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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注”定钟情

書城自編碼: 2804153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爱情/情感
作者: 寂霏
國際書號(ISBN): 9787221118899
出版社: 贵州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6-06-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72/228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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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1. 一本不走寻常路的无厘头宫斗小说:
太后:斗败了先皇的妃嫔深觉寂寞,不如来斗一斗自家媳妇儿。
2. 一个不被宫女太监们待见的悲催皇后:
众宫人:赌皇后娘娘在册封礼上出错的压这边,一赔二!不出错的压这边,一赔五!
毕舒婉:你们欺负人!
3. 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任性皇帝:
我堂堂一国之君,要是连欺负个人都不行,这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总言之:这就是一个民间皇后以赌技征服后宫以及傲娇皇帝的爆笑故事!
內容簡介:
一入宫门深似海,人间处处是浆糊。
我毕舒婉只不过想当个小财主,没事儿玩个骰子收个租,没想到一局牌九赢回个相公!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相公竟然是当今皇上!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后走上人生的巅峰,按照陆澈的意思,我将来还要与太后婆婆展开一场恶斗?
我吓得心肝一颤:其实我无才无德,实是当不起母仪天下之责。
陆澈闲闲地斜我一眼,惋惜道:可是皇后每年有年例千两,缎织绸布百匹,金线二十绺,貂皮八十张,燕窝
我慌忙抓着他的手:其实我这个人还是比较有潜力的,只要加以培养,他日就算不能母仪天下,也至少能母仪一方。
陆澈拍了拍我的手背:我看好你。
關於作者:
寂霏,曾用笔名迷糊姑娘,行文偏爱轻松风格,笔下刻画的女主角性格迥异,常常让人嘀笑皆非,已出版古风小说《桃花劫又劫》。
目錄
第一章 救命之恩
(一)捡了个美男
(二)金主保卫战
(三)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二章 以身相许
(一)此生为注
(二)赢来的相公是皇帝
(三)深宫皇后的惬意生活
第三章 后宫真逗
(一)丧心病狂的顾小姐
(二)严小姐入宫
(三)大闹琼华殿
(四)幡然醒悟
第四章江山谁属
(一)打闷棍这件事
(二)谁算计谁
(三)江湖再见
(四)设计逃脱
第五章一片冰心
(一)劫后余生
(二)婆媳过招
(三)她是何人
(四)水落石出
內容試閱
第一章 救命之恩
(一)捡了个美男
【意外地发现此人长得甚是俊俏。
修长的眉眼轻闭,
好看的眉梢上挑,
薄薄的嘴唇柔润,
下颚的弧度美好。】
低头冷风阵阵,举头寒月凄凄,今儿这夜色还真是应景。
我颤抖地摸出兜里两个铜板,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后头会将赢来的钱全都输进去,还搭上本钱,我便早早地走了,何必还赌到现在?可怜我那攒了好几个月卖胭脂的钱,揣在兜里还没捂热呢!就这么白白地送人了。
不赌了不赌了,再赌就将我这手指头剁了去!
我一边苦着脸在心里下着决心,一边将仅剩的两个铜板贴在胸口,心疼得快哭出来。多的已经输出去了,这两个再怎么也不能丢了。
哪知我今日还当真是霉神附体,心里还正想着,脚下就绊上个软乎乎的东西,身子毫无防备地一颠,瞬时整个人往地上扑下去。
唉唉唉哎哟!
这惨叫声还没落下最后一个音,手里的铜板便嗖地一声,齐刷刷地全飞出去了。黑夜里叮叮当当地滚了几下,全跑得没影儿了。
我欲哭无泪,眼下黑灯瞎火的,要找也找不着啊!
正预备回头去看看那杀千刀的罪魁祸首,还来不及回头,便听身后有人断断续续地道:姑、姑
姑姑?
我默默然回想了一番,咱们毕家三代单传,传到我这一代还是个女子,如今孤家寡人一个,什么时候多了个侄儿?
还正当疑惑,只听那人又马上改了个称呼,嚎道:娘
我更是惊了一跳。
想我毕舒婉正当十七年华一朵花,还是朵含苞待放的白莲花,连未来夫君的影子都还没见着,什么时候又有个儿子了?到底哪个王八羔子在捣乱?
意识到是有人刻意作弄,我登时怒上心头,回头大吼一声:到底哪个王八羔子要毁老娘清誉?有本事给老娘站出来!
哪知这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立马吓得不轻。
只见脚边的不远处,不知何时竟睡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子。从他满脸血污的模样来看,应当是受了重伤;从他腰上的玉佩来看,伤他的人应当不是为了求财;从他的年纪来看,此人绝对不是我儿子。
天地良心!我毕舒婉即便早早地成了亲,也绝对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来!
一顿钻研之后,确定他没什么行动能力,我方蹭着鞋底一步步朝他挪过去。哪知方挪到他身边,这个人竟又改口了:舅、舅
就一会儿的功夫便换了三个称呼,他到底要怎样啊?!
我抹一把额上的汗,连愁带气地蹲下身子,抡圆了巴掌就朝此人的脸上扇过去。
醒醒!喂,你醒醒!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扇了七八个来回,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吞了口唾沫道:姑娘,救我。
我听完身子一颤,敢情他方才要说的是这句?罪过罪过,之前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一个不注意,还真是给听岔了。
出于良心,我低头将他身上的伤势检查了一番,但为了自保,我还是打算快些赶回家去。
不是我不肯救他,实在是此人肩膀的刀伤太深,一看就是有人特意捅的,若是我救了他,万一那人找上门怎么办?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加上一个半死不活的伤患,面对如此凶狠的对手,简直毫无抵抗之力嘛。
我望着他叹息一声:对不住啊,我大约救不了你,不过我可以帮你报官,帮你叫人去。
他张着嘴喘了两口气,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气,最终模模糊糊地望我一眼,脖子一歪,整个人昏死过去。
我心尖尖上猛地一颤,生怕他就此丧命,赶紧继续抡圆了巴掌朝他脸上招呼过去。但大约是此人失血过多,眼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心力交瘁之下这招登时就不管用了,抡了十几个来回,他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还是报官去吧。
我一面想着,一面撒开蹄子就往外奔。
哪知方跑了两步,我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待回过头去一看,额上瞬时冒出两滴大汗,我那百褶裙的裙角不知何时竟被他给拽住了,血淋淋的一只手,抓得甚是牢靠。
我扯了扯,没有反应,再扯了扯,还是没有反应。
情急之下跪在地上扣、打、咬、踹,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这只手它就是牢牢地抓住我裙角不放,整个一赖上我的阵势。
你说他这伤也不是我弄的,非赖着我干嘛呀?伤得这么重,万一救回去就死了,那我岂不是要背上个谋财害命的罪名?
