儿,但是你会不断地回到这儿,一遍又一遍。是在寻觅一件不属于你但是又不能割舍的东西,抑或是找寻一种骨髓深处不被承认而又无法抹杀的自己。
阳光照在拉萨河上,反射的光耀得人睁不开眼,河水碧绿清澈得像墨玉,完全不似夏季那样浑浊湍急。河上浮满了黄鸭、水鸥和很多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大鸟,它们偶尔扑腾着鸣叫几声,畅游在冬季的拉萨河上,悠然自得。四周的山光秃秃的,却给人以安静平和的感觉,我用手指划过车窗上一道道闪过的光痕,感受它的温度,慵懒而安静,祥和而自然。
这次到西藏,与我同行是一个叫清水的小妹。除了访友晒太阳以外,我们只选择了一个目的地青朴。
青朴,是西藏最古老最富盛名的修行胜地,也是藏传佛教宁玛教派即红教最神圣的修行胜地,隶属于山南地区扎朗县。西藏不少名僧大师都曾经修行于此,传说莲花生大师最初的灌顶即是在青朴最高处的山洞中完成的,青朴的加持力可想而知。
青朴还有一个著名的地方便是它山脚下的温扎寺,这里是尼姑修行的寺庙,女尼们幼年到此修行,开始她们奉献和虔诚的一生。
据传,原来的温扎寺遗迹面积达600多平方米,高三层。1300多年过去了,曾经的金殿早已在时间的年轮中褪去昔日的辉煌,仅仅遗留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文革的风潮,令最后的遗迹也被夷为平地。直到1989年,才由杂白追活佛主持逐渐修复,但规模已经无法和当年相比。温扎寺在上世纪初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是尼寺,后来旧制沿袭,成为山南最重要的尼姑修行寺庙。现在的主持是旦增喇嘛,他最早只是到青朴修行,后来受白追活佛的邀请一同管理寺庙,白追活佛圆寂以后,就由旦增喇嘛继续主持温扎寺的修建,前后花了10几年的时间,终将温扎寺逐步恢复为当年的建制。因为各种机缘,我们得以认识这位慈祥而德行高尚的大师。
青朴山上流传着一断曲折的爱情故事:旦增喇嘛和德钦尼姑原本居住在青海附近某个村,他们各自有家庭,却深深相爱了。于是,他俩毅然选择背叛伦理双双出逃。离开家乡后,他们游走四方,朝拜各大寺庙,某一天来到了青朴。当时的温扎寺已是废墟一片,只剩下几截残柱。抑或是佛主的启示,他俩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忏悔,转念决定斩断今生男女情愿,从此隐居深山,并承担起重建温扎寺的重任。
至今他们在山上修行了20余年,青朴也成为他们幸福的终点。
冥冥中自有注定,该相遇的始终要相遇,至于相遇之后又如何,那便是另一种宿命。那是上天的安排 。

2008年大年初二。青朴。
清澈的雅鲁藏布江缓缓流向西,远眺可以看到贡布日神山的雪峰在阳光下闪放金光。我们一辆越野车就孤零零地在这荒凉苍茫的大地上颠簸着,四周空旷无人,景色如幻境一般不真实,在人性微弱的时候,神性就会突显,此时此地,最适合与天地对话。
我们的车上载满了蔬菜、酥油、食油和部分生活用品及药品,这些都是送给温扎寺的旦增喇嘛和尼姑们的。我们初次造访青朴,这些东西既是供奉也是礼物。修行者需要的东西很少,他们的生活艰苦而清贫,匮乏的物质,却是修行课业之一。
终于,在颠簸的土路上尘埃满扬之时,青朴到了。它就在那高高的山上。
一个坡度极大的宽阔山谷,王座一样伫立在苍穹下。在午后纯净的蓝天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最高处的一座经堂和雪白的佛塔。悬挂在两个山头的经幡猎猎飘扬,而那些小屋玻璃反射的光犹其晶莹剔透。一切都那么神秘,吸引着我努力靠近她。
原以为青朴是一个苍翠清幽的林谷,各种飞禽异兽栖息其中,山崖上凿满石洞,住着各色修行得道的高僧。现在看来,除了没有森林和异兽以外,我的设想基本符实。这里共有108座修行洞,108个天葬台和108处泉水,地处海拔4200~4300米之间,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数条溪流顺山而下,鸟鸣清脆。
旦增喇嘛的电话是拉萨的小灵通,信号很强,铃声是一段悠扬的佛教音乐。他在电话里用标准的汉语清晰地告诉我他派了尼姑来接我们,并搬运货品上山。
不一会,5名羞涩的尼姑穿着红色的氆氇下来,行过简单的礼节后,把货物都搬到肩上。她们看到一车丰富的货物,都露出愉悦欢喜的表情。她们不会说汉语,只是比划着带我和清水往半山的温扎寺走去。一段不长的路程,走得我气喘吁吁。这里海拔4200米,阳光灿烂,空气稀薄。
尼姑们很小的时候就到寺庙修行,从六、七岁到十几岁的都有。在藏区,家人到庙里当喇嘛或尼姑被认为是一种光荣。她们有家里人供奉,定期送来物品,并不是像外界猜测和影视作品那样,是生活困苦难熬的人才到庙里修行。尼姑们出家的原因很多,除了信仰,也有自身情感、逃避婚姻或者繁重的生活等很多心理和生理的因素。没有硬性规定她们一定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还不还俗都是自愿,当然也有尼姑选择终生供奉佛祖。现在甚至有尼姑是中学毕业后才来寺里的,当我问其原因时,她们总是微笑不作答,在我看来,也许寺庙更像一所静修的学校,是庇护这些少女不被凡尘打搅的另一个家。
青朴原本是不能留宿的,虽然离桑耶寺只有十几公里的路,但是这个修行地周围没有村落,只是近两年因为来的人多了,温扎寺才开辟了一个简陋的招待所,也只有六个床位,所以一般来朝圣的人们都要赶在日落前下山。
我和清水非常想在青朴留宿一晚,想看看黄昏和清晨的青朴。在去的一路上我们都在发愁住宿问题,帐篷?山洞?虽然白天阳光普照,可毕竟是西藏的冬天,夜晚室外都是结冰的。让我们感动的是,到达以后,旦增喇嘛就把我们安排到尼姑的禅房中住宿,尼姑们的房子一栋栋紧挨着,建造在温扎寺背后的山坡上。院落拾掇得非常干净,低矮的石屋里面有一间卧室和一个很小的厨房。墙上挂满了宗教唐卡,佛龛上供着净水和花,一个小的五斗橱里放着女孩子的搽脸霜,靠墙放着两张藏式木床,除此之外一无它物。整个房间既展示出一个修行者清净简单的起居,又不失女孩雅致的情怀。我们没有想到在物质和自然条件都这么原生态的地方,尼姑们的禅房竟是这样舒适整洁。房子的主人因为修行需要住到寺的观音殿去了,正好空出房间来接纳我们。
晚上受邀到旦增喇嘛的家里吃晚饭,在他不大且朴实简洁的禅房里,还有庙里其它两位喇嘛,但是都不太会说汉语,估计整个青朴能流利地用汉语和我们交谈的也就只有旦增喇嘛了。
吃食是简单的。在饭后,我们聊起青朴的历史和藏传佛教。尽管是和这样一位大德讲话,我和清水却丝毫没有拘谨不适,他是那么的亲切和谦和,不对我们浅薄和无知的问题流露出丝毫的责备和漠视,同时,他又熟悉外面的世界并且理解深刻,这真是让我深感佩服。我感觉他更像是这所温扎寺学校的校长,用他的知识和智慧去点亮这些孩子们修行道路上的明灯。好久没有度过如此宁静的夜晚了,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平和。
我们告别出来,已是深夜。整个山谷安静地沉睡在黑夜的怀抱,只依稀听到某个山洞传来的吟颂声和法铃声。
头顶,密密麻麻的星辰将天空装点得璀璨无比,甚至让人觉得星星们重叠拥挤得都快从天幕上掉下来了。青朴巨大的身影静静地投影在浓密的夜幕上。
在我生活的城市里,夜空中只有零散的那几颗星,黯淡无光,难道连星星在那里也不能自由呼吸?
我和清水回到住所,发现院子的门闩不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我们在床上辗转反侧,为了分散脑子里的各种思绪,随意地讨论房子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居然在零下的低温里也不让人觉得寒冷;又自嘲我们在这佛教圣地却因门扣不上而紧张实在是件很可笑的事情没过多久,东方晓白,已闻鸡鸣。
清晨,站在我们住的院门口可以俯视整个山谷,望见连绵的山峰和河流。你只需要尽情地吐故纳新,就可以去污除秽,吸取整个日月天地之精华,在半山已然如此,那头顶山洞中的修行地更是得天独厚。
等夏季山谷都青翠以后,我会再来青朴长住静修。

