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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唐史演义.2,安史之乱

書城自編碼: 2520791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中國當代小說
作者: 蔡东藩
國際書號(ISBN): 9787547031032
出版社: 万卷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 2015-01-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52/265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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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朝通俗演义:唐史演义全3册

编辑推荐

1、毛泽东终其一生的枕边书。

“请购整个中国历史演义两部(包括各朝史的演义)。”(“整个中国历史演义”即蔡东藩所著《历朝通俗演义》)——毛泽东致电党中央派驻西安联络局局长李克农。该书是毛泽东一生的枕边书,并推荐给儿子毛岸英和其别的人来阅读!

2、中国唯一一套贯穿2000年的历史演绎巨著。

蔡东藩以正史为经、轶闻为纬,从秦朝到民国2000余年历史,用《三国演义》式的语言,写成了这套中国最完整的历史小说。自出版以来,累计销量超过1000万册。

3、作者耗时十年终完成的巨著。

蔡东藩从1915年开始创作《清史通俗演义》,至1926年《后汉通俗演义》出版,整套《历朝通俗演义》耗时十年才全部完成。本套书初版11部全部是石印线装本。1935年改为铅印,分装44册,增加了许廑父续写的《民国通俗演义》后40回。全套书共11部,600余万字。

4、原汁原味,保留作者自己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

该书的一大特色就是蔡东藩自己为著作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自批自评,行
內容簡介:
李氏先祖对北方各国的特别贡献,在隋朝末年纷乱局面中得以保存实力,一举赢得天下。太宗李世民对大唐帝国的建立更是众所皆知,在弱势的反对下顺利取得帝位,并开创了贞观之治。其后更有史无前例的女皇帝武则天,延续了帝国的盛世。唐玄宗的开元天宝之治紧接其后,帝国在中土大地上傲视世界各个角落。安史之乱后,唐帝国开始步入衰落。藩镇割据、宦官专权与朋党之争成为唐朝政治的毒瘤。宦官掌握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命运。在中心人物纷纷不经意跳脱历史同时,为求结束战局,反对势力便就地合法化,加上不很听话的藩镇军阀,帝国恰也很识时务,得过且过。在长时间的冷静沉思中,失控的帝国也曾有过振作的遐想,却终究无法挽回。

《历朝通俗演义(插图版)》内容简介:


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
这即是一部历史巨著,也是一部文学巨著,阅读《历代通俗演义》,既可以了解中国历史,又可以欣赏传奇故事,能够增强读者的阅读兴趣,亦能最大限度地做到普及历史常识,是一部具备再版价值的图书。本套数增加了插图,选配了符合历史事件的版画,可以将历史事件更直观、清晰的呈现给读者。
關於作者:
蔡东藩(1877~1945年),浙江省山阴县临浦(今属浙江萧山)人,名郕,字椿寿,号东藩(有时写成东帆),民国著名演义小说作家、历史学家。14岁中秀才,后又进京朝考,名列优贡,分发福建候补知县,因不满官场恶习,数月即称病回乡,辛亥革命之后,曾先后在杭州及绍兴等地教书。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中国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蔡东藩这套演义重史轻文,尽管略输文采,但却提供了一部浩瀚而通俗的中华通史,为普及中国历史知识做出了不可磨灭贡献。
目錄
第一回 默啜汗悔婚入寇 狄梁公尽职归天…………………………… 1

第二回 证冤狱张说辨诬 诛淫竖中宗复位…………………………… 8

第三回 通三思正宫纵欲 窜五王内使行凶…………………………… 16

第四回 诛首恶太子兴兵 狎文臣上官恃宠…………………………… 24

第五回 规夜宴特献回波辞 进毒饼枉死神龙殿……………………… 32

第六回 讨韦氏扫清宿秽 平谯王骈戮叛徒…………………………… 41

第七回 应星变睿宗禅位 泄逆谋公主杀身…………………………… 48

第八回 赠美人张说得厚报 破强虏王晙立奇功……………………… 55

第九回 任良相美政纪开元 阅边防文臣平叛虏……………………… 64

第十回 信妾言皇后被废 丛敌怨节使遭戕…………………………… 71

第十一回 张守珪诱番得虏首 李林甫毒计害储君……………………… 78

第十二回 却隆恩张果老归山 开盛宴江梅妃献技……………………… 85

第十三回 梅悴杨荣撒娇絮阁 罗钳吉网党恶滥刑……………………… 93

第十四回 洗禄儿中冓贻羞 写幽怨长门拟赋………………………… 101

第十五回 恋爱妃密誓长生殿 宠胡儿亲饯望春亭…………………… 109

第十六回 勤政楼童子陈箴 范阳镇逆胡构乱……………………… 118

第十七回 失潼关哥舒翰丧师 驻马嵬杨贵妃陨命………………… 125

第十八回 唐肃宗称尊灵武 雷海青殉节洛阳……………………… 134

第十九回 结君心欢暱张良娣 受逆报刺死安禄山………………… 142

第二十回 统三军广平奏绩 复两京李泌辞归……………………… 150

第二十一回与城俱亡双忠死义 从贼堕节六等定刑………………… 158

第二十二回九节度受制鱼朝恩 两叛将投降李光弼………………… 165

第二十三回迁上皇阉寺擅权 宠少子逆胡速祸……………………… 175

第二十四回弑张后代宗即位 平史贼蕃将立功……………………… 183

第二十五回避寇乱天子蒙尘 耀军徽令公却敌……………………… 191

第二十六回入番营单骑盟虏 忤帝女绑子入朝……………………… 199

第二十七回定秘谋元舅除凶 窃主柄强藩抗命……………………… 207

第二十八回贬忠州刘晏冤死 守临洺张伾得援……………………… 214

第二十九回三镇连兵张家覆祀 四王僭号朱氏主盟………………… 222

第三十回 叱逆使颜真卿抗节 击叛帅段秀实尽忠………………… 230

第三十一回僭帝号大兴逆师 解贼围下诏罪己……………………… 238

第三十二回趋大梁德宗奔命 战贝州朱滔败还……………………… 246
內容試閱
第一回

默啜汗悔婚入寇

狄梁公尽职归天

却说武氏用二张言,乃遣职方员外郎徐彦伯等,召庐陵王哲至东都。庐陵王与韦妃诸子,一并诣阙,入朝武氏。武氏留居宫中,佯称为他疗疾。狄仁杰因事涉诡秘,尚觉怀忧,进入宫求见,武氏与语庐陵王事。仁杰道:“陛下既召还庐陵王,何故未得一见?”武氏道:“卿尚疑朕么?”随即呼庐陵王出幄。仁杰审视果确,才下拜顿首道:“王已还宫,人未曾晓,怪不得议论纷纷,还疑是假了。”武氏乃令庐陵王出舍龙门,备礼迎还,中外大悦。武承嗣以计划失败,郁郁不乐,竟至成疾。次子延秀,因武氏指婚胡女,亲迎届期,不得不遣往突厥。武氏复令阎知微署春官尚书,与署司宾卿杨齐庄,赍金万两,帛万匹,偕延秀同行。凤阁舍人张柬之入谏道:“自古到今,未有中国亲王,娶夷狄女,还请陛下详察!”武氏不省,且出柬之为合州刺史。至延秀到突厥南庭,承嗣已一命呜呼,长子延基袭爵,本应称为嗣魏王,武氏因犯承嗣讳,特改号继魏王。二名不偏讳,武氏改嗣为继,全然是宦官宫妾丑态。承嗣早死数年,还算幸事。突厥可汗默啜,闻延秀到来,先召入阎知微。知微即将礼单奉呈,由默啜验收毕。默啜竟变色道:“我女应配李氏,奈何来一武家儿?我突厥世受李氏恩,闻李氏尽被屠灭,只有两子尚在,我将发兵辅立,俟得正位,送女未迟。”金帛已收,女却不嫁,还要说出绝大道理,令人拍案叫绝。这一席话,说得知微面色如土,不由的跪下叩头,吁请如约。你说和亲可恃,究竟靠得住否?默啜笑道:“汝何必多虑,尽管留居我国,我便许汝为南面可汗,可好么?”知微听得“可汗”二字,又不觉喜出望外,拜谢而起。默啜叱令左右,将延秀拘住,不准入见,且写了一封责问书,遣杨齐庄折还。武氏正静待和亲消息,忽由齐庄返谒,报称突厥悔婚状,且呈上来书。武氏一瞧,不禁大怒,看官道他书中写着何语?乃是数武氏五大罪,列述如下:



(一)是前时所给谷种,俱系蒸熟,布种不生。(二)是金银器多系伪劣,并非真物。(三)是突厥可汗,曾赏给中使等绯紫,俱被武氏剥夺。(四)是彩帛统系疏恶。(五)是突厥可汗贵女,当嫁天子儿,武氏小姓,门户不敌,休得妄想结婚。



最后结语,乃是进取河北,南下勤王,将反周为唐等情。气得武氏这张粉脸,青一块,红一块,几乎像个黑煞红神。当下派司属卿武重规为天兵中道大总管,又是一个武家儿。右武卫将军沙吒忠义为天兵西道总管,幽州都督张仁亶为天兵东道总管,统军三十万,出征突厥。再遣左羽林大将军阎敬容、李多祚,为天兵西道后军总管,将兵十五万为后援。各军依次出发,渡河北进。

默啜已自率十万骑,南向击静难平狄清夷等军。静难军使慕容玄崱,迎降默啜。默啜遂入围妫檀等州,又分兵攻陷定州,杀刺史孙彦高,及吏民数千人,再进兵赵州。刺史高叡与妻秦氏,募集吏民,及所有家奴,执械守城。默啜见刀兵森列,旗帜严明,倒也不敢轻攻,乃令阎知微至城下招降。知微一面招谕守吏,一面与番众交手蹋歌,示欢乐状。守将陈令英登城俯语道:“尚书位任非轻,乃供虏役使,且与虏蹋歌,得勿知愧否?”知微道:“人生但求行乐,何必拘拘名节。我教你等出降,便是此意。”全无心肝。高叡也在城楼,即用箭射知微,知微慌忙引退,回报默啜。默啜即引兵围城,高叡夫妇,日夕巡守,不敢少懈。偏长史唐波若,潜为敌应,引入虏兵。也想去蹋虏歌么?虏众纷纷登城,叡与秦氏,知不可守,仰药待死。经虏众舁见默啜,默啜示以紫袍金狮子带,且与语道:“降我赐汝官,否即就死。”叡还顾秦氏。秦氏道:“酬报国恩,正在今日。”说了两语,便即闭目待死,叡亦不发一词,越宿俱为虏所杀。夫妇尽忠,完名全节,后来朝廷赐谥曰节,追赠叡为冬官尚书。不没忠臣不没烈妇。

赵州被陷,吏民非死即降。默啜又入攻相州,寇势益炽。武氏改号默啜为斩啜,不忘故智。悬赏购斩啜头,许封王爵。调任沙吒忠义为河北道前军总管,李多祚为后军总管,往援相州。一面立庐陵王为皇太子,复名为显,赐姓武氏,命为河北道元帅,出御突厥。改封豫王旦为相王,领太子右卫率。先是突厥启衅,大兵迭发,都城因募民为兵,月余不满千人。及太子为元帅,应募日众,不到三五日,即数满五万人。太子乃自请出师,武氏不许,但命狄仁杰为副元帅,令代行元帅事,率军北征。武氏亲饯都门,仁杰拜命而去。途次迭接军报,乃是默啜大掠赵定二州,得男女八九万口,悉数坑死,取金帛北归。仁杰忙檄各道兵追剿,自己也督领十万骑,倍道疾趋,到了赵州境外,不见一虏,就是各道人马,也没有一兵一卒到来,乃长叹数声,回驻赵州。

未几,奉制为河北道安抚大使。仁杰疏请曲赦河北诸州,一无所问。幸得武氏批准,乃招抚百姓,凡经突厥驱掠等人,悉令递还原籍。散粮施赈,修驿通师,自食蔬粝,严禁部兵侵扰百姓,河北复安。阎知微由突厥纵还,武氏命磔死天津桥,夷他三族。蹋歌之乐何如?乃制令各道班师,并召还仁杰,改授内史。武氏复得改忧为喜,行乐深宫。事有凑巧,那吐蕃将赞婆弓仁,俱率部众来降。武氏大喜,忙令羽林军飞骑往迎。原来吐蕃自钦陵为相,威行四方,钦陵居中秉政,子弟出握兵权,内外相维,强盛了二十余年。回应二十八回。武氏临朝,曾屡次发兵往讨,迄无成功。唯长寿元年,由西州都督唐休璟,及左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等,破吐蕃兵,夺还龟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仍置安西都护府,发兵驻守。钦陵又常入寇,与守兵相争,互有胜负。万岁通天元年,又遣使求和,请罢安西四镇戍兵,并乞分突厥十姓地。当由武氏派通泉尉郭元振,与议和约。元振索还吐谷浑诸部,及青海故地,方得与突厥五姓相易。钦陵不从,彼此相持不决,几成悬案。会吐蕃赞普器弩悉弄,年已濅长,因患钦陵擅权,密与大臣论岩等,谋除钦陵。可巧钦陵外出,器弩悉弄托词游猎,号召兵士,掩捕钦陵亲党,得二千余人,一并杀死。又遣使召还钦陵兄弟,钦陵闻变,抗命不受。器弩悉弄自引兵往讨,钦陵兵溃自杀。钦陵弟赞婆,素守东方,钦陵子弓仁,曾统辖吐谷浑七千余帐,至是同来款塞,情愿投诚。既得中使礼迎,遂欢天喜地的入朝晋谒。武氏面授赞婆为辅国大将军,兼归德郡王,弓仁为左羽林大将军,兼安国公,皆赐铁券。赞婆愿为中国戍边,乃更授右卫大将军,令即率部众戍河源谷。才经年余,赞婆病死,追赠安西大都护,另遣御史大夫魏元忠,为陇右诸军大总管,率同陇右大使唐休璟,严备吐蕃。适值吐蕃将麹莽布支,入寇凉州,休璟邀击洪源谷,披甲陷阵,六战皆克,斩首二千级,莽布支遁去,休璟凯旋。

还有一种可喜的事情,也是同时奏报。先是契丹降将李楷固骆务整,由狄仁杰解送东都,廷臣以连番出兵,将士多为二人所伤,拟处置极刑,以慰冤魂。武氏却也踌躇,命将二人系狱待决。应前回。会召仁杰还朝,问及二人处置。仁杰奏道:“楷固务整,骁勇绝伦,他能为契丹尽力,也必能为我效忠,但请加恩抚驭,不患不转为我用。”武氏乃命将二人赦罪。仁杰复请给官阶,因再加楷固为左玉钤卫大将军,务整为右武威卫大将军,令出剿契丹余党。二将同往朔漠,捕得余党多人,还都献俘。武氏受俘含枢殿,改元久视,擢两人为大将军,且封楷固为燕国公,赐姓武氏。大集群臣,入殿赐宴。武氏亲举觞赐仁杰道:“事出卿力,卿可尽此一觞。”仁杰受饮毕,且奏道:“这是陛下威灵,将帅尽力,臣有何功可言?”武氏嘉他谦让,欲加厚赐,仁杰固辞,才算罢议。吐蕃、契丹事,皆随突厥事带叙,此即属辞比事之法。

但是仁杰入相,也非全出武氏明鉴,追溯由来,实是纳言娄师德所荐引,仁杰未曾知晓。自与师德同列朝班,尝挤令出外,因此师德出讨契丹,事平归来,见前回。即外调为陇右诸军大使,管领屯田事宜,继复调任并州长史,兼天兵道大总管。仁杰有时入商政务,武氏颇称师德知人,仁杰独奏道:“臣尝与他同僚,未尝闻他知人呢。”贤如狄梁公,尚不能无私意。武氏微笑道:“朕得用卿,实由师德推荐。师德能荐卿,难道不得为知人么?”仁杰不觉怀惭,及退,语同列道:“娄公盛德,我为所容,今日才得知觉,未免愧对娄公呢。”嗣是仁杰记在心中,仍欲引与共事。偏师德年已七十,竟病殁会州。师德字宗仁,郑州原武人。身长八尺,方口博唇,生平与人无争,遇事辄让。尝因弟出守代州,教他耐事,弟谓:“遇人唾面,由自己舐干,总好算是忍耐。”师德道:“唾面须待自干,若必欲拭净,尚是违拂人意呢。”时人闻言,皆服他器量。师德自高宗上元初年间,入任监察御史,至武氏圣历二年乃殁,相距几三十年,这三十年间,大狱屡兴,罗织不绝,独师德与世无忤,从未殃及。出为将,入为相,以功名终身,这就是他器宇深沉的好处。唾面自干之言,正适用于当日,否则亦未免有误。相传袁天纲子客师,传习父业,相术亦多奇中。尝与友渡江,登舟后,偏视舟中诸人,鼻下皆有黑气,拟挈友返岸,忽见一伟丈夫神色高朗,负担前来,便即登船,因私语同伴道:“贵人在此,我辈可无忧了。”及舟至中流,风涛迭起,终得达岸。客师问伟丈夫姓名,答称“娄师德”三字。这时候的娄师德,尚未贵显,客师已目为贵人,照此看来,人生安危,关系命相,亦未可知。述及轶闻,无非因师德为当时贤相,故不惮烦词。师德死后,得追赠幽州都督,予谥曰贞,这且按下。