一面想着,我又一面将他的手指掰了几回,但终究是白费力气。
总不能将裙子脱了吧?
虽然我这个人脸皮比常人厚些,但一想到自个儿脱了裙子在大街小巷中乱窜的情景还是有点儿想死。岂止是想死,简直就恨不得老天爷降个雷将自个儿劈死,劈得连爹娘老子都不认识。
但眼下走又走不了,救也救不得,该怎么办呢?我瘫坐在地上,脑子里开始了激烈的思想争斗。
善良的我和冷漠的我在天灵盖上一顿刀光剑影的交锋,打得那是一个风萧萧雨淋淋,雷电交加,一泻千里。最终贪财的我乘虚而入,胜了。
罢了罢了,瞧着他身上的衣裳料子不错,腰间的玉佩也值个几两银子,此人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若将他救活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感谢费。我毕舒婉赌钱赌不赢,这回就拿他赌一赌运气。
就这么想着,我吭哧吭哧地将他背回了家。
所幸我那屋子离这儿不远,就在交河边上,一路背着一路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将他仍到床上,又抱着赴死般的决心将他的衣裳扒了,清洗、上药、包扎,一顿忙活下来,我已累得满头大汗。
既然没钱请大夫,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
我掬一把额上的汗珠子,又将他在床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正欲在地上铺整铺整委屈一晚,却突然意外地发现此人长得甚是俊俏。修长的眉眼轻闭,好看的眉梢上挑,薄薄的嘴唇柔润,下颚的弧度美好。更加俊俏的是他腰上取下来的环佩,光泽圆润柔和,玉体纯净通透,看得我整颗心都要酥了。
发财了发财了!
我在心里默念着,正当窃喜的关头,胸口却猛地一跳。
回想当年的一起血案,又将他此时的状况一结合,竟发现这其中的细节有些惊人的相似。
我们封阳县向来太平,最近的一场血案发生在四年前。而这件案子之所以发生,便是因为那西街的西门进长得好看又有钱,偏偏条件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不走正道,专门挖别人墙角。结果与人家幽会的头一天晚上便被砍死在了床头,真是可惜啊可惜!
事后经知县大人调查,说这凶手就是街边卖豆腐的武小君。
说来这个武小君还真是人如其名,个头矮矮小小的又生了一脸的黑麻子,娶了个老婆却美得跟朵花儿似地,取了名儿也好听,叫潘迎春。也难怪会红杏出墙了,就武小君那个头,晚上拱被窝的时候够不够的着她肚脐还是问题。
当时现场那个惨烈啊!我还跟着隔壁街的小谷子一起去看了的!
西门进双目圆瞪,脱了一半的衣裳被血染得通红,伤口血肉外翻,活脱脱一个不能瞑目的架势。
当然,那时的我年轻浅薄,只看到西门进横死的惨状,小谷子比我大些,他已经懂得反思了。
记得小谷子当时说:我以后长大了一定不娶这么漂亮的老婆,看看武小君就知道了,老婆太漂亮了管不住。
我听完这句,对他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觉得小谷子不仅勇于承认自己长得磕碜,还痛下决心将前例引以为戒。
当然,这一切都基于他说出下一句话之前。
下一句,他说:舒婉,我方才将附近八条街的姑娘都想了一遍,觉得就你最合适做我老婆,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当即被我乱棍打出去。
回想西门进的状况,又将此人的状况与他一比较,我觉得事情的缘由多半是八九不离十了。
也幸好他遇上了我,否则明日天一亮,他的尸身便只有戚戚然地摆在街头被人参观。阿弥陀佛,我真是有行善积德的天分。就凭这一点,日后赌牌九的手气总该有所上升了吧?
我一边这么想着,又一边望一望案台上的财神,颇虔诚地往香炉里上了三柱香,便枕着赢钱赢到手软的美梦睡着了。
岂料这美梦才做到一半,外头瞬时传来一阵猛烈的拍门声。
我眼睛猛地张开,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色早已大亮,那敲门的声气也跟催命似地越来越猛。
该不是事主找上门来了吧?
我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凑到院门处的门缝一瞧。只见大清早的,外头竟一下子围了七八个人,一边敲门一边道:舒婉,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要砸门了啊!这街里街坊的,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赶紧开门吧!
我慌忙捂住了嘴巴。
只听外头又有人道:我说舒婉,你半年前欠我的碾子钱到底什么时候还?我也是开门做生意的,要是客人个个都像你这样,我全家老小就只有去喝西北风了。
我忧郁地皱了皱眉,昨日拿了钱本来是打算去还的,结果路过长乐赌坊的时候一个没忍住,将钱全都输出去了,现在哪有钱还啊?
这厢话音一落,那厢又有人道:还有三月前你在我这儿买了一卷纱布,说是第二天来给钱,结果到现在还没来,你是不是打算抵赖啊?