2008年大年初三。青朴。
我们要求上山探访修行者们,旦增喇嘛安排尼姑白玛带我们上去。白玛20岁不到的年纪,眉目清秀,羞涩而漂亮,是女尼里唯一会汉语的人,在家乡念完高中才到温扎寺里来的。现在她刚刚才从泽当的老家回到寺里来,就被指派送我们上山。
青朴山目侧不高,登起来却特别消耗体力,加之海拔4200米,更是走得气喘吁吁。从温扎寺走上去不多远,就能看到山坡上凸起的一个小山梁,那就是青朴著名的铜色祥山。这个时节,山谷中的灌木都已干枯,顺山而下的溪流在背阴的地方挂满了冰凌,在阳光照耀的山梁,发出金色的光。山梁的顶部被信徒挂满了五彩的经幡,在风中噗噗作响。铜色祥山是修行山洞比较集中的地方,现在都有修行的僧人和尼姑居住着,青朴的历史就和这些隐藏在山中的大大小小的山洞联系在一起。在这些洞的周边,修行者也建满了石屋,一户挨着一户。连接其间的一条弯弯曲曲的便道隐藏在灌木与经幡当中,更增添了一种神秘的感觉。
我们随意走进一两个修行者的山洞,洞口都很狭小,只及我一半高,进进出出都要深深地弯下腰。洞内的空间有大有小,小的只几平米,大则十几平米,里面一般都摆放着一排佛龛,酥油灯总是亮着,佛龛两侧挂着几幅唐卡,靠石壁摆放着简易的床,洞内堆放着居家什物,洞顶和洞壁黑亮,是那千年不熄的酥油灯给熏的吧。因为青朴古老而强大的佛法加持力,川青藏地区很多修行者来此密修,他们大多在洞中修行一至三年后下山,少数也有在青朴山上一待几十年,离开家乡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再往上就是莲花生大师修行过的红岩洞,整个青朴修行地的最高点,藏语称为扎玛格仓。在青朴,莲花生大师毫无疑问是这里的灵魂。扎玛格仓并不宽敞,洞内正中的佛龛中供奉着莲花生大师的镏金塑像,在众多酥油灯的照耀下佛光灿灿,洞壁则乌黑,油光锃亮。我和清水登顶时已经斜阳西挂,青朴越发的显得幽静,空空的一匹山除了修行者就只剩下我们和白玛了

我和清水各自盘坐在黑而幽深的洞中,据说有缘之人会感受到洞中遗存的虹化气流,在半梦半醒中似被人猛抽耳光。对于这等高深玄妙的境界我们自然是无缘体会到,但是就在这十几分钟的静定打座中,我却感受到生平从没体验过的绝对安静,没有声光的干扰,意识高度集中,呼吸舒缓,心跳减慢,最后几分钟仿佛整个肉体都不存在,进入冥想的状态。我不知道清水的感受是怎样。
我们用手上的念珠划过洞内石壁上千年来留下的各种印记,神迹也好人迹也罢,这些印记凝聚了人世沧桑、悲欢离合,在祈祷和摩挲中,我相信,一定有某种超越生命的力量随着时轮光华流转到了我们的佛珠上,渗进皮肤和血液,流向左心房。
天黑前我们下山赶到旦增喇嘛家里吃晚饭,坐下一会我就开始浑身发冷,头疼欲裂,额头也发烫,显然是风感发烧了。旦增喇嘛打开一个柜门,小心抱出一个丝绸包裹的盒子,解开上面一层层丝布,取出装在铁盒里面的一个纸盒,最后小心打开纸盒,从中拿出一包板蓝根,送到我的手里对我说:山上没有药,吃了板蓝根可能会好一点。平日最普通不过的板蓝根,在这里却成了最宝贵的药品,山上修行者还有年岁较高的旦增喇嘛,万一他们生病该怎么办?我的心里一阵阵酸楚,那种酸楚是综合的,是一种反射到自身的痛。我咽下了这包珍贵的板蓝根。心里暗暗发誓:我必须要给山上的修行者送药来,回去就办。

我既不念经也不礼佛,但是在人世之外我们都相信,冥冥中自有某种力量在看顾着这大地。我尊敬并敬畏这种力量,就如同我们尊重自然、尊重生命一样。
  我头疼睡不着,索性躺在被窝里写日记。喜欢这样的寂静,此时的我是完整的,没有任何干扰,只有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氧气进入大脑伴我沉思与觉悟。
藏族是一个信仰宗教的民族,而完成这本肖像拍摄集,凑巧第一站选择了青朴这样的修行圣地。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大年初一,徕卡M6第一次工作,大成就者旦增喇嘛是第一个拍摄对象,三个第一一定会带来圆满的结束。路好漫长,这仅仅才开始。

(图片070,070-1)