且说武氏愈老愈淫,逐日召幸二张,尚嫌未足,乃更广选美少年,入内供奉,创设控鹤监、丞主簿等官,位置私人,另择才人学士,作为陪选,掩人耳目。于是用司卫卿张易之为控鹤监,银青光禄大夫张昌宗,左台中丞吉顼,殿中监田归道,夏官尚书李迥秀,凤阁舍人薛稷,正谏大夫员半千,均为控鹤监内供奉。半千奏言:“古无此官,且所聚多轻薄士,不如撤消。”看官!你想这武氏正爱他轻薄,肯信他的说话么?当下将他调出,令为水部郎中。武氏除视朝听政外,日夕与这班供奉官,饮博为乐。易之昌宗,更仗着武氏宠幸,谑浪笑敖,无所不至。太平公主及驸马武攸暨,亦混作一淘儿,混情嬉戏。武氏且召入太子相王,也教他脱略形迹,相聚为欢。嗣又替他想出一法,令太子相王太平公主,与武攸暨、张易之、昌宗等,订一盟约,誓不相负,并祭告天地明堂,把誓文镌入铁券,留藏史馆。嗣是彼此莫逆,越闹得一塌糊涂。还有一个上官婉儿,系故西台侍郎上官仪孙女,仪被诬死,家族籍没。见前文。婉儿生未及期,与母郑氏同没入掖庭。及年至二七,妖冶艳丽,独出冠时,更且天生聪秀,过目成诵,所作文艺,下笔千言,好似平日构成,不假思索,因此才名大噪。唐宫中何多尤物?武氏召她入见,当面命题试文。婉儿一挥即就,呈将上去。经武氏瞧了一周,果然是珠圆玉润,调叶声和,尤喜那书法秀媚,格仿簪花,不由的极口称许,因即留住左右,命掌诏命。自万岁通天以后,所下制诰,多出婉儿手笔。武氏倚为心腹,甚至与昌宗交欢,世不避忌。婉儿情窦初开,免不得被他引动,更兼昌宗姿容秀美,尤觉得欲火难熬,一日,与昌宗私相调谑,被武氏瞧着,竟拔取金刀,插入婉儿前髻,伤及左额,且怒目道:“汝敢近我禁脔,罪当处死。”亏得昌宗替她跪求,才得赦免。《婉儿传》中,只载婉儿忤旨,《控鹤监秘记》中详叙其事,唯语太秽亵,特节录之。婉儿因额有伤痕,常戴花钿,益形娇媚,嗣是不敢亲近昌宗。唯深宫曲宴,仍未尝一日相离。可笑那腐气腾腾的王及善,由刺史进任内史,竟劾奏二张侍宴,失人臣礼,当由武氏调文昌左相,名为优待,实是疏忌。中丞吉顼,尝嫉视武懿宗,说他退走相州,毫无胆力。懿宗忍耐不住,与顼相争,武氏出为调解,顼尚龂龂不休,惹得武氏动怒起来,勃然道:“顼在朕前,尚轻视我宗,他日还当了得么?从前太宗皇帝,有马名狮子骢,性暴难驯,朕尚为宫女,从旁进言道:‘妾能制服此马,唯须用三物,一铁鞭,二铁挝,三匕首。’太宗尝称朕胆壮,今日倔强如汝,亦岂欲污朕匕首么?”妇道尚柔,武氏犹自鸣得意,亦思太宗若明妇道,宁令汝横行至此?顼听了此言,不觉汗下,拜伏求生。武氏方才色霁,叱令退出。诸武遂谮顼弟倚势冒官,顼竟坐贬为固安尉。陛辞时得蒙召见,顼顿首道:“臣永辞阙廷,愿陈一言。”武氏问他何语?顼答道:“合水土为泥,有无冲突。”武氏道:“有什么冲突。”顼又道:“分半为佛,半为天尊,有冲突否?”武氏道:“这却难免。”顼复道:“宗室外戚,各有阶级,庶内外咸安,今太子已立,外戚尚封王如旧,他日能勿冲突么?”武氏道:“朕亦想念及此,但木已成舟,只好慢慢留意罢。”顼乃拜辞道:“但愿陛下留意,天下幸甚。”言已自去。左监门卫长史侯祥,因吉顼撤差,丐求补缺,百计钻营,尚未见效。武氏又改控鹤监为奉宸府,更增选美少年供差。右补阙朱敬则上疏奏阻,略云:



陛下内宠,有张易之昌宗足矣。近闻长史侯祥等,明自媒衒,丑慢不耻,求为奉宸府供奉,无礼无义,溢于朝听,臣职司谏诤,不敢不奏。



这奏上后,同官都替他捏一把冷汗,偏武氏嘉他直言,竟赐彩缎百端。意欲笼络敬则,所以加赐。唯宫中追欢取乐,仍然如故。武三思且奏言昌宗系王子晋后身,乃由武氏令著羽衣,吹风笙,骑一木鹤,往来庭中。文武都作诗赞美,恬不知羞。昌宗兄张同休,得入为司礼少卿,弟昌仪得为洛阳令,均倚势作威,势倾朝右。鸾台侍郎杨再思,谄事张氏,得入为内史,越觉献媚贡谀。当时竞誉昌宗,谓六郎面似莲花,再思独指为谬谈。昌宗问故,再思道:“语实倒置,六郎岂似莲花?乃莲花似六郎呢。”昌宗也为解颐。

武氏年近古稀,也恐死期将近,乐得任情纵欲,再博几年欢娱,所有一切朝政,都委任这同平章事狄仁杰。独任狄公,是武氏聪明处。仁杰以复唐自任,对着武氏却婉言讽谏,屡把那切情切理的言语,徐徐引导,所以武氏也被感悟,目为忠诚。武氏尝谓仁杰道:“朕欲得一佳士,秉枢机,究竟何人可用。”仁杰对道:“文学如苏味道、李峤等,皆一时选。但佐治有余,致治不足,必欲取卓荦奇材,莫若荆州长史张柬之。”武氏乃擢柬之为洛州司马。越数日,又问仁杰,仁杰道:“前荐张柬之,尚未擢用。”武氏道:“已迁任洛州了。”仁杰道:“柬之有宰相才,不止一司马呢。”乃复擢为秋官侍郎。仁杰又尝荐夏官侍郎姚元崇,监察御史桓彦范,泰州刺史敬晖等数十人,后来皆为名臣。或语仁杰道:“天下桃李,尽在公门。”仁杰道:“荐贤为国,并非为私呢。”仁杰长子名光嗣,圣历初为司府丞,武氏令宰相各举尚书郎一人,仁杰竟以光嗣荐,乃晋拜地官员外郎,材足称职。武氏尝语仁杰道:“晋祁奚内举得人,卿亦不愧祁奚了。”唯仁杰有卢氏堂姨,居桥南别墅,一子已长,未尝入都城。仁杰常有馈遗,每值休沐,必亲往问候,适见表弟挟着弓矢,携了雉兔,来归进膳,见仁杰在座,一揖即退,意甚轻简。仁杰因白姨母道:“仁杰现已入相,表弟所愿何官,当为尽力。”姨笑道:“宰相原是富贵,但我止生一子,不愿他服事女主呢。”高操出仁杰上,故特为表明。仁杰赧颜而退。久视元年九月,狄仁杰卒,年七十一。大书特书。武氏闻讣,不禁泣下道:“朝堂自此无人,天夺我国老,未免太速呢。”乃追赠文昌右相,谥曰文惠。中宗复位,晋赚司空,睿宗朝又加封梁国公。小子有诗咏狄梁公道:



唐室垂亡赖转旋,满朝谁似狄公贤?

