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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盛开·90后新概念·存在

書城自編碼: 2491874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中小學教輔语文作文
作者: 方达 主编
國際書號(ISBN): 9787556407231
出版社: 湖北教育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4-12-01
版次: 1 印次: 1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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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最受高中考学生欢迎的作文辅导书,开卷有益的青春文学阅读金库。
內容簡介:
作为盛开的新特色系列,本系列共计12本,本书是该系列第4本。本系列作品均来自90后获奖者的最新作品,他们用丰富细腻的情感和超强的文字,勾勒出了最独特的青春风貌和青春生活,是可读性非常强的作文学习辅导和课外阅读书籍。
關於作者:
方达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原中国青年出版社《青年文学》杂志主编。现居北京,湖南湘乡人。
目錄
存在C''est la vie
【笑着】荒国情事 卢鹤来
【爱着】赠你一首离别暖歌 朱磊
【走着】忆江南 程川
【活着】尊敬 铁头
新作家新力量
关于罐头的电影情节 唐棣
消失的水车 唐棣
成长吧少年
胖子不再见 王宇昆
关怀与梦想 不日远游
光辉岁月 刘坤
诗歌镜头
最后的猎人 严彬
文本创世纪
垃圾堆里的包 陈新阳
双婴记 李晁
决斗 苏吉
村庄,以及被预见的死亡 刘杰
萌星球志语
万千猫面 朱晓骢
拉萨的狗 余伞
校园青春如迷
逃考 王旖阳
南方天空下 刘杰
进度 周苏婕
Soulmate 容嘉奇
专栏

饭魂 樊海涛

人生的大船——《海上钢琴师》影评 刘畅
《看见》书评 吕夏乔

One Night in Beijing 曲玮玮
慢叙晴空里
仲夏梦 徐衎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林晨
不止是头发 郑鹤逸
绮想他人生
银手镯 石皓
狼毒花 代宏
內容試閱
尊敬
文铁头

也许是一九九八年,我读香村小学,课间时候喜欢蹲在围墙下的阴影里,用手中的木棍儿在地上抠字,或者弹珠子,讲秘密流传的鬼事。天被烧得软塌塌,四边角垂下来。炉盖都烧成灰了,花坛里喷出火光。鸡冠花是煤块,还有串红花也是。夜晚还早着呢,操场上的树也渐渐烧焦,散发出滑石粉一般苍白发痒的味道。时间可以证明那些腐烂者的无关紧要。至于恐惧,或者尊敬,是长大以后的事。
他喊我,小孩儿。于是我顺着声音的方向低头望去,但隔着一面红色的围墙,什么也看不见。我把头使劲儿往两条腿的中间低,低到脚踝,透过半月形的排水洞,看见一个头发蓬乱的人在咧着嘴巴冲我笑。
我问他干吗。
他说想求我一件事。
我几乎是倒悬着头与他说话,见他趴在墙外的地上,脸是斜的。这个人我从没见过,问他有什么事。他艰难地咧着嘴,把手伸过来,手指间夹着一张两元的钞票,他说:“你帮我买两根麻花吧。”我说好,就接过他手中的钱,同时注意到他的手指头黑得像炭棍儿一样。
我吸一吸鼻子,又嗅见一股腐烂的臭味。在炎热的盛夏,这味道倒也并不陌生,那些死猫死鸡从上游冲到下游的河滩,躺在白花花刺人眼球的鹅卵石上,散发的正是这种味道。
我捏着钱向学校里的小卖部走去,想他的手指怎么那么黑。跑回来后再把脸低下去,把手中的面包递向他说:“麻花卖光了,给你买了两个面包行吗?”
他说好,他接过面包,说谢谢我的话。我说不用谢,见他把面包夹在一条胳膊的胳肢窝里,用另一条胳膊像划船那样在地上蹭,一划,一划,沿着庄稼地爬远了。我明白他是一个残疾人,他的手指头已经腐烂了,还有脚趾头和大腿,那些变黑的地方都烂了,散发着很臭的味道。像死猫死狗蜷缩在白花花的鹅卵石河滩上,散发着腐烂的气味。
那个人爬得很灵活,地面上是结实的土和沙,他爬时的声音像秋风扫落叶,慢慢听不见了。他爬走后,我的同学小黑跑过来指着我的鼻子,气冲冲地问我是谁让我给那人买东西的。我不理解他的话,说他是残疾人,为什么不能帮他买东西。小黑说:“对,对,那你就给他买吧。”他说这话时脖子是一歪一歪的,很鄙夷地望着我,那两根脖筋像两根正分裂着一块肉的筷子。