2008年3月10日。拉萨。
强巴赤列是西藏著名的藏医及天文历算学家,1929年10月出生于拉萨,1945年进入西藏拉萨门孜康,开始学习藏医和天文历算。在钦绕罗布大师的悉心栽培下,强巴赤列精通藏医和天文历算理论,且能够独立采制药材,独立诊断治疗疑难杂病。他在藏医学界德高望重。由他主持编写了《四部医典彩色挂图全集》、《四部医典形象论集》等藏医学著作。传说他亲手将西藏的《四部医典》和家里祖传念珠送给毛主席,也传说他亲自将解放军领进藏医学院且将五星红旗插在了藏医学院的屋顶上,再传说他后来让自己禁语长达10年时间之久,后因声带萎缩,说话也很困难,15年前双眼失明,待于家中。
几经周折,终于联系到了他的弟子次旦晋美,由他带我前去强巴老人的家。
昨天下午,我正在房间看书,突然接到次旦晋美的电话,说他30分钟后在老人家的门口等,于是我急匆匆地背起相机就跑了出去。
老人的家在大昭寺广场对面左边的一个院子里,大门口看上去很普通,但是站有门卫,经过查问并出示身份证后才得以进去。这是胡同后面一个旧旧的老院子,院落方正幽静,进门左边有一口老石井,旁边种着几棵很高的大树,给空旷的院落撑起一把大伞,一只白色的小猫在树下懒洋洋地待着。正中间就是一栋老式的两层楼藏式房屋,我猜不出它的年龄。我先到了,有点胆怯地站在院子中央,抬头张望每一个窗户,猜测着尊敬的老人该是住在哪一个房间呢?此境此景,宁静苍然。
没过一会儿,一辆白色的轿车缓缓从大门驶了进来,听不见油门声音,就这样悄悄地滑到了我跟前。想必是这里的人都已习惯了安静,怕噪音吵着了休息中的老人。车上下来的人就是次旦晋美,一个长相忠厚的中年人,下车跟我握手后也没有多的言语,直接进入主题:你在楼下等着,我上去看看老师在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叫你上来,你就立马上来。话刚说完,就消失在楼梯上方。我死死盯住那个楼梯口,期盼着次旦晋美带来好消息。
结果今天不是个幸运日,老人最近身体状态不太好,现在正睡觉不能打扰。从次旦晋美口中得知,老人早上一般9点到10点会起床,静静地坐着,也不念经。其余的时间都躺在床上睡觉。
我带着失望的心情不舍地离开,而那个宁静的小院不因我的沮丧而改变什么,依然静如止水。
今天早上8点,闹钟准时响起。我顺手推开床边的窗户,一股夹杂着酥油茶味的凉风,嗖地窜了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也便清醒了。清晨的拉萨空气格外清新,猛地吸几口气,
振作精神开始工作。
次旦晋美一样准时,以昨天同样的方式,轻悄地出现在我面前,还是那样直奔主题,叫我在楼下等着他上去打探情况。没几分钟他就下来了,他的眼神告诉我不会是好状况。结果昨晚老人吐了,身体虚弱,现在还在睡觉,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我只好再次灰溜溜地离开,同时也为老人的身体感到担忧,只能透过房间窗户,默默为他祈祷祝福,希望他早日康复。
心里想着今天肯定拍不了了,那就回家睡觉吧。当刚作好准备要大睡一场,躺下没半小时,次旦晋美的电话再次突然响起,说老人已经起床,要我以最快速度赶过去。这下忙得我手忙脚乱,穿衣,梳头,准备相机,10分钟搞定,迷迷糊糊地又出发。路上接到次旦晋美的电话,叫我加快步伐,否则老人又要躺下了。为了不再空空返回,我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跑得心脏都要蹦了出来,让高原反应见鬼去吧!
终于达到了二楼,站在老人的门口,用最短的时间努力平稳了呼吸。侍者轻轻掀开传统的藏式门帘,那一瞬间,我被眼前那淡淡的一幕所触及,心里酸酸地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情绪。老人低着头坐在进门正前方的大沙发上,腿上披着毯子一直到地,双手握住放在腿上。次旦晋美正在给他梳头。透过满头的银发,我看见那曾经的辉煌和沧桑。那里有一种凝固的空气,一切都是那么的静定,我不敢去打扰和破坏。我轻轻走到老人跟前弯下腰,对他作了自我介绍及前来的目的,且送上3只玫瑰花并献上了哈达,祝福他健康长寿。次旦晋美作了藏语的翻译。老人始终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我清楚他虽然看不见,但周边一切他都能感受得到。他能闻到花的芳香。
我选了几个不同的角度,以最快的速度拍摄完,因为,老人每坚持多坐一分钟,都是对我工作最大的支持。
我的到来已是一种打扰,我小心再小心,怕破坏到这里的宁静。相信镜头里的那一幕会深深刻入脑子里,永远无法抹去。

(图片08,09)


2008年3月11日。拉萨。
第一次看见哲伦旺多的名字是今年春节在一个朋友家里,无意中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绿色的小册子,比手掌还稍小一点。朴素的小书让我好奇地去翻阅了它,原来这是一本汉、藏、英三文对照词典,里面的文字排版采用的是旧式词典的排列方式,绝大多数是藏传佛教里的一些专用词汇,比如:众生、无常、佛陀、灌顶、宝生如来等。
以前曾疑惑过,这些特殊的专用词汇用英文该怎样翻译,有无可对应的英文单词等等,甚至还担心可能是英文翻译中的一块盲区。在全世界都关注着西藏的今天,要让世界了解西藏、走近西藏,这些词汇该是多么的重要。眼前的这本小书告诉我,这些都不是问题。于是我对这本小书的作者产生了敬仰,一本最小最朴实的书,其作用却是巨大的,而旺多啦──在西藏,称呼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会在名字后缀上一个啦──就是这本小词典的作者。
旺多啦的家住在西藏文联的职工院。那里,一栋栋的小院子很精致,平行排列,安静有序,不过每户人家看上去外形都是一样的,若不是有嘉措啦带路,再来3次恐怕也会走错。通常藏式房子都是两层楼,进大门是一个花园,一楼是藏式客厅和厨房,二楼是几间卧室。我们坐下没几分钟,旺多啦就从楼上下来了。他没有想象中藏族人彪悍的体形,反倒个子小小,像他编写的那本小书,柔和慈祥,不像一把利剑让我害怕,初次见面就倍感亲切。
旺多啦和蔼地坐在我对面,让人惊讶的是他竟说一口带点京腔的普通话,但语速很慢,每个字都说得清晰准确。在我说明来意后,旺多啦吓坏了,他急忙说:我拒绝一切的采访,没意思!我不想回答那么多的问题!多么可爱直接的老人啊,跟他的小书如此的统一,做实在的人,写实在的书。我赶紧解释不是采访,也没有任何的提问,只是随意聊天和拍一张照片。他立即转为高兴:不用回答问题就好,拍吧,你看怎么拍?要我怎么做?
按下快门那瞬间是容易的,最困难的是如何让对方放松,放下对我以及对镜头的戒备。于是事先幽默轻松的聊天成了打开心门最好的钥匙。
高兴之时旺多啦说要送两本以前翻译的《莎士比亚》给我,他一边说着便起身走上二楼的书房去找书。我缩手缩脚、别别扭扭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身影往上探望,很想知道这位翻译家的书房里有些身边宝贝。干嘛呢?像做贼一样,想上去就上去啊。二毛在身后大声的喊,可恶的他经常弄得我很尴尬。我猛地后退。
上来呀,参观吧,到处都可以看,想拍哪里都可以。可爱的旺多老人向我招手。这就是两个民族的文化差异,对于汉族而言,卧室是相对私密的个人领域,一般客人不得入内,而在这里,很有可能礼貌会变成一种虚伪。
整洁的书房墙上挂着一副黑白老照片,一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身着正式西装,打着领带笔直地站在人群中,眼睛执着地望向前方。不折不扣的小绅士,这是旺多啦在印度读书的时候。我的视线死盯住照片中那小孩,眼睛和思绪却不由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年代,延伸、想象,再联系到眼前的他。从少年到老年,眼前的老人这一生都经历了什么?
旺多啦越是着急越是找不着书放在哪里,嘴里一边叨着:放到哪里去了呢?真是老了,记性也不好了。那股认真劲越发显得返老还童的可爱。
最后,他终于翻出一大堆形貌古旧的书,拂开上面的灰尘。伟大的《莎士比亚》于是呈现出来。在好一阵深情的摩挲之后,他才将这沉甸甸的几本书递到我的手中。

