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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苹果

書城自編碼: 2735311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作品集
作者: 尤凤伟
國際書號(ISBN): 9787555224396
出版社: 青岛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6-02-15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360/250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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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一个真实的作家,一个敢于直面现实与历史、执著于对人性刻画和挖掘的作家
內容簡介:
尤凤伟短篇新作集。内容包括门牙、隆冬、空白、残余时间、晒画、一九五一年的号声、苹果、婆婆、旅游、木兰从军、对口词等。
關於作者:
尤凤伟
1943年生,山东牟平人,作家,原青岛市作协主席。1976年开始发表作品。写过战争,写过土改肃反,又从历史烟尘转到对现实的强烈关注。著有短篇小说《远去的二姑》《苹果》,中篇小说《生存》《小灯》《中山装》,长篇小说《中国一九五七》《泥鳅》等。其中《中国一九五七》被誉为二十世纪下半叶中国最佳小说,是中国版的《古拉格群岛》。根据其中篇小说《生存》改编的电影《鬼子来了》获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大奖与日本每日电影大奖等。
目錄
前 言 001
门 牙 001
风雪迷蒙 020
隆 冬 037
空 白 058
残余时间 079
替妹妹柳枝报仇 096
彼 岸 111
杀死沙包 126
雪 135
晒 画 146
赶 牲 灵 165
现 场 177
幸福的味道 196
一九五一年的号声 211
汉河上的桥 221
苹 果 234
婆 婆 247
萤 259
旅 游 275
木兰从军 288
那年冬天在北方 300
对口词 314
內容試閱
门 牙
三年前马树德外出打工,临走对新婚妻子说了句温情脉脉且富于诗意的话:亲爱的菊,我会在麦花飘香时节回来投入你的怀抱。如果将这话的“水分”晒干,那就是说他会在麦收时回来和老婆一起割麦子。不知错了哪根经,念书只念到初中的马树德说话总是文绉绉酸溜溜,像个有大学问的人。可从另一方面说他大概算不上个大丈夫,有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对菊许下的美丽诺言并没有兑现,麦熟时他没有回乡,在电话里对菊说工程正紧,老板不准假。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讲出口,就是一直没开到工钱,老板放言必须干到年底才能开。菊倒没抓住他的承诺不放,只简单说句你看着办吧。到了年根儿,老板仍旧不给大伙开工钱,理由是所承包的工程是垫资施工,甲方市质监局不付工程款,他没咒念。他没咒念树德也没咒念,只好给菊打电话,告知实情,说大伙谁都不敢走,怕老板跑了找不着人要钱。菊仍淡淡说句你看着办吧。过了年,又过了五一劳动节,工资的问题仍没得到解决,树德不知该怎么向菊交代,迟迟没打电话,不料菊倒给他个惊喜,自己跑来找他了,也没多住,三个白天连着三个夜晚。回去过了两个月,菊在电话里报来喜讯,说她怀孕了,树德听了惊喜不已,新婚时两人天天黏在一块没能怀孕,这遭短短几天便大功告成。树德于欣悦中苦于不能在这人生最最重要时刻陪在菊身边。尔后时光荏苒,就不断从菊那里得到相关信息:儿子出生了,儿子会爬了,儿子会走了,儿子会说话了,儿子能在地里撵蛤蟆了……也就在儿子能与动物交手时树德如释重负,欠薪问题得以解决,他拿到了拖了三年之久的工钱,他迫不及待地告知菊他要立刻回家,马不停蹄。让他多少有些费解的是菊并未表现出应有的兴奋,还是那句不变的“你看着办”的话。
