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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追风者(曲折好看的谍战小说,勇敢深情的红色恋人)

書城自編碼: 2741863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侦探/悬疑/推理
作者: 汤玲
國際書號(ISBN): 9787549616657
出版社: 文汇出版社
出版日期:
版次: 0 印次: 1
頁數/字數: 0/32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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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观风不止,追风动魄
亲爱的人,此刻我们共赴狼烟烽火,是因敌人正无情地践踏着祖国的山河。我们誓要拯救民族于万一,直到肉体陨灭,而我们的灵魂,仍旧会在这风中追随不变的信仰!
1.《风声》《暗算》《追风者》之后,世间再无风的传奇
2.她,从大家闺秀到英勇战士;他,从文弱书生到谍战精英一曲撼动心灵的红色恋歌,被媒体评为《红色恋人2》
3.图书未经上市,已有数十家影视公司争相洽谈影视版权,作者被数位影视改编者惊叹:最残酷的年代,却被最细腻的文笔描写出一幅温情而热血的非凡之作!
內容簡介:
一个大家闺秀毅然逃离一段死亡的婚姻,成为家喻户晓的红色作家;一个文弱书生从战壕里死里逃生,成为身手不凡的革命战士。
《追风者》讲述了在烽火连天的年代里,一对红色恋人在残酷的战争中相识相爱,在日军的铁蹄下几度生离死别,从山水苍茫的江城到谍影重重的重庆。
他们和军统斗智斗勇,刺杀日本特使,劝降国民党将领,直面侵略者的屠刀,无数暗淡血腥的岁月之后,他们和她们的战友们,用忠诚、勇气、热血抒写了一群追风者的传奇。
關於作者:
汤玲,笔名弦上月色,非职业作家,新浪网签约作者,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小学一级教师,长期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在新浪网连载小说多部,于2012年出版悬疑小说三部曲《逃出生天之致命谜情》《逃出生天之东瀛杀机》《逃出生天之幽灵再现》,文笔细腻,情节构思巧妙。
目錄
第一章 踏雪寻梅 
001
第二章 造化弄人 
009
第三章 江城夜雨 
014
第四章 庭院深深 
029
第五章 两情依依 
036
第六章 明月相思 
046
第七章 萋萋别情 
058
第八章 生死一夕 
067
第九章 满城风絮 
074
第十章 身在樊笼 
088
第十一章 天涯芳菲 
113
第十二章 山城风云 
120
第十三章 松厅别墅 
128
第十四章 贵妃醉酒 
142
第十五章 射狼行动 
148
第十六章 英雄无悔 
162
第十七章 山城魔影 
179
第十八章 慈云夜语 
186
第十九章 歌乐阴霾 
198
第二十章 云雾山庄 
209
第二十一章 漫漫长夜 
217
第二十二章 奔向黎明 
232
第二十三章 独臂大盗 
244
第二十四章 姐妹重逢 
248
第二十五章 还君明珠 
254
第二十六章 英魂逝水 
262
第二十七章 江塔决斗 
267
尾声 
272
內容試閱
第一章 踏雪寻梅