(图片012,013)

2008年4月26日。拉萨。
本来好好的一天,却给搞砸了。
今天东智请客,去吃饭的有我和清水及二毛。这是一家东北人开的小餐馆,矮矮的餐桌是放在炕上的,炕的角落边还放有被子和枕头,难道这里的配备是方便喝醉的人可以就地睡觉?一切到了拉萨都要因地制宜的进行改革,因为这里酒鬼很多。
土豆、大饼、高原牦牛肉样样都是精湛的美味,可是没吃两口就开始大喝起酒来。拉萨喝啤酒的杯子很小,刚好是一口的量,被称为战斗杯。这虚伪的小杯看起不经眼,喝着也顺口,却很容易不知不觉就被放翻。东智和二毛是老朋友,每次见面必定喝到尽兴才结束。这是藏人待友的方式,我习惯了这种简单直接的畅饮,也注定每次以酒醉成为换来快乐的代价。
饭后我们又到了矮房子酒吧与宋明会合,开始一场新的酒战。这会儿喝的是威士忌,啤酒加威士忌会产生化学反应,即使爆出一枚炸弹也不奇怪。明知道自己不能够喝杂酒,可是一高兴起来就顾不了那么多了,重庆人的性情跟藏族人倒有些相似,粗旷鲁莽且豪情万丈。喝到开心之时,一不小心拍到二毛的肩,他立即对我大声呵斥:不要拍我的肩!我不知道他好好的怎么忽然翻脸?认为他是在开玩笑罢了。谁知过了一会,我又拍了一下他的肩,他跟发疯似的竟然站起来指着我怒声喊到:跟你说了,不要拍我的肩!我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干嘛当着这么多人面伤我的面子?但这表情谁都能看出来,他是真发怒了。
拍拍肩怎么了?在重庆这是友好的表现啊。
我的眼睛忽然湿润,委屈连同受伤的猛涌而出,我该怎么办?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他骂吗?不行。我猛地起身,用力甩开右臂再次打在他的肩上,眼泪拳头酒精混在一起,哭喊道:就拍你肩,怎么了?我还不信这邪,今天就拍定你了!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随之打在了我的脸上。他真动手啦?喝了酒的我力气比平时大三倍,没等他反应过来,我的拳头已经如雨般密密麻麻揍在他的脸上,纤瘦的二毛立时被打翻在地。我的情绪失控,行为也不受控制,歇斯底里的不知在宣泄什么?或许是二毛那一耳光扇开了积郁心中多年的晦气,如火山爆发般怎么都拦不住。我哭,我大喊,不顾大家的劝阻还要冲过去揍二毛。他坐在地上也没还手,眼睛在流血,是被眼镜划破受的伤。他像死人一般愣眼看着我。
眼前的彼此都让对方感到陌生和不解。
清水看见眼前这个混乱局面,被吓得抱住我哭。于是矮房子里哭成一团,反倒二毛从地上被他们扶起来以后就再没说一句话,他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反省还是被快拳揍晕了?我的还击是一种正常的自卫,也算教教大男子主义的藏族男人如何尊重女人。
藏族人喜欢用粗暴的拳头去解决事情,这是他们的一种交流方式,揍的不仅仅是敌人,有可能是自己兄弟,揍了第二天就可以和好如初。
我也要用拳头去与他们交流,这叫以牙还牙。
后来才知道,藏族男人认为自己的肩上有护法神,女人手脏,不能去碰,只有兄弟可以拍肩。
看来,这里和重庆又有多么的不同!



2008年4月27日。拉萨。
昨夜的酒后闹剧让我疲惫不堪,不愿醒来。
早上8点,清水就在耳边嚷嚷:喂,醒醒,不是约好今天去拍天葬师吗?你昨晚把二毛这么一揍,他肯定不会带我们去了,怎么办啊?是啊,怎么办呢?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我用被子捂住头假装没听见,其实心里也在着急。听说私自跑去偷看天葬是对藏人风俗的不尊重,被发现被打都可能,何况直贡寺在哪个方位也不知道呀。清水见我没反应,就一直在房间里晃悠唠叨,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也暗自心急如麻。琢磨间,我忽地起身穿好衣服,拎上相机包,拖上一脸茫然的清水就往外走。咱们自己去,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们到布达拉宫广场前租下一辆金杯面包车,谈定500块钱送到直贡寺。在车上给西藏文化厅上班的敖超打个电话,想着文化厅的工作一定跟寺庙有关系吧,他应该可以帮忙联系。
果然一个电话搞定。
敖超给寺院管委会负责人拨去电话,再三强调给这两个汉族女人在安全第一的情况下安排好食宿。
心里有点暗暗的骄傲,这点小事如果就把我难倒,拉萨岂不是白混啦?
到达直贡寺已是下午,寺院的院子里一群喇嘛围着大概十个大小不同的木箱在念经。我们随便在一个木箱旁席地而坐,疑惑他们对着这些木箱念什么经呢?
就在我和清水眼光对视那一瞬间,同时反应过来木箱里是什么──这里是天葬台啊!于是迅速起身,屏住呼吸远离木箱。
敖超联系接待我们的天葬师尼玛不会说汉语,急得清水比手划脚,或许根本他们两之间是各说各话,但还装着听懂的样子,表明自己在交流。觉得很好笑,这种时候我一般躲得远远的观望事态发展,不到最后需要决不出马。尼玛把我们带去寺里唯一可以住宿的旅馆,约好明早去天葬台的时间后就匆匆离开了。
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这里最干净的房间,心理素质不好的人绝对会被吓跑。第一件事情就是各自整理清除床上的虱子,活的死的都有。被子脏得已经发亮。既来之则安之吧,不看不想,不脱衣服,坐着把被子盖至胸口,千万别接触到脸,也就OK。
房间解决好了,肚子饿了,去到食堂。只有一堆被苍蝇围攻的牛肉,没有选择,只能吃方便面勉强填饱肚子,匆匆回房休息。
惨白微弱的灯光下,清水胆颤心惊地对我说:大姐,我看杀猪都怕,主要是陪你来工作的,如果明天看不下去了,你千万不准勉强我看哈。这是对自己胆怯的宣告

