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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清史演义.2,内忧外患

書城自編碼: 2520779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中國當代小說
作者: 蔡东藩
國際書號(ISBN): 9787547031162
出版社: 万卷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 2015-01-01
版次: 1
頁數/字數: 238/253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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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朝通俗演义:清史演义全3册


编辑推荐

1、毛泽东终其一生的枕边书。

“请购整个中国历史演义两部(包括各朝史的演义)。”(“整个中国历史演义”即蔡东藩所著《历朝通俗演义》)——毛泽东致电党中央派驻西安联络局局长李克农。该书是毛泽东一生的枕边书,并推荐给儿子毛岸英和其别的人来阅读!

2、中国唯一一套贯穿2000年的历史演绎巨著。

蔡东藩以正史为经、轶闻为纬,从秦朝到民国2000余年历史,用《三国演义》式的语言,写成了这套中国最完整的历史小说。自出版以来,累计销量超过1000万册。

3、作者耗时十年终完成的巨著。

蔡东藩从1915年开始创作《清史通俗演义》,至1926年《后汉通俗演义》出版,整套《历朝通俗演义》耗时十年才全部完成。本套书初版11部全部是石印线装本。1935年改为铅印,分装44册,增加了许廑父续写的《民国通俗演义》后40回。全套书共11部,600余万字。

4、原汁原味,保留作者自己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

该书的一大特色就是蔡东藩自己为著作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自批自评,行
內容簡介:
起于满清之源起,终于清恭宗逊位,凡294年。满清入关后,成为继蒙古人之后的第二个外来政权,中历所谓的康雍乾盛世,近代中国版图大致确定。当西方世界因工业革命下而瞬息万变之时,而处于停滞状态的清帝国终究未能逃避现实。帝国疆域中,百姓们因着种种原因,不断对着帝国挑起战争的开端,而帝国外缘则遭受西方世界不时的觊觎。一场不名誉的鸦片战争,将中国史拉到近代史范畴之中。接着的半个世纪,清帝国处于内忧外患而不知所措。由鸦片战争而太平天国,加以捻、回之变乱,元气丧失殆尽,后虽有洋务、维新等变法改革实行,却因守旧派势力的阻挠而告终。义和团的排外运动导致八国联军的入侵,庚子赔款后清帝国己无力再振。武昌一役,不仅结束了清帝国的国脉,也结束了两千多年的帝制时代。

《历朝通俗演义(插图版)》内容简介:


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 这即是一部历史巨著,也是一部文学巨著,阅读《历代通俗演义》,既可以了解中国历史,又可以欣赏传奇故事,能够增强读者的阅读兴趣,亦能最大限度地做到普及历史常识,是一部具备再版价值的图书。本套数增加了插图,选配了符合历史事件的版画,可以将历史事件更直观、清晰的呈现给读者。
關於作者:
蔡东藩(1877~1945年),浙江省山阴县临浦(今属浙江萧山)人,名郕,字椿寿,号东藩(有时写成东帆),民国著名演义小说作家、历史学家。14岁中秀才,后又进京朝考,名列优贡,分发福建候补知县,因不满官场恶习,数月即称病回乡,辛亥革命之后,曾先后在杭州及绍兴等地教书。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中国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蔡东藩这套演义重史轻文,尽管略输文采,但却提供了一部浩瀚而通俗的中华通史,为普及中国历史知识做出了不可磨灭贡献。
目錄
第一回 御驾南巡名园驻跸 王师西讨叛酋遭擒……………………… 1

第二回 灭准部余孽就歼 荡回疆贞妃殉节…………………………… 9

第三回 游江南中宫截发 征缅甸大将丧躯…………………………… 17

第四回 傅经略暂平南服 阿将军再定金川…………………………… 25

第五回 平海岛一将含冤 定外藩两邦慑服…………………………… 31

第六回 太和殿受禅承帝统 白莲教倡乱酿兵灾……………………… 39

第七回 误军机屡易统帅 平妖妇独著芳名…………………………… 46

第八回 抚贼寨首领遭擒 整朝纲权相伏法…………………………… 54

第九回 布德扬威连番下诏 擒渠献馘逐载报功……………………… 61

第十回 抚叛兵良将蒙冤 剿海寇统帅奏捷…………………………… 68

第十一回两军门复仇慰英魄 八卦教煽乱闹皇城……………………… 75

第十二回闻警回銮下诏罪己 护丧嗣统边报惊心……………………… 83

第十三回愚庆祥败死回疆 智杨芳诱擒首逆…………………………… 91

第十四回征浩罕王师再出 剿叛猺钦使报功…………………………… 98

第十五回饮鸩毒姑妇成疑案 焚鸦片中外起兵端…………………… 106

第十六回 林制军慷慨视师 琦中堂昏庸误国……………………… 113

第十七回 关提督粤中殉难 奕将军城下乞盟……………………… 121

第十八回 效尸谏宰相轻生 失重镇将帅殉节……………………… 130

第十九回 弈统帅因间致败 陈军门中炮归仁……………………… 137

第二十回 江宁城万姓被兵 静海寺三帅定约……………………… 143

第二十一回怡制军巧结台湾狱 徐总督力捍广州城………………… 151

第二十二回清文宗嗣统除奸 洪秀全纠众发难……………………… 158

第二十三回钦使迭亡太平建国 悍徒狡脱都统丧躯………………… 165

第二十四回骆中丞固守长沙城 钱东平献取江南策………………… 173

第二十五回陷江南洪氏定制 攻河北林酋挫威……………………… 180

第二十六回创水师衡阳发轫 发援卒岳州鏖兵……………………… 188

第二十七回湘军屡捷水陆扬威 畿辅复安林李授首………………… 194

第二十八回那拉氏初次承恩 圆明园四春争宠……………………… 201

第二十九回罗先生临阵伤躯 沈夫人佐夫抗敌……………………… 208

第三十回 瓜镇丧师向营失陷 韦杨毙命洪酋中衰………………… 215

第三十一回智统领出奇制胜 愚制军轻敌遭擒……………………… 222

第三十二回四国耀威津门胁约 两江喋血战地埋魂………………… 231
內容試閱
第一回

御驾南巡名园驻跸

王师西讨叛酋遭擒

却说孝贤后崩逝后,已是小祥,乾隆帝至梓宫前亲奠一回。奠毕,慈宁宫传到懿旨,宣召乾隆帝进宫。到太后前请过了安,太后道:“现在皇后去世,已满一年,六宫不可无主,须选立一人方好。”乾隆帝嘿然不答。其将谁语?太后道:“宫内妃嫔,哪一个最称你意?”乾隆帝道:“妃嫔虽多,没一个能及富察,奈何?”富察二字,含糊得妙。太后道:“我看娴贵妃那拉氏,人颇端淑,不妨升她为后。”乾隆帝沉吟半晌,便道:“但凭圣母主裁!”太后道:“这也要你自己愿意。”乾隆帝平日颇尽孝道,至此也不欲违逆母命,没奈何答了一个“愿”字。退出慈宁宫,又辗转思想了一番,想什么?乃于次日下旨,册封娴妃那拉氏为皇贵妃,摄六宫事。那拉氏不即立后,乾隆帝之意可知。直到孝贤皇后二周年,尚未册立正宫,经太后再三催促,方立那拉氏为皇后。参商之兆,已萌于此。此时鄂尔泰已死,张廷玉亦因老乞归,鄂、张二人,本受世宗遗旨,身后俱得配享太庙,嗣因鄂、张各存党见,朝官依附门户,互相攻讦,事为乾隆帝所闻,心滋不悦。廷玉乞归时,又坚请身后配享,触忤龙颜,严旨诘责,追缴恩赐物件,革去伯爵,并不令配享。硬要做满族奴才,致触主怒,何苦何苦!廷玉惊慌得了不得,后来一病身亡,总算乾隆帝优待老成,仍令配享太庙,廷玉好瞑目了。这是后话。