我再惆怅地捏了捏口袋,想起确有其事。我们毕家世世代代做胭脂为生,买那卷纱布便是作材料用的,当时在赌坊输光了钱,不得已才赊了账,这日子一久,竟然就给忘了。
但我忘了别人可没忘,眼下这家门口四面楚歌,要债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我说舒婉啊!你就赶紧开门吧,我们知道你在里头。
是啊是啊!你要再不开门,我们可就真要闯进来了。
舒婉啊!我老周奉劝你一句啊,这门万一砸坏了你又得请人来修,那不是雪上加霜嘛?
舒婉
我捂了捂脑袋,只觉这一声又一声的舒婉实在闹得人头疼,之所以赌牌九总输,我看多半就是被他们给叫输的。毕舒婉,必输完,也不知我爹当年取名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早早地丢下我去地府投奔了我娘亲也就罢了,连取个名字都这么坑自个儿闺女。
考虑到门坏了又要花钱,屋里又躺着个伤患,我狠心将自个儿大腿一拧,瞬时拉开院门,头也不抬地朝面前的几个人跪下去,怎么凄惶怎么喊: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吧,你们看看我这家里头,穷得就剩下四面墙了,连个像样的桌椅都没有,实在已经当无可当了啊!
几个人站在院门口望了一眼:这个我们当然知道,但昨天清平巷的王四还说见着你去了赌坊,你要是没钱,哪来的钱去赌?
我噎了一下,赶紧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大腿,弱弱地道:正因为去了赌坊,所以现在已经没钱了啊
你!杂货铺的庞婶呲牙咧嘴地指了指我:有钱去赌没钱还账,把我们当猴耍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佯装着抹了把眼泪,抓着她的裙角摇晃:我昨天本来赢了好些钱来着,但后来都输出去了,不信你搜搜,我现在身上真的没有钱了啊!
庞婶将脖子一歪:我不管,你欠我那六钱银子已经好几个月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拿出来。
眼见求她无果,我又挪到布庄的周掌柜跟前,哭着道:周掌柜,您的布庄在咱们封阳县是数一数二的大,应当不缺那三钱银子吧?求求您,您就宽限我几天吧。
岂料向来和顺的周掌柜这儿今日也不好使了,他叹一口气,不忍地将头扭到一边:不是我无情,实在是你在封阳县已经信誉全无,谁知道你口中的几天到底是多少天啊?
我腮帮子酸了一酸,心里苦闷极了,既然无法,那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求下一个。
米铺的陈大爷、药铺的李先生、盐贩卫老爷
哪知挨个地求过去,说得嗓子都哑了,这几人就都跟串通好了似地,无人一理会我。纷纷顶着张冷脸,一副讨不到钱便誓不罢休的架势。
我跪得膝盖都软了,扭扭捏捏地挪到一边,干脆也不再说话。反正身上是没钱了,他们还能将我卖了抵债不成?
还真别说,这人一倒霉起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债主们静了一瞬,人群中忽然就窜出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妈子来,这个人我认得,是隔壁街存香院的张妈妈。
张妈妈笑容可掬地弯下身子:舒婉啊,大家做了十几年的街坊,今日见你落难,妈妈实在是于心不忍。她望着天外叹息一声,大有惋惜之意:你平日里虽不擅打扮,但调教调教也绝对是个美人儿,不如索性跟了我,这些债妈妈都替你还了。
我身子一抖,这不是乘人之危嘛?
我低着头撅泣了几下,又巴巴地望一望身前的债主们,指望着他们能给条活路。
哪知这些人真的是铁石心肠,但凡与我眼神对上的人都瞬时将眼睛挪到别处,像是见了瘟疫似地,毫不怜悯。
好吧,虽然我也知道自己不值得怜悯,但他们也不能这样逼良为娼啊!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扑倒在门槛上,大哭道:苍天啊!我毕家世世代代只卖胭脂,你们却非要逼着我卖身,还有没有王法啊!若真要去那种地方,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我一边哭着,一边捂着脸从指缝里撇一眼众人的反应,瞧着他们压根儿就没打算反应,干脆牙一咬,心一横,开始往门框上撞,嘴里嚎着:我撞了,我真的撞了
如此反复了几回,不想嚎了半天也没个人站出来拉着,我只好继续捂着脸嘤嘤嗡嗡地哭。心想这到底是撞呢?还是不撞呢?这状况真让人有点拿不住。
正当骑虎难下,身后突然响起个好听的声音:这位姑娘欠了你们多少钱?
哎呀妈呀,真是润人心脾。
我赶紧收了声,回头呆呆地将他望着。
待看清楚来人,我登时虎躯一震。
谢天谢地谢财神,昨夜总算没白忙活,救回来的这个富家公子他竟然醒了。眼下看起来虽气色不好,但能动能说话,更重要的是,他打算替我还债。
债主们见着屋里头突然冒出来个虚弱得走路都翩翩然的公子,齐刷刷地一愣,左看右看,又将各自的账目一合计,伸出四根手指道:总共四两六钱。
我暗暗心惊,我竟欠了这么多钱?若要自个儿还清,那得不吃不喝地攒上大半年啊!同时也对债主们略有些鄙夷,我这屋里突然冒出个清秀俊逸的公子哥儿来,你们好歹惊上一惊啊!满脑子只知道钱,一股子铜臭气。
好在这位公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性子也豪爽,面对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债主,眼睛也不眨一下地道:你们别难为她了,我替她还了就是。
唉呀妈呀,真是捡到宝了!
我强忍着心花不怒放出来,娇滴滴地道:公子大恩,小女子一定舍命偿还。
他瞄了我一眼道:你不必如此,我不过是嫌门口太吵,这才决定出来替你解围的。
我哑了一会儿,登时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这个没良心的,好歹我救了你一命,说话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罢了罢了,就当他是在害羞好了。
我谄笑道:想做好事还不肯承认,您可真幽默。
他没理我,只自顾自地在身上摸起来。哪知胸口、袖口、腰间都摸了个遍,就连一个铜钱也没摸出来。
我站在一旁真是急死了,想提醒他腰上的玉佩能当不少钱,又不好意思开口。
好半天过后,他才终于望见了腰上的环佩,解下来朝众人躬身一揖,笑眯眯地道:不好意思,我出来得匆忙,身上没带银子,不如这块玉佩你们就先拿着?