不管怎么说,马树德终是如愿以偿,兴冲冲回家看老婆孩子了。
这日到家天已落黑,树德见到菊头一句话是:“宝宝呢?”菊告诉他孩子在他奶奶家。树德略感失望,轻轻“嗯”了声,之后亢奋顿起,上前一步将菊拦腰抱住,上下掂了几掂,一摆腰撂在炕上。事情就开始做起。不晓是功课荒废,还是菊忸怩不予配合,小夫妻“久别”不仅没有“胜新婚”,反倒是兵溃城门,十分不近人意。树德就有些尴尬,自语般念咕着:黑下吧,黑下吧。菊明白他的意思,不吱声。
树德和菊一起去爹妈家,顺便接儿子马保栓。名字是爷爷给起的,树德并不满意,觉得有些庄户,跟不上时代,他自己查字典取了个名叫马骏,打算等孩子上学时改过来。当然这事现在还不能说,马保栓还是马保栓。进门才晓得小保栓睡了。树德顾不上和爹妈说话,几步蹿到炕边,观赏自己和菊的爱情结晶。顶棚上吊着个五瓦灯泡,光线昏暗,看不清细部,只能看出儿子小脸的轮廓,很俊秀的,像菊,这时他心里就像人们常说“像有块糖在慢慢融化”,他转头看了菊一眼,想说句菊你劳苦功高呵,可眼光碰到爹妈,就将话咽进肚里。心想这句话是无论如何要对菊讲的,等出了爹妈家就讲,这是她应得的待遇,也是自己应有的感激。
晚饭在爹妈家吃,是事先约定的。树德刚摸起筷子,只听爹口气生硬地说:“一去三年不回乡。钱是挣海海的了吧?”他打个艮,在心里揣摸:爹是在向自己要钱么?当然是应该的,自己也作了准备,他先看了眼菊,然后放下筷子,将手缓缓往衣兜里伸去,嗫嚅道:“工,工钱低……开销大……真没……”爹摇下头,打断说:“拉倒吧,我和你妈一分钱也不要你们的,只想问问,挣不着钱还一个当和尚一个当姑子 (尼姑)地撇家舍业,值当吗?”妈插嘴说:“过日子过的是人,你们可好,孩子三岁了才见了爹,这哪叫过日子呢?”树德松了口气,慢慢把手从兜里抽出来,重新摸起筷子,嘴里“是是”地应着。其实爹妈说的这事他一直也在想,这三年受的苦自己有数,也包括菊,以后还要加上个保栓。一家三口该怎样过他咋能不去想呢?问题是这事不是想想就能想到手的。有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己最期盼的是把菊和保栓接到城里,在那里安个家,让儿子在城里受教育,这幅蓝图不仅是他,也是所有在城里打工的人的最高理想。可要实现又谈何容易?挣那么点工资连租间房子都不够,还能谈得上别的?那么放弃回家?那倒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人不离不弃,可他不想如此,当初正是不甘心一辈子像爹妈那般过日子才背井离乡的嘛。他把眼光转向了菊,期望她能当着爹妈的面替自己说句话,可菊不接这个茬,埋头吃饭不吱声,他就叹了口气,说句“反正也不是一时半时的事儿,再说吧”。
将儿子保栓接回家,“小崽子”就像不愿见他这个“外来爹”的面似的仍沉睡不醒。树德想把他叫起来,被菊阻止,树德心情落寞,而先前失败又被他视为重中之重的房事也没有得以改善。他总是放不开,畏首畏尾心里像揣了鬼,以前可不是这样,以前他可是骁勇善战猛冲猛打的,菊也配合上佳,腰肢起舞叫声连连,她叫的是一个不变的字:美,美,美……而现在菊却像死去了一般,无声无息。树德本来便信心不足,见菊这般更不知所措,愈觉不行就愈是不行,无奈只好草草收兵,却在心里蒙上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夜心身疲惫,天快明时倒睡着了。