乾隆帝因宫廷中事,都未惬意,不免烦恼,便想到别处闲游,借作排遣。十五年春季,奉了皇太后,巡幸五台山,秋季又奉皇太后临幸嵩岳,两处游玩,仍不见有什么消遣的地方。他想外省的景致,还不及一圆明园,就时常到圆明园散闷。这日,在园中闲逛,起初是天气阴沉,不甚觉得炎热,到了午后,云开见日,遍地阳光,掌盖的忘携御盖,被乾隆帝大加申斥,忽随从中有人说道:“典守者不得辞其责。”乾隆帝便问道:“谁人说话?”那人便跪倒磕头。乾隆帝见他唇红齿白,是一个美貌的少年,随问道:“你是何人?”那人禀道:“奴才名和珅,是满洲官学生,现蒙恩充当銮仪卫差役,恭奉御舆。”乾隆帝道:“你是官学生,充这舁舆的差使,未免委屈,朕拔你充个别样差使,可好么?”和珅感激的了不得,便磕了九声响头,朗声道:“谢万岁万万岁天恩!”和珅初蒙主知,已极意贡谀,望而知为妄臣。乾隆帝便令他跟住身后,有问必答,句句称旨,引得龙心大开,回到宫中,竟命他作宫中总管。这和珅骤膺宠眷,打叠精神,伺候颜色,乾隆帝想着什么,不待圣旨下颁,他已暗中觉察,十成中总管八九成,因此愈加宠任,乾隆帝竟日夜少他不得。后人说他是弥子瑕一流人物,小子无从搜得确据,不敢妄说。

只乾隆帝素爱冶游,得了和珅以后,越加先意承志,说起南边风景,很是繁华。乾隆帝道:“朕亦想去游幸一次,只虑南北迢遥,要劳动官民,花费许多金钱,所以未决。”和珅道:“圣祖皇帝六次南巡,臣民并没有多少怨咨,反都称颂圣祖功德。古来圣君,莫如尧舜。《尚书·舜典》上,也说五载一巡狩,可见巡幸是古今盛典,先圣后圣,道本同揆,难道当今万岁,反行不得么?况且国库充盈,海内殷富,就使费了些金银,亦属何妨。”乾隆帝生平,最喜仿效圣祖,又最喜学着尧舜,听了和珅一番言语,正中下怀,自来英主多愿爱民,后来亦多被小人导坏,汉武、唐玄与清高宗皆此类也。便道:“你真是朕的知己!”遂降旨预备南巡。和珅讨差,督造龙舟,建得穷工奇巧,备极奢华,把康、雍两朝省下的库储,任情挥霍,好像用水一般。和珅从中得了数十万好处,乾隆帝还奖他办事干练,升他做了侍郎。这叫做升官发财。和珅复飞咨各省督抚,赶修行宫,督抚连忙募工修筑,又把水陆各道,一律疏通,准备巡幸。乾隆十六年春正月,乾隆帝奉皇太后启銮,宫中挑选了几个妃嫔,作为陪侍,皇后独没福随游,伉俪之情可想。外面除留守人等,尽令扈从,仪仗车马,说不胜说,数不胜数。开路先锋,便是新任侍郎和珅,御驾所经,督抚以下,尽行跪接,一切供奉,统由和珅监视。和珅说好,乾隆帝定也说好,和珅说不好,乾隆帝定也说不好。督抚大员,都乞和珅代为周旋,因此私下馈遗,以千万计。

两宫舍陆登舟,驾着龙船,沿运河南下,由直隶到山东,从前已经游历,没甚可玩,只在济宁州耽搁一日。由山东到江苏,六朝金粉,本是有名,乾隆帝为此而来,自然要多留几天。扬州住了好几日,苏州又住了好几日,所有名胜的地方,无不游览。苏杭水道最便,复自苏州直达杭州,浙省督抚,料知乾隆帝性爱山水,在西湖建筑行宫,格外轩敞。两宫到了此地,游遍六桥三竺,果觉得湖山秀美,逾越寻常。乾隆帝非常喜悦,不是题诗,就是写碑。有时脑筋笨滞,命左右词臣捉刀,并召试诸生谢墉等,赏给举人,授内阁中书。又亲祭钱塘江,渡江祭禹陵,复回至观潮楼阅兵。

忽报海宁陈阁老,遣子接驾,乾隆帝奇异起来,还是太后叫他临幸一番,太后应已觉着了。遂自杭州至海宁。此时陈阁老闻御驾将到,把安澜园内,装潢得华丽万分,陈府外面的大道,整治得平坦如镜,随率领族中有职男子,到埠头恭候。隔了数时,遥见龙舟徐徐驶至,拍了岸,便排班跪接,奉旨叫免。陈阁老等候两宫上岸登舆,方谢恩而起,恭引至家。陈老夫人,亦带了命妇,在大门外跪迎,两宫又传旨叫免,乃起导两宫入安澜园,下舆升坐。接驾的一班男妇,复先后按次叩首。两宫命陈阁老夫妇,列坐两旁,陈阁老夫妇又是谢恩。余外男妇等奉旨退出。于是献茶的献茶,奉酒的奉酒,把陈家忙个不了。幸亏随从的人,有一半扈跸入园,有一半仍留住舟中,所以园内不致拥挤,两宫命陈阁老夫妇侍宴,随从的文武百官,宫娥彩女,亦分高下内外,列席饮酒,大约有一二百席,山南海北的珍味,没一样不采列,并有戏班女乐侑宴。这一番款待,不知费了多少金钱。只乾隆帝御容,很有点像陈阁老,陈老太太有时恰偷觑御容,似乎有些惊疑的样子,究竟乾隆帝天亶聪明,口中虽是不言,心中恰是诧异,酒阑席散,奉了太后,与陈阁老夫妇,到园中游玩一周,回入正厅。乾隆帝谕陈阁老夫妇道:“这园颇觉精致,朕奉太后到此,拟在此驻跸数天。但你们两位老人家,年力将衰,不必拘礼,否则朕反过意不去,只好立刻启行了。”陈阁老忙回道:“两宫圣驾,不嫌亵陋,肯在此驻跸数日,那是格外加恩,臣谨遵旨!”皇帝到了家里,陈阁老以为光宠,我说实是晦气。太后亦谕道:“此处伺候的人很多,你两老夫妇,可以随便疏散,不必时时候着。”阁老夫妇谢恩暂退。

是夕,乾隆帝召和珅密议,说起席间情况,嘱和珅密察。和珅奉旨,屏去左右,独自一人在园间踱来踱去,假作步月赏花的情形。更深夜静,四无人声,和珅不知不觉,走到园门相近,仍不闻有什么消息。正想转身回至寝室,忽见园角门房内,露出灯光一点,里面还有唧唧哝哝的声音,便轻轻的掩至门外,只听里面有人说道:“皇上的御容,很像我们的老爷,真是奇怪。”接连又有一人道:“你们年纪轻轻,哪里晓得这种故事?”前时说话的人又问道:“你老人家既晓得故事,何不说与我们一听。”和珅侧着耳朵,要听他对答,不料下文竟尔停住,只有一阵咳嗽声,咯痰声,不肯直叙,这是文中波澜。不免等得焦躁起来。亏得里面又在催问,那时又闻得答语道:“我跟老爷已数十年,前在北京时,太太生了一位哥儿,被现今皇太后得知,要抱去瞧瞧,我们老爷只得应允,谁料抱了出来,变男为女,太太不依,要老爷立去掉转,老爷硬说不便,将错就错的过去。现在这个皇上,恐怕就是掉换的哥儿呢。”这两句话,送入和珅耳中,暗把头点了数点。忽听里面又有人说道:“你这老总管亦太粗莽,恐怕外面有人窃听。”和珅不待听毕,已三脚两步的走了。路中碰着巡夜的侍卫,错疑和珅是贼,的确是个民贼。细认乃是和大人,想上前问安,和珅连忙摇手,匆匆的趋回寝室。睡了一觉,已是天明,急起身至两宫处请安。乾隆帝忙问道:“有消息么?”和珅道:“略有一点消息,但恐未必确实。”乾隆帝道:“无论确与不确,且说与朕听!”和珅道:“这个消息,奴才不敢奏闻。”乾隆帝问他缘故,和珅答称:“关系甚大,倘或妄奏,罪至凌迟。”乾隆帝道:“朕恕你罪,你可说了。”和珅终不敢说,乾隆帝懊恼起来,便道:“你若不说,难道朕不能叫你死么?”和珅跪下道:“圣上恕奴才万死,奴才应即奏闻,但求圣上包涵方好!”乾隆帝点了点头,和珅便将老园丁的言语,述了一遍。乾隆帝吃了一惊,慢慢道:“这种无稽之言,不足为凭。”聪明人语。和珅道:“奴才原说未确,所以求圣上恕罪!”乾隆帝道:“算了,不必再说了。”忽报陈阁老进来请安,乾隆帝忙叫免礼,并传旨今日启銮。还是陈阁老恳请驻跸数天,因再住了三日,奉太后回銮,陈阁老等遵礼恭送,不消细说。