我心尖尖上一颤,这个败家孩子,这么好的一块羊脂白玉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给出去了?
震惊之余再望一眼跟前的债主们,他们个个都直愣愣地望着玉佩,看得眼睛都绿了。
我赶忙将它夺过来捂在怀里,凑过去道:你傻呀!这块玉佩怎么着也能卖个三五十两!我才欠他们四两!
他望着我皱了皱眉:那
我抽了抽嘴角:当然是拿到当铺去当了,换成银子啊!
他眉头一展:也好。
我呵呵笑了两声:那这事儿就交给我去办了。你伤还没好,还是赶紧回屋里歇着吧,我先随他们去还债,很快就回来。
他点点头,转身走回去,又回过来道:记得回来的时候带些熟食,我好久没吃东西,肚子有些饿了。
我慌忙点头。
望着他进了屋,方得意地转身面对着院子里的一排债主:你们先别急啊,先回去等着,等我到当铺换了银子,再挨家挨户地给你们送去。
众人瞧着我有钱了,也都笑眯眯的:好说好说。一窝蜂散了。
唯独那盐贩卫老爷却一路都将我跟着,时不时笑呵呵地道:舒婉啊,方才这块玉佩我没看清,能不能再拿给我看看?
我一边走着一边将它捂在怀里:一会儿我当进了当铺你再找苗掌柜慢慢看,急个什么劲儿啊?
被甩了冷脸,他依旧笑呵呵的:这封阳县谁不知道,我平常就好这口。要不这样,我给你五十两,欠我的钱也不要了,你将玉佩转让给我如何?
我愣了愣,卫老爷多精明的一人啊!这么轻松地就开出五十两的价钱,足以说明,这玉佩绝对不止这个价。
我打了个哈哈,停下来道:卫老爷,我一个做胭脂的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玉佩到底值多少钱更是心里没底,我们还是先去当铺看看吧,免得您价高了吃亏。
他赶忙拦住我:不亏不亏,你要是嫌钱少,我还可以再加十两,六十两如何?
我心下一诧,想不到他竟如此大方,当机立断地道:一百二十两。
他眉头一皱:你怎么坐地起价啊?卫老爷掰出两根手指头:这样这样,八十两。
我睨他一眼,为难道:我们还是去当铺吧。说完便再不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半晌,他在后头追上来:咱们各退一步,一百两如何?去了当铺,苗掌柜还给不上这价呢!我估摸着你日后也赎不回来,干脆卖给我得了。
我思考了一瞬,觉着一百两也不少了,起码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况且当初还只打算当个三五十两呢!当即拍门定板:成交!
随他去铺子里拿了钱,又挨家挨户地去把钱还了,再到隔壁巷口去给玉佩的主人买了两只烧鸡。一切办完,手里还剩九十五两。
我揣着银票一掂量,觉得如今有钱了,也是该给人家请个大夫好生医治着,免得日后落下什么病根儿就不好了。这么一想着,就又跑到南巷的胡同里去找了封阳县有名的谢大夫随我一道回了家。
经他一诊治,却说此人身强体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开两副补血生津的药吃了便好。
我慌忙谢过,又拿着药方去药铺抓了药。
忙活一早上,真是跑得腿都快断了。不过捡了这么个金主,一切也都值得,这腿即便是真断了,也断得开心,断得快活。
就是奇怪,这么有钱的一个公子哥儿,不知究竟是何来历,砍伤他的人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想起来心里头还是有些忐忑。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钱,倘若钱还没来得及花就先把命给送了,黄泉路上也不能瞑目啊!尤其是见了我爹,他指定又要戳着我的脑门儿骂我不成器。
呃虽然这些钱它不是我的。
但只要我想,它还是可以有一部分是我的。
趁着煎药的当口,我将怀里的银票分成了两分。一份五十两,一份四十两,还有一些散钱。我将其中四十两藏进了家中的一个破瓷罐,又将剩下的五十两和散钱拿出来,走到此人的床前,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方才谢谢你帮我解围,当玉佩的钱都在这里了,你拿着。
其实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我这个人还是颇有些良心的,起码是将多的那一半给了他,私藏了那一份少的。
床上的人将眼睛缓缓地睁开,丝毫不留意我手里的银票,只望了望我道:我受了伤,恐怕要在你这儿住上一段了,这些钱就当我平日里的开销花费,你收着吧。
我手一抖:这也太多了,都够你住上好几年了,还是拿回去些吧。
他两片薄唇微微上翘:不必了,这些日子还要劳烦姑娘照料,剩下的钱就当体恤姑娘辛苦了。
我肩膀一抽,由衷道:公子您真是个豪爽的人。
毫不吝啬,爽死个人喂!我这次若不狠狠地捞他一笔,简直就对不起我爹当年对我孜孜不倦的教诲。
听了我的夸奖,此人斜倚在床头,笑笑地道:人们之所以费尽心力地赚取钱财,无非就是想过的舒适些,我将钱交给姑娘,也是同样的道理,姑娘不必意外。
我听了半天终于闹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我当他几天丫鬟。说白了,就是主顾与下人的关系。
原本我还有些生气,但仔细一想,我救他又不是为了让他感激我,而是为了感谢费。当恩人也罢,当丫鬟也行,只要有钱拿,何乐而不为?
我乐呵呵道:公子说得有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自然是要趁着活着的时候花掉才不枉此生。
他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又皱眉道:不知姑娘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我干笑了两声,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起来:其实吧,我与公子对待金钱的理念是一样儿一样儿的,就是花钱的时候没掌握好分寸,只活了小半辈子,就先将一辈子的钱给花没了。我不好意思地抚了抚装钱的柜子:好在如今雨过天晴了,不提也罢,呵呵,不提也罢。
生怕他再追问下去,我道:公子瞧着面生,应当不是本地人吧?