一觉醒来窗户大亮。菊不在,听声响是在灶间忙活。儿子保栓已穿好衣裳,坐在他一旁炕上,瞪一双大眼,好奇地望着他。他的心不由一热。现在他看清儿子的模样了,那面庞,那眉眼,的确很像菊,可谓眉清目秀的。糖又开始在他心里融化着,化开的是一股浓浓的爱意。他一个高跳下炕,从包里掏出从城里买的米果糖,举在儿子眼前,说:“宝宝吃吧,吃吧,可好吃了。”保栓伸出小手去接,张开小嘴笑了,一启嘴,露出两颗状如小铲子的门牙,这瞬间树德像被点了穴位,冷丁一愣,时间空间都不存在,而随之出现的意识是:保栓的牙似曾相识,像一个他认识的人。是谁呢?他努力去想,一时却没想出来。他再看保栓一眼,小人儿正起劲儿地咀嚼米果糖,随着嘴唇的翕动,两颗突兀门牙诡秘地时隐时现着,似向他宣告着什么。这当儿,他一下子意识到一件天塌地陷的大事摆在自己面前,他的心像锥扎般疼了一下,他丢下保栓,穿衣下炕,在正间他看见正在做饭的菊,他本想就保栓的牙让菊给个说法,但忍住了,二话没说,甩手出了门。
走在村街,树德竟弄不清自己要到哪里去,只懵懵懂懂地往前走,耳边不时响起村人“树德回来了”“树德吃了吗”的询问,他“嗯,嗯”地应付着,而脑子整个被保栓的牙所盘踞:咋弄成这样?会有问题么?不至于吧,可……就不知不觉来到村外水库边。这时他才醒悟:自己到这儿是想寻个清静地方好好想一想,想想保栓的门牙以及与其相关的事。这实在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事。如今,乐呵呵替别人养孩子的男人,不能说遍地,也是大有人在呵,轮到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水库结了冰,有几个半大孩子在上面擦滑(溜冰)。他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这座新修的水库是他与小伙伴们的乐园,夏天游泳,冬天溜冰,春秋在水边钓鱼捞蟹。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爹妈怕有个好歹,将他这根“独苗”看得很紧,总是在村头向这边大喊大叫,让他离开这危险之地。不是爹妈多虑,水库周边七八个村,每年都有小孩子淹死,或者掉进冰窟窿最终也难逃一死,也正是缘于这些想起来便煞是后怕的记忆,在当他得知儿子保栓能撵蛤蟆时,便一再打电话叮嘱菊千万把儿子看好,不许到水库边玩耍。
眼下,除了远处冰上有几个孩子在擦滑,周边见不到人影,很是清静,树德找到了适合“想想”的地方,然而他脑里很乱,想什么都不得要领。当然,根本的问题他晓得,一切皆由保栓的两颗铲状门牙起,就必不可免地要重新审视自己与保栓之间的关系:是他的种,或者不是。如果不是,那必然牵扯到菊,也就说菊不声不响给自己戴上了绿帽子,生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孩子。可他又很难断定,从保栓的出生日期看,菊是去城里与他相聚时怀上的,这似乎又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当然归根结底还得看保栓是不是自己的种,这是根本中的根本。如果不是,那就说明菊去城里居心不良,目的不是与他团聚,而是将已经怀上的野种与他挂上钩。就是那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话。这是多么的可怕,多么的可恶。想到这,他满身血冲头顶,耳朵里嗡嗡地叫。他恨菊,这种恨前所未有。
可是……然而……假若……树德的思绪飘忽不定杂乱无章,说到底他还是心有不甘,不愿往最坏处想,而摆在面前的事实又实在不容他欺骗自己。一时间,他的心绪像钟摆那样摆来摆去,终也没有结果。野地里风大,冷得彻骨,他便离开水库,返身回村。行走间保栓那两颗铲状门牙又不断在眼前闪动,挥之不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所蒙受的奇耻大辱。他端的觉得“小崽子”的牙已经不是牙,而是一颗钉子钉进自己心里,令他疼痛窒息。