两宫仍回到苏州,复至江宁,登钟山,祭孝陵,泛秦淮河,登阅江楼,又召试诸生蒋雍等五人,并进士孙梦逵,同授内阁中书。驻跸月余,方取道山东,仍还京师。回京后,乾隆帝欲改易汉装,被太后闻知,传入慈宁宫,问道:“你欲改汉装么?”乾隆帝不答,太后道:“你如果要改汉装,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亦要让你了。”乾隆帝连称不敢,方才罢议。冕旒汉制终难复,徒向安澜驻翠蕤。

日月如梭,忽忽间又过三年,理藩院奏称准噶尔台吉达瓦齐,遣使入贡,乾隆帝问军机大臣道:“准部长噶尔丹策零,数年前身死,嗣后立了那木札尔,又立了喇嘛达尔札,扰乱数年,朕因他子孙相袭,道途又远,所以不去细问。什么今日,换了个达瓦齐?”军机大臣道:“那木札尔,系噶尔丹策零次子,策零死,那木札尔立,后来因昏庸无道,被他女兄的丈夫弑掉了,另立策零庶长子喇嘛达尔札,现在喇嘛达尔札,又被部众弑掉,改立达瓦齐,这达瓦齐闻是准部贵族大策零子孙呢。”乾隆帝道:“照这般说,达瓦齐系策零仆属,胆敢篡立,实是可恨,朕拟兴师问罪,免他轻视天朝。”正商议间,又接边臣奏折,内称“辉特部台吉阿睦撤纳,为达瓦齐所败,愿率众内附”等语。乾隆帝即命阿睦撤纳来京陛见,并却还达瓦齐贡使。阿睦撤纳奉了上谕,当即到京求见,由理藩院尚书带入,阿睦撤纳叩首毕,乾隆帝问道:“你便是辉特部台吉么?”阿睦撤纳答道:“是。”乾隆帝又问道:“你如何与达瓦齐开战?”阿睦撤纳道:“达瓦齐篡了准部,还想蚕食他方,臣本与他划疆自守,毫无干涉,他无端侵入臣境,臣与他战了一场,被他杀败,因此叩关内附,仰乞大皇帝俯赐矜全!”乾隆帝见他身材雄伟,言语爽畅,不觉喜悦,便道:“朕正想发兵讨达瓦齐,你来得很好。”阿睦撤纳道:“大皇帝果发义师,臣愿作为前导。”乾隆帝道:“你肯为朕尽忠,朕却不吝重赏。”阿睦撤纳谢恩而出。乾隆帝即召集王大臣,会议发兵计画,并言荡平准部,就在阿睦撤纳身上。军机大臣舒赫德奏道:“臣看阿睦撤纳相貌狰狞,必非善类,请圣上不要信他!”乾隆帝怫然不悦,便厉声道:“据你说来,达瓦齐是不应讨么?”舒赫德道:“达瓦齐非不应讨,但阿睦撤纳,乞皇上不可重用!”乾隆帝复厉声道:“阿睦撤纳是生长彼地,地理人情,都应熟悉,朕若不去用他,难道用你不成!”舒赫德素性刚直,还要接口道:“圣上要用这阿睦撤纳,请将他部下余众,徙入关内,免得后患。”乾隆帝怒道:“你这般胆小,如何好做军机大臣?”叱侍卫逐出舒赫德。舒赫德叹息而去。忠言逆耳,令人呜咽。傅恒见乾隆帝发怒,忙上前道:“圣上明烛万里,此时正好出征准部,戡定西陲。”这等拍马屁的伎俩,想是从闺训得来。乾隆帝怒容渐霁,徐答道:“究竟是你有些智谋。但还是今年出兵,明年出兵?”傅恒道:“据臣愚见,今年且先筹备起来,待明年出兵未迟。”乾隆帝准奏,遂下旨饬八旗将士先行操练,并封阿睦撤纳为亲王。

看官!你道这阿睦撤纳,究竟是何等样人?他的言语,究竟可靠不可靠?小子须要补述一番方好。阿睦撤纳是丹衷的遗腹子,丹衷系策妄女婿,策妄借结婚政策,灭了丹衷的父亲拉藏汗,应第二十九回。丹衷穷无所归,寄食准部,免不得怨恨策妄。策妄又把丹衷害死,将自己的女儿,改醮辉特部酋,只五六月生了一个男孩子,就是阿睦撤纳。阿睦撤纳长大起来,继了后父的位置,见准部内乱,蓄志并吞,先帮助达瓦齐,杀了喇嘛达尔札,自己迁至额尔齐斯河,胁服杜尔伯特部。达瓦齐也阴怀疑忌,大举攻阿睦撤纳,阿睦撤纳乃托名内附,想借清朝兵力,灭掉达瓦齐,自己好占据准噶尔。巧遇乾隆帝好大喜功,听了阿睦撤纳的言语,决计用兵。会准部小策零属下萨拉尔,及达瓦齐部将玛木特,先后降清,阿睦撤纳又促请出师。于是乾隆二十二年春,命尚书班第为定北将军,出北路。陕甘总督永常为定西将军,出西路。北路用阿睦撤纳为前导,授他做定边左副将军。西路用萨拉尔为前导,授他做定边右副将军。玛木特做了北路参赞,西路参赞,用了内大臣鄂容安。两副将军各领前锋先进,将军参赞等次第进行。浩浩荡荡,直达准部。沿途经过的部落,望见两副将军大纛,多识是前时故帅,望风崩角,拜谒马前。到了夏间,两路大军并至博罗塔拉河,距伊犁只三百里。达瓦齐闻报,慌做一团,仓猝征兵,已来不及,只带了亲兵万人,向西北出奔,走入格登山去了。清军长驱追袭,将到格登山,夜遣降将阿玉锡等,率领二十余骑,往探路程。阿玉锡想夺头功,竟乘夜突入敌营,拍马横矛,威风凛凛,达瓦齐部众,还道是清军齐到,四散奔逃。真不济事。达瓦齐也落荒窜去,扒过大山,投入回疆。他想平日要好的回酋,只有乌什城主霍吉斯,一口气奔到乌什城。霍吉斯也出城迎接,谁知进了城门,一声胡哨,伏兵尽发,把达瓦齐拿住。达瓦齐向霍吉斯道:“我与你一向至交,如何缚我?”霍吉斯也不与多说,取出清帅檄文,与他细瞧。达瓦齐道:“好好!你总算卖友求荣了。”该骂!当下被霍吉斯推入囚车,解送清营。清两帅回到伊犁,这时候,罗卜藏丹津还絷在伊犁狱中,遂一并擒出,与达瓦齐槛送京师。

乾隆帝得了红旗捷报,召两军凯旋,亲御午门,行献俘礼。达瓦齐及罗卜藏丹津,觳觫万状,捣头如蒜。隆乾帝大笑道:“这样人物,也想造反,正是夜郎自大,不识汉威哩。”遂传旨赦他死罪。一面大封功臣,首奖大学士傅恒襄赞有功,再加封一等公。马屁又被他拍着了。定北将军班第封一等诚勇公,副将军萨拉尔,封一等超勇公,副将军阿睦撤纳,晋封双亲王,食亲王双俸,参赞玛木特封为信勇公,铭功勒石,说不尽的夸耀。永常鄂容安等未沐荣封,不识何故。又拟复额鲁特四部遗封,封噶尔藏为绰罗斯汗,巴雅特为辉特汗,沙克都为和硕特汗,还有杜尔伯特部,就封了阿睦撤纳。乾隆帝的意思,无非是犬牙相错、互生箝制的道理,谁知阿睦撤纳雄心勃勃,竟想雄长四部,渐渐的跋扈起来。正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过严则怨,过宽则肆。



不数月,留守伊犁大臣,奏报阿睦撤纳造反了,乾隆帝闻报大惊,究竟阿睦撤纳如何谋反,且看下回分解。



此回叙陈阁老事,非传陈阁老,传高宗也。叙阿睦撤纳事,非传阿睦撤纳,亦传高宗也。高宗第一次南巡,便觉挥霍不赀,厥后南巡复数次,劳民费财,可想而知。陈阁老事,尚是本回之宾,不过假故老遗传,作为渲染耳。南巡以后,复议西征,写出高宗好大喜功气象,阿睦撤纳来降,乃是适逢其会,是阿睦撤纳亦一宾也,达瓦齐则成为宾中宾矣。阅者当如此体会,方见作书人本旨。