休言事女污臣节,名士原来贵达权。



仁杰殁后,应另有一番黜陟,待小子下回叙明。



武氏之威,只能行于朝廷,不能行于蛮夷,故契丹方平,突厥又炽,武氏欲和亲以羁縻之,而默啜谓我女须嫁李氏,安用武氏儿,反若名正言顺,无可指驳。夷狄且有君,不如诸夏之亡,吾为唐室愧矣。当日者嬖幸擅权,盈廷芜秽,无一非武氏家奴,唯娄狄二公,以功名终,颇有重名,然娄师德只务圆融,不知大体,所差强人意者,唯狄仁杰一人。纲目于仁杰之殁,不系周字,明其始终为唐,未可以周臣视之。硕果仅遗,所关者大,本编于仁杰亦无贬词,宜哉!



第二回

证冤狱张说辨诬

诛淫竖中宗复位

却说狄仁杰已殁,他相如苏味道、李峤、陈元方等,均不逮仁杰。味道尝言人生处事,当模棱两可,不必过明,时人号他为苏模棱。峤徒有文名,当时上瑞石颂,称为皇符,贻讥人口。元方较为清谨,唯因细事不奏,忤武氏意,已经罢职。武氏乃悉心选择,另用数人,韦安石为同平章事,崔玄为天官侍郎,张嘉贞为监察御史,三人均有清操,为世所重。又都御史苏颋,覆按宿狱,平反多人,都下始乏冤囚。久视二年,仍用正月为岁首,改元大足,寻复改为长安。三月间雨雪数寸,苏味道称为瑞雪,率百官入贺,侍御史王求礼出阻道:“三月雪为瑞雪,腊月雷可称瑞雷么?”一语驳倒。味道不从,及武氏视朝,即相率拜贺。求礼独昂然道:“今阳和布令,草木发荣,天乃下雪为灾,怎得诬称瑞雪?臣见味道等阿谀取悦,均不值一辩呢。”武氏为之不欢,辍朝竟入。越数日,又有人献三足牛,味道又欲入贺。求礼扬言道:“物反常为妖,牛本四足,如何缺一?这乃政教不行的现象呢。”味道乃止。

肃政中丞魏元忠,奉宸监丞郭元振,相继外调,控御突厥吐蕃。元忠出为萧关道大总管,转徙灵武道,驭军持重,寇不敢逼。元振出任凉州都督,择险加防,南境硖石置和戎城,北境碛石置白亭军,拓境千五百里,且命甘州刺史李汉通,开置屯田,兵食俱足,转饷无烦。突厥默啜可汗,无隙可乘,乃遣属吏莫贺干入朝,愿以女妻太子儿。武氏意在羁縻,归使许婚。默啜始释武延秀南还,边境少宁。魏元忠还任旧职,兼检校洛州长史,治事严明。洛阳令张昌仪,仗二兄势力,素不守法,每入长史衖听值,出入自由,至元忠莅任,屡加训斥。张易之家奴,暴乱都市,又由元忠逮捕,立毙杖下。二张挟恨遂深,武氏却进元忠同平章事,因此二张愈加侧目。歧州刺史张昌期,系易之弟,奉召为雍州刺史,复被元忠奏阻。元忠且面奏武氏谓:“承乏宰相,不能尽忠死节,反令小人在侧,罪该万死。”看官试想!小人二字,明明是指斥二张,二张听了,哪有不贼胆心虚,恨上加恨。会武氏有疾,二张遂欲构陷元忠,司礼监高戬,尝侍太平公主,往来宫中,二张隐含醋意,乃诬称元忠与戬私议,谓:“武氏年老,不若倚附太子,为永久计。”是语传达武氏,武氏大怒,竟命将元忠及戬,下狱待质。据此看来,二张与太平公主亦未免有暧昧情事。一面召太子相王,及诸宰相,使元忠与昌宗参对,两下争论未决。武氏疾已少愈,拟亲加面讯。昌宗欲引一证人,为必胜计,自思与凤阁舍人张说,颇为亲密,遂暗中嘱令作证,当以好官相酬。说当面允诺,不料为同僚宋璟所知,竟于临讯这一日,预待朝房。昌宗与元忠,两人入诉武氏前,又复辩论不休,昌宗谓:“可问张说,彼亦闻元忠言。”武氏即召说入朝,将至朝门,兜头碰着宋璟。璟便与语道:“名义至重,鬼神难欺,不可党邪陷正,自求苟免。就使得罪被窜,亦播荣名,万一不测,璟当叩阁力争,与君同死。万代瞻仰,在此一举。”元忠不死,赖有此言。侍御史张廷珪、左史刘知几两人,俱在璟侧,廷珪援朝闻道夕死可矣两语,勉励张说。知几亦加勉道:“毋污青史,为子孙累。”说点头而入。

元忠见说进来,恐他证成冤狱,便呼道:“张说欲与昌宗,共罗织魏元忠么?”说叱道:“元忠为宰相,何乃效里巷小儿语?”说毕,便谒见武氏。武氏问及狱证,说尚未对,昌宗向说道:“何不亟行奏明?”说奏道:“陛下试看昌宗,在陛下前,尚逼臣如此,况在外面?臣实不闻元忠有是言。”阅至此,我为一快。昌宗遽厉声道:“张说与魏元忠同反。”武氏顾昌宗道:“你亦太信口诬人了。”昌宗道:“臣不敢诬说,说尝称元忠为伊周。伊尹放太甲,周公摄王位,难道不是欲反么?”说正色道:“易之兄弟,统是小人,徒闻伊周名,未识伊周法。日前元忠入相,自谓无功受宠,不胜惭惧。臣实语元忠道:‘公居伊周职任,正可效忠。’伊尹周公,是千古忠臣,历代瞻仰,陛下用宰相,不使学伊周,将学何人?臣亦明知今日附昌宗,立取台衡,附元忠,反遭族灭,但鬼神难欺,名义至重,臣不敢诬证元忠,自取冤累。”我阅此,又为一快。武氏不便再问,半晌才语道:“张说反复小人,宜一并系治。”语毕,下座入内。说乃与元忠一同系狱。越日,独召说入问,说奏对如前。武氏再命宰相及武懿宗复讯,说仍执前言,矢口不移,正谏大夫朱敬则等,先后上疏,为元忠讼冤,武氏竟贬元忠为高要尉,说与戬皆流窜岭南。

元忠出狱辞行,伏殿奏陈道:“臣年已老,今向岭南,九死一生,但料陛下他日,必思臣言。”武氏问道:“将来有什么祸崇?”元忠抬头见二张侍侧,便指示道:“这两小儿必为乱阶。”二张忙下殿叩首,极口称冤。武氏叱元忠退去,自引二张入宫,不再下制。侍御史王晙,又奏称元忠无罪,亦不见报。元忠襆被出都,太子仆崔贞慎等,设饯郊外,被易之闻知,又欲重兴大狱,捏状告密,谓贞慎等与元忠谋反,署名系柴明二字。武氏复使监察御史马怀素鞫问,怀素集讯数次,并无实据,故意延案不复,内使督促再三,怀素乃入殿自陈,请传柴明对质。武氏道:“朕不知柴明住处,但教照案鞫治,何用原告?”怀素道:“事无证据,奈何诬人?”武氏怒道:“卿欲纵容叛臣么?”怀素从容道:“臣何敢纵容叛臣?但元忠以宰相被谪,贞慎等以亲故饯行,若即诬他谋反,臣实不敢附和。从前汉朝栾布,奏事彭越头下,汉祖且不以为罪,况元忠罪状,不如彭越,陛下乃欲诛及送行,岂非过甚?陛下操生杀权,如欲加人以罪,不妨取决,圣衷若必委臣讯鞫,臣何敢妄断?只好据实奏闻。”理直气壮。武氏听他侃侃直陈,倒也觉得有理,怒气亦为之渐平,便道:“卿且退!朕已知道了。”怀素退后,此案遂搁置不提,贞慎等乃得免罪。宋璟尝自叹道:“我不能为魏公伸冤,不但负魏公,并且负朝廷,抱愧恐无已时了。”