他没回家,而是来到爹妈家,二老正吃早饭,妈问他吃了没有,他答非所问,直通通说:“你们应该知道,保栓长得不像我。”爹停止咀嚼,拿眼看他。妈说:“保栓像他妈。”又说,“孩子像爹像妈无定规。”停停又说,“小子 (男孩)多数像妈。”他严正指出:“他的牙不像他妈!”爹用手抹抹嘴上的饭渣,说:“你以为养孩子像用模子扣,处处不差样?”说完似意识到什么,问:“你咋说这个?”他十分愤懑,心想保栓是不是他的种,不仅关乎他,也关乎马家关乎你们,咋这么不负责任呢?他盯着爹问:“咱家老辈上有长得保栓样的牙?”爹眨巴了几下眼,摇摇头,他又转向妈,“俺姥爷门上呢,有没有?”妈也想了想,说:“没有呵。”这当间,他的脸腾地涨红,朝爹妈吼句:“你们,你们在家是咋替我看的媳妇的?让人家抬去都不知道!”说罢抬腿就走。
出门树德便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有些不讲理,爹妈不和菊住一起,又怎能替自己看住她呢?许多男人从未离家,不照样让老婆给戴上绿帽子?男女之事,一袋烟工夫就得,是防不胜防的,即使百倍警惕,总不能将老婆系在腰带上。转念一想,如果他能追查出哪个人更好,追查不到就直接问菊,不,不是问,是追查,是讨伐,到了这份上,已不再有夫妻情,有的只有恨。
他急急往自己家里赶,在街上却遇见同学兼儿时好伙伴树江。树江他是无法回避的,就站住了。树江在广州打过几年工,后来回村竞选村长,没选上,也没再走,许是想着东山再起。见到他树江很是热情,非拉他到家里喝酒不可。凡事怕勾引,树德恁地就生出欲一醉方休之念。另外,他也想从树江这里讨点口风,摸摸村里人对他的事有没有什么议论。
酒喝起来,树德便试探着问树江看没看见他的儿子保栓,树江说看见了,挺好的。在灶间弄菜的树江媳妇插言说孩子可俊,像他妈。树德问你看仔细了?树江媳妇走进里间将一盘炒蛋放在桌上,说我还抱过呢,咋能看不仔细?树德不舍气,又想往保栓的牙上扯,冷丁觉得不妥,这不是贼不打自招吗?便屏住口,他稍稍有些心安,原来村里人并没觉察出什么。
平常树德酒德不差,能自我约束,而今日心里塞着块“石头”,就不论胡了,不用树江敬让,自己接连往嘴里倒了三杯“牟平烧”,点上的一支“大前门”还未抽到头,舌头就打不了弯了,情绪也变得激愤,涨红着脸大骂不休,骂拖欠他工资的老板汪胡子,挂连着拖欠汪胡子垫资的质监局。一旁的树江媳妇见状不住给男人使眼色,树江就将酒瓶子掌控起来,劝树德少喝酒多吃菜,安慰道:“树德你这算不差了,终归把钱讨回来了,说起来也没损失啥。”树德瞪着眼顶他:“谁说没损失,唵?!谁说没损失?!”树江说:“钱要回来了,还有啥损失?”树德愤愤想老子损失可惨,不是用钱能补上去的。这话没出口,又继续大骂汪胡子和质监局的贪官。
树江有些不明就里,觉得树德一切好好的却耍酒疯,好没道理。为改变气氛他赶紧换了个话题,告诉树德去年春节班上同学搞了个聚会,好热闹,还合了影。他指指挂在墙上的一张大照片:“只可惜缺了你、潘功,还有章启元。你知不知道,章启元犯了事,在杭州偷摩托判了七年。”
树德的心一震,酒顿时消了许多,为章启元的遭遇,也不完全,打工的在外面犯罪,这样的事多如牛毛。公安抓十个起码有八个是乡下进城的。树德的震惊更多是由章启元联想到自己,也就在保栓生下来的那年春节前夕,他思家心切,想回家又身无分文,陡地生出干它一票的念头,很强烈的,豁出一切,不过最终还是煞了车。章启元的事令他后怕,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又问树江:“那么潘功……”
树江说:“潘功更倒霉,在工地扔砖,上面的人没接住,掉下来砸在脑袋上,把他砸失忆了。”
树德又是一惊:“失忆了?”