1936年,冬,江城。天微微飘着雪。大戏园子,建在商铺稠密的十里长街上,光绪年间由一位定居江城的徽商所建,日渐繁盛,来江城的各大戏班都会来此驻场,更是城里各阔少们寻觅刚出道的清纯戏子的最佳场所。军部参谋汪学礼早就在戏园的二楼订了个包厢,他带着两位太太径直进了包厢。刚坐定,机灵的茶房伙计就快步跑上楼,把那硕大的铜壶举过头顶,准准地斟了三杯茶,又利索地端上了黑白瓜子、话梅、盐炒小花生等几样点心。他的姨太太菊仙又吵着要吃芝麻心的梅花糕,茶房又忙跑下楼端了几碟子上来,汪学礼白了她一眼,扭头看新婚的妻子清芳静静端坐。三天前,他们才在老家云崖村举行了婚礼。这桩婚事实际上是两家父母订下的,经营绸缎庄的林家和经营茶叶庄的汪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汪学礼起初对这个上洋学堂的林家大小姐并没有多大兴趣,但是,拜堂那天,一掀盖头,他惊为天人,如今望过去更觉得她眉目如画,楚楚动人,心中怜爱之情更浓,忙微笑问她:清芳,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弄来。清芳想了想,只觉得嘴巴里淡淡的,随口道:倒是我母亲素日里做的凉粉,酸辣爽口,现在只想吃那个,但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汪学礼哈哈一笑:原来是那个。江城人不大吃,戏园子里是没有的。不过,我知道,在北门那里有一家味道绝好,我这就去帮你买,你和菊仙两个人先在这儿听着,我快去快回。清芳还未开口,菊仙呀了一声,娇嗔道:爷,这锣鼓点都开始敲了,您还跑去那么远啊!外面又要开始下雪了,叫勤务兵去买好了,您就坐这儿安心听戏吧。汪学礼白了她一眼,望着清芳道:那巷子不好找,怕他们找不到,还是我自己去最好。你安心和菊仙听戏,等《玉堂春》第一折唱下来,我保准就回来了。说着,他转身噔噔下了楼。菊仙扶着楼梯,看着汪学礼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姐姐,你真是好福气,你说一声要吃,学礼便跑得什么似的。那时候,我流了产,想吃个糖炒栗子,他都不乐意帮我去买。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脸上虽带着笑,但话语里的丝丝恨意就让人浑身一颤。清芳听得心里一阵烦躁,此时,前面戏台上的锣鼓点子敲得如疾雨般,众人的叫好声此起彼伏,玉堂春已经羞答答地用水袖遮着脸登了台。菊仙轻盈地走过来,在清芳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摆着的话梅,放进嘴里,边嚼着边似笑非笑地说:不过男人么,就一阵的新鲜劲,当初学礼刚见我那几天,也是宝贝得什么似的。姐姐也别指望他总是这么宠着你,要不然总得像我这样失望伤心。清芳忍了忍,实在觉得她咄咄逼人,扭头望着她,轻声道:菊仙,我嫁他,只是为了父母的意思,并没有存心要抢走你什么。菊仙并不望她,眼睛望着台上咿咿呀呀唱着的玉堂春,微笑着道:姐姐,听说你是上过大学堂的,家世又好,哪儿像我,终究是戏子出身,嫁了人也不过就是个妾,学礼如今自然是看重你。但是,他就是个没腿的鸟,爱你也不过几个月,等他看到更好更美的,自然会把你抛到脑后去的,到那时候,咱们就是一样的人了。她笑得明艳动人,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般一下下戳着人心。清芳胸口一阵翻腾,缓缓起身,拿起旁边衣架上的紫色大衣,扭身往楼梯下走去。姐姐,你上哪儿去?这戏演得正好看呢!菊仙惊诧地叫道。清芳顿了顿,轻声道:这戏园子里太闷,我出去散会步,透透气。我上的那个大学堂就和这里隔着一条街,我去看看就回来。她说完就提起裙摆快步下楼,走到转弯处,还听见菊仙嚷嚷道:姐姐,你别乱走,等会儿学礼回来看不见你,还不吃了我!清芳并不理会她,加快脚步穿过一楼大厅里熙攘的人群。自从出嫁那一天开始,她便如被锁进牢笼般,每件事都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如今她偏要小小地任性一回。为了避开前门可能随时会回来的汪学礼,她特意问了茶房,从戏园子的后角门走了出来。一掀开厚厚的门帘,那细小的雪花像无数扑面而来的白色蝴蝶,瞬间缠绕了清芳。清芳说不清自己怎么一下子涌起了一股兴奋之情,她低低地欢呼了一声,伸出两手,掌心接住了几片凉凉的雪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在江城师大上学的时光,短暂的一年,却是刻在她生命中永难忘记的时光。路面上积了浅浅的雪,有些湿滑,幸亏她出门前特意穿了一双鹿皮短靴,所以倒也无大碍。清芳一路迈着轻快的脚步,转过街口,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师大的白色大理石门楼。
