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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漂亮冤家

書城自編碼: 2788879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社会
作者: [美]菲茨杰拉德
國際書號(ISBN): 9787533943479
出版社: 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6-03-01
版次: 0 印次: 1
頁數/字數: /362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精装

售價:NT$ 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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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浮华的纵情享乐与负屈含冤的悲凉结局
愿世界充满爱,人间天堂永远歌舞升平
內容簡介:
《漂亮冤家》是菲茨杰拉德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具有自传性色彩,其主题和内容与《人间天堂》颇为相似,描写的是一个出身豪门、相貌英俊的青年的个人成长史和浪漫爱情史。如果说《人间天堂》是以奔放的激情、明快的节奏和充满机智的语言描绘了战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人的形象的话,那么《漂亮冤家》所传达的思想感情则显得较为深沉,笔调也较为凝重稳练,因而悲剧意识更为强烈。小说的题目本身似乎就暗示了故事的主人公们从美好浮华的纵情享乐走向负屈含冤的悲凉结局的痛苦人生历程。
《漂亮冤家》不仅标志着菲茨杰拉德在艺术上正在走向成熟,也表明了他的思想和性格的日渐成熟。
關於作者:
F.S.菲茨杰拉德(Francis Scott Fitzgerald,1896-1940)是20世纪美国最杰出的作家之一。1896年9月24日生于明尼苏达州圣保罗市一个商人家庭。后考入普林斯顿大学,但中途辍学。1920年出版长篇小说《人间天堂》,一举成名,之后寄居巴黎,结识了安德逊、海明威等多位美国作家。1925年《了不起的盖茨比》的问世,奠定了他在现代美国文学史上的地位,成为20世纪20年代爵士乐时代的代言人和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之一。其他代表作还有《夜色温柔》《末代大亨》《漂亮冤家》《爵士乐时代的故事》等。
目錄
第一卷
第一章 安东尼帕奇 3
第二章 塞壬肖像 29
第三章 亲吻鉴赏家 73
第二卷
第一章 光彩照人的时刻 129
第二章 讨论会 189
第三章 断裂的诗琴 259
第三卷
第一章 事关文明 309
第二章 事关美学 354
第三章 无关紧要 399
內容試閱
1913年,在安东尼帕奇二十五岁的时候,至少从理论上讲,讽刺如圣灵般地降临于他身上已经两年之久了。讽刺是擦拭皮鞋时那最后一道抛光,刷衣服时那最终的轻掸,智力活动中的完成了!然而,在这部小说刚开始时,他对此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意识到它存在的阶段。你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时常寻思,自己是不是寡廉鲜耻而又略显疯狂,是漂浮在世界表面上的一层薄薄的无耻和污秽,犹如清澈池塘上的浮油一般熠熠生辉。当然,情况也并非尽然如此,有时他把自己看成一个相当出类拔萃的年轻人,既能洞察世事,又会随机应变,比他认识的任何人都要精明老到一些。