行,不勉强你。
清水算打得粗的,什么路都能走,什么东西都能吃,什么地方都能睡,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看?
别人睡去的时候,才是真实属于我的时光,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整理自己一天的思绪和规划明天的行程。
深夜2点,隔壁传来一个男子的颂经声,仿若天籁,我一定是产生了幻觉,但同时又肯定这种真实。这跟往常听到的念经声不一样,我被这梦幻般的声音直接带入云端,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视线变得模糊,身体轻轻的,又再轻轻的,仿若飘飘然在天空中漫游。
在神秘的宗教圣地产生任何一种宗教幻觉都是可能的。
没有叫醒清水来享受或者辨别这奇妙的颂经声,她睡得很香,此时我们应该各自守护着自己的夜晚,谁也别打扰谁。

(图片071.072)


2008年4月28日。拉萨。
早上7点钟,尼玛已准时等候在约定地点,他再次叮嘱我们在天葬仪式进行过程中只能观看不能拍照,仪式结束后可以拍摄天葬场地。
天葬台一般都设在较高的隐蔽性山凹或者山顶上。直贡寺通往天葬台有段缓行的上坡路,步行需要四十分钟左右。由于昨晚没有休息好加上高原反应,我走在山路上觉得特别吃力,于是就让同行的清水和尼玛先走。他俩很快就走到我前面拉开一段距离,背影逐渐淡出视线,消失在山路间。这两人一个是俗世的行人,一个是修行的僧人,语言不通、道路不同,然而此时他们并排着默默走在这宏大的天地间,细小的身影表明他们短暂的生命旅程都只不过是这漫长岁月中匆匆的过客,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我独自一人循路上山。土路越走越宽,这是为了方便运送遗体的车辆通行。前面,一个孤零零的方形木框架立在路上,表明已经接近天葬台:经过这道门槛,灵魂就又准备进入下一个轮回的重生。
几只秃鹫飞来,在头顶上方盘旋。前方也升起白雾缭绕的桑烟。马上就要到了。
转过最后一道弯就到了山顶,眼前视线豁然开阔,天葬台出现在眼前。这是一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青油油的草坪,四面环绕连绵起伏的雪山,像花瓣一样簇拥着中心,山坳就像一台莲花宝座。这里可以俯视遥远的山脚下的平原,极目辽阔,天地浑然,活脱脱一个不得了的圣地,笼罩着极大的气场,说不出的神圣神秘。由小石块垒成的圆型天葬台就立在草坪的正中央。
直贡寺天葬台是拉萨最大规模的,附近几个地区很多家庭都送亡亲过来,有的遗体甚至是从后藏、四川地区长途运送过来的。
天空中聚集起越来越多的秃鹫,黑压压地从空中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它们是渡亡灵去往彼生的比丘,具有非凡的灵性,让人心生敬畏。它们每天都要完成大量的工作,已经形成了规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要白色的桑烟一点燃,它们就立刻赶到,从不延误也不失约。看上去,它们比普通的秃鹫大得多,最大的单边翅展有两米,小的也有一米多。看它们在天空中跳着黑色的舞蹈,我甚至能感受到它们巨大翅膀掠起的黑色的风。
小石头垒成的天葬台上形成很多不同程度的凹槽,背尸人将8具死者背上天葬台放置在中间,紧接着又打开包裹遗体的白色氆氇,全都是背面朝上。喇嘛在天葬台附近煨桑、诵经。当山野间燃起柏枝堆,浓浓青烟升起时,成群结队的秃鹫便从盘旋的上空俯瞰下来。它们排练有序,黑色的队伍安静地、乖乖地蹲站一旁,等候天葬师的指令。然后,尼玛开始念经超度亡灵,完毕以后便动手肢解死者的尸体。此刻,时间、空气、人群仿佛都凝固冻结了,只有天藏师尼玛手中刀器碰击摩擦的金属声在跳跃。肢解完毕,等待尼玛的一个指令,秃鹫群一起扑向天葬台,把死者的肉体处理得干干净净。清水并没有成为我想象中的逃兵,相反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尼玛的每一个动作,从她紧锁的眉头我敢断定此时她是十分紧张的,表面看起冷静,内心一定翻江倒海,要不就是脑子一片空白。
藏族信奉生死轮回,认为人的死亡仅仅是此生肉体的消亡,而灵魂精神不死,会获得新的重生进入下一个轮回。肉体只是灵魂的壳,是皮囊而已,他们对死亡更能平静泰然的接受。在场参加天葬的家属们多是神情肃穆,却没有人痛哭。天空和鹰在他们心目中都是最神圣的,一个人死后能否进入天国,取决于他这一生是否善良、仁慈、利益众生,所以他们就在死后仍以自己的躯体为供品,祭献给自己信仰的神佛,完成人生最后一次布施,让比丘秃鹫超度引领他们去往天国。赤裸裸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又赤裸裸地回归到自然,走得无影无踪;死亡后的躯体供养了大地的生灵,不残留一星肤发骨片;不用后人花昂贵的费用举办葬礼购买墓地;不占用一分一寸的荒滩旷野──这其实是一种相当超脱的生死观,跟人们死后骨灰抛撒江海河山的选择其实是一个道理。
看完天葬全过程后,我并没有害怕,反倒陷入对生死的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因灵魂的存在而美丽,失去生命的躯体仅仅是一个用旧用坏的皮囊。在这个世俗社会里,我们的身体难免会做出一些龌龊的事情,各种欲望、各种疾病、各种经历都让皮囊积淀了太多今生的灰尘和污垢,只有灵魂可以获得救赎,最后得到纳木错湖水一般纯情、高贵的涤清。
有人说藏族的天葬是野蛮残忍的,其实反过来想想,我们看着自己亲人被推进一个小小的火焰铁盒子里熬成油烧成灰,哭得死去活来,不也非常残忍吗?又或者等着亲人的躯体在地下腐烂,被蛆虫侵蚀被地下水浸泡,这难道就不残忍吗?而天葬在这碧蓝的天空下,这美丽温柔的草坪上,伴着和煦的微风和灿烂的阳光,由巨大的鸟带向天空,最后一次俯视生前的平原、村庄、河流和亲人,然后心无牵挂去往彼处,难道不是更有想象力、更美好?不同文化观念下,人们对死亡的理解不同,并没有高下之分。藏族在天葬过程中不会有人哭,他们忌讳送行的家属痛哭,这样会惊扰亲人宁静的离去,他们祈祷亲人灵魂往生极乐世界。
默默地走下直贡高高的山,坐上回拉萨的中巴车,车内拥挤不堪,挤满了去城里的乡民们,汗臭、脚臭及各种臭味交织一起。僧人在念经,乡亲们用藏语在聊天,一个疯女人不停地大声嚷嚷,可我完全感受不到这些,凝望着窗外,回味着今天这堂生死课,想着那个据说下面长年点着一盏酥油灯所以永远不会被冰雪覆盖的的莲花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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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19日。重庆。
39岁生日前夕,回到重庆。
小时候每年盼生日,因为可以穿新衣服得零花钱;稍大一点盼生日,可以收到礼物还可以和朋友们狂欢一场,成为当天的主角,幸福的一天会在朋友们的祝福下度过。而今天,仿佛对礼物派对都不感兴趣,找个借口说是人老了,其实是人生找不到快乐的理由。什么是快乐?怎样才快乐?迷茫伴着些许悲观。
清早收到无数的祝福短信,是朋友们要求搞PARTY庆祝的,说实话真没心情。想着酒气熏天的包房,吵闹的音乐,所有的人往死里喝,就感到可怕。于是很不礼貌地一一推掉,对朋友们的热情心里是有一点愧疚,但只有说声对不起了。
最惊喜的礼物是一颗求婚钻戒,39年来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长这么大结过婚,离过婚,谈过恋爱,可没人送过戒指。钻戒晶莹剔透,雍容高贵。它很美,我小心拿在手上,可总觉得这种气质非常不适合我。我是一个灰姑娘,不像这颗戒指的主人。
工作完一天,凌晨1点带着疲惫回到家中。夜色已经深深笼罩了沉睡的人们,空灵的寂静是治疗疲惫最好的良药。长期以来习惯了它的抚慰,彻底将自己融入无声的黑色里,远离烦躁喧闹的白昼。
静息,冥想 ,听自己的心跳。
轻轻钻进被窝,没敢去惊动熟睡中的女儿,时光就这样弹指一挥间,身边的女儿在长大,我39岁了。