清芳虽然来了江城快一个月,但这还是第一次来到母校,心中暗暗雀跃。她进了门,绕过了几幢教学楼,一直走到她曾经住过的那幢宿舍旁,那幢灰色的旧楼下,遍地衰草,却独独长着一株极其粗壮的梅树。清芳欢喜走到梅树下,轻轻抚摸着那斑驳凸起的树干,仰头看着满树盛开的那些淡粉色梅花,飘绕着的粉色烟雾一般,晃着人的眼。她想起去年,也是这样的冬日,她和同宿舍的另外三个女生在这株梅树下,绕着树,攥着雪团互相投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勃发的热情和笑容。而如今,四个人里倒有两个退学嫁了人,还有一个据说也是订了婚,待毕业就立即成婚。清芳正暗暗凝思间,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树干上积着的雪都簌簌落下,纷纷扬扬,洒在她脸庞发丝上。清芳不自觉地抬手去拂脸上的雪丝,耳边却听到咔嚓一声,眼角也瞥到一道强光闪过。清芳怔了怔,立刻意识到是有人在拍照,她忙扭过头,看到远远的,一个穿着深色短大衣的男子正手拿一架相机对准了她。清芳心中微微恼怒,正要张口责问,亮光又闪了两下,那男子竟然又抓拍了两张照片。清芳素来温和,但此时也禁不住生起气来,她使劲抿了抿嘴唇,脸色微微涨红,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提高声调问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没经过别人同意,怎么能偷拍别人?那个男子收了相机,从远处轻快地跑了过来,直跑到清芳的面前,才停下,摘下礼帽微微躬身,微笑道:对不起,小姐,我正在师大里拍一组雪景图,偶然看到你在梅树下的姿势很美,就自作主张拍下来了,没来得及征得你的同意,抱歉!清芳本来一肚子不满,但是见他态度如此诚恳,倒不好意思起来,她在师大上学时就听说过常有些摄影师来拍女学生的照片,制作成美人年历之类的事情,只得收敛了怒容,轻声道:这位先生,拍照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家里比较传统,不希望我的形象出现在什么小报杂志上,请先生务必把刚才照的底片归还。这男子抬起头来,戴好礼帽。清芳这才看清,他年纪二十七八岁,身量比她略高些,头发浓密,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清秀,肤色黝黑。他微微含笑,凝视着自己,眼光中透着坦诚。仿佛完全了解清芳心中的担忧,他缓缓开口道:小姐,你别担心,我并不是帮那些无聊的杂志拍照的,我是个记者,今天过来是想拍点母校的雪景,没想到刚才看见你独自站在这株梅树下沉思,仿佛遗尘独立般,一时技痒就拍了下来。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把胶卷底片全部交还。清芳听他提到母校,心中一动:你是记者,也是师大的毕业生?男子轻轻点头道:是啊,我是和县人,留学美国前曾在师大就读,两年前回国,现在就在徽州日报馆就职。哦,这是我的名片。说着,他急忙在上衣口袋里摸索,半天才找出一张有些折痕的名片,递给清芳。清芳接过来,低低读那上面的一行字:徽州日报,总主笔,高级评论记者,顾达飞。这个名字闪过清芳的脑海,她眼光流转,突然微笑道:顾达飞,你就是那个那个自愿冒着生命危险去绥远抗战前线采访的记者。我记得你,去年学生会组织去火车站送你,我也去了,匆忙间,竟然来不及去买什么鲜花,只好在宿舍后面的花园子里随便摘了几枝粉色的玉兰花。清芳嘴角弯成了一个浅浅的弧形,嘴唇轻轻抿着,好似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顾达飞愣住,他推了推眼镜,沉吟了半晌,极力回想:人声喧闹的月台上,一群蓝衣黑裙的女学生叽叽喳喳围住他,问长问短,他只得一一作答。火车长鸣,他急忙向众人告别登车,纷乱中,不知是谁把一枝粉色的玉兰花别在了他的上衣口袋中。