这是他神智健康的状态,此时的他舒畅愉悦,举止怡人,对聪明的男人和所有的女人都极具吸引力。在这种状态下,他想象未来他会成就一番宁静而又深奥的事业,它的价值将得到精英阶层的认同,然后,斗转星移,在死亡和永恒之间那片星云缥缈的苍穹中,他将成为幽暗的群星中的一颗。在为此而努力之前,他仍将是安东尼帕奇这不是一幅寻常男人的肖像,而是一个与众不同精力充沛的人,他固执己见,轻慢无礼,自内而外地散发出活力他尽管意识到也许不存在荣誉,但曾经拥有过荣誉,知道勇气的吊诡,却依然英勇果敢。
一个社会名流和他的天才儿子安东尼对社会地位和安全保障的意识,既来自于他是亚当J.帕奇的孙子这一身份,也来自于他的家世,他的祖先可以追溯至漂洋过海的十字军战士。这也难怪,不像弗吉尼亚和波士顿的贵族阶层,他们靠的纯粹是金钱,也就只能特别看重财富了。
先来看看亚当J.帕奇,大家更习惯称他为十字帕奇,他早在1861年就离开父亲在塔里敦的农场,进入纽约的一支骑兵团。他从战场上回来时已是少校了,旋即进军华尔街,随后在一片忙乱、愤怒、欢呼还有恶意之中,他为自己积累下了七千五百万美元。
在五十七岁之前,他的精力都耗费在这事儿上。那一年他生了一场病,是严重的硬化症,病愈之后他决定把余生奉献给这个世界的道德重建。他成了首屈一指的改革家。他仿效安东尼科姆斯托克的大手笔(孙子的名字就来自此人),发起了一系列打击烈酒、文学、恶行、艺术、专卖药品和星期日剧院等的活动。在那种只有少数人能幸免的阴险霉菌的作用下,他怒不可遏地投入到这个时代每一种充满义愤情绪的运动当中。他在塔里敦老宅办公室的扶手椅上,指挥了一场长达十五年的战役,打击了不计其数的假想敌以及各种邪恶势力,在这个过程中,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暴怒的偏执狂,让人不堪忍受,厌烦透顶,避之唯恐不及。这部小说开始的那年,他也有些厌倦了,这些战役被他指挥得杂乱无章。时间从1861年缓慢地爬行到了1895年,他的所思所想大都脱不开内战,有时也会想起死去的妻子和儿子,可想起孙子安东尼的时候却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亚当帕奇早年迎娶了艾丽西亚威瑟斯,这个患贫血症的三十岁女人给他带来了十万美元的嫁妆,还有一张无可挑剔的入场券,让他跻身纽约银行界。她几乎是雷厉风行地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一段华彩乐章好像耗尽了她的全部元气,此后她便在幽冥昏暗的育婴室里销声匿迹了。生下的孩子就是亚当尤利西斯帕奇,后来成了多家俱乐部的会员、举止优雅的鉴赏家、双轮马车的驾驶者二十六岁时,他不可思议地着手写回忆录,题目就是《亲历纽约社交界》。有关该书的传闻不胫而走,出版商趋之若鹜,但他死后的事实证明,这本书极为冗长烦琐,乏味不堪,后来甚至在私人范围内也从未付印。
这位第五大道的切斯特菲尔德在二十二岁上成婚,妻子是波士顿社交界的女低音亨丽埃塔勒布伦。在祖父的坚持下,这场婚姻留下的唯一孩子,取名为安东尼康斯托克帕奇。他进入哈佛时,名字中间的康斯托克已悄然消失,被扔进了遗忘的深渊,此后再也没有听见有人用过。