璟系邢州南和人,耿介不阿,举进士第,累官至凤阁舍人。武氏因璟有才,颇加器重,尝召入赐宴,与二张同席。二张同居卿列,位居三品,璟系六品官阶,当然入就下座。易之因武氏重璟,也欢颜相待,虚位与揖道:“公系第一名流,何故下座?”璟答道:“才劣位卑,张卿以为第一,窃所未解。”天官侍郎郑果,时亦在座,便插入道:“宋公奈何称五郎为卿?”璟奋然道:“就官职言,正当以卿相呼,足下非张卿家奴,乃欲称卿为郎么?”说得郑果哑口无言,不由的面颊发赤,就是与座诸官,也不禁感愧起来。到了终席,璟不同二张通语,二张自是怨璟,有时经武氏召幸,未免加入谗言。偏武氏知他忠直,不欲轻信。武氏明哲处,却非常人可及,但若无此智,何能临朝至二三十年耶?唯二张势力,总日盛一日,无论宫廷内外,稍忤二张意旨,即遭严谴。旧皇孙重照,系中宗长子,中宗被废,重照亦贬为庶人。见三十回。至中宗复召入东都,立为太子,乃封重照为邵王,且因照字与曌字相通,犯武氏讳,改为重润。重润妹永泰郡主,嫁与武承嗣子延基,兄妹相见,不免道及二张丑事,二张偶有所闻,即入诉武氏,且请武氏,不复召幸,免滋谤语。这武氏爱二张如活宝,一日不能相离,骤然听得此语,不禁老羞成怒,立召重润兄妹入宫,责他无故谤议,不容分辩,即命内侍加杖。可怜那两人是金枝玉叶,哪里受得起杖刑,更兼内侍讨好二张,手下格外加重,竟把两人打得皮开肉烂,及舁回住处,已是气息毫无,魂归冥漠。武氏怒尚未息,索性将继魏王武延基,也同日赐死。自己侄孙,也不暇顾,淫毒至此,可胜浩叹。

同平章事韦安石,见二张凶横益甚,举发他各种罪状,有制令安石与右庶子唐休璟,审问二张。安石等方欲传讯,哪知内敕复到,竟出安石为扬州长史,休璟为幽营二州都督。休璟知二张从中媒孽,临行时密语太子道:“二张恃宠不臣,必且作乱,殿下应预先防备,免得遭殃。”太子允诺,休璟自去。武氏因安石外调,拟选人补缺,意尚未决,可巧突厥别部酋长叱列元崇,纠众寇边,当遣夏官尚书姚元崇,出任灵武道安抚大使,控制叛番,召见时令以字为名,免与叛寇相同。武氏专就是等处着想。元崇表字元之,陕州硖石人,自是遂以字行。武氏且令荐举相才,元之对道:“张柬之沉厚有谋,能断大事,现年已八十,请陛下速用为是。”武氏应诺,待元之去后,即用柬之为同平章事。柬之先任合州刺史,见前回。寻与荆州长史杨元琰对调,两人同泛江至中流,谈及武氏革命事。元琰慷慨太息,竟至泣下。柬之与语道:“他日你我得志,当彼此相助,同图匡复。”元琰答称如约。至是柬之入相,遂荐元琰为右羽林将军,且与语道:“江上旧约,尚相忆否?”元琰道:“谨记勿忘。”柬之又结司刑少卿桓彦范,右台中丞敬晖,及右散骑侍郎李湛等,同谋复唐,待时乃发。

长安四年秋季,武氏又复寝疾,累月不见辅臣,唯二张侍侧不离。凤阁侍郎崔玄上疏道:“太子相王,孝友仁明,足侍汤药,宫禁所关甚重,幸无令异姓出入。”疏上数日,适武氏病得少瘥,乃批答出来,系是“感卿厚意”四字。二张见此批答,恐致见疏,且虑武氏病笃,必将及祸,因阴结党援,为预备计。不料外面已屡有揭帖,说是二张谋反。二张日夕弥缝,就是武氏得知,也置诸不问。偏是谣言日甚,不得不令二张加忧,密引术士李弘泰,占问吉凶。弘泰谓:“昌宗有天子相,劝他至定州造佛寺,可以祈福。”昌宗方暗自欣幸,奈被许州人杨元嗣闻悉,即行告发。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武氏命平章事韦承庆,及司刑卿崔神庆,御史中丞宋璟等,审问二张。昌宗慌忙入白武氏,叩首流涕,自称:“弘泰虽有妄言,臣等实无异心。”武氏乃令内侍传语问官,嘱他援自首律,减昌宗罪。承庆神庆复奏云:“昌宗准法首原,弘泰首恶当诛。”独宋璟与大理丞封全祯,上疏辩驳道:“昌宗屡承宠眷,复召术士占相,意欲何为?且果以弘泰为妖妄,何不即执付有司?虽云据实奏闻,终是包藏祸心,法当处斩,不得少贷。”疏入不省。璟复见武氏,坚请收系二张,武氏仍然不许,但云:“且检详文状,再行定夺。”璟退出后,竟有制令璟安抚陇蜀,璟不肯行,上言:“本朝故事,中丞非军国大事,不当出使,今陇蜀无变,臣不敢奉制。”武氏乃改令璟往幽州,推按都督屈突仲翔赃污。璟又谓:“外臣有罪,须由侍御或监察御史往审,臣不敢越俎代行。”司刑少卿桓彦范,及凤阁侍郎崔玄,又接连入奏,固请武氏加罪昌宗。武氏乃令法司议罪。司刑卿韦昇,系玄弟,复奏应处大辟,武氏不从。璟复入请穷治,武氏道:“昌宗已向朕自首,理应减罪。”璟答道:“昌宗为飞书所逼,穷蹙首陈,本非初意,且谋反大逆,罪难首原,若昌宗不伏大刑,何用国法?”武氏温言劝解,璟厉声道:“昌宗分外承恩,臣知言出祸随,只因义愤所激,宁死不恨。”武氏不觉变色。内史杨再思在侧,恐璟忤旨,遂宣敕令出。璟又道:“圣主在此,臣面聆德音,不烦内史擅宣敕命。”真是硬头子。武氏无言可驳,只好饬令复讯,遣昌宗至御史台对簿。璟乃趋出,即诣台立按昌宗。才经数语,忽由内使持敕特赦,引昌宗自去。璟不便追还,只长叹道:“不先击小子脑袋,悔无及了。”用全力搏免,仍被脱去,应呼负负。既而武氏令昌宗谢璟,璟不令见,且传语道:“公事公言,若私见便是违法,王法怎得有私哩?”昌宗格外惭恨。会璟为子授室,竟谋遣刺客杀璟,幸有人先为通报,璟乃潜宿他舍,才得免祸。

越年正月,即嗣圣二十二年,是年改元神龙。武氏疾甚,二张仍居中用事,暗蓄异谋。于是同平章事张柬之,以为时机已至,不应再缓,乃密邀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至第,与语道:“将军今日富贵,从何得来?”多祚泣下道:“统是先帝所赐。”柬之道:“今先帝二子,为二竖所危,将军独不思报先帝大德么?”多祚道:“苟利国家,唯相公驱使,多祚不敢自爱身家。”柬之道:“可真么?”多祚指天为誓道,“如有虚言,应受天诛。”柬之大喜,即与同谋匡复事宜,复令桓彦范、敬晖、李湛等,俱为羽林将军,令掌禁兵。又恐二张先自启疑,特参入一个武攸宜,使与彦范等同列。二张果无异言。俄而姚元之自灵武至都,柬之语彦范道:“元之到来,吾事济了。”遂招元之入室,商定大计,且转告彦范等人。彦范归白母前,母与语道:“忠孝不两全,先国后家,庶不失为忠臣。亦是贤母。于是彦范遂与张柬之、崔玄、敬晖、李湛、杨元琰、李多祚等,约同起义,并邀同司刑少卿袁恕己,左羽林卫将军薛思行赵承恩,职方郎中崔泰之,库部员外郎朱敬则,司刑评事冀仲甫,检校司农少卿翟世言,内直郎王同皎,率左右羽林兵五百余人,入玄武门。同皎曾尚太子次女新宁郡主,先与李多祚、李湛,驰入东宫,奉迎太子。太子未免疑惧,不敢出来。同皎道:“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殿下横遭幽废,神人同愤,迄今已二十二年。今无心悔祸,北门南牙,同心协力,共讨凶竖,恢复大唐社稷,请陛下速至玄武门,亲抚大众,即刻入宫诛逆。”太子支吾道:“凶竖诚当诛灭,但太后患病未痊,恐致惊胆,愿诸公再作后图。”庸主实是无用。李湛忙接入道,“诸将相不顾家族,再造社稷,殿下奈何欲纳诸鼎镬呢?请陛下自往面谕,决定进止。”太子欲前又却,同皎道:“事不宜迟,迟即有变,殿下亦恐难逃祸呢。”太子乃行。既出门外,同皎即扶抱太子上马,代为执辔,驰至玄武门前。大众欢跃相迎,不待太子开口,便将他拥至内殿,斩关而入。二张闻变,慌忙趋至殿庑,探听消息,正值羽林军进来,由张柬之等指挥,一齐趋上,刀光闪处,便将两个貌美心凶的淫夫,劈作数段。再进至武氏所寝的长生殿,见殿前侍卫环立,由柬之等叱退,直叩寝门。武氏闻人声杂沓,料知有变,即力疾起床,厉声问道:“何人胆敢作乱?”柬之等拥太子入室,且齐声道:“张易之昌宗谋反,臣等奉太子令,入诛二逆,恐致漏泄,故不敢预闻。臣等自知称兵宫禁,罪应万死。”武氏为唐室罪人,此时正应直数其罪,贬入别宫。奈何反自坐罪乎?武氏怒目视太子道:“汝敢为此么?但二子既诛,可还东宫。”彦范进言道:“太子怎得再返东宫?昔天皇以爱子托陛下,今年齿已长,天意人心,久归太子,臣等不忘太宗天皇厚恩,故奉太子诛贼,愿陛下传位太子,上顺天心,下副民望。”武氏不欲允行,因见人情汹汹,又未便严词拒绝,正在踌躇顾虑,蓦见李湛亦立门前,便顾语道:“汝亦为诛易之将军么?我待汝父子不薄,不意乃有今日。”湛系李义府子,听了此言,竟俯首无词。武氏又见崔玄,也与语道:“他人多因人荐用,唯卿由朕特拔,今亦与彼等同来么?”玄道:“这便是报陛下大德呢。”武氏不禁顿足道:“罢罢!”说了两个“罢”字,仍返床躺下。