直到上了车,安定下来,他才有工夫拿起那枝玉兰花细细看着。和他同去的另一名摄影记者还打趣他,说是一片春心付玉兰,定是哪个女学生看上了他。他当时只是付之一笑。啊,是了,想起来,你就是在月台上送我玉兰花的那个女学生!他这惊喜的一叫,倒叫清芳脸色绯红,微微点了点头。顾先生,年前我还往你们报馆投过一次稿,是篇关于陆游爱国抗金的小文章,就是投在你主笔的那一版上。蒙你垂爱,刊登了出来,还让我赚了几两银子的稿费,也叫我妹妹好一阵子崇拜我。她说到这儿,不由得挑了挑眉头,露出了少女的活泼本色。顾达飞若有所思:哦,是那篇用陆游抗金来讽喻当局对日本人不作为的文章,文笔流畅,文采飞扬,又不失犀利,真是好文章。我记得,作者好像叫林清芳,原来就是你!正是我,让先生见笑了。其实真是涂鸦之作,不知轻重的乱写!清芳听他赞自己,脸上又是一热。顾达飞望着清芳,有些恍惚。此时,雪轻轻飘着,梅花寂寞地开放着,她穿着紫色大衣站在那一团梅花雪雾中,并无半点装饰之物,淡极生艳,袅袅婷婷,他不觉喃喃低语道:今天才知道,古人那句诗不假,果然是一枝梨花压海棠!清芳惊诧地问道:顾先生,你说什么?顾达飞忙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搓搓手,道:哦,我是说现在雪下得大了,我们俩总不能站在这儿说话吧,会把你冻坏的。林小姐,我知道师大对面有家小小的咖啡馆,俄国人开的,老板娘胖乎乎的,很和蔼可亲,能烤可口的列巴,煮很香的咖啡。怎么样,我们去坐坐,聊几句,如果你没什么要紧的事。清芳的脸在风中被吹得略显苍白,站得久了,她的确感觉到了阵阵寒意。那家小咖啡馆她以前也曾经和同学去过,经顾达飞一提起,那股列巴散发出的奶香味好似缠绕在她舌尖。自由地聊聊天,听听俄罗斯民歌,这样的生活,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如今却呼啦一下子回来了。可是她裹了裹大衣,还没来得及微笑,突然触到了自己右手戴着的纯金龙凤手镯。那是汪家送她的聘礼之一,沉甸甸地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也是时时提醒着她,一切已经不同她再也不是那个能够写文章,能够自由谈笑的林清芳了,她是汪家大少奶奶,汪学礼的太太!顾达飞看到她脸色微变,不知是什么缘故,心里微微发慌。顾先生,我恐怕得回去了,我家人还在戏园子里等着我。我也没告诉他们,就擅自跑来这校园的。清芳的眼神有些黯淡,轻轻摇头道。顾达飞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是在报馆里历来为总编所倚重,就是因为他素来沉稳,临大事不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清芳这淡淡的一句,却让他几乎乱了分寸。他竭力掩饰着失望,言不由衷地说道:原来是有家人在等你,那是不该让他们着急。林小姐,那个戏园子我知道,我送你过去吧。不必了,顾先生,我可以坐黄包车去,很快的。告辞了!清芳微微颔了颔首,小声说着,就缓缓迈步。顾达飞也不知道自己的脸皮怎么瞬间就变得厚起来,忙快步跟上:林小姐,现在雪大了,只怕黄包车也难找。我倒是包了辆黄包车过来的,车夫就等在校门外,不如你就坐我的那辆黄包车走吧。林清芳虽还想开口婉拒,但是扭头看到顾达飞目光灼灼,不由得微微一颤。她也不是旧式的那种养在深闺人不知的小姐,但是,与男子却没有过多的接触,就算是上了师大后那场短暂的恋爱,也不过就是未及盛开就凋零的花朵,只剩下一点苍白的影子。她虽是嫁了人,却好像丝毫不了解男人,此时此地,她却真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眼中有股蓬勃的热情,这热情吸引着她,却也让她害怕。可是,我坐了你的车,你怎么办?顾达飞却不容她多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山人自有妙招,你看着吧!他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令整个脸庞充满了孩子气。