年幼的安东尼有一张与父亲和母亲的合影孩提时代这张照片常常出现在他的眼前,就像室内的家具一样,不过每个走进他的卧室的人,都会饶有兴致地凝视一番。照片上这位九十年代的花花公子优雅英俊,站在一位身材高挑肤色黝黑的女人身边,她头戴饰有羽毛的帽子,衣裙的褶裥隆起,可能里面用了撑架。他们俩中间的那个小男孩留着一头卷曲的棕色长发,身穿一套丝绒质地的方特勒罗伊爵士b套装。这是五岁时候的安东尼,他的妈妈也正是在这一年过世的。他对波士顿社交界女低音的记忆已模糊不清了,想起她时总是与音乐联系在一起的。她总是唱啊、唱啊、唱啊,在坐落于华盛顿广场的私宅的音乐室里有时身边围坐着宾客,男人们为保持平衡斜靠着沙发,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屏息静听,女人们双手放在膝上,偶尔和身边的男人窃窃私语,在她唱完每首歌时总不忘送上清脆的掌声和由衷的赞叹声她还时常为安东尼一人唱,用意大利语或者法语,或者用一种奇怪可怕的方言,在她的想象中,这是南方黑人的语言。他对尤利西斯的回忆要生动多了,他高大伟岸,是美国第一个把外套的翻领卷起来穿的人。在亨丽埃塔勒布伦加入另一个合唱团之后,就像她的鳏夫时常会哽咽着提起她时说的那样,父子俩就搬到塔里敦的祖父家里去住了。尤利西斯每天都会到安东尼的房间来,他气味浓重,说起话来令人欢快,有时能说上一个小时。他不停地承诺要带安东尼去打猎、钓鱼,还要带他去亚特兰大市游玩,哦,很快就要去了,但是没有一次真的去成了。他们的确有过一次旅行,那是在安东尼十一岁时,他们去了英国、瑞士。在卢塞恩最好的旅馆里,父亲大汗淋漓,嘟嘟哝哝地大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便一命呜呼了。安东尼在绝望和惊恐之中被带回了美国,自那以后,他仿佛与一种莫名的忧伤订下了盟约,与之形影不离,直至永远。

主人公的过去和人品

就在十一岁那年,他对死亡产生了恐惧。在少年时期可塑性很强的六年间,他的父母相继离他而去,祖母的生命也几乎是在他难以察觉之中枯萎凋谢了,直到有一天,这也是她结婚后的第一次,人们才无可争议地更关注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起居室。因此对于安东尼来说,生命就是与死亡的抗争,而死亡就潜伏在每一个角落里。为了满足他的那种忧郁性想象,他形成了在床上阅读的习惯阅读给予他心灵的抚慰。他总是读到筋疲力尽为止,时常人已沉入梦乡,灯还依然开着。
一直到他十四岁,他最喜欢的消遣是集邮,他收集了很多邮票,多到几乎是一个男孩所能穷尽的地步他的祖父天真地以为,集邮能教给他地理知识。就这样,安东尼跟半打以上的邮票和硬币公司保持着通信联系,几乎所有的邮件都会给他带来新集邮册,或者装有闪光发亮的确认单他无休无止地把收藏的邮票从一本邮册转移到另一本邮册里,这对他有着一种神秘的吸引力。邮票是他最大的快乐,任何一个打断他玩赏邮票的人,都会让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邮票花去了他每个月的零花钱,晚上他躺在床上,会不厌其烦地想着它们繁复的图案和斑斓的色彩。
十六岁时,他几乎完全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他口齿不清,根本不像一个美国人,拘谨文雅,在同龄孩子面前总是感到手足无措。在这之前的两年,他是在欧洲度过的,跟着一个家庭教师。老师劝导他说,进哈佛是件正经事,一扇又一扇的大门将会为他打开,这对他会大有裨益,而且他还会得到数不清的朋友,他们不仅有自我牺牲精神,而且还忠诚可靠。于是他进了哈佛对于他没有比这更理所当然的事了。