2008年7月2日。拉萨。
回到拉萨。
今天的拉萨是热俗的:热闹而世俗。
短短几年的时间,当西藏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褪去神秘而变成一个时髦的旅游词汇时,内地的经济文化如猛虎扑羊般迅速地侵蚀和占领了这座曾经以最接近天空而闻名于世的佛教圣城。

各式各样内地的商品充斥着拉萨的街头巷尾,饭店、商场、洗头房、卡拉OK歌城、快餐店鳞次栉比。八廓街上的摊位贩卖的是从江浙基地销往全国的同质纪念品,以及各种假珊瑚、假蜜蜡;到处是说四川话的汉族人;出租车司机来自全国各地如果不是站在北京东路这唯一保留下来的藏式老街或者布达拉宫的红山脚下,会让人错以为是在四川的某县城。
很多人认为,火车通了,拉萨地区经济发展了,人民生活进步了,这是好事也是社会进步的自然进程,没什么好感叹的。但是作为一个多元文化主义者,我总认为一种文化的沦落是悲哀的,世界的色彩来源于它丰富的族群,各种文化并存丰富了人类的表情,它们之间的相互冲击不断修正着我们的价值理念和人生哲学观。现在统一的市场商业精神侵蚀和占领每一寸土地,将一种精神文化消灭在物质世界的洪流中,这是悲哀的。
中国并不缺少四川的县城,但是拉萨只有一个。
古老的圣城听不见我的感叹,它仍然在这个现代世界的潮流中被推拥着向前发展。
拉萨早已不是歌里唱的拉萨,不是书里描写的拉萨,不是游客未到之前心里所想的拉萨,不是那个因虔诚和空灵而圣洁着的拉萨。唯一庆幸的是这种改变还只限于拉萨市,西藏其它古老广袤的土地由于自然条件的恶劣,减缓了部分外界侵犯的脚步,在一定时间内保留了它最后的朴素和自然。
那这片土地上世代生活的人民呢?当他们看到自己的故乡一天天改变,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喜欢这种变化吗?他们需要飞机、铁路、高速公路吗?有人知道吗?没人知道。
因为我们从来不听,也许我们并不真正关心。
一个矛盾的诞生,或者一个结的产生是有其压抑已久、积累很深的根源,如果不努力尝试着去化解、消弭它诞生的根源,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2008年7月8日。拉萨。
妹妹白玛措靠在窗边,在下午的天光下突然淡淡的一笑,仿佛这若有所思的表情专属于她,而不会出现在这世上别的任何一张脸上。
认识她是几个月前在拉萨,那天二毛和出版社的张世文老师开车来宾馆接我去吃晚饭,当时天色已黑尽,我从路边跳上车只顾着与张世文老师打招呼,完全忽略了车里还有一位女士,只听见传来一女生很柔很嗲的声音:姐姐,你好漂亮,早听说你了,认识姐姐很开心。
黑夜给了我一颗蜜糖,暖心。
人有时会很世俗,我也不例外,就因这话中听,必须喜欢她。
接下来在拉萨的日子,我们经常在一起买菜做饭,呼朋唤友把酒言欢。交流也越来越深入,更多的还是谈及男人和对待感情的态度。妹妹先后在挪威和澳大利亚获得人类学硕士学位及博士学位,也是藏族史上第一位人类学女博士。听说她在15岁那年遭遇一场严重的车祸,全车就她一人幸存下来,但从此给她的脸上和身体局部留下了大片的烧伤痕迹。这对一个女人来说,相信会是一生永远无法抹去的噩梦。我从来不敢与她聊起这场意外,更不愿用自己轻率的语言去撩拨起深埋她心中的伤痛。我只能善意地躲避那场车祸给她带来的阴影。我和她都在回避那个敏感的神经,尽量不去碰击它。
她身上保留着藏族女人传统的美德,含蓄美丽,真诚善良,但同时又接受西方文化的前沿和包容,她在两者间寻找着完美的平衡和结合。想象着妹妹娇小的身躯站在国际人类学学术交流会的演讲台上,用纯正流利的英文朗读论文,当专家们掌声四起伸出大拇指的时候,我仿佛看见她幸福的泪水滑过演讲稿,让一颗颗散落的泪珠证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肯定。她一直坚强地在残酷现实里寻找最美丽的自己,并没有因为花的残缺而影响花的芳香。
在我看来,妹妹将国际化的视野用在了她的学术上,而在感情世界里却保持着藏族传统女人的胆怯和保守。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惊颤着躲在树下,暴风雨打湿了她的羽毛,无助地等待着有人呵护她领走她,给她建起一个爱的小窝。因为她的人生已经历过一次重大的事故,不能再经历第二次感情的事故,她的心经不起再次的破碎。
她渴望等待着王子的出现,胆怯中不停地憧憬、犹豫、徘徊。她经常会提出一个又一个单纯幼稚的情感问题要我解答,她的情商跟博士生的智商形成强烈反差。有些时候我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影子,其实姐妹间看见对方就如同看见自己另一部分的延续。我毫无保留地在短信里电话里将自己的心得告诉她。做姐姐的就像是前线的战士,只有靠自己去探雷区,被炸伤后独自疗伤,然后站起来继续前行。做妹妹的可就好了,有姐姐告诉你雷区在哪,请绕道而行。我和妹妹白玛措就是这种感情。
总喜欢听她甜美的声音叫我姐姐,仿佛这带来一种责任。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精神上都愿给她力所能及的帮助和支持,这是女人间天性的关爱,一种男人不理解的肩并肩的关爱。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找准拍摄妹妹的感觉,直到今天下午,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靠在窗边望着远远的拉萨河,不经意间露出甜美而羞涩的一笑。那一刻,我匆匆拿出相机,按下了快门