第二回

灭准部余孽就歼

荡回疆贞妃殉节

却说达瓦齐就俘后,清师奉旨凯旋,只留班第、鄂容安二人,带了随兵五百名,与阿睦撤纳,办理伊犁善后事宜。阿睦撤纳移檄邻部,讳言降清,阳称清廷命他统领各番,来平此地,又暗嘱党羽四布流言,欲安准部,必须立阿睦撤纳为大汗。班第、鄂容安遣使密奏,乾隆帝亦付他密旨,令诱诛阿睦撤纳。看官!你想阿睦撤纳率众西行,已似大鱼纵壑,哪里还肯来入网呢?况班第、鄂容安,手下只有五百名随兵,也不好冒昧举事。接了朝旨,按住不发,唯促阿睦撤纳入朝。阿睦撤纳竟号召徒众,来攻班第、鄂容安。班第、鄂容安且战且走,驰了三百余里,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了数十骑,番兵却有数千追来,班第料不能脱,拔刀自刎,鄂容安也只得步他后尘了。这是乾隆帝害他。

是时定西将军永常,已奉朝旨出驻木垒,闻报番兵大至,退兵巴里坤,移粮哈密,因此阿睦撤纳,声焰愈盛。清廷逮回永常,命公爵策楞前代,玉保富德达尔党阿为参赞,出巴里坤进剿。玉保分军先进,忽有番卒来报,阿睦撤纳已由他部下诺尔布擒献,玉保大喜,即向策楞处报捷。策楞也不辨真伪,飞章奏闻,不想过了数日,毫无影响。将军参赞,先后驰至伊犁,阿睦撤纳,已远飏至哈萨克了。原来阿睦撤纳闻大兵前进,恐不能敌,特差了番卒,驰到清营,假称被擒,他却望西遁去。策楞玉保中了他的缓兵计,到了伊犁,你怨我,我怨你,怨个不了,总归无益。策楞玉保统是没用人物,还亏阿睦撤纳不用诱敌计,只用援兵计,尚得安抵伊犁。

乾隆帝闻知消息,复将策楞玉保革职。令达尔党阿为将军,飞速追剿,又命巴里坤办事大臣兆惠,为定边右副将军,出兵赴援。满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谁知达尔党阿,到哈萨克边界,又被阿睦撤纳骗了一回,佯称哈萨克汗愿擒献阿酋。往返驰使,仍无要领,额鲁特三部新封台吉,反一律谋变,与阿睦撤纳通同一气。阿睦撤纳间道驰还,大会诸部。这达尔党阿还在哈萨克边境,檄索罪人,正是可笑。只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率兵千五百人,已至伊犁,探得额尔特诸部,已皆叛乱,自知孤军陷敌,不能久驻,忙领兵驰回。沿途一带,统是敌垒,兆惠拼命冲突,走一路,杀一路,杀到乌鲁木齐,刀也缺了,弹也完了,粮也尽了,可怜这等兵士,身无全衣,足无全袜,每日又没有全餐,只宰些瘦驼疲马,勉强充饥,正苦得了不得。老天又起风下雪,非常严冷。兆惠想遣人乞援,也不知何处有清兵,驿传声息,到处隔断。忽闻番兵又踊跃前来,把乌鲁木齐围得铁桶相似,兆惠泣向军士道:“事已至此,看来我辈是不得活了。但死亦要死得合算,狠狠的杀它一场,方值得死哩。”军士道:“大帅吩咐,安敢不从!但粮尽马疲,奈何?”正在危急,忽东北角鼓声喧天,有一支兵马到来,兆惠登高一望,遥见清军旗帜,不禁大喜,谢天谢地。番兵见援兵已到,不知有多少大兵,一声吆喝,解围而去。番众实是无能。兆惠出寨迎接,乃是侍卫图伦楚,因兆惠久无音信,率兵二千来探信息,无意中救了兆惠。兆惠与他握手进营,住了一日,便同回巴里坤。当下飞书告急。

乾隆帝命逮达尔党阿回京,授超勇亲王策凌子成衮扎布,为定边左副将军,出北路,仍令兆惠出西路往剿。此次兆惠惩鉴前辙,挑选精骑,带足粮草,誓师进发,决平叛寇。巧值绰罗斯部噶尔藏汗,被兄子噶尔布篡弑,噶尔布又被部下达瓦杀死。辉特和硕特两部中,痘疫盛行,多半死亡,兆惠趁这机会,杀将过去,好像摧枯拉朽一般。番众战一阵,败一阵,诸部酋长先后败死,阿睦撤纳又弄得仓皇失措,急急如丧家犬,漏网鱼,仍窜至哈萨克。兆惠率兵穷追,到哈萨克界,哈萨克汗阿布赉,遣使至军,愿擒献阿睦撤纳。兆惠对来使道:“你主愿擒献阿逆,须于三日内缴到,过了三日,本将军恰是不依,驱兵进攻,玉石俱焚,那时不要后悔!”来使唯唯而去。越二日,哈萨克又遣使到军,报称阿睦撤纳,狡黠万状,我国正欲擒献,不料被他走脱,逃入俄罗斯去了。现奉汗命,前来请罪,并贡献方物,仰求大帅赦宥!”兆惠见他惶迫情状,料知语言无欺,只得略加训斥,命他回去。一面即飞奏清廷,由理藩院行文俄国,索交叛酋。后来俄国饬人搜捕,阿睦撤纳已患痘身亡,只把尸首送交清吏。于是命成衮扎布归镇乌里雅苏台,留兆惠搜剿余孽。自乾隆二十二年至二十五年,清兵先后追剿,自山谷僻壤及川河流域,没一处不寻到,没一处不搜灭,统计额鲁特二十余万户,出痘死的约四成,窜走俄罗斯哈萨克等处约二成,被清兵剿灭的约三成,还有一成编入蒙古籍,不过二万户,而且妇女充赏,丁壮为奴,额鲁特遗民,自此寥落了。阿睦撤纳料是绝大的扫帚星转世。

准部既平,清廷乃画疆分土,设官筑城,驻防用满兵,屯粮用旗兵,特简任伊犁将军,做了一个统辖的元帅。天山北路,方入清室版图,免不得镌碑勒石,旌德表功,费了几个儒臣笔墨,成了几篇煌煌大文,这也不消细说。

但乾隆帝得陇望蜀,平了准部,又想南服回疆。这回疆就在天山南路,与准部只隔一山,起初系元太祖次子察哈台领土,传了数世,回教祖摩诃末子孙,由西而东,争至天山南路,生齿渐蕃,喧客夺主,察哈台的后裔,反弄到没有主权。因此天山南路,变作回疆。康熙时,噶尔丹强盛,举兵南侵,把元裔诸汗,迁到伊犁,并将回教头目阿布都实特,亦拘去幽禁。噶尔丹败死,阿布都实特脱身归清,圣祖赏他衣冠银币,遣官送到哈密,令还故地。

阿布都实特死,其子玛罕木特,想自立一部,不受准噶尔约束。策妄又遣兵入境,将玛罕木特及他两个儿子,统拿至伊犁,幽禁起来。及清将军班第等到伊犁后,玛罕木特已死,长子布那敦,次子霍集占,尚被拘絷。班第奏闻清廷,得旨释布那敦归叶尔羌,令他统辖旧部,留霍集占居住伊犁,职掌教务。不到数月,阿睦撤纳谋反,准部复乱,霍集占反率众助逆,等到清副将军兆惠,攻入伊犁,阿睦撤纳西走,霍集占亦遁入回疆。兆惠剿平准部,奏遣副都统阿敏图,南往招抚。

这个那布敦胆子颇小,愿遵清朝指挥,偏偏胞弟霍集占,自北路遁归,谏那布敦道:“我远祖摩诃末,声灵赫濯,天下闻名,传到我辈子孙,反受人家压制,真是惶愧万分。现在准部已亡,强邻消灭,不谋独立,更待何时?”语颇不错,可惜不度德,不量力。那布敦道:“清兵来攻,如何抵当?”霍集占道:“清军新得准部,大势未定,料他无暇进兵,就使率军南来,我也可据险拒守,等他兵疲粮绝,逃去都来不及,怕他什么?”那布敦尚在迟疑,霍集占又道:“哥哥若要降清,恐怕从今以后,世世要做奴仆过去,他要我的金钱,我只得将金银奉去,他要我的妻子,我只得将妻子送去,他要我的头颅,我也只得把头颅献去。我们兄弟两人,还有安静的日子么?”我亦要问霍集占道,你不降清,金银管得住么?妻子守得牢么?头颅保得定么?这叫做自去寻死。那布敦被他说得动心,遂依了阿弟的计划,错了,完了。便召集回众,自立为巴图尔汗,传檄各城,戒严以待。