清芳被他的样子逗得扑哧一笑,只得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等清芳坐进了黄包车里,顾达飞把自己手里的相机轻轻放在她膝上,郑重说道:这里有前几天学生举行抵制日货时游行的胶卷,还有刚才拍你的照片,千万帮我拿好,别摔了!清芳诧异地问:那你呢?顾达飞微微一笑:我跟在你后面跑。什么,这不行,顾先生清芳正要再分辩,顾达飞却轻轻地拉上了车前的风雨帘。隔着黄色的雨帘,清芳看不见他,只听到他的声音悠悠传来:放心,你自己坐稳,我在美国时每天都要打几份工,每天不知道要跑多少条街,这点路真不算什么。好了,小德子,走吧!说着,他吆喝了一声,那车夫立刻拉起车杆,撒开脚步跑了起来。清芳只觉得车子轻轻摇晃着,她赶紧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膝上的那架相机。黄包车在雪地上缓缓前行着,清芳听得见雪沙沙地落在车的顶棚上,车夫的草鞋踏在雪面上发出重重的声音,还有,车帘外面传来轻轻的喘气声。那是顾达飞,他果然一直随着车子跑着。清芳掀了车帘的一角,看见顾达飞身穿西装,双目直视前方,旁若无人地奋力跑着,满街的人都纷纷投以奇怪的眼神。他倒是不以为然,边跑还边和那车夫开着玩笑:小德子,你要再不练习,你这脚力快赶不上我了!那叫小德子的年轻车夫颇为不满地答道:顾先生,您这舞文弄墨的斯文人,这是干什么呀,抢我们的饭碗不成?清芳的声音里透着焦急:顾先生,你别跑了,雪下得大了,让小德子送我去戏园子就行了,你就在这儿等着他回来接你!顾达飞扭头冲她一笑,眼神中尽是温柔之意:不要紧,难得能这么畅快地跑跑。我一定要送你到戏园子门口,不然,我怎么也不安心。清芳突然哑口,手一颤,车帘合上。她抱紧相机,身子随着车身轻轻摇晃着,只觉得自己胸口微微发烫,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感流过心间。她说不出为什么,也许就是为他眼中的那抹温柔,也许就是为了他那一句我怎么也不安心,她隐隐地期待,也隐隐地害怕。短短一条街的路,清芳却觉得过了很久。车子停稳了,清芳掀开车帘,走下车,把手里的相机郑重地交还给顾达飞。她垂首微微一笑:顾先生,今天真是幸会,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顾达飞接过相机,突然觉得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他本来善于辞令,但是,此刻却唯唯诺诺,嗓子发干,声音有些异样:林小姐,你你府上在何处?改日这照片洗出来,我给你送去。清芳心里顿时冷了半截,她如何说出她住在汪府,如何说她是军部参谋汪学礼的新婚太太。她微微摇头道:不必了,顾先生,这照片我不要了,你也不必冲洗了。我走了!说完,她也不等顾达飞再说什么,扭身往戏园子里面走去。顾达飞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地理不出个头绪,耳边全是嗡嗡的人声车声,但偏偏就像是隔得很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脑子里乱乱的,却不知怎么,跳出了以前读过的两句新诗: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不,他不能让她成为那一片转瞬即逝的云,不!顾先生,那位小姐都没影子了,您还走不走,还回不回报馆?小德子在一旁坏坏地笑道。走,回报馆!顾达飞咬了咬嘴唇,总编叮嘱的,今晚他必须赶出一篇稿子来。这一夜,雪停了,顾达飞在报馆熬过了大半夜,大口喝着发苦的浓茶,用老式打字机赶着稿子,唯有这样的忙碌才能冲淡他的思念。但是只要稍有空闲,他还是不由得想起那个叫清芳的女子她仰头凝视着满树的梅花,那双幽深的眸子像极了他家乡四月的天空,纯净得没有一丝雾霾,只飘着些淡淡的云影。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眼神?她那样的女子应该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为什么会有那样忧伤的眼神?