有一段时间,他全然忘记了社交生活的存在,离群索居,独自一人住在贝克霍尔饭店的一间上等客房里。他体型单薄,肤色黝黑,身高适中,嘴角流露出羞涩敏感的表情。他的零用钱绰绰有余。他从一个流动书商那里买来了斯温伯恩a、梅瑞迪斯b和哈迪作品的第一版,还有一封已经泛黄、难以辨认的济慈亲笔信,这让他的书房粗具了规模,不过事后他才发现被人狠狠地敲诈了一笔。他后来成了一个对服饰过于讲究的花花公子,收集了大量真丝睡袍、锦缎晨衣和太过奢华而无法佩戴的领带,数量大到令人生厌的程度。他会把自己包裹在这堆秘密的华服里,在房间里的一面镜子前,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或者身着绸缎衣服四肢舒展地躺在窗前的椅子上,俯瞰着庭院,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这种扣人心弦而又近在咫尺的喧嚣,仿佛他永远也不会身陷其中。
令他大为不解的是,在读大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班级里居然拥有了某种地位。大家景仰他,把他看成是一个相当浪漫的人物、一名学者、一位隐士、一个学识渊博的高人。这让他觉得挺逗乐的,不过私下里他还是很得意他开始出门交际了,起初是偶一为之,后来就乐此不疲了。他学会了做布丁,也开始喝酒了安安静静地喝,那样子正派得体,符合传统。大家都说如果他不是这么小就来读大学,他很可能会特别优异。到1909年毕业时,他才二十岁。
然后,他又赴海外旅行了,这一次是到罗马,在那儿他交替着在建筑和油画之间流连忘返,拉起了小提琴,还写了一些糟糕透顶的意大利体十四行诗,据说是关于一个十三世纪修道士对冥想生活带来的喜乐的沉思。他的那些哈佛密友都知道了他在罗马,有些在海外的同学还专程来拜访他,在许多个月夜漫步中,和他一起发现了这个城市中比文艺复兴,甚或比罗马共和国更古老的东西。比如,来自费城的莫里诺布尔逗留了两个月,他们一起领略了拉丁女人独特的魅力,还共同体验到了在一个相当古老而又自由的文明中,年轻而又自由给他们带来的欢快感觉。他祖父的好些老熟人也前来看望他,只要他愿意,他很可以成为外交场合里受人欢迎的人物的确,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倾心于欢宴交际了,不过青少年时期长期养成的孤僻性格,还有由此而导致的羞涩腼腆,仍然支配着他的言谈举止。
他因祖父的一次突发疾病,于1912年回到了美国。在跟这个永远处于康复期的老人进行了一次极度乏味的谈话之后,他决定在祖父过世之前,打消常住国外的想法。在经过好一番搜寻之后,他租下了第五十二街上的一套公寓,至少从表面上看来他是安顿下来了。
1913年安东尼帕奇对周围世界的适应已臻于完美。从体质上来说,他比读大学时结实了不少,尽管身材依然单薄,但双肩宽厚了,黝黑的脸庞上早已没有了刚读大学时的那种恐慌焦虑的神情。他悄悄地变得井然有序了,整个人打扮得干净利落朋友们宣称从未看见过他的头发凌乱不整。他的鼻子过于尖挺,嘴唇则像一面不幸的镜子,照见情绪的变化,闷闷不乐时嘴角会难以察觉地向下撇去,不过那双蓝色的眼睛总是魅力十足,不论是因才思灵动而凝神专注时,还是微闭着流露出忧郁神情时。
他虽缺乏完美的雅利安人所具备的匀称端正的五官,但他所到之处还是有人认为他长得潇洒倜傥况且,无论是从外表上看还是事实上,他都非常干净,那是一种得之于美的特别的洁净。

无可挑剔的公寓

在安东尼看来,第五和第六大道像是一副巨大梯子两侧的直柱,从华盛顿广场一直延伸到中央公园。坐在公共汽车上驶往第五十二街时,每次他都会有一种感觉,好像用手把自己吊在一串摇摇晃晃的阶梯上。当公共汽车在他自己的那一级阶梯上戛然停止,他匆忙踏下金属台阶走上人行道时,才多少感觉到舒了一口气。