回户数十万众,向来迷信宗教,因那布敦兄弟,却是摩诃末后裔,称他为大小和卓木,和卓木三字,乃是回语,译作汉文,便是圣裔的意义,至此得了圣裔的檄文,自然望风响应。只库车城主鄂对,恐怕强弱不敌,率了党羽,拟奔伊犁,途次与阿敏图相遇,仍令回转库车,同去招抚。不料霍集占闻鄂对出走,已遣部下阿布都驰到库车,把鄂对亲族一一杀死,登陴固守。鄂对闻报,大哭一场,嗣与阿敏图商议,请亟归伊犁,添兵复仇。阿敏图道:“我是奉命招抚,今不见叛众,便想回去,叫我如何对将军?”鄂对再三谏阻,阿敏图只是不从,也是一个不识时务。且令鄂对先回伊犁。他只带了百余骑,驰到库车,阿布都诱他入城,一阵乱剁,凭你阿敏图如何忠诚,也入阎罗宝殿去了。清廷因兆惠剿抚准部,尚未竣事,别命都统雅尔哈善为靖逆将军,率兵征回。雅尔哈善自吐鲁番进攻库车,大小和卓木引军数千,越大戈壁来援,与清兵战了两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大小和卓木,退入城中。清兵乘势围攻,城坚难拔,提督马得胜,募敢死兵六百名,暗掘地道,昼夜不息,将及城中,守兵闻地下隐有响声,料是穿穴,便循途按索,到了城脚边,掘下一洞,适通地道守兵,把草塞住,用火燃着,烟焰冲入穴中,可怜六百个清兵,不能进,不能退,都被烧得乌焦巴弓。好像竹管里煨泥鳅。雅尔哈善经此大创,不敢力攻,大小和卓木乘机遁还,阿布都也率众逃去。

清兵只得了一个空城,乾隆帝闻知大怒,饬将雅尔哈善马得胜等,尽行正法,仍命兆惠移师南征。兆惠檄调各路兵,尚未到齐,因朝旨催促,即率步骑四千余先进,过了天山,收复沙雅尔、阿克苏、乌什等城,住阿克苏城数日。后兵未至,兆惠性急如火,留副将军富德驻阿克苏,等待后军,他竟带了二三千人,冒险前行。途中侦知大和卓木那布敦在叶尔羌,小和卓木霍集占在喀什噶尔,乃再分兵八百名,使副都统爱隆阿,遏住喀什噶尔援路,自率千余骑,径趋叶尔羌。叶尔羌城东有河,叫作叶尔羌河,亦称黑水,兆惠兵少,不能进攻,便倚水立营。遥见叶尔羌城南驼马往来,是个阔大的牧场,兆惠欲夺作军用,径命兵士渡河,河上本有木桥,清兵跨桥而过,桥未拆断,诱敌可知。方过了四百骑,谁知桥下暗有伏兵,铙钩齐起,将木桥钩断,城中出回兵五千骑,前来邀击。隔河清兵,不能相救,河西四百骑,哪里挡得住回兵?急忙弃了马匹,凫水逃回。贪小失大。回兵复搭好了桥,逾桥东来,后面又添了步兵万人,张着两翼,来围清兵。兆惠左右冲突,马中枪,再毙再易,总兵高天喜战殁,参赞明瑞亦受伤,虽杀了番兵千名,究竟众寡悬殊,支持不住,只得退入营中,赶紧筑垒,准备固守。番兵亦筑起长围,四面攻打,枪炮如雨,幸亏清营靠着丛林,枪弹多飞入林中,清兵伐树,得了铅弹数万枚,还击回兵,又复掘井得水,掘窖得粟,赖以不困。

兆惠遣了五卒,分路赴阿克苏告急,又檄爱隆阿还军阿克苏,催援军同至。爱隆阿未到阿克苏,富德已接警报,忙率军三千,冒雪赴援,到了呼拉玛,距叶尔羌尚三百余里,忽遇喀什噶尔回兵,截住去路,转战四昼夜,回兵越来越多,将富德军围住,接连数日,杳无援兵,富德急得了不得。一日,天气昏黑,入夜尤甚,回兵各燃着火把,轮流进扑,富德连忙抵御,拼命鏖斗,突闻一片喊声,自东而至,回兵纷纷倒退。富德乘势杀出,火光中来了一员清将,乃是爱隆阿,富德大喜,即与爱隆阿合兵。爱隆阿道:“巴里坤参赞阿公,亦到。”富德忙拍马去会阿大臣,这位阿大臣,名叫阿里衮,他奉了廷旨,领兵六百名,解马二千匹,驼一千头,至阿克苏,适值爱隆阿去催援军,遂合军前来,解了富德的围。回兵在夜间不辨多少,四散溃遁。富德爱隆阿,与阿里衮两下相见,欣喜过望,也不及休息,同趋叶尔羌。兆惠日望援军,遥闻炮声大作,料知援军已至,即勒兵突围,内外夹攻,杀敌千余,毁了敌垒,同还阿克苏。

过了冬,已是乾隆二十四年。阿克苏已集清兵新旧军凡三万人,分道进行。兆惠由乌什攻喀什噶尔,富德由和阗攻叶尔羌,每路兵各万五千。大小和卓木闻清兵大至,不敢迎敌,带了妻孥仆从,并携辎重,逾葱岭西遁。清兵奋勇追赶,到阿尔楚山,前面见有回众,大半是老弱残兵,富德料是诱敌,令明瑞阿桂为左翼,阿里衮巴禄为右翼,先据了左右二峰,然后富德领着中军,从山口进去。进了山口,果然伏兵四起,那时清兵左右两翼,从上杀下,把伏兵一齐杀退,追攻二十余里,戮回兵无数,并斩他骁将阿布都,大小和卓木逃至巴达克山。大和卓木那布敦,挈了家眷先走,小和卓木霍集占,手下还有万人,倚山为阵,率众死战。富德又分军两路,左右夹攻,用了大炮,向敌轰击,霍集占不能支,逾山而遁,谁知前面山路逼促,又有辎重塞住,一时急走不脱。后面又被清军追上,进退两难。富德令降人鄂对等,竖起回纛,大呼招降,回众情愿投顺,蔽山而下,声如奔雷,霍集占忙夺路逃脱,偕那布敦急入巴达克山。巴达克山部酋,闻大小和卓木,拥众而至,遣使探问,霍集占见了来使,命回报酋长,立刻亲迎。来使出语不逊,霍集占拔出佩刀,把他斩首。穷蹙至此,还要妄为,真正该死。于是巴达克山部酋,兴兵拒战,和卓木兄弟,连妻孥旧仆,只有三四百人,被巴达克兵围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都束手就缚,个个被他擒去。巴达克部酋,为使臣报仇,将大小和卓木,一齐枭首,还想将他家属,统行处死,适清使持到檄文,索献罪犯,他乐得卖个人情,把大小和卓木的头颅,及他家眷等,尽行缴出。金银也丢了,妻子也抛了,头颅也断送了。富德命军士押着回酋家属,驰归大营,与兆惠联衔奏捷。乾隆帝命陕甘总督杨应琚,筹办回疆善后事宜,兆惠等俱召还京师,遂封兆惠为一等公,加赏宗室公品级鞍辔,富德封一等侯,并赏戴双眼翎,参赞大臣阿里衮明瑞等,俱赏戴双眼翎,又记起从前舒赫德的忠直,还他原职,其余在事各官员,俱交部议叙。又做了几篇平定回部的碑文,内外勒石,称颂功德。

到次年二月,兆惠等奏凯还朝,乾隆帝亲至良乡,举行郊劳典礼。兆惠、富德等领队到坛,格外严肃。乾隆帝下坛迎接,兆惠以下,都下马见驾,叩首谢恩。乾隆帝亲自扶起,说了许多慰劳话儿,遂一同登坛。乾隆帝升了御幄,当由军士将大小和卓木家眷,推到坛前。这时乾隆帝龙目俯瞧,见有一位绝色妇女,也是两手反绑,列入罪犯队里,乾隆帝不禁怜惜起来,便问道:“这是叛回的家眷么?”兆惠应了声“是。”乾隆帝道:“妇女无知,也遭此缧绁,瞧她情状,很是可怜,朕拟一律赦宥。”兆惠忙道:“罪人不孥,乃是圣主仁政,皇上恩赦了她,她定然感激不浅。”拍马屁的又到了。乾隆帝传旨释缚,众回家眷,叩首谢恩,独这绝色女子,虽是随班俯伏,她口中恰绝不道谢。比众不同。