他点点头:我是京都人。
京都人?京都离此地八百里,走路要走上大半个月呢!
遥想当年小橘子抢了小谷子捏的小泥人,小谷子气愤之下追了她六条街,总长至多也就十来里路,但尽管如此,却已经创下了封阳县最有毅力的追讨记录。可这位公子的仇家活脱脱追了他八百里,该是有多大的怨气啊!
我感叹道:你这仇家也不容易呵?
他茫然道:什么?
我赶紧解释:呃,我的意思是,公子身上这伤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所为,且目的很明显,他想置你于死地。方才公子你又说自己是京都人,说明你这仇家是一路追杀到封阳县来的,可对?
他望着我想了想:八九不离十吧。
我一拍大腿:他追了你八百里,且路上还没跟丢,并准确地找到你扎了你一刀,这多不容易啊!想想就觉得佩服。
他愣了一会儿,喃喃地道:确实不容易。过了一会儿又抽了抽嘴角,望着我道:可是受伤的人是我,你为什么却反倒体谅凶手去了?
呃?
我回想了一番话题为何会转到这里,待想清楚缘由,实在是觉得其间的脑回路复杂到可用九曲十八弯来形容。又猜测他这么问我多半是觉得自个儿受了委屈,埋怨我不仅不安慰他,反倒佩服起自个儿的仇人。
一顿思忖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然,与他比起来,你更不容易。尤其是重伤昏迷之际还强撑着意识抓住我的裙角要我救你,逼得我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委实好毅力。
他再抽了抽嘴角:过奖过奖。
我不安地瞅了瞅他胸口的伤势:话说你这仇家到底是什么人啊?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会不会找到我这儿将我们两个一并给杀了?
他拧了拧眉头:有这个可能。
我惊得站起来:啊?
他又将我拉得坐下去:不过你别担心,我的随从很快就会赶到,到时有他们护卫,那些人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我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公子怎么称呼?
他抱拳道:我姓陆,单名一个澈字。姑娘呢?
我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我叫盈盈。
陆澈皱了皱眉:可是方才我明明听见他们叫你舒婉
我心下一怒,知道你还问?这不是存心找茬么?
但考虑到人家给了这么多银子,人又长得好看,也不好随意暴露我原本凶悍厚脸皮的本性。
遂矜持道:盈盈是我的小字。
他恍然。
其实盈盈确实是我的小字,且是街头最灵验的算卦先生赐的。当日我输光了钱财跑去算命,那先生说我原本的名字取得不好,毕舒婉必输完,于赌运是大大的不利,为了改运,便赐了我一小字盈盈,取盈余丰获之意。
陆澈将我的名字默念了一遍,忽然道:盈盈姑娘,陆某有件事想请教你。
我再捋了捋鬓角的头发:陆公子请说。
陆澈吸了吸鼻子:你帮我煎的药是不是焦了?
我猛地抬头,赶紧取了巾子去将药壶端起来,揭开盖子一看,满满的一壶水早已干得见底,就剩点儿药渣子了。
我哭丧着脸道: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啊!
他愣了愣,一字一句地向我解释:哦,姑娘有所不知,我陆某向来有个习惯,那就是能不麻烦别人的事儿就尽量不麻烦别人。其实我方才刚闻到焦味时便一直在寻思着它到底是什么味儿,但本着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的习惯,等好不容易想起来,它就已经干了。

(二)金主保卫战
【先设法将这个金主绑住,
让他依靠我、
信任我、
离不开我,
日后我再慢慢地捞,
一笔一笔地来。】
待第二壶药煎好已经过了晌午,陆澈服了药说他有些犯困,便自顾自地躺下了。不过躺下之前,交代了我一件事。
他要我帮他去买两身衣裳。
由于一路上都忙着逃命,陆澈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身上原本的衣裳又被人捅了个窟窿,还弄得满是血污,已经换无可换了。
我本来也想睡个午觉,但唯一的一张床已经被他给占了,忧烦愁闷间,便揣着银两出了门。
哪知这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吓一跳,仅仅一上午的功夫,陆澈帮我解围的事就已经传开了。我这才走了两条街,便撞上三撮人,无一例外,都是来问我家里那位富家公子的。什么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姓啥叫啥做啥,统统问了个遍。且越到后来越是离谱,什么肩上几颗痣呀,腿上几根毛呀,内衣的颜色是白的还是红的呀,只要能满足好奇心,千奇百怪的问题都能问出来。
怪只怪这封阳县向来太平,三姑六婆们平日里闲得都快拧出水来了,如今突然间多出一桩八卦,自然是挤破脑袋地往里凑。
一开始我还能应对自如,到了后头,见着熟人便绕着走。
大约绕了七八条巷口,总算找到了一家没什么主顾的裁缝店。不想还没来得及抬头,我脚下一歪,便被人整个拽了进去。
待扶着桌角站稳,拽我的人方严肃地道:舒婉,听说你家里来了个男人?
我拍了拍脚背上的灰,瞪他一眼:是又怎么样?
小谷子一听,当即歪倒在一边,捂着胸口道:我的心
我紧张地看着他:你的心怎么了?
他憋了好半天,一字一顿地道:很痛!
我正欲问他要不要去看看大夫,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小谷子突然眉心一皱,抬头望着房梁,整个一痛心疾首的模样:想不到你竟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们才三日不见,你就跟别的男人好上了!
我额上的青筋一跳,抓着他的衣襟便将他整个人拎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人家好上了?再乱说信不信我打死你?
他整个人悬着空中,害怕地胡乱踢了踢脚丫子,最终脖子一硬,瞪着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家只有一间房,堂屋厨房寝卧都在一块儿,你们昨夜是怎么睡的?