2008月7月12日。拉萨。
拉萨的第一场夏雨悄悄降临,如丝如缕拂过嫩绿的树叶,带着轻缓忧伤的旋律先是在耳边缠绵不去,然后化作星星点点的清凉,洒落高原。只有拉萨的夏天,才能听到如此真诚细腻的雨声,不知这是天堂降下的甘露,还是哭泣的眼泪?
这样的天气更适合坐在八廓街朗赛古玩城的顶楼露天茶馆,布达拉宫、大昭寺、八廓街、粗旷的群山,一切尽收眼底。雨境似乎更能体会这个城市的情绪,聆听它的心跳,一起呼吸,进行心灵的对话。
上天却不给我这个时间去茶馆发呆。刚走到大昭寺口子上,接到扎西电话说是马上过来接我,已经联系好表演艺术家土登啦,我们需要立即赶往他家。
我的情绪必须从绵绵夏雨的惆怅中转换到工作状态,立即。
一位老人神采飞扬地骑着自行车几乎与我们同时到达土登啦的家门口,他就是土登啦。他看上去很精神,中等个子,大大的眼睛,眉目间透露出一股子雄劲,怎么都不像一位70多岁的老人。他把自行车很熟练地推进去靠在墙角边上,然后招呼我们在院里的花架下面坐下。在拉萨海拔3800的地方骑车,而且还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需要的体力可想而知。他告诉我们骑车是他每天必须坚持的运动。
此时天空收起滴滴的小雨,魔术般迎来通透清澈的蓝色,太阳穿越云层重回大地。这种天气的骤变也只有在高原才会看见。土登啦从里屋抱出一大包演出用的装备,打开一层层包裹的布,准备穿上戏服接受拍照。这里面最珍贵的是一顶金色且带各种羽毛的帽子,艺人们称它为艺帽。他非常自豪的告诉我们:拉萨博物馆里面有一顶一样的帽子,是我捐献出来的。这可不是一普通的帽子,这里面饱含了很多了不起的文化。经他介绍才知道这顶艺帽是他亲手设计制作的,上面镶嵌有35种珍宝装饰和16种飞禽的羽毛,每个图案的装饰都传达着藏文化的某种含义。而且这里面的一些鸟类现在都没有了,所以羽毛是绝版,更加显示出艺帽的珍贵。
土登啦1940年在古城功德林寺做过喇嘛,也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听到了《格萨尔》,由于从小喜爱文艺,便正好借那个机缘开始学习藏戏。1949年,他离开了功德林寺,成为一名专业演员。文革结束后,土登啦多次游走他乡,向民间艺人学习,最后整理出了使他家喻户晓的成名之作《宗巴赞帽》。艺帽是说唱格萨尔故事时必不可少的道具,它赋予了藏戏诸多神秘色彩,在藏戏表演中至关重要,所有艺人对艺帽格外崇拜和珍惜。土登啦虽不是职业格萨尔说唱艺人,但是,在他多年的表演生涯中,不但演出了不少表现格萨尔故事的节目,也是第一个将格萨尔故事中赞帽词搬上现代文艺舞台的人。他是第一个将藏族民间歌舞、曲艺、藏戏集于一体来创编表演的人,迄今已有62年不间断的舞台表演,这在整个西藏也属仅有。土登啦也是一名曲艺表演家,他曾与著名喜剧大师姜昆合作上过春晚。藏区的老百姓们打开电视机,只要能看见土登啦的表演,就会被他幽默的表演风格逗得哈哈大笑。西藏人民看见土登啦,就像我们在电视里看见冯巩、郭德刚那么开心

英雄格萨尔的服装穿上身,表演艺术家那骨子里的神韵油然而生,我看得傻眼了,刚才那个温和的老人,俨然成了挺拔威武的英雄。他即使不开嗓唱,用眼神就为我们做了精彩的现场表演。
圆满完成土登啦的拍照。为了小小的奖励自己,回来的路上买了一条尼泊尔的全手工刺绣披肩,紫色的小花够骚包。对着镜子秀了一秀,然后很不舍地放进箱子里。留着以后闲散的时候用吧,工作期间禁止妖艳打扮。



2008年7月21日。拉萨。
走进旺多啦家里有点小紧张,他是西藏摄影家协会主席。他的父亲是著名的德木活佛,西藏第一位摄影家,为西藏留下了上世纪初最珍贵的影像,真正的摄影家世家。这样冒昧登门,在大师面前难免有点心虚,进门前,我努力平稳住加快的心跳。
进门后,我放下手里拎着的水果和牛奶,却听他严肃地说:我是婴儿吗?还送牛奶?
一阵尴尬飘过,尽管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
旺多啦的个子中等偏高,年龄大概有50多岁,他的穿着打扮很与时俱进,裤子是那种很多个兜的休闲款式,好像摄影家都喜欢穿这种裤子。不过最有特点的他的眼睛,三角型的两个眼角稍稍向下掉,但特别有神,眼光如一把利剑直穿我心。他就这样一直盯住我从头到脚地打量。我不敢与他对视,像会被他看穿什么似的。终于,他说话了:你很时髦呀,手带念珠,身挂莱卡。我吓出一身汗,赶紧摘掉头上的墨镜,不然又会惹出什么尖酸的话来。可是心里很不服气:谁说念珠和莱卡就不能放一起?不过今天不是来与你较劲的,你赢了。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的最边上,手脚有些拘谨,我尽量保持一种谦卑的微笑,因为微笑可以打破所有僵局,化解尴尬。在说明来意后,我拿出一本事先做好的概念性册子,这样就能让被拍摄者一目了然地清楚摄影集的架构。我谦虚地提到希望他能给出一些建议,他又给一个下马威: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吧!
难道这就是藏族人的幽默和直率?有点不太适应。
你想怎么拍我吧,我听你的。他的眼睛直盯着我,从进屋开始他没有一秒钟停止过对我的审视。
我有点不知所措,低着头抚摸相机来掩饰内心的紧张,是他气场太大?还是我底气不够?大脑虚空,怎么拍?不知道。唯一的一点自信一进门就被消灭了,现在仅存盲目的勇敢。这个时候才暗暗心惊:胆子也够大的,啥本事没有,就凭着一腔热血尽然敢拍着胸膛告诉藏族的精英们:我要拍你们。
这场梦来得没有准备,只是不由自主地梦游在虚幻的时空里。
我再次告诉自己:沉着冷静。于是我把球踢给他:关于怎么拍,希望他自己给出方案。这次他终于配合,提议下午去文联大院拍摄,他刚好要值班,一举两得。
到了文联后门,我一看那场景顿时忍不住欣喜起来,掉了漆的小木桌,一把木椅,一个茶杯,古老的茶瓶,灰色的砖墙,这不是一个自然的舞台布景吗?只需要人物入座就行了。为了能让我们之间的情绪稍微和谐一点,我建议他也拿出相机,我们进行相互拍摄,希望在轻松的过程中完成拍摄。
这一招挺惯用,相机在手,所有的生疏、紧张和屏障都没有了。
他给我讲了一个他外出拍照时发生的故事。一次,他去某个寺庙拍照,一群僧人围着他玩耍,挡住了视线,让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没有驱散僧人,自己静静等待。一会,几个僧人散开,他忽然发现一缕阳光刚好穿过人缝斜射进来,产生一种很特殊的光影效果。于是瞬间按下快门,由此获得了非常理想的一张摄影作品。
其实,摄影就是那一瞬间的凝固。