第二章 造化弄人
夜色浓得化不开,黑沉沉地叫人心慌。凄清的月光,穿过一重重的庭院,照在南院厢房的窗台上,窗帘拉起一角,那里搁着的一株白海棠花的叶子轻轻抖动着。清芳坐在窗子跟前的灯影里,定定地望着那株白海棠,若有所思。汪学礼坐在雕花八仙桌前,面前搁着几碟小菜,他默不作声地坐了半晌,才猛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若想说什么就说,何必借酒浇愁?清芳在他身后悠悠道。汪学礼把杯子用力地掼在桌子上,冷笑一声道:那我倒想问问你,那会儿,我去了老北门买凉粉,菊仙说,我前脚刚走,你就拉下脸把她训了几句,然后转身下了楼。她跟着问你,你也不说去哪里,竟然走得无影无踪。你也是大家小姐出身,应该最明理,就算你想去哪里干什么,也可以等我回来,开车送你去。竟然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跑,两三个时辰才回来。一出《玉堂春》都唱了大半了,我急得差点就要去军部派人全城寻找了。我们翻天动地的,你倒是没事人似的,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时局动荡,这江城里,日本人、共产党,还有青帮洪帮那些人,都不是善类。你是我太太,若是落在他们任何一帮手里,那叫我可怎么办?果然,菊仙还是菊仙,只字不提她那些奚落冷酷的话,只表白她自己的无辜,倒显出清芳的不懂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清芳心里却没有半分对她的怨恨,只是有些隐隐的可怜。清芳起身,缓缓走到八仙桌边坐下,敛神静气道:让你们大家着急是我的错。其实,自从为了出嫁离校,我一直没有回过学校,今天恰好到了大戏园子,离师大不过隔着一条街,于是我一时起了玩心,想去逛逛马上就回。但是恰巧碰上了几位昔日的同窗,闲聊了几句。回来时下雪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辆黄包车,所以耽搁了些。我又不是小孩子,其实你们也不用这么担心。她从没说过谎话,此时说完,只觉得额上汗津津的,脸上微微发烫。幸亏她背着光坐着,对面的汪学礼看不清她的脸。汪学礼深深凝视着她,她换了浅紫色的家常旗袍,肤色晶莹得近乎透明,耳朵上两只小巧的翡翠耳环一闪一烁,令人莫名心慌。他突然起身绕过桌子走过来,蹲下身,把脸轻轻伏在清芳腿上,喃喃道:清芳,你难道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假设你出了半点意外,我该怎么办?清芳见了汪学礼如此亲近的动作,顿时脸红心跳,一时说不出话来。汪学礼此时已经薄醉,从清芳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栀子花般淡淡的幽香更是刺激着他的大脑,他瞬间用力抱紧清芳柔软的腰肢,把她打横抱起,低下头狠狠地去捕捉清芳的两片红唇。清芳一惊,轻轻挣扎着,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但越是挣扎,似乎越是激起汪学礼内心征服的欲望,他贪婪地吮吸着清芳唇齿间的芳香滋味,一边抱着她往床边一步步走去。清芳被轻轻抛在那张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她身子像一片叶子,似乎轻得没有一丝分量,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幔帐低低垂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什么,汪学礼的脸庞就贴了上来。清芳被狂热的拥抱和亲吻所包围,她像溺进一潭深深的春水中,透不过气,只是不断地沉下去,沉下去,无望地漂浮着。汪学礼的手缓缓摸索到了床栏上系着的灯绳,灯光灭了。他略显粗糙的手抚过她锦缎般光滑细致的皮肤,每一寸都像灼热的烙印,那件浅紫色旗袍,被随手抛在了打过蜡的地板上,如秋日褪去的最后一层蝉翼。月光如凝着的白霜,冻结在清芳赤裸的肩膀上,她无奈地呻吟了一声,使劲蜷缩起身体,暗暗咬住了自己嘴唇夜长得没有尽头,墙上挂着的自鸣钟嘀嗒嘀嗒寂寞地响着,屋子里,一片静默的黑暗,只有屋子中央搁着的那个高大的炭火盆,里面燃烧的木炭发出忽明忽暗的幽光。清芳缓缓从床上坐起了身,从地上捡起那件紫色棉旗袍穿上,她看了一眼还在沉沉睡着的汪学礼,他是她的丈夫,今晚他也是格外温柔和满足。她心中突然一片茫然,起身走到窗前,倚着窗台抱膝坐下,仰头去看那天边,那一弯冷月,如画不好的一蹙烟眉。一股细细的愁绪静静在清芳心中蔓延,她低低地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命运,她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你就是在月台上送我玉兰花的那个女学生!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她耳朵骤然响起。她掀起黄色雨帘的一角,他跟着车疾跑,扭过头来,一边喘着气一边温柔地冲她笑着。