柬之仍拥太子出殿,即令羽林军收捕张同休、昌期、昌仪,三人捉住双半,遂请太子令,枭首天津桥南,且饬拘二张余党,逮韦承庆、崔神庆、房融等下狱。一面派袁恕己辅相王旦,统南牙兵,防备不测。一面召太平公主,令入白武氏,请制传位。公主因二张谮死高戬,与有夙嫌,此次二张受诛,乐得充这美差,入劝武氏,不到半日,遂请出一道太子监国的制敕。越宿又颁制传位,复辟功成,大赦天下,改元神龙。神龙现首不现尾,故其后为韦氏所弑。唯二张党与不赦。百官登殿朝贺,当由中宗颁敕赏功。相王加号安国相王,拜为太尉。太平公主,加号镇国太平公主。授张柬之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崔玄为内史,袁恕己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敬晖、桓彦范为纳言,并赐爵郡公。李多祚赐爵辽阳郡王,王同皎为驸马都尉,兼右千牛卫将军,爵瑯琊郡公。李湛为右羽林大将军赵国公,余皆进秩有差。越日,徙武氏居上阳宫。又越日,由中宗率同百官,诣上阳宫,加武氏尊号,称为则天大圣皇帝。不复武氏后号,仍称她为皇帝,柬之等殊不晓事。还朝后,敕令武氏宗族,概守旧官。皇族子孙,曾遭配没,尽准归复属籍,且量叙官属。从前周兴、来俊臣等冤诬诸人,咸令昭雪,子女俱免配没,一律遣归。复国号为唐,凡郊庙社稷陵寝,官制旗帜服色文字,皆如永淳以前故事。永淳系高宗年号,见前文。复以神都为东都,迁武氏七庙至西京,仍命避讳。贬韦承庆为高要尉,流崔神庆至钦州,房融至房州。调杨再思留守西京,出姚元之为亳州刺史。小子有诗咏中宗复辟道:



帝子登台复大唐,山河再造庆重光。

如何诸武仍留孽,又使余凶乱政纲。



看官听着!这姚元之系定策功臣,为何谪出亳州?这种情由,待小子下回再说。

上回叙二张入幸,不过秽乱深宫,罪尚未甚。至本回方及二张凶恶,冤诬魏元忠,几至于死,非宋璟之规正张说,及张说之指斥张昌宗,则冤狱构成,大刑立至,元忠尚能襆被出都乎?重润兄妹,系出华胄,又被谗死,甚至私引术士,密谋不轨,凶恶至此,死有余辜。天道福善而祸淫,未闻有淫人致福者,况益以凶恶乎?张柬之等,举兵讨逆,名正言顺,二张之诛,正天之假手柬之,为淫恶者示之报也。惟淫后尚存,且加尊号,余孽未殄,仍守旧官,柬之等但知惩前,不务毖后,固为失策,昭昭者天,岂尚未厌祸,再欲乱唐耶?读此回为之一快,又为之一叹。



第三回

通三思正宫纵欲

窜五王内使行凶

却说姚元之为定策功臣,当中宗复位时,曾加封梁县侯,食邑二百户,至武氏迁居上阳宫,元之曾随驾过省,见了武氏,竟呜咽流涕。及还,张柬之、桓彦范与语道:“今日何日?岂公涕泣时么!”元之答道:“前日助讨凶逆,是不废大义,今日痛别旧君,是不忘私恩,就使因此得罪,亦所甘心。”元之以敏达称,斯语实为避祸计,厥后五王遭害,元之独免赖有此尔。柬之入白中宗,乃即出为亳州刺史。中宗复立韦氏为皇后,追赠后父玄贞为上洛王,母崔氏为王妃。左拾遗贾虚已上疏道:“异姓不王,古今通制,今中兴伊始,万姓仰观,乃先封后族为王,殊非广德施仁的美意。况先朝曾赠后族为太原王,可为殷鉴。”指武士彟封王事。中宗不报。原来中宗在房州时,与韦氏同遭幽禁,备尝艰苦,情爱甚笃。每闻敕使到来,中宗不胜惶惧,即欲自尽,韦氏尝劝阻道:“祸福无常,未必定是赐死,何用这般慌张呢?”既而延入内使,果没有意外祸事。中宗遂深信韦氏,倍加情好,且与她私誓道:“他时若再见天日,当唯卿所欲,不加禁止。”同居患难,应敦情好,何唯卿所欲之语,如何使得?及中宗复位,再立为后。韦氏遂依践旧约,居然欲仿行武氏故事,干预朝政,且干出那无法无天的事情来了。

先是二张伏诛,诸武尚存,洛州长史薛季昶,入语张柬之敬晖道:“二凶虽诛,产禄犹在,吕产、吕禄系汉吕后从子。去草不除根,终恐复生。”柬之敬晖道:“大事已定,尚有何虑?我看若辈如几上肉哩。”未免大意。季昶出叹道:“我辈恐无死所了。”朝邑尉刘幽求亦语桓彦范、敬晖道:“三思尚存,公等终无葬地,若不早图,噬脐无及。”彦晖二人,仍付诸一笑,全然不睬。哪知这位武三思,常出入禁掖,勾通六宫,比那武氏专政时,还要进一层威风。看官听我道来,便已知他淫威渐炽,不可收拾了。中宗生有八女,第七女安乐公主,乃是中宗被废时,挈韦氏赴房州,途次分娩,解衣作褓,特取名为裹儿。及年至十余龄,姿性聪慧,容貌丽都,竟是一个闺中翘楚,中宗与韦氏,甚加宠爱。至中宗仍还东宫,眷属一并随归。武氏见了此女,也爱她秀外慧中,遂命嫁与武三思子崇训。临嫁时备极张皇,令崇训行亲迎礼,贵戚显宦,无不往贺。宰相李峤、苏味道,及郎官沈佺期、宋之问等文士,且献入诗文,满纸称颂,连上官婉儿,也随同贺喜,赍奉篇章。中宗见婉儿诗意清新,容色秀丽,已自称赏不置,到了复位以后,大权在握,便把婉儿召幸,合成一个鸾凤交,册为婕妤,封婉儿母郑氏,为沛国夫人。其实婉儿早已破瓜,并非处子,她自与六郎相谑,被武氏斥退后,已知不得近禁脔,只好降格相求,另寻主顾。应三十五回。可巧武三思是个色中饿鬼,常倚武氏势力,值宿宫中,因得与婉儿眉去眼来,勾搭成欢。婉儿与三思,年龄虽不相当,犹幸三思生得颀晰,枕席上的工夫,又具有特长,便也乐得将就,聊解情怀。后经中宗召幸,自叹命不由人,更嫁老夫,所有床笫风光,远逊三思数倍,不过因皇恩加宠,没法推辞,只得敷衍成事,暂过目前。偏韦氏也是个好淫妇人,平时虽与中宗亲爱,心中恰很有不足意,婉儿素性机警,相处数日,便已猜透八九,更放出一种柔媚手段,取悦韦氏,引得韦氏不胜喜欢,竟视婉儿是个知己,暇时辄与她谈心,无论什么衷曲,无不传宣,甚且连中冓私情,也竟说出。尝语婉儿道:“你经皇上宠幸,滋味如何?我看似食哀家梨,未曾削皮,何能知味?”语出《控鹤监秘记》,看官欲知韦氏语意,请视原书。婉儿乘势迎合道:“皇后与皇上同经患难,理应同享安乐,试思皇上自复位后,今日册妃,明日选嫔,何人敢说声不是?难道皇上可以行乐,皇后独不能行乐么?”这数语正中韦氏心坎,却故作嗔语道:“你是个坏人!我等备位宫闱,尚可似村俗妇人,去偷男子汉么?”婉儿又道:“则天大圣皇帝,皇后以为何如?”韦氏不禁一笑。婉儿索性走近数步,与韦氏附耳数语,韦氏恰装着一种半嗔半喜的样儿,婉儿知已认可,遂出去引导可人儿,夤夜入宫。是夕正值中宗留宿别寝,趁着韦氏闲暇,即把情人送入,一宵欢乐,美不胜言。看官道是何人?原来就是武三思。婉儿自己不贞,还要教坏韦后,看官阅过此等历史,则女子无才是德之言,非真迂论。嗣是三思得一箭双雕,只瞒着中宗一副耳目。这顶绿头巾,实出婉儿之赐。韦氏与婉儿,且向中宗面前,屡说三思才具优长,中宗竟拜三思为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渠肯为后妃效劳,理应加封。并进婉儿为昭容,令她专掌诏命。三思子崇训,与崇训妻李裹儿,当然封为驸马公主,不消细说。既而复封散骑常侍武攸暨为定王,兼职司徒,诸武声势复振。