树江说:“嗯,把什么都忘了,在街上流浪,老是自言自语‘我是谁’‘我是谁’这么过了几个月,电视台播了他的像,被工地上的工友们发现了,才通知他家里人去城里把他领回来。”
“现在呢?”
“还那样,同学们去他村看他,他一个也不认识了。”
树德愣了半晌,起身去看墙上的照片,潘功和章启元的遭遇无形中唤起他心中五味杂陈的复杂情感。有言“君子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大伙奔是奔了,奔向四面八方,可有谁奔出个啥前程来?他扫视着墙上的照片,边看边在心里念咕:康本和——小康庄,周敏——河西,王普通——埠后村,李保峰——苇子村,毕可勇——毕家庄,于永琪——于家泊子,马树江——同村……端详着自己十分熟悉的面庞,同时回想着留在脑海中的种种趣闻轶事,心潮不由波澜起伏,越过几个人,他的目光在一张长瘦脸庞上停住,不由得一个激灵,差点喊出声:啊,高玉奎!居于照片边缘的高玉奎像全场所有人一样启齿微笑着——那是在听令喊出“茄子”的那一刻绽出的标准笑容,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高玉奎的两颗收拢不住的铲状门牙从双唇间突兀出来……
啊,啊!高玉奎!你,你,你!……树德在心里暗自呼叫,一遍又一遍,刚消下去的酒重新涌上头顶。
树德急匆匆离开树江家,于震惊中神智异常清醒,晓得再待下去自己将不能自持,会彻底暴发,会在树江两口子面前将底兜出来,他不容许自己这样。出了树江的家门他疾步向爹妈家奔去,此时此刻,他已胸有成竹地将菊与她娘家村的高玉奎联系在一起,但是,他又不敢相信,有些懵。
进门见爹在院里搅拌缸里的猪食,妈站在猪圈外面给猪添食,树德大声喝问:“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有个高玉奎?!”
爹妈停下手,一齐看看树德,一头雾水的样子。
树德又问:“高玉奎?保栓姥爷村的高玉奎?”
“……”
“长了两颗铲牙……”
“……”
“和保栓一样的铲牙……”
“……”
“真,真是老糊涂了。”树德一跺脚离开了爹妈家。
树德又急急往家里赶,他觉得事到如今,必须与菊摊牌,他甚至提前想好:如果事情落实,就——离婚。
快到自家门口时,他看见菊窈窕的身子正站立在厢房屋顶上,挥动木锨翻晒花生,被风吹散的头发在她俊秀的脸上拂来拂去,现出一副迷人风姿。他的心动了一下,想起那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话,而自己却忽略了,将菊一个人留下来,也就留下了后患的,菊这样的女人不可能不被男人盘算。想想,那年是应该回家与菊一起麦收的,就算拿不到工钱,也应按时回家,不让坏人有空子可钻。树德懊恨不已,不由狠狠咽下口唾沫,他不晓得菊是否看见他,他却不再看菊,向家门紧走几步。
听见门响,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神情有些异样,却没说什么,放下木锨,踏着木梯往下下,树德一直望着她,直到她的双脚站在地上。
你讲,你讲,你和高玉奎究竟是咋回事?唵?!这是树德准备在肚子里的一句话。
而当菊面对着他,却不知咋的,他这句已快到喉咙的话,竟又咽进了肚里。
菊轻声问:“吃饭了吗?”