他笑起来,镜片后的眼眸闪着坦诚真挚的光,有些傻傻的可爱。我一定要送你到戏园子门口,不然,我怎么也不安心!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微微的卷舌,叫人听着有种很舒服很安心的感觉。清芳的心脏微微收缩了一下,她捂住了耳朵。忘了,她该都忘了,只是人海中一次擦肩而过的相逢,仅此而已。她是属于这里的,汪宅,汪学礼的太太,才是她的人生,从此以后他和她,隔着那茫茫的云山沧海,再会无期。泪,缓缓地溢出眼角,顺着脸庞静静滑下。清芳也不去擦拭,而是抱紧了双腿,把头深深埋在两膝间,她肩膀轻轻颤动着,但听不见一丝哭声。两个月,仅仅两个月,清芳的人生已然完全不同。时间缓缓流淌回两个月前,清芳答应了父亲从江城师大退学,嫁给汪学礼。秋浦村的林家大小姐清芳嫁给云崖村的汪家大少爷,在徽州的古老村落间是一件轰动一时的喜事。新婚三天,清芳带着陪嫁的丫鬟翠寒和迎春,随着新婚丈夫汪学礼回到他在江城的私宅。清芳还记得她第一次走进这所宅子的场景,一所三进三出的宅子,花木幽深,颇有点闹中取静的味道。清芳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这所宅子的内院,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那些苍翠的名贵花木,也不是忙着上前问候的管家阿福,而是晾在院子一侧里的十几套鲜艳的戏服。那些戏服像极了一只只被钉住的巨大蝴蝶,颤动着迷人的翅膀,魅惑着人们的眼睛。啊,这些戏服真漂亮!清芳不禁走过去,伸出手去摸摸其中一件缀满了圆形亮片的鱼尾裙。身后跟着进来的丫鬟迎春和翠寒也好奇地东看西看,不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姐姐喜欢那件衣服吗?是我唱《追鱼》时穿的,我送给你!清芳听到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这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婉婉转,甚至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她转过身来,看见一个穿着水红色滚边短袄,系粉色裙子的女子倚门站着。这女子十八九岁,脸颊尖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浸在深深春水中的翠玉,娇媚中透着一丝寒意。姐姐,我叫菊仙,比姐姐先进门几天伺候学礼的。菊仙提起裙角轻轻走下台阶,一直走到清芳身边,亲热地握住她的手。菊仙侧着脸微微笑着,露出一口细碎的白牙。她本来就是个长相极其甜美的女孩子,再加上从小就学戏,在人口繁杂的戏班子里长大,早就学会了如何看人眼色,如何讨男人欢心。所以,她浑身上下自有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妩媚之态,令男人见了都不禁为之迷醉。这也是当初汪学礼听了她几次戏,便决意要娶她做侧室的原因。清芳脸上虽然也淡淡笑着,心却是渐渐冷下去,如同握在掌中的一捧雪,寒意丝丝顺着毛孔渗进去。生性风流的丈夫,戏班子出身的姨太太,这些就是她今后的人生,一场永远也无法企望获得爱情的婚姻,二十岁的她似乎正一点点地落入这个深不可测的泥淖中,无法自拔!住进儒林街这所宅子这一个多月,清芳努力让自己学着麻木,对汪学礼的殷勤,对菊仙的嫉妒,都淡然相对。她每天只是静心看书练字,偶尔,正在上中学的妹妹清菲的探望才能让她一展笑颜,倒也渐渐地修炼到波心不动。但是,命运却偏偏要跟她开个玩笑。今早,汪学礼似乎是在军部遇到了特别高兴的事,兴致勃勃地说要带清芳和菊仙去大戏园子听戏。菊仙自然是喜不自禁,她最大的消遣就是捧城里各大戏班子的场。清芳心里是无可无不可,她并不热衷听戏,但是,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和华丽的戏服也着实能叫人心里热闹一阵子。特别是,她想到那座戏园子和江城师大只是隔着一条街而已,可以寻机去校园里走走,于是心里暗暗高兴。但是,清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在那棵梅树下遇到顾达飞。他应该活在她那个已经消逝的青春之梦中,却带着那么真实、那么温暖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在她已经心如止水的时候,在她已经失去自由身时,在她已经渐渐忘记对爱情的期待时,遇见了他,遇见这个让她难以忘怀的男人,上天为何会开这样的玩笑,如果这真是个玩笑,也未免太残忍无情了吧!这一夜,清芳心中百转千回,思绪绵绵,午夜时分才渐渐睡去。当她起床时,汪学礼早就去军部了。她走到窗前,推窗望去,雪色初霋,阳光早已洒满了院落,天气还相当寒冷,但是院子一角的那株白玉兰竟然露出了一点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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