2008年8月2日。重庆。
回到重庆的日子是忙碌以后的无所事事,脑子里装的全是有关西藏的一切。
我好像得了一种病,叫休眠脑瘫症。
使劲折腾自己反到精神倍佳,一旦大脑接近休眠状态,浑身像千万只蚂蚁钻进了身体难受无比,最后兴许会抓狂而亡。但愿这种怪病是急性的,工作起来就会好。


2008年10月20日。拉萨。
我是一个最怕把时间消耗在路上的人,自从有了飞机几乎没再坐过火车。
而这次例外,选择坐火车去拉萨,因为我的闺蜜二妹要随我同去拉萨玩几天,她说想看看火车带来的不同风景。也许不同的视觉会出现偶然的惊喜。
清晨6点醒来,列车已穿行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可可西里。窗外晨雾还未散去,天色渐亮,远处天地间浑然一体,犹如一幅灵动的水墨画。透过云雾,隐约可见远处横亘的雪山,广阔无际,恍惚置身仙境。
那一瞬间,我失去片刻的清醒,似有我,似无我,不知身在何处,如梦如幻。
神奇的高原定有神灵所在。
还没来得及从幻影中回神过来,突然感觉身体一阵空虚,犹如灵魂出窍,紧接着是恶心、眩晕和失重感,冷汗遍体,传说中通往死亡的中阴阶段不过如此。我想求救,或拉住什么,可已力不从心,失去意识,当即一头栽在地上人事不醒。
二妹被吓得惊慌失措,抱着面色死灰的我使劲摇喊:姐姐,醒醒,你怎么啦?睁眼看看我,你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千万别吓唬我!
据说我休克了15分钟,醒来的时候发现医生、列车长等一大群人围在眼前。我输着氧,看着他们,却说不出一句话。
车厢里采用的是弥散式供氧,每个床头也有管道式的吸氧接口,如果你感到不适,可以找列车员索要一次性输氧管,插上便可使用。可是,我们车厢里的几个接口都是坏的。
于是,我被搬到了隔壁的床铺上。
我的意识逐渐恢复正常,听见列车长问二妹:她是第一次进藏吗?反应如此激烈?我试着想回答,可舌头僵硬不听使唤。我进藏的密度堪比沿途的电杆,老藏民又怎么会如此丢脸,还晕倒了呢?再不敢在藏区吹牛提野劲了。
晕晕乎乎到拉萨后,推掉所有朋友的接风饭局,与二妹清清静静待在房间里,使劲大补瞌睡,把失去的元气补回来。

(图片011)


2008年10月25日。拉萨。

女人,特别是貌似有思想的女人,很容易互相之间非常契合地谈一些很仙的话题,脱离世俗,飞跃到抽象的精神世界。

跟二妹也不例外,总是喜欢在夜晚入睡前切磋人生,从哲学到理想,二妹称这种卧谈叫碰撞智慧的火花。多年来养成的夜猫子习气,一到夜晚就思维敏捷,思如泉涌。别人机器关机之时正是我的马达启动之际。半夜聊沉重话题带来的后果是,即便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大脑却依然处于活跃状态,痛苦的撕裂感会导致整夜的失眠。

连续几天以后,我们开始约法三章,睡觉前只聊风花雪月,聊轻松的八卦,比如梁朝伟送给刘嘉玲的钻戒有多大?谢霆锋跟张柏芝能不能好一辈子?邓丽君到底留下多少遗产?这种话题结束后大脑不用思考,身心放松入眠做个美梦。

早上醒来再展开深入讨论,碰撞火花,休息好以后的大脑应该才思更敏锐思路更清晰。也许是长期从事自由职业养成的懒散,我俩都有赖床的习惯,没有时间的概念。有时一躺一整天,床上看书,听音乐,聊天,瞎想,醒醒睡睡,睡睡醒醒,自由的创意随自由的时间而自由地滋生。

很多精彩的创意都来自于床上。




2008年10月28日。拉萨。

拉萨的冬天是灰白色的调子,蓝色的天空少了夏天的明艳,变得透彻沉着。那些光秃秃的山,也因挂着一丝丝白雪更显苍茫。高高的枯树杆此时卸掉绿色的树叶,展现出一年中最诗意的姿态。白天的阳光虽依然耀眼却失去了夏天的刚烈,显得温和多了。大地和树木,天空和湖水,都很单纯。如果说夏天的拉萨是虚伪的,那么此时的拉萨才是诚实的。

真正的拉萨,冷清了,却静谧了。

几千年来,宗教的神秘、博大给西藏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哪怕无数次走进这片灵性大地,也无法触摸到它的脉搏,一切充满着深远的未知。

我敲打着键盘,整理即将采访拍摄的人物名单,这是第一次我的眼前出现这么多的藏人名字,信息来自五省藏区,有写在餐厅点菜单上的,报纸上的,餐巾纸上的,名片背后的,可谓千奇百态。

每输入一个字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弄错,总是要问:咋叫德门德庆卓嘎,是这几个字吗?才旺瑙乳,是玛瑙的瑙,乳房的乳吗?吉吉,就叫吉吉吗?不是小名吧?更堆培杰,是不是更字呀?有姓更的吗?怎么那么多的尼玛次仁?会不会弄错?即便看得非常清楚还是不敢肯定那个字的正确,必须得到最终确定才敢敲下键盘。

因为这些名字跟汉族姓名完全不在一个体系里,总觉得很多是错别字。通嘎、昂洛、村根、普日哇、冷本先、角巴东主、银巴这些名字不奇怪吗?这是一堂藏文化的启蒙课,让我从姓名开始慢慢进入了解藏民族。

几百个姓名构成一张巨大的网,我已步入其中,看不见过程也不知道结果,只有一个信念: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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