郊劳礼毕,御驾还宫,立召和珅入见,和珅进内请安毕,乾隆帝问道:“朕见叛回眷属中,有个绝色妇人,未知是谁?”和珅道:“待奴才探问的确,再来奏闻!”说毕,趋出,不一时又入大内,奏称绝色妇人,乃是小和卓木霍集占的妃子,回人叫她香妃,因她身上有一种奇香,天然生成,所以有此佳号。”乾隆帝叹道:“朕做了天朝皇帝,不及那回部逆酋。”和珅道:“逆酋已死,这个佳人,被我军拿来,圣上要如何处置,便作如何处置。据奴才想来,回酋的幸福,究竟不及我天朝皇帝哩。”乾隆帝道:“朕想把她叫入宫中,但恐外人谈论,奈何?”和珅道:“罪妇为奴,本是我朝成例,今将香妃没入掖廷,有何不可?”小人最喜逢君之恶。乾隆帝大喜,便命宫监四名,随和珅去取香妃,好一歇,这三字乃从乾隆帝心中勘出。和珅已到,宫监导入香妃,玉容未近,芳气先来,既不是花香,又不是粉香,别有一种奇芬异馥,沁人心脾。走近御座前,乾隆帝见她柳眉微蹙,杏脸含颦,益发动人怜爱。宫监叫她行礼,她却全然不睬,只是泪眼莹莹。乾隆帝道:“她生长外域,未识中朝礼制,不必多事苛求。”便命宫监引入西苑,收拾一所寝宫,令她居住,并命宫监小心伺候。宫监已去,和珅亦退。次日,乾隆帝视朝毕,又召和珅入内,和珅见乾隆帝面带愁容,暗暗惊异,只听乾隆帝谕道:“香妃不从,如何是好?”和珅道:“她蒙恩特赦,又承圣上格外抬举,如何不从?”乾隆帝道:“她口中说的回语,朕却不能尽懂,幸宫中有个番女,颇谙回文,朕命她翻译出来,据言:‘国破君亡,情愿一死。’朕亦不好强逼,你可有什么计策?”和珅想了一会,便道:“从前豫亲王多铎,得了刘三季,起初也很是倔强,后来好好儿做了豫王福晋,和睦得了不得。应二十二回。妇人家大都如此,总教待得她好,她自然回心转意。”乾隆帝道:“恐不容易。”和珅道:“她是做过回妃,一切饮食起居,统是回部格式,现若令她吃回式的菜蔬,穿回式的衣服,居回式的房屋,另择回部老妇,伺候了她,不怕她不渐渐服从。”乾隆帝依了和珅的计策,凡香妃服食,概募回教徒供奉,又在西苑造起回式房屋,并筑回教礼拜堂,选了数名老回妇,导香妃出入游览。怎奈香妃情钟故主,泪洒深宫,一片贞心,始终不改。乾隆帝百计劝诱,她却寂然漠然。有一日,被宫女苦劝不过,她竟取出一柄匕首来,刀光闪闪,冷气逼人,宫女都吓得倒躲。这事传到慈宁宫,太后恐乾隆帝被害,趁着乾隆帝郊天,住宿斋所,竟传旨宣召香妃,问她志趣。她只说了一个“死”字,太后遂勒令殉节。后人有诗咏香妃事道:



雏鬟生长大苑西,钿合无情宝剑携,

帝子不来花已落,红颜黄土玉钩迷。



香妃已死,乾隆帝尚未闻知,后来得了音耗,究竟伤感与否,容小子下回表明。



阿睦撤纳及大小和卓木,统不过胁惑徒众,盗弄潢池,故卒为兆惠所歼灭耳。不然,兆惠一卤莽武夫,只知猛进,动辄被围,得一智勇兼全之敌帅,吾恐兆惠将为塞外鬼,安能生还玉门,昂然为座上公乎?唯香妃以一被虏之妇人,临以天子之尊威,始终不为所辱,凛节捐躯,临难不苟,番邦中有是妇,愧煞世人多矣。作者亟为表扬,可作彤史一则。



第三回

游江南中宫截发

征缅甸大将丧躯

却说乾隆帝郊天礼毕,回至宫中,闻报香妃已死,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走入香妃寝室,但见室迩人远,凄寂异常。便把侍过香妃的宫监,传来问话,宫监就将太后赐香妃自尽事,说了一遍。乾隆帝道:“可曾入殓么?”宫监道:“早经入殓,且已埋葬得两日了,”乾隆帝道:“为什么不来报知?”宫监道:“奉太后娘娘命,因圣上郊天,不准通报。”乾隆帝顿足道:“这件事情,太后也太辣手了,”宫监道:“太后娘娘,恐香妃不怀好意,所以把她赐死。”乾隆帝道:“香妃死时,形状如何?”宫监道:“香妃虽死,面色如生,全不见有惨死形状。”乾隆帝道:“可敬,可敬,毕竟是朕没福消受。”乾隆帝得了香妃,未尝强暴,嗣闻太后赐香妃自尽,也不与太后呕气,这等举动,尚是难得。当下凭吊了一回,洒了几点惜花的眼泪。

自此闷闷不乐,几乎激成一种急病,还亏御医早日调治,方能渐渐平安。只是悲怀未释,无从排解,偏偏皇十四子永璐,皇三子永琪,又接连病逝,正是花凄月冷,方深埋玉之悲,芝折兰摧,又抱丧明之痛,未免有情,谁能遣此?傅恒、和珅等百计替他解闷,总不能得乾隆帝欢心。还是和珅知心着意,想出重幸江南的计议来,乾隆帝颇也愿意,到慈宁宫禀知太后,太后正因皇帝过伤,没法劝慰,闻了此语,便道:“我也想出去散闷。俗语说得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杭地方的风景,很是可玩。只前次南巡,皇后未曾随去,她已正位数年,也应叫她去玩耍一番,你意何如?”乾隆帝不敢违命,只得答道:“圣母命她随去,谨当遵旨!”