我觉得手有点酸,又将他一把仍回椅子上:他睡床,我睡地板不行啊?
小谷子身形一僵,凄凉道:我的心更痛了。
我无奈地抚了抚额,心里的小火苗跳得很是欢快:你到底想说什么?今天给老娘说清楚!
方作势又要抓他,他赶紧抱头蹲到了桌子底下,一边躲一边道:上回你说想要件荷叶边的衣裳,我偷偷拿店里的布料做了一件给你,结果被我娘发现了,狠揍了我一顿,我吓得不敢回家,躲到了你那里。寒冬腊月的,你却只让我睡地板,这回春暖花开,你却让人家睡床,还敢说不是跟人家好上了!
我再抚了抚额,蹲在地上道:那是因为人家受了伤,你身强体健的,能跟人家比吗?我若不让他睡床,万一他受了湿气病死了怎么办?
小谷子微微一愣:他受了伤?
我点点头:我告诉你你不要说出去啊,这个人是我昨夜在弄堂里救回来的,有人在追杀他。
小谷子扶着桌子腿的手缓缓松开:那你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事没事,我跟街坊说他是我家的一个远亲,因为最近跟家里的长辈犯了冲,这才到我家来躲躲,他的仇人应该找不到这里的。
小谷子担忧地看着我:那他要躲到什么时候啊?
我望着房梁一估摸:起码也要个十天半个月吧,好歹也等人家伤好呀!况且陆澈还交了一笔伙食费给我来着。
小谷子略忧伤地往桌子里缩了缩:可是你们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这么久,日后街坊邻居要说起来,还叫我怎么做人啊?
我奇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他低头扭扭捏捏地道:那个整个封阳县都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嘛,虽然我娘亲不喜欢你,但是我是家中独子,以死相逼还是会同意我们的亲事的他抬头忧虑道:但万一你因为这件事落下红杏出墙的名声,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的不是?
我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又往上窜了两窜: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谁说这是青梅竹马,分明是青梅青梅!
他不是很明白地看着我:什么是青梅青梅?我正欲解释,他又羞涩地笑了两声:哎呀,管它什么青梅青梅,你现在不肯嫁给我没关系,我已经盘算过了,像你么凶悍的女子日后肯定没人要,等你熬成了老姑娘,总会嫁给我的。
我咬牙切齿:你还挺自信的呵!赶紧出来,拿两件男人的衣裳给我!那位公子还等着穿呢!
小谷子身子一僵,又打算捂胸口了。
我赶忙将他拖出来:你别捂了,我之所以对他这么好,不过是看上他的钱财。我爹当年说过,这世上赚钱的方法有三种,一是踏实肯干,不过这种人庸庸碌碌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第二种是投机取巧,不过风险太大,弄不好就是倾家荡产,跟我赌钱是一样一样的。第三种就是垄断圈钱,也就是像现在这样,先设法将这个金主绑住,让他依靠我、信任我、离不开我,日后我再慢慢地捞,一笔一笔地来。
小谷子听完挖了挖耳朵:行了行了,一说到钱你就来劲。
我都懒得说他,像他这种甘心做个小老百姓的头脑怎么懂得我想当大财主的心?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我爹当年病得奄奄一息时若能有个二两银子看病,也不至于早早地撒手而去。如今我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多不容易啊!不趁机捞点钱做嫁妆,日后嫁入夫家都被人看不起。
当然,这些话若说出来,小谷子指定又要说他不会嫌弃我云云,我懒得跟他较劲。终归我日后是不会嫁给他的,他在我眼中,身体上虽是个男子,但心灵上就是个娇滴滴的小闺女。连蟑螂老鼠都怕,还怎么跟我那些凶巴巴的债主对抗啊?当姐妹还好,夫君的话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
从小谷子的裁缝店出来,路过荣叔的猪肉铺时我略驻了驻足,顺手带了根猪蹄回去。陆澈失血体虚,谢大夫说了,要多补补,伤口愈合得快。
我喜滋滋地提着大包小包赶回家,入门时却觉着不对。之前我分明记得出门时是将院门掩上的,怎的现在却开了条缝?该不是陆澈的仇家找上门了吧?
我胆战心惊地将东西放在一边,打算趴在墙头看上一看。
搬石头,垫脚,攀爬,忙活好一会儿,我总算在自家的院墙上冒出个头。不过举目望去,院子里晒花瓣的簸箕、挤花汁的碾子、打水的水桶,一切都井然有序,不像是有恶人进去的模样,更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
我悬着的心稍稍往下放了放,正欲悄悄然从墙头翻进去,不料墙角处的槐树下忽然冒出颗脑袋。那脑袋惊讶地望着我:盈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我身形一顿:呃?是陆公子啊!你不是在睡午觉么?怎的出来了?
陆澈仰头望着我道:方才家里有客人来访,将我吵醒了,我在房里实在憋慌,就出来晒晒太阳。说完睨我一眼:倒是你,好端端的正门不走,干嘛翻自个儿家院墙?
我抹了把额上的汗:我看着院门虚掩着,还以为是你的仇家来了呢,想说先从墙头探探风来着,既然没来,那我就放心了。语毕我摆摆手:你先等等啊,我这就进来。说罢便翻下院墙,拎起地上的包袱进了门。
陆澈倚在院角的槐树下,手里捻着一朵槐花转着圈儿,脸上虽没什么血色,身上的衣裳又破旧了点儿,但丝毫不影响他玉树临风的美好形象。
我笑眯眯地凑过去:方才你说家里来了客人?是什么客人?
他将手里的槐花扔到一边:殷二娘。她说街坊邻居都这么叫她。顿了顿,好似想起什么般,又补充道:哦,她说知道我受了伤,还送了筐鸡蛋过来,就放在屋里的灶台上。
我恍然。
这殷二娘是封阳县闻名十里的美娇娘,不过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原先嫁了个做木料生意的相公,但红颜薄命,第二年便成了寡妇。如今虽风韵犹存,却也逃不过徐娘半老。
只是老归老,她却不服老,四处找人物色再嫁不说,还专喜欢挑年轻英俊的后生。也不知是太挑剔还是没人要,总归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我道:她除了来送鸡蛋给你,还说了什么?