树德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菊赶紧往灶间走去。
一切又恢复正常,自是非正常的正常,这不是树德想望的情形,他为此暴躁不安。而到了黑下,“重中之重”又提上议程,他不晓得在这种情况下该不该动菊,他想动,又不想动,最终还是没动,他似乎觉得这涉及某种原则,而守住了原则,却弄得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为此他也很恨自己:到这般田地还这样没出息。
一连几天,树德的全部火气都集中在高玉奎身上,尽管事情还没完全肯定。他想通了,与其从菊那里落实,不如干脆找“狗日的”高玉奎,这种事归根结底是男人间的事。到目前为止,门牙,还有菊与高是同村,这两项皆是疑点,而加在一起,事情已差不多是板上钉钉。想到这一层树德不由倒吸一口气,此时此刻,他恨高玉奎已甚于菊,连杀他的心都有,他也真的准备了一把短刀,以备需时一用。血性男儿,在这种事上向来你死我活。
树德仇恨填胸,箭已搭弦。他觉得应先与高玉奎联络,约他见面,高玉奎的电话号码,菊应该知道,可不能问她,她会警觉,会向“狗日的”通报,“狗日的”就会有所准备,或者干脆逃之夭夭。
想来想去只有找树江。为避免树江起疑心,他绕了个弯,要了高的同村外号“鸡毛腚”王普通的电话。高、王二人在班上很要好,且都没外出打工,必定会有联系。他就找了王普通,王普通超级热情,在电话里问长问短,还邀他去他那里玩,说到时拉高玉奎一块喝酒。不说高玉奎还罢,一说高玉奎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啊啊”地应付几声,待对方报出高玉奎的电话就赶紧挂机。
树德立刻给高玉奎打电话,怕晚了王普通会先他打过去通报情况,依照王普通的“鸡毛腚”性情,这是完全可能的,如那样狗日的高玉奎就会不接他的电话,那就难办了。无论树德的担心是否多余,他终归还是没让王普通占先,他打给“狗日的”电话通了,“狗日的”那熟悉的尖尖的声音传来:“是谁呀?”
不知咋的,树德听见高玉奎的声音心顿时狂跳起来,一时话都说不出来,连气也喘不匀,这倒好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时又听到“狗日的”很不耐烦地询问:“喂,说话呀,你是谁?!”
他压住喉咙里的一口气,回答:“马树德。”
只听对方“啊”了一声,像被什么咬了一口。这无端的惊慌似乎向树德暴露出心中有鬼。
他咬咬牙:“我是马树德,怎么,不记得了?!”
高玉奎又“啊啊”了两声,后顿显热情,说:“啊,是树德老同学,你回来了?工钱拿到了是吧?”
树德的心又像被扎了一下,恨恨地想:看来更没有疑问了,“狗日的”连欠薪的事都晓得,不是菊告诉他,还有谁?他说:“我是回来了,你不欢迎是不是?”
“啊啊!老同学,这话怎讲,欢,欢迎,欢迎,咋能,不欢迎呢?”对方慌乱应对。
树德“哼”了声,说:“你欢迎也好,不欢迎也好,反正我回来了。”
对方沉默。
“高玉奎,你知道我为啥给你打这个电话么?!”树德厉声质问。
对方仍然无语。只有传过来的喘息声。
树德不想再与“狗日的”兜圈子,说:“姓高的,我们见见面吧。”
“见面?”
“对。”
“在哪儿?”
“水库。”
“水库?”
“我们村后的水库边!”
“啥时候?”
“明天中午。”
对方再次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方说:“树德,能不能拖一天呢?明天,明天我有事……”
树德觉得没必要在细节上计较,只要他能来就行,他回答“那就后天”,后“啪”的一声将手机盖扣下。
事实上这个电话已经将事情给出了明确答案,树德的精神几近崩溃,一个自己的老婆一个昔日的同学高玉奎,两人联合起来毁了他的全部生活,使他陷入狼狈不堪的境地。他又百思不得其解,菊怎么能和高玉奎搞在一起呢?只为是一个村,从小熟悉?可高玉奎是个啥玩意儿?是“老母猪打猎,要跑没跑要咬没咬”的无能之辈,他,他凭什么……他听人讲过,一个成功男人总不免回望曾让自己动过心的女人,会依仗优势去接续旧情,了却往日心愿。可“狗日的”高玉奎他有这个资格么?没有的,说到底他连自己都不如。而说到菊,觉得她同样没道理,就算自己长年不在家,有些守不住,可那也得忍呵,自己不照样忍着?有工友拉他去找小姐,一次次,可终归没去。退一万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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