下车后,他只需沿五十二街再往上走半个街区,路过几幢风格单调过时、用褐色石头砌成的屋子,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自家宽敞前厅高高的天花板下了。这里可真是让他完全心满意足。不管怎么说,生活是从这里开始的。在这里,他睡觉,用早餐,阅读,还有娱乐。
屋子本身用的是深色材料,建于十九世纪后期,后来为了满足稳定上升的对小公寓的需求,每一层都彻底重新改造了,单套出租。在四套公寓中,安东尼的那套位于二楼,是最受人欢迎的一套。
前厅的天花板很高,精美典雅,三扇大窗俯瞰第五十二街,舒适怡人。从厅内的陈设来看,这厅的风格决不属于某个具体时期,那些常见的僵硬、烦琐、寒酸和颓废的风格都与它无缘。这个厅宽敞高大,色调偏蓝,里面既闻不到烟味,也没有什么香味。这里有一套松软无比的棕色皮质大沙发,仿佛被蒙眬睡意烟雾般地笼罩着。厅内还有一个高大的中国漆器屏风,上面用黑色和金色大致勾勒出渔夫和猎人的图案。屏风圈出了僻静的一角,里面摆放着一把硕大的座椅,橘黄色的落地台灯如士兵般守卫在一侧。壁炉深处的防护罩有四分之一的部分已被烧得黑乎乎的了。
穿过餐厅由于安东尼只在家里用早餐,餐厅只不过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摆设而已再经过一个不算太短的长廊,就来到了这套公寓的核心部位:安东尼的卧室和浴室。
这两个房间都非常宽敞。在卧室的天花板下,就连张着华盖的大床看上去也不过普普通通。地板上铺着一条深红色丝绒地毯,颇有异国情调,赤脚踩在上面感觉就像羊毛般柔软。跟卧室的这种含而不露的风格相比,浴室显得欢快、明亮,特别适宜家居使用,甚至有些略显不正经。浴室的墙上悬挂的相框里,是四大当红女演员的照片:茱莉娅桑德森扮演的阳光女孩,伊娜克莱尔的贵格派女孩,比利伯克的醉心油画的女孩和黑兹尔唐的粉红女郎。在比利伯克和黑泽尔唐之间挂着一张印刷画,画面上的太阳显得冷漠威严,在它的下面是一望无垠的雪地照安东尼的说法,它象征着冷水淋浴。
浴缸低矮宽大,上面安装了一个精致的书托。旁边是一个壁橱,里面的衣服挂得满满当当的,足够三个男人穿的,还有一大堆各色各样的领带。浴室的地面上没有那种窄小的、还被美称为地毯的毛巾而是一块真正的华丽地毯,跟卧室里的那块一样,柔软得不可思议,就好像要给刚从浴缸里出来的湿漉漉的脚按摩似的
总之,这间浴室像是一个变戏法的房间显而易见,安东尼在那里洗漱穿戴,在那里把头发整理得完美无缺,实际上,是在那里做除了睡觉和吃饭之外的所有事情。这间浴室让他得意扬扬。他觉得如果自己有了一个心爱的人,他会把她的相片挂在浴缸正对面的墙上,这样当热腾腾的氤氲蒸汽弥漫整个屋子时,他可以放松地躺在浴缸里,抬眼凝望着她,温暖而又满怀欲望地品味着她的美。

他也没有信口开河

这套公寓由一位英国男仆来保持清洁,他有个独一无二的、几乎是戏剧性的恰当名字:邦兹a。他的家政技能无可挑剔,只因身着软衣领服装这一事实而略打折扣。假如他完全是安东尼的邦兹,这个不足倒也可以立刻得到弥补,但他还是附近两位男士的邦兹。从上午八点钟到十一点钟,他全归安东尼。他来的时候带来当天的邮件和现成的早餐。九点半时,他去扯扯盖在安东尼身上的毛毯的一角,还生硬地嘟囔几句安东尼从来记不清他说了什么,颇为怀疑是几句损他的话。然后,他就在前厅的一张小桌上摆放好早餐,再去整理床,有些怨气地询问还有没有别的事儿要他做,之后他就离开了。
上午的时候,至少每周一次,安东尼会去见他的经纪人。他的收入接近每年七千美元,这是从母亲那里继承的财产的息钱。他的祖父从不曾允许自己的儿子有足够的零花钱,他判断这笔钱足够年轻的安东尼的生活开销。每年圣诞节他会寄给他一张五百美元的债券,如果可能,安东尼通常会卖出债券,因为手头总是有点紧,当然也不算太紧。