当下定了日子,启跸南巡,一切仪仗,仍照前时南巡成制,不过多备了皇后凤辇一乘,龙舟等略加修饰,水陆起程,概如上年旧例。各省督抚,接驾当差,格外勤谨,只山东济宁州颜希深,下乡赈饥,擅令开仓发粟,把供奉皇差的事情,反一律搁起。两宫到了济宁州,御道上并没有什么供张,也不见知州迎驾。和珅道:“哪个混帐知州,敢如此藐法么?”便令役从立传知州颜希深,回报颜希深下乡赈饥去了。和珅大怒,方想饬拿知州家属,适山东巡抚前来接驾,和珅向他发怒道:“你的属官,为什么这般糊涂?想你前时忘记下劄的缘故。”山东巡抚道:“卑职于月前下劄,早饬他恭迓銮舆,哪里敢忘记一点?”和珅道:“他下乡赈饥,应有公文申详,你既叫他办差,哪里还有工夫赈饥?这件事显见得老兄糊涂了。”山东巡抚道:“卑职也没有允他赈饥,他亦没有公事上来,真正不解。”和珅微笑道:“一点点知州官儿,不奉抚台札饬,擅敢发仓赈饥,自来也没有的。老兄欺我,我去欺谁,你自己去奏明皇上罢!”写出和珅威势。这句话,吓得山东巡抚屁滚尿流,一面令仆役去拿颜希深,一面上了龙舟,跪在两宫面前,只是磕头,口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膝婢颜,无逾于此。两宫倒惊疑起来,问他何故?这时和珅已踱了进来,代奏道:“济宁知州颜希深,目无皇上,既不来供差,又不来迎驾,奴才正问这山东抚臣哩。”乾隆帝道:“颜希深到哪里去了?”和珅答道:“闻说颜希深下乡赈饥,抚臣糊涂,佯作不知,求圣上明察!”寥寥数语,比上十款还要厉害。乾隆帝正想亲鞫山东抚臣,遥听岸上隐隐有哭泣声,便问和珅道:“岸上何人哭泣?”和珅出外探望,回奏:“颜希深的老母,由山东抚役拘到,是以哭泣。”乾隆帝怒道:“令她进来!”一声诏谕,外面即推进一个白发老妪,眼泪汪汪,向前跪下,口称臣妾何氏叩头。太后见她老态龙钟,暗加怜恤,急开口问何氏道:“你是济宁知州的母亲么?”何氏微应道:“是。”太后又问道:“你儿子到哪里去?”老妪道:“前日河工出了险,地方绅士,环请急赈,臣妾儿子颜希深,因预备恭迓圣驾,不敢离身,怎奈难民纷纷来署,哀吁不休。臣妾见他凄惨万状,令儿子希深发粟赈饥,希深因未奉省饬,不敢擅行,臣妾素仰圣母仁慈,圣上宽惠,一时愚见,竟把仓粟开发,嘱子希深下乡施赈,快去快回。不料希深今尚未到,将供差接驾的大礼,竟致延误,臣妾自知万死,伏乞慈鉴!”老妇颇善口才。太后见她应对称旨,不禁喜形于色道:“你倒是一片婆心。古语说道:‘国无民,何有君?’就使礼节少亏,亦应赦宥。说到这句,便顾乾隆帝道:“赦了她罢!”不愧孝圣二字。乾隆帝尚未回答,和珅却见风使帆,忙道:“圣母仁恩,古今罕有。”忽而作威,忽而贡谀,这种人最是可恨。乾隆帝至此,自然也说出“遵旨”二字。太后便令何氏起来,何氏谢恩起立。这时山东巡抚,还是俯伏一旁,仿佛犬儿一般,太后也命他退出。山东巡抚,真是蒙着皇恩大赦,连磕数头,起身退出。外面又禀报济宁知州颜希深,恭请圣安,太后问道:“颜希深来了么?“便传旨着令进见。希深膝行而进,匍匐近前,急得“微臣该死”四字,都说不清楚。太后却笑起来道:“你不要这般惊慌!皇上已加恩赦你。本来巡幸到此,亦没有这般迅速,巧巧遇着顺风,所以先到一二天,想你总道是来得及的,因此贻误。”好太后。颜希深闻已恩赦,便放下了心,慢慢的奏道:“微臣下乡赈饥,总道事已速了,不意饥民很多,误了日子,微臣因胥吏放赈,恐致乾没,不敢不亲自监察,今日返署,敬闻圣驾已巡幸到此,不及恭迎,罪当万死。幸蒙恩赦,感激莫名!”太后道:“你的母亲,亦已在此,你起来罢!”颜希深谢过了恩,慢慢起身,方见老母也站立一旁。太后复赐何氏旁坐,问了年龄子女等情,由何氏一一奏明。太后复道:“你回署去,须常教你儿子爱国爱民,方不失为贤母。”何氏连声遵旨。太后又命宫监两名,扶她下船,令颜希深随母回署。后来颜希深历级上升,做到河南巡抚,且不必细表。

单说两宫自济宁启行,一路上看山玩水,颇觉爽适,乾隆帝命先幸江宁,一面向和珅道:“江宁是个名胜的地方,前次南巡,只留驻了几日,闻得秦淮灯舫,传播一时,究竟不知如何?”和珅道:“此次皇上可多留数天,奴才谨当探察。”到了江宁,文武各官,照例迎驾,不消细说。和珅见了江宁总督,密令他饬办秦淮画舫,预备游览。是日两宫登陆,驻跸江宁,隔了一宵,和珅借观风问俗的名目,导皇上微行。乾隆帝早已会意,不带随员,只命和珅扈从前往,行到秦淮河岸边,早泊有绝大画舫一艘,和珅引乾隆帝登舟,舟中都是花枝招展的美人儿,一拥上前,磕头请安。乾隆帝与和珅,虽不道出真相,假名假姓的说了一番。那班美人儿,统是有名的妓女,见多识广,料知不是俗客,况经地方官饬他当差,定然是扈跸南巡的著名人物,还差一着。便格外殷勤,奉了乾隆帝上坐,大家四围簇拥。乾隆帝龙目四瞧,这一个绰约芳姿,那一个窈窕丽质,默默的品评了一回,随向和珅道:“北地胭脂,究不及南朝金粉,你道如何?”和珅应了声:“是。”当下摆好酒席,乾隆帝面南而坐,和珅面北而坐,君臣礼总算不乱。东西两旁,统是美人儿挨次坐下。席间备极丰腆,浅斟缓酌,微逗轻颦,已而酒热耳红,兴高采烈,一面令舟子划入江心,一面令众妓齐唱艳曲,娇声婉转,响遏行云,耳鬓厮磨,魂消新雨。迨至夕阳西下,已近黄昏,万点灯光,荡漾水面,仿佛此身已入仙宫,别具一番乐境。此时乾隆帝已自醺然,免不得色迷心醉,左拥右抱,玉软香温,和珅亦趁这机会,分尝数脔。好一个篾片。到了次日,尚恋恋不舍,仍在舟中饮酒言欢,忽闻外面一片闹声,送入耳中,和珅即到后舱探望,见外面有一来船,船中有数人与舟夫争闹,和珅忙探头舱外,向邻船摇手,邻船中人,见是和珅,方欲开口,和珅忙道:“知道了,你等去罢!”原来邻船不是别人,乃是两个侍卫及太监数名,奉太后命,来寻皇帝。和珅早已猜着,不便与他细说,所以含糊回答。邻船得了消息,自然回去。和珅入舱,与乾隆帝附耳数语,便命舟夫摇船拢岸,饮完了酒,起岸而返。

太后见皇帝已回,也不暇细究,便命起銮至杭,乾隆帝遂传旨明日启跸,次晨即自江宁启行,直达杭州。途次为了秦淮河事,与皇后反目起来。皇后自正位后,没有什么恩遇,心中早已郁闷,此次秦淮河事,被宫监泄漏,忍耐不住,便与乾隆帝斗口。乾隆帝本不爱这皇后,自然没有好话,皇后气愤不过,竟把万缕青丝,一齐翦下。这也未免过甚。满俗最忌翦发,发已翦去,连仁爱的太后,也不便回护。乾隆帝大加忿怒,竟命宫监数名,将皇后送回京师,两宫到杭,又游览数日。乾隆帝因皇后挺撞,余怒未息,也不愿久留在外,便奉太后匆匆回京。自此与皇后恩断义绝,皇后忧愤成疾,延了一载,泪尽血枯,临危时候,乾隆帝反奉皇太后,到木兰秋狝去了。皇后闻知此信,痰喘交作,霎时气绝。当由留京王大臣奏闻行在,乾隆帝下谕道:



据留京办事王大臣奏:皇后于本月十四日未时薨逝。皇后自册立以来,尚无失德。去年春,朕恭奉皇太后巡幸江浙,正承欢洽庆之时,皇后性忽改常,于皇太后前,不能恪尽孝道。比至杭州,则举动尤乖正理,迹类疯迷,因令先程回京,在宫调摄。经今一载余,病势日剧,遂尔奄逝。此实皇后福分浅薄,不能仰承圣母恩眷,长受朕恩礼所致,若论其行事乖违,即予以废黜,亦理所当然,朕仍存其名号,已为格外优容,但饰终典礼,不必复循孝贤皇后大事办理,所有丧仪,止可照皇贵妃例行,交内务府大臣承办,着将此宣谕中外知之!