陆澈仰头回想一番: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她往日与你关系不错,我既是你的远亲,日后该多走动走动。
我和颜悦色地哦了一声,心里却直犯嘀咕,心道这殷二娘上回才损了我做的胭脂粗糙,还宣称日后再不光顾我的生意,今日怎么突然便与我亲厚起来了?这人也忒善变了。
还没闹明白她唱的哪一出,陆澈忽然又道:对了,这个殷二娘似乎得了什么病症,方才与我聊着聊着,她忽然说胸口疼,让我帮她揉揉。
我肩膀一抖,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这殷二娘素来风流,该不是瞧着陆澈人长得好看又有钱,想挖我墙角吧?
我紧张道:那你帮她揉了没有?
他闷笑一声:说来倒有些对不住她。原本我是打算帮她揉的,不料下床时走得太急,绊倒了一旁的板凳,最后不仅没帮上忙,反倒让板凳将她砸伤了。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我家可都是清一色的条凳,还是实木做的,那重量砸在脚背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好奇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陆澈颇惋惜地道:自然是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心想这殷二娘今日挖角不成还折了锄头,也该能消停几日了。不过陆澈连胸口疼这种话都信,傻得跟智障似地,也难保日后不被人撬走,我必须尽快做好打算才行。
傍晚时分,我与陆澈吃完了一顿美美的猪蹄,他自顾自地站到房门口消食,我则抡起袖子在灶台前刷碗。
刷着刷着,我忽然想起个事儿。遂侧头问道:陆公子,你的随从大概什么时候到啊?
陆澈缓缓地回过头来:就这两日吧,怎么?
我停下来道:你也看见了,我这房子总共只有一间,若你的随从来了,他到时候住哪啊?顿了顿,我又问:你的随从共有几人?
陆澈一笑:也就三五个人吧。
我一呆:那不是得在我这院子里打地铺?
他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忘了,这世上有一个地方叫做客栈?
我又是一呆,这不是意味着那一扒拉随从一到,陆澈便要跟着走人了?不成不成,我好不容易遇上个这么阔气的金主,怎么能让他飞了?
我将刷干净的碗筷放到橱柜垒起来,试探道:这么说,你过两日也要与随从一道住过去?
陆澈歪着脖子想了想:应当是吧。
我手一抖:那你交给我的伙食费怎么办?万一要找我退钱,我非跟他拼命不可。
好在陆澈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否则还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
陆澈挑了挑眉毛:放心好了,若真移去了客栈,那些银子我也不会要回半分,全当赠你救我的感谢费吧。
那就好,那就好。
虽说确实是心疼那几十两银子,但为了不显得那么俗气,我笑呵呵地道:其实你误会了,我不是贪那几十两银子。我的意思是说,你既交了伙食费给我,我便该好好伺候你,起码也该等你伤势痊愈才放你走,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这些银子白花不是?
陆澈嘴角一勾:看不出你倒是个实在人。
我谦虚道:哪里哪里,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何况你还帮我还了债,我心里实在感激得紧,你若就这么走了,我于心不安啊。
他默默然看了我一会儿:既然你这么诚心地想伺候我,我若还不识趣,那就太不识抬举了。这样吧,在走之前,我给你个好好服侍我的机会,如何?
我肩膀一抽,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我的意思是让他留下来,怎么就被曲解成了我想伺候他呢?莫非我表达的方式有什么不对?果然是太含蓄了点儿么?
这厢我还没来得解释,只听那厢他又立马补了一道:唔,正巧好几天没洗澡了,你先帮我打盆洗澡水吧。

这些年来,我总以为自个儿厚脸皮的功力已经炼得如火纯情,不料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山还有一山高。跟陆澈这么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将烧好的热水一桶一桶地倒入澡盆子里,心里纳闷极了。
我冒着被人砍死的风险当了一回恩人,不仅没享受到恩人的待遇,还莫名其妙地成了下人,这叫我如何不纳闷?
按理说,他本该寻死寻活地要感激我救了他,即便不来个以身相许,也好歹分我几千两家产。但故事发展到此处,怎么反倒成了我巴巴地要伺候他感激他替我还了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澡盆子里的水装得差不多,又将今日新买的衣裳拿出来放好,我方打算到屋外去蹲着,顺便好好将这乱七八糟的发展路线解上一解。
哪知前脚还没踏出房门,后脚陆澈就问我:你到哪去?
我回过头:自然是出去候着呀!
陆澈站到澡盆边:你方才不是说要伺候我?他闭上眼,张开双臂:来,替我脱衣服。
我脚下一软,扶着门框颤抖道:这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啊!
他张开眼,缓缓将手放下来:要说授受不亲,昨夜你救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现在还怕什么?
我捂着胸口道:那是因为你昏过去了啊!我为了救你才看的。现在你清醒着,且还打算清醒地着看着我看着你的身子,还要看着我在你身上摸来摸去,这
这咦?这不是更好么?我看了他的身子就要对他负责,那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嫁到陆家。只要成了他的妻,他的钱就是我的钱,我想花多少就花多少,想赌多大就赌多大,简直就是长期饭票啊!
正想得出神,陆澈忽然将我唤醒,饶有兴致地学着我道:这?这什么?
我呆了一呆,想起我爹说过的一句话:世上的喜剧不需要金钱就能产生,但世上的悲剧多半都与金钱脱不了干系。为了我将来的人生不悲剧,老娘今晚就豁出去了!