张柬之等始觉着急,乃入朝面奏,请中宗削诸武权。看官试想!此时的中宗,还肯听他奏请么?三思入宫,与韦氏掷双陆,中宗且自为点筹,至三思归第,间或一二日不至,中宗即微服往访,差不多似鱼得水,似漆投胶。你的妻妾,得了他的滋味,宜乎加爱,试问你有什么好处。监察御史崔皎进谏道:“国命初复,则天皇帝尚在西宫,人心未靖,旧党犹存,陛下奈何微行,不防危祸哩?”中宗非但不从,反把崔皎所言,转告三思。昏愚至此,安得不死。三思引为大恨,遂与婉儿密议,造出一种墨敕,只说由中宗手谕,不必经过中书门下,便好直接施行,这明明是欲夺宰相政权,归入宫中,好令三思等任情舞弊。又况诏敕都归婉儿职掌,中宗又是个糊涂虫,所颁墨敕,统是婉儿代笔,是假是真,外人无从辨明。于是中宗庶子谯王重福,为韦氏所谮,说他妻室是二张甥女,显见是党同二张,一道墨敕,将他贬为均州刺史,令州司从旁管束。还有术士郑普思,尚衣奉御叶静能,好谈妖妄,献媚中宫。韦氏替两人说项,又是一道墨敕,授普思为秘书监,静能为国子祭酒。桓彦范敬晖等竭力奏阻,拾遗李邕亦上疏谏诤,均不见从,唯高宗废后王氏,及萧淑妃两人,由武氏易姓为蟒为枭,总算经宰相奏请,仍复旧姓。又召还魏元忠为兵部尚书,擢用宋璟为黄门侍郎,任使得人,尚孚众望。余皆为韦氏婉儿三思等所把持,多半营私坏法。韦氏竟援武氏故例,当中宗视朝时,也在御座左侧,隔幔坐着。桓彦范奏称:“牝鸡司晨,有害无利,请皇后专居中宫,勿预外事。”中宗并不理睬。胡僧慧范,挟术结韦氏欢,韦氏竟称他平乱预谋,特授银青光禄大夫。张柬之、桓彦范等,见中宗所施诸政,愈出愈非,意欲先诛诸武,再清余孽,迟了迟了。乃率群臣上表,略云:



臣等闻五运迭兴,事不两大,天授革命之际,宗室诛窜殆尽,岂得与诸武并封。今天命维新,而诸武封建如旧。并居京师,开辟以来,未有斯理。愿陛下为社稷计,顺遐迩心,降其王爵以安内外,则不胜幸甚!



看官试想!武三思是韦氏、上官氏的淫夫,武攸暨是太平公主的驸马,岂是一本弹章,便摇得动么?柬之等没法,却去引用一个崔湜,作为耳目,湜任考功员外郎,少年新进,颇有口才,他是个见风使帆的朋友,对着武三思等,常谄谀求悦,对着张柬之等,却词辩生风,敬晖看他敏达,竟令他密伺诸武动静。他反将晖等计谋,转告三思,三思引为中书舍人,反做了武家走狗。可巧宣州司士参军郑愔,坐赃被发,逃入东都,私下求谒三思,三思立命延入。原来愔本做过殿中侍御史,因坐二张党与,乃致累贬。三思素与愔善,延见后稍叙寒暄,愔竟大哭起来。哭毕,复大笑不止,惹得三思惊疑不定,免不得诘问情由。我亦要问。愔答道:“愔初见大王不得不哭,恐大王将被夷戮,后乃大笑,幸大王尚得遇愔,可以转祸为福呢。”竟有战国士人游说之风。三思又问道:“何祸何福?”愔答道:“大王虽得主宠,但张柬之等五人,出将入相,去太后尚如反掌,大王自视势力,与太后孰重?彼五人日夜切齿,谋食大王肉,思灭大王族,大王不去此五人,危如朝露,尚安然以为无恐,愔所以为大王寒心呢。”三思被他一说,几乎身子都颤动起来,便引他登楼,密问转祸为福的计策。愔微笑道:“何不封五人为王?阳示尊崇,阴夺政柄,待他手无大权,慢慢儿的摆布,不怕他不束手就毙了。”三思大喜道:“好计好计!”遂把他赃罪尽行洗释,且荐为中书舍人,一面暗告韦氏等,向中宗前日夕进谗,只说张柬之等五人,恃功专宠,将不利社稷。中宗不得不信,便与三思商议此事。三思即将愔策上陈,遂由中宗手敕,封张柬之为汉阳王,桓彦范为扶阳王,敬晖为平阳王,袁恕己为南阳王,崔玄为博陵王,罢知政事,令他朔望入朝。改用唐休璟、豆卢钦望为左右仆射,韦安石为中书令,魏元忠为侍中。本来唐朝首相,叫作尚书令,左右二仆射,乃是宰相副手。自唐太宗尝为尚书令,此后臣下不敢居职,遂将尚书令撤销,即以二仆射为二宰相。太宗后除拜仆射,必兼中书门下二省,所以叫作同三品。午前决朝政,午后决省事。豆卢钦望,希承诸武意旨,自言不敢预政事,因此专任仆射,不兼相职,后遂成为常例。借豆卢钦望事,叙及官制沿革,可谓面面顾到。

羽林将军杨元琰,以功封弘农郡公,至是见三思用事,五人罢政,自知遗祸未已,表请祝发为僧,悉还官封,中宗不许。元琰多须,状类胡人,敬晖尚戏语道:“何不先与我言?我若早知,必劝皇上允准,髡去胡头,岂非快事?”元琰道:“功成者退,不退必危,元琰自请为僧,原是真意,省得再蹈危机呢。”晖知他语中有意,也为矍然,每与柬之等谈及,或抚床叹愤,或弹指出血,毕竟是无法可施,徒呼负负罢了。机上肉何不一割。元琰再行固请,仍不见允,但调任为卫尉卿。柬之也恐祸及,奏请致仕,归家养疾。他本是襄州人,因令为襄州刺史。柬之至州,持下以法,亲旧无所纵贷。会河南北十七州大水,泛滥所及,远至荆襄,汉水亦涨啮城郭。柬之因垒为堤,防遏湍流,邑人赖以无害,称颂不衰。右卫参军宋务光,因河洛水溢,上书言事道:“水为阴类,兆象臣妾,臣恐后庭干预外政,乃致洪水为灾,宜上惩天警,杜绝祸萌。太子国本,应早建立,外戚太盛,应早裁抑”云云。中宗乃降武三思为德静王,武攸暨为乐寿王,武懿宗等十二人,皆黜王封公,表面上算是抑制,其实军国重权,已尽归三思掌握,不过涂饰人目罢了。三思且暗嘱百官,上皇帝尊号曰应天皇帝,皇后曰顺天皇后。妻被人淫,身被人污,难道天意叫他如此么?中宗大喜,即与韦氏谒谢太庙,大赦天下。居然仿高宗武氏故事。相王旦及太平公主,俱加封万户,文武百官,各增爵秩,赐民酺三日。