在与经纪人的会面中,从半社交性的闲聊,到对收益率为百分之八的投资安全性的讨论,他们的谈话总是让安东尼感到很愉快。这座大型信托投资公司大厦,似乎把他跟巨大的财富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他看重这种休戚与共的感觉,这座大厦也让他确信他获得财富等级体系的充分保护。从这些行色匆匆的人身上,他得到了一种安全感,这与想到祖父的钱财时是一样的甚至还更多一些,因为后者有点像是这个世界为亚当帕奇的道德正直提供的活期贷款,而这份在中心城区的钱,则好像全然由意志那坚不可摧的力量和不可一世的精湛技艺,牢牢地抓住并控制着,除此之外,它看上去就是实实在在的钱,更确切,也更明显。
当安东尼仔细量入为出时,他感到钱是够用的。当然,在未来的某个梦幻般的金色日子里,他会拥有数百万美元。与此同时,他还有理由撰写关于文艺复兴时期教皇的理论性文章。这让他想起刚从罗马回来时跟祖父之间的谈话。
他本来暗自希望回来时祖父已驾鹤西归,但是在邮轮码头上,他从电话里获悉亚当帕奇的病体又好多了第二天他掩饰住失望之情直奔塔里敦。计程车从火车站开出五英里之后,驶入一条保养精当的私人车道,蜿蜒穿行在一个名副其实的高墙和铁丝栅栏的迷宫里,这些都是用来保卫里面的庄园的据说,众所周知,这是因为一旦社会主义者想出办法,他们要刺杀的第一人必定就是老十字帕奇。
安东尼迟到了,德高望重的慈善家在一间玻璃墙的阳光会客厅里等着他,此时正在第二次浏览当天的早报。他的秘书爱德华沙特沃尔斯在被他拯救重获新生之前曾是个赌棍、酒店看门人和恶棍把安东尼领进了客厅,向他展示自己的救星和施主,就好像在展示价值昂贵的珍宝一般。
他们不苟言笑地握了握手。听说您身体好转,我真是喜出望外。
安东尼说。
老帕奇摸出手表来看了看,那神情就像是上周刚见过他的孙子似的。
火车晚点了?他不温不火地问。
等待安东尼令他有些恼火。他有一种错觉,不仅认为在他年轻时处理所有实际事务都绝对一丝不苟,每一次赴约都准点守时,而且还觉得这是他取得成功的最直接、最根本的原因。
这个月晚点好多次了,他言语中带着一丝责怪的意思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坐下。
安东尼打量着祖父,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惊诧,每次看见他时都会这样。这个既弱不禁风,又远非聪明的老人,竟然拥有如此大的力量:与黄色报刊能俘获众人的情况相反,在美利坚合众国,连他都无力直接或间接挽救的灵魂寥寥无几,几乎住不满小小的怀特普莱恩斯,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就像无法相信他曾经也是一个粉嫩白胖的小宝宝一样。
他七十五年的人生好似在扮演一个会变魔术的风箱第一个二十五年风箱为他注入了满满当当的生命活力,最后的二十五年却又把活力吸了回去。风箱已经吸干了他的面颊、胸部、手臂和大腿。它还残酷无情地索要牙齿,一颗接着一颗,让他的一双小眼睛无神地游离在青灰色的眼眶里,它拽掉他的头发,把他身上有些部位从灰色变成白色,又把另一些部位从粉色转成黄色风箱麻木不仁地更换着他的颜色,就像孩子摆弄颜料盒一般。然后,风箱通过身体和灵魂开始进攻大脑,让他夜间盗汗、流泪、莫名地忧虑。它把他原本完全正常的精神状态一劈为二,一半是偏听偏信,一半是疑神疑鬼。它还把激情这种粗糙的材料切分成很多时而温顺时而又任性的冲动,把他的精力减退到像个任性孩子的坏脾气一样,他的权力意志被愚蠢幼稚的欲望取代,他竟然想要地球上出现一方回荡着竖琴和圣歌的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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