想罢我干笑两声:呵呵呵,没什么没什么,我们来脱衣服吧。
见我不再推辞,陆澈也不再多问,点点头便继续闭上了眼睛。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见他已经摆好了姿势,便开始不声不响地帮他脱衣服。
缕金的腰带解下来,陆澈宽大的外袍就如失了骨头般松散开去,嗖的一声,绸缎摩擦的声音就是好听。拉着他外袍的袖子一扯,滑滑的绸料便极轻易地被剥落下来。
如今仅剩下一件带血的寝衣将他包裹着,结实的胸膛凹凸有致。
我偷偷地吞了口唾沫,半眯着眼睛开始帮他除去最后一件上衣。
大约手抖得厉害,脱到他左边袖子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牵动伤口,令陆澈微微皱了皱眉。
其实他不皱眉还好,他这一皱眉,我的手就抖得更加厉害,以至于脱另一只袖子的时候,哗啦一声,整个袖子就这么被我扯了下来。
夜黑人静,这一声也就显得格外清脆绵长。
我被这声音一吓,整个人就瞬时望着扯下的袖子呆住了。
陆澈眼睛猛地张开,看了看身上少了条袖子的衣裳,又看了看我,神情有些无奈:你不必紧张成这样吧?
我不好意思地将视线下移,瞅到他宽阔的胸膛,赶紧将头扭到一边:谁、谁紧张了?我不过是想试试你这衣裳做得结不结实。为了增加此话的真实性,我又垂头看了看手里的袖子,皱眉道:你看,这线一扯就断了,一看就是裁缝偷工减料的结果。
语毕我将挂在他身上的那一半衣裳也除下来,拎在手里看了看,忽然灵机一动:说起来我就认识一个裁缝,活好、靠谱,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报我的名字可以打九九折。且事成之后还能分我两成的利润。
陆澈听完似笑非笑:下次吧,今日你已经帮我买了两身。
我一想也是,若放在寻常人家,两身新衣裳能穿好几年了,他虽然有钱,但也不至于穿了就仍。
我想了想,又道:没关系没关系,你的随从要是想置办衣裳也可以找我,到时候他们来了,我可以免费带路。
陆澈抽了抽嘴角:多谢。
我再想了想,继续道:其实你的家人朋友要做衣裳也都可以找我,或者你想做几身给他们带回去也成,照样九九折,如何?
陆澈再抽了抽嘴角,正欲说话,迎面便打了个喷嚏。
我瞅了一眼他的光膀子,一拍脑门: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忘了你没穿衣裳了。我一面说着一面将手里的袍子给他披回去。
披到一半又觉得不对,我方才帮他脱衣裳是要干嘛来着?一瞅旁边的浴桶终于想起来,我是要帮他洗澡来着。于是慌忙将他肩上的衣裳扒掉,着急道:来,我们继续脱,脱完到水里去。
语毕赶紧拽着他的裤腰带,不料正猛力要拉,我的手便被他用力捉住。
陆澈笑笑地睨我一眼:行了,我自己来就好。
我不解:你方才不是要我帮你脱么?
陆澈呲牙咧嘴地将我捉住他裤腰带的手指掰开,往后退了退道:我不过是肩上受了伤,动起来不大方便,要你帮我脱衣裳罢了,裤子我自己来就可以。
我腮帮子一酸,额上瞬时滴出两滴大汗。
衣服这个词有时候泛指衣物,但有时候又单指上面穿的。从此时的情形来看,明显我心中所悟的与陆澈口中所讲的不是一个意思。闹了半天,敢情是我自个儿悟错了?
我抹了把额上的汗,赶紧一面退出房门,一面道:陆公子请便,呵呵,请便
如此一闹,我终究是没见着他的身子,自然也没办法对他负责了。而听陆澈的意思,他那三五个随从马上就要找来,届时,他也马上要伙同这些人一道移去客栈。
我整夜翻覆难眠,深深忧虑这么个阔气又英俊的金主长翅膀飞了。
想了一晚上,终于找到问题的重点。陆澈之所以要搬到客栈,是因为我这房子不够大,住起来不方便。若我能换一座宽阔些的房子,他兴许就留在这儿了。
不过,买房子没钱怎么行?如今我大燕朝国泰民安,房价也迅速飞升,从小皇帝继位起的短短三年之内便翻了四倍。我手里总共就九十多两,其中还有一部分要用作陆澈的医药伙食,要想买房实在是有些困难。
又在草席上辗转了百八十回,床上的陆澈终于忍不住了。
你睡不着?
我点点头。瞧着煮熟的鸭子快飞了,怎么可能睡得着?但周围乌漆麻黑的,估摸着这个动作他也看不见,便出声道:我没事,你自个儿先睡吧。
床上的影子翻了个身,面朝着我道:地上潮湿,你垫的席子也凉,要不挪到床上来睡?
我赶紧推辞:不必了,我只是在忧心一件民生大事。
陆澈将脑袋挪到床沿,饶有兴致地道:想不到你一个女子也懂得忧国忧民,正好我也睡不着,不如说来听听?
我将枕头挪过去些:你说新皇登基三年,他都干了些什么?不为百姓谋福祉也就算了,眼下房价还越来越高,短短三年就翻了四倍。你知道再这么下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广大穷苦百姓就要露宿街头了!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有这么严重?
我忧郁道:必然是有这么严重!你看我这屋子,风雨中已经险危危地屹立了上百年,虽然翻修过几回,但如今也是冬天漏风,夏天漏雨。若再买不起房,等它哪天一塌,我就只能守着废墟过活了。
黑暗中,陆澈静了一瞬:你一个姑娘家,独自过日子确实艰难了些。
我抱着被角叹息一声:岂止是艰难?那必须是非常艰难!每天不仅要砍柴做饭洗衣服,还要我撇了撇嘴:算了,你这种有钱人怎么能理解我这种小老百姓的苦楚?还是赶紧睡觉吧。
床上的人久久不语,本猜测着他是在为我惋惜,不料没多久就传来了轻微的呼噜声。
我抽了抽嘴角,方才是谁说正巧也睡不着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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