三日以后,又挈韦氏及妃主等人,往看泼寒胡戏。看官道什么叫作泼寒胡戏呢?原来东都城内,尝有番胡杂居,此时正当十一月间,天气严寒,胡人素来耐冷,虽经风霜凛冽,尚能裸身挥水,舞蹈自如,因此中宗饬令诸胡,演此把戏,作为娱目骋怀的消遣。清源尉吕元泰上疏谏阻,掷还不省,竟与后妃等登洛城南门,赏玩了一天。是夕还宫,有上阳宫人入报,太后病重,恐防不测,乃于隔宿往省。武氏见了中宗,免不得叮咛嘱咐,教他保全诸武,且涕泣与语道:“我年已活到八十二岁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都亲身做过,尚有何恨?但回思往事,如同梦境,此后不必称我为帝,仍以太后相称便了。”说至此,禁不住喘急起来,呼吸多时,方觉稍平。乃复顾中宗道:“你且去!明日再说。”中宗乃出。到了夜半,中宗已欲就寝,又有宫人来报道:“太后昏晕过去了。”中宗忙召同韦氏、婉儿等,趋入上阳宫,到了武氏寝室,见相王及太平公主诸人,已是挤满床前,但听武氏口中所述,一派儿都是鬼话,经太平公主等,齐声呼唤,又把姜汤徐徐灌入,才有些清醒起来。大众方避立左右,让过中宗韦氏。临榻婉问,武氏双目直视,复呓语道:“呵哟!你等都来了么?要我老命,奈何?”说毕,又复昏去。无非痛恨武氏,所以增词演写。中宗也不觉发怔,复经大众七手八脚,合力施治,好容易救活残生。武氏顾见中宗,瞧了半晌,乃撑着病喉道:“病入膏肓,不可救药,我今日方信二竖为灾呢。王后、萧妃二族,我前日待他过甚,你应赦免他的亲属。就是褚遂良、韩瑗、柳奭等遗嗣,俱宜释归,这是至嘱!”又顾太平公主道:“你是我的爱女儿,聪明类我,幸勿为聪明所误。”转眼瞧及韦氏及婉儿等,只是摇头,不复再言。为后文伏案。大众也不敢再问,武氏却呼呼的睡去了。嗣是轮流陪侍,又越二宵,武氏乃死。中宗传武氏遗制,除去帝号,赦王、萧二族,及褚、韩、柳数姓家属,尊谥武氏为则天大圣皇后,命中书令魏元忠,暂摄冢宰。三思伪托武氏遗命,慰谕元忠,赐封邑百户。元忠捧读伪制,感激涕零,有人见他下涕,从容私议道:“大事去了。”独不记临朝对簿时么?中宗居丧甫三日,即由元忠归政,诏令预备太后袝葬事宜。给事中严善思入奏道:“鬼神主静,不应轻亵,今欲袝葬太后,恐开启陵墓,反致惊黩。况合葬并非古制,不如在陵旁更择吉地,较为慎重。”善思寓有深意。中宗不从,竟将武氏合葬乾陵。系高宗墓,见前文。

越年为神龙二年,武三思因桓彦范等尚在京师,时怀猜忌,遂请中宗出桓彦范为洺州刺史,敬晖为滑州刺史,袁恕己为豫州刺史,崔玄为梁州刺史。晋加僧慧范等五品官阶,赐爵郡县公,叶静能加授金紫光禄大夫。驸马都尉王同皎,目击时事,心甚不平,尝与亲友谈及国政,指斥三思,并及韦后。前少府监丞宋之问,及弟之逊,因坐二张党案,流戍岭南。二人却逃回东都,因素与同皎往来,潜匿同皎宅内。二宋既已犯决,同皎不应为私废公,乃竟许留匿,安得不死?同皎平时议论,俱为之逊所闻,之逊密令子昙,及甥校书郎李悛,转告三思。三思即令昙悛告变,谓同皎与洛阳人张仲之、祖延庆,及武当丞周憬等,潜结壮士,谋杀三思,且废皇后。中宗乃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监察御史姚绍之,按问同皎等。狱尚未决,再命杨再思、韦巨源参验。再思本出为西京留守,见上回。因谄附三思,仍召还为侍中,巨源是三思爪牙,得任刑部尚书,这两人参入问刑,无罪也变成有罪。张仲之朗声道:“武三思淫污宫掖,何人不知?公等独无耳目么?”巨源大怒,命反挷送狱。仲之尚且反顾,屡语不已,经绍之叱令役隶,击断仲之左臂。仲之大呼道:“苍天在上,我死且当讼汝,看汝等能长享富贵么?”已而再思等拟成谳案,请将同皎等处置极刑。同皎仲之延庆皆坐斩。独周憬未曾被捕,逃入比干庙,比干,纣叔父。闻同皎枉死,不由的悲愤起来,竟至神座前大言道:“比干古时忠臣,应知我心,武三思与韦后淫乱,为害国家,将来总当枭首都市,但恨我未及亲见啰。”遂引刃自刭。之问之逊,及昙悛并除京官,加朝散大夫。韦氏以新宁公主,无夫守寡,公主为同皎妻见前回。不忍她寂寞空帏,特令改嫁从祖弟韦濯。母舅变成夫婿,也可谓唐朝新闻了。真是一塌糊涂。

三思既除去同皎,遂诬称桓彦范、敬晖等,与同皎通谋,乃左迁彦范为亳州刺史,晖为朗州刺史,恕己为郢州刺史,玄晖为均州刺史,就是同时立功的大臣,如赵承恩、薛思行等,一并外调。处士韦月将,独上书请诛武三思,中宗览书,立命拿斩。黄门侍郎宋璟入奏道:“外人纷纷议论,谓三思私通中宫,陛下亦应彻底查究,不宜滥杀吏民。”中宗不许,璟抗声道:“必欲斩月将,请先斩臣。”宋公又来出头了。大理卿尹思贞,时亦在侧,也奏称:“时当夏令,不应戮人。”中宗乃命加杖百下,流戍岭南。三思竟函嘱广州都督周仁轨,杀死月将,且出思贞为青州刺史,璟为检校贝州刺史,一面复令中书舍人郑愔,再告敬晖等谋变,辞连张柬之,因再贬晖为崖州司马,彦范为陇州司马,柬之为新州司马,恕己为窦州司马,玄晖为白州司马。三思意尚未餍,定欲害死五人,方快心愿,乃密令人至天津桥畔,揭示皇后秽行,请加废黜,又故意令中宗闻知,中宗大怒,即命李承嘉穷究。承嘉受三思密嘱,奏称由敬晖等五人所为,遂更流晖至琼州,彦范至瀼州,柬之至泷州,恕己至环州,玄暐至古州。五家子弟,年至十六以上,悉流岭南。中书舍人崔湜,且代为三思划策,令外兄大理正周利用,本名利贞,因避韦氏父讳,改贞为用。赍了一道伪造的墨敕,往杀五人。利用前为五人所嫉,贬为嘉州司马,由三思召为刑官,至是命摄右台侍御史,出使岭外。利用立即启行,兼程逾岭。适值柬之、玄晖,已经道殁,只缚住敬晖、桓彦范、袁恕己三人。晖被剐死,彦范杖毙,恕己饮野葛汁不死,也被捶死。薛季昶累贬至儋州司马,闻五人遇害,自知不能免祸,也具棺沐浴,饮毒而终。小子有诗叹五王道:



邪正从来不两容,周诛管蔡舜除凶。

自经大错铸成后,岭表徒留冤血浓。



利用还都,得擢拜御史中丞,还有一班三思走狗,尽得升官,待小子下回再叙。

武氏以后,又有韦氏,并有上官婉儿,及太平公主安乐公主等人,何淫妇之多也。夫冶容诲淫古有明训,但好淫者未必尽是冶容,冶容者亦未必尽是好淫,误在宗法未善,愈沿愈坏耳。韦氏淫而且贱,仇若三思,甘为所污,忠若五王,反恐不死。有武氏之淫纵,无武氏之材能,其鄙秽固不足道。独怪中宗以十余年之幽囚,几经危难,备尝艰苦,尚不能练达有识,甚至纵妇宣淫,引奸入室,臣民明论暗议,彼且甘作元绪公,杀人唯恐不及,或所谓下愚不移者非耶?武氏本一智妇,乃独生此愚儿,殊为不解。至若五王之死,已见前评,去草不除根,终当复生,薛季昶料祸于前,随死于后,尤为可悲。乃知姚元之、杨元琰辈之不愧明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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