这是乾隆二十九年八月内的谕旨。乾隆帝罢猎回京,满大臣力争后仪,只是留中不报,自是乾隆帝竟不立后,到乾隆六十年,禅位嘉庆帝,其时嘉庆帝生母魏佳氏,已经病殁,乃追封为孝仪皇后。这且慢表。

且说中国南徼的缅甸国,自执献永历后,与中国毫无往来,不臣不贡。至乾隆十八年,云南石屏州民吴尚贤,赴缅东卡瓦部开矿,立了一个茂隆银厂。尚贤运动部酋,请将矿税入贡。中国复劝缅王莽达喇上表称藩,缅王遂遣使进贡,呈上驯象数匹,涂金塔一座,乾隆帝也颇加赏赉。不料云南大吏,诱尚贤回国,说他中饱厂课,拘入狱中。尚贤一片爱国心,被疆吏无端诬陷,有冤莫诉,愤极而亡。滇吏可杀。茂隆银厂,当即闭歇。嗣后缅甸内乱,木疏地方的土司,名叫雍藉牙,率众入缅,杀平乱党,自立为缅甸王,称新缅甸国,缅都无人反对,只桂家、木邦两土司,不肯服他,联兵进攻。雍藉牙命子莽纪瑞率兵迎战,把桂家、木邦部众,尽行杀败。木邦土司罕底莽被杀,桂家土司宫里雁,窜入滇边。桂家本明桂王官属后裔,尝设波龙银厂,很有资财,云南总督吴达善,闻他巨富,令他倾囊以献。贪官可杀。宫里雁不允,吴达善命边吏驱逐出境。宫里雁没法,走入孟连土司。这孟连土司刁派春,素与吴达善交通,闻知宫里雁入境,潜率部众,邀击宫里雁。宫里雁不及防备,被他擒住,并将宫里雁妻孥金银,一并拿去。

刁派春将宫里雁缚献云南,复将宫里雁的金银,一半分送吴达善,一半留作自用。只宫里雁妻囊占,颇有三分姿色,他却不忍割爱,想她做小老婆,不愧姓刁。遂于夜间召囊占入室,逼她同寝。囊占不从,他竟想用强暴手段,急得囊占路绝计生,佯言愿侍巾栉,但须释放仆役,并择吉行礼,方好从命。刁派春中了她计,遂将仆役放出,令仍侍囊占,又命大设筵宴,与囊占成婚。囊占装出柔媚态度,侍刁派春饮酒。刁派春乐得要不得,由囊占接连代斟,灌得酩酊大醉。囊占召齐故仆,将刁派春剁作几段,刁派春算刁,谁知别人比他更刁。遂命故仆引导,启户窜去。此时孟连部众,因吃了喜酒,都已睡熟,哪个去管他这种闲帐。到了次日,始知头目被杀,急忙去追囊占。谁知她早已逃入孟艮土司去了。

囊占到了孟艮,探闻丈夫已被吴达善杀死,哭得死去活来。好一个智女,好一个烈女。既怨缅甸,复怨中国,遂吁请孟艮土司,要他入犯滇边,为夫报仇。孟艮部酋,见她悲惨,也不论什么强弱,便入侵滇边。总督吴达善只知搜括金银,此外毫无本领,闻报滇边不靖,忙遣人到京运动调任。俗语道:“钱可通神。”用了几万金银,便奉旨调任川陕,令湖北巡抚刘藻,往督云南。

刘藻到任,令总兵刘得成,参将何琼诏,游击明洪等,三路防剿,没有一路不败。刘藻束手无策,朝旨严行诘责,并命大学士杨应琚往滇督师。杨应琚到云南,刘藻恐他前来查办,忧惧交并,自刎而死。这是乾隆三十年间事。

会滇边瘴疠大作,孟艮士兵退去,杨应琚乘间派兵进攻孟艮,孟艮兵多半病死,不能抵御,一半逃去,一半迎降。应琚见事机顺手,欲进取缅甸,腾越副将赵宏榜且言:“缅酋新立,木邦蛮莫诸土司,统愿内附,应乘胜急进。”应琚即上疏奏闻,极陈缅甸可取状。一面移檄缅甸,号称天兵五十万,大炮千门,将深入缅境,如该酋畏威知惧,速即投降,免致涂炭。大言何益?一面分遣译人到孟密、木邦、蛮莫、景线各土司,诱使献土纳贡,并为具表代陈。其时缅酋雍藉牙早死,再传至次子孟骏,他见了应琚檄文,毫不畏惧,反率众略边。各土司又首鼠两端,并不是诚心内附,于是赵宏榜领兵五百,由腾越出铁壁关,袭据蛮莫土司的新街。新街系中缅交通要道,缅兵不肯干休,水陆并进。陆兵攻陷木邦景线,水军进攻新衔,赵宏榜闻缅兵突至,急抛了器械,烧了辎重,走还铁壁关。惯说大话的人,最是没用。缅兵尾追宏榜,直至关外。

应琚得了败耗,又惊又悔,顿时痰喘交作,飞章告病。清廷急令两广总督杨廷璋赴滇襄办,又遣侍卫傅灵安,带了御医,往视应琚疾,并察军事。杨廷璋驰入滇境,遣云南提督李时升,率兵万四千人,进防铁壁关,时升又分道出兵,遣总兵乌尔登额出木邦,朱仑出新街。缅酋闻清兵分出,率众佯退,遣使乞和。时升信为真情,停止两路进兵,与缅人议款。杨应琚闻了议和消息,喜欢起来,病也渐愈,遂与时升联衔奏捷。又要做假戏文了。杨廷璋知缅事难了,乐得退职,遂奏言应琚病痊,臣谨归粤,得旨召还京师。应琚也巴不得廷璋离滇,省得窥破隐情。廷璋去后,忽闻缅兵绕入万仞关,纵掠腾越边境,应琚又惶急万分,飞檄乌尔登额,及总兵刘得成赴援。缅兵见有援军,向铁壁关退走,铁壁关本由李时升等把守,不敢截击,由他杀出,应琚反匿不上闻。会傅灵安密奏赵宏榜朱崙失地退守,李时升临敌畏避,未亲行阵,于是清廷始悉军情,严旨诘责应琚。应琚反尽推到乌尔登额刘得成身上,得旨一并逮问,令伊犁将军明瑞,移督云、贵,明瑞未至时,由巡抚鄂宁代理。鄂宁奏称应琚贪功启衅,掩败为胜,欺君罔上各情形,乾隆帝大怒,立逮应琚到京,迫他自尽。此时杨应琚不知作何状。

及明瑞到滇,先后调满洲兵三千,云、贵四川兵二万余名,大举征缅,令参赞额尔景额,及提督谭五格,率兵九千名出北路,由新街进行,自率兵万余人,由木邦南下,约会于缅都阿瓦。启行时,连旬淫雨,泥泞难行,明瑞只得缓缓前进,自夏至冬,始至木邦。木邦守兵,闻风早遁,明瑞留兵五千驻守,使通饷道,自率军渡锡箔江,进攻蛮结,连破缅兵十二垒,军威大振。乾隆帝闻报捷音,封明瑞诚勇嘉毅公。明瑞越加感奋,向缅都进发;途次险峻异常,马乏草,牛踣途,缅人又坚壁清野,无粮可掠。走入绝路。将士请结营驻守,俟北路军有消息,再定进止,明瑞不允,仍督兵前趋。这时向导乏人,屡次迷路,旋绕了好几日,方到象孔,部兵疲惫已极,北路军仍无音信。象孔距缅都尚有七十里,明瑞因兵劳食尽,料知难达,乃回兵至猛笼,得了敌粮少许,留驻数日,待北路军。北路军仍旧不至,乃拟由原路退归,不防缅酋率众来追,声势浩大,明瑞且战且行,令部将观音保、哈国兴等,更番殿后,步步为营,每日只行三十里。缅兵虽不敢围攻,奈总尾追不舍,每晨听清军吹角起行,他也起身追逐,行至蛮化,山路丛杂,明瑞令部兵扎营山顶,缅兵亦扎营山腰。明瑞传集诸将道:“敌兵藐我太甚,须杀他一阵方好。”观音保、哈国兴等,唯唯听命。当下明瑞令观音保等分头埋伏,次日五鼓,命兵士接连吹角,呜呜之声,震彻山谷。缅兵只道清兵启行,争上山追逐,忽遇伏兵突出,万枪齐发,那时连忙奔逃,走得快的,失足陨崖,走得慢的,中枪倒毙,趾顶相藉,坑谷皆满。小胜不足喜。自是缅兵不敢近逼,每夜必遥屯二十里外。明瑞饬将士休息数日,徐徐退回。到了小猛育,已与木邦相近,猛听得胡哨齐起,四面敌兵蝟集,约有好几万人,明瑞大惊道:“罢了!罢了!”正是: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



未知明瑞性命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高宗南巡,皇后截发,当时史官讳恶,只载迹类疯迷之谕,实则伏有原因,中宫固非无端疯迷也。著书人把赏花饮酒诸事,显为揭橥,虽或言之过甚,然亦出自故老传闻,未尝凭空蜮射。且多归罪和珅,和珅固导帝微行者,不得谓事无左证也。下半回叙征缅事,与上文不相关涉,乃是从编年体裁,接连叙下。吴达善、刘藻、杨应琚等,无一胜任,赇帅当道,蠹吏盈边,清室盖中衰矣。明瑞猛将,孤军征缅,徒自丧躯,可为太息。高宗不悟,犹以好大喜功为事,其亦可以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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