放学后,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站在外祖母家院门口的一个旧碾盘上。那是一个已经好些年不再使用的椭圆形石头,扁扁的,曾经它碾碎过一些东西,像一枚象棋子,现在成了一个棋盘。我看见外祖母正穿着那双补了又补的旧靴子,右手夹着一根香烟,左手拎着一条黑色的胶皮水管正在给她的菜地浇水。
我又一次看见那个爬行的人,他正沿着马路向我们这边慢慢爬来,却停在我脚边,让我看他已经脏得模糊不清的脸。让我看他的头发,落满灰土的头发里已长出草叶来,像个河流上漂满木屑的旋涡里一个爬满霉菌的瘪皮球。让我看他的裤子,已经磨烂的裤子上暴露出他的半个屁股。
这会儿夕阳掀起一片金黄,他把下巴扬起来,翘着前半个身体,努力盯着外祖母看,嘴里说:“婶子,你给我点儿酒吧。”
外祖母放下水管向屋子里走,过了一会儿,她拎着一个啤酒瓶子走出来。她把瓶子递给那个人说:“老太太喝的酒不好,是小店里打来的散白酒。”
他接过酒瓶子,感激地向外祖母道谢,恭恭敬敬,说我外祖母是好人。说着说着就骂起人来,骂的是洪宾,说他是个畜生。他骂得很气,说了不少脏话,然后一手掐着酒瓶子,一手在地上蹭,变成了一条船,一划,一划,爬远了。
他是一个中年男人,或许更年轻,三十来岁也说不准。他的目光很飘忽,像有眼疾。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每日露着半个屁股在地上爬,从香村东街爬到香村西街。你一恍惚就觉得他是什么动物,可那脏兮兮的一团黑色爬到哪里说出口的都不是兽言鸟语,而是人的喜怒哀乐。他有时骂声不绝,有时又很自嘲地拿自己的丑陋说笑。那段时间,你总能见到他,在阳光下,在马路上,他像只大蜥蜴般爬着,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我问外祖母:“那个爬来爬去的人是谁?”
外祖母说:“他叫洪大,是洪宾的大儿子。”这时我想到了小黑,小黑的爸爸是洪宾的二儿子。至于洪大,我在帮他买面包前根本就没见过他。
外祖母拎着水管子的手晃来晃去,她吸着烟对我说:“洪大在外地生活,很多年前就离开了这里,他的性格像洪宾,洪宾的脾气很坏,他的脾气也很坏,当年他跟洪宾闹得很凶,断绝了父子关系,独自一人离家出走了。”
我说:“那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怎么连路都不能走了?”
外祖母说:“他的腿里都生蛆了……”

有一天,我沿着马路跟在洪大的后面走,想看看他到底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每天都会经过外祖母家的门口。洪大向西爬,我回想那时的太阳已被花眼的剪刀给剪去一截,像一个口袋被扒手割漏了。人们走在回家做饭的路上,步子很小,却走得很快。彩色的风景像被从巨大的墙壁上揭了下来,一层又一层,变成黑白灰,一片虚无。
金色的液体从被割破的裤兜里洒落下来,雨似的打在洪大的身体上,使他像鱼缸里游着的一条金鱼。
我看见洪大爬出香村,在马路上没有汽车的时候,他横穿马路,向路南的一片草地里爬去。那是一片低洼的草地,但没人会把它开垦出来种上豆子,因为这里每年都要烧上几场火,烧掉纸人纸马,为死者送行。附近有一个破败的小庙,是香村的西小庙。我从小觉得这个小庙就是去阴曹地府的入口,不然人们不会在这里给死者焚烧牛马、车子、花圈、房子、金库、银库。
我看他爬进了西小庙,跟过去,站在没有门的门口,看见他正靠在墙角里歪着脑袋看我,他问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说了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或者我什么都没说,更或者我根本没敢出现在门口。但我知道他还会把酒瓶子里的白酒往腿上倒,往那烂出锅灰的地方倒。他想通过杀菌消毒来淹死蛆虫。像油倒在灼热又潮湿的锅里,会嗞啦啦响吗?他一定会疼得拉长了下巴,五官换了位置,歪在稻草里抽搐起来。
有些场景并非我亲眼所见,不过正如我说,一九九八年以前的任何事,都无关紧要。因为我还没有学懂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回家后我去问家里人关于洪大的事。
他们说洪大是在外面成了家的人,有妻子,也有女儿。冬天时候,他骑自行车去朋友家喝酒,回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那天虽然没有下雪,可比下雪的天气更要糟糕。老话总说:雪一不冷,雪二冷。是说下雪的时候不冷,可第二天那雪会拼命吸热使空气变得很冰冷。地上到处都是积雪,看见的地方白茫茫,看不见的地方黑黢黢。
而洪大喝醉了。
他独自骑着车子在小路上晃悠。大概是从一个小地方到另一个小地方,中间的路是在荒郊野外。小地方晚间车少,尤其过了午夜,地上的雪都被白天的车和脚给踩结实了,硬邦邦的,像铺着几层玻璃,可比玻璃还要滑上几倍。他摔到了,摔到了路旁的雪沟里。他后半夜在雪地里睡着了,就这样,他的身体被彻底冻坏了,所幸命是没有丢掉。不过这到底是不是幸运,恐怕没有人会说是,哪怕那捡回一条烂命的当事人洪大。
他成了瘫子,身体被尖嘴的巨蚁蚕食,撕心裂肺,日夜哭号。他的妻子带着女儿走了,丢下他不管。他孤零零地瘫在异乡,从百里之外的地方往老家爬,毕竟他的根在那里,那里有他的兄弟姐妹和父老乡亲。
与其想象他是被朋友用一辆货车拉回来的,倒不如想象他是一路爬回来的。我想象他餐风沐雨,想象他伸手乞食,想象他心灵的磨难和凄凉。历尽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屈辱,他爬回到美丽的香村,找到了和他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的父亲,和本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兄弟。
可洪宾不搭理他。
他的兄弟们也都达成一致不去管他。
所以洪大才要骂他,骂他们。才会有类似这般的表达,虎毒尚且不食子,亲生的父亲见儿子这副模样,竟然还不能前嫌尽释。还有他的亲弟弟们,对他反而比一般人更加态度恶劣,他们这是怎么了?人能冷酷到这种地步,还算是人吗?他是想不明白的,所以他只有骂。

我是被妈妈用她那辆上班骑的自行车驮到外祖母家的。童年时的天空总是特别晴朗,我坐在门口的石碾盘上,听那些大人说话。那些很老的往事都是镶着金边的相框,是开满鲜花的梯子,尽管实际上,它们年轻时候很可能只是一块丑陋的树皮,一条贫瘠的土埂。
东边走过来一群人,等他们走近了方才瞧清楚。人群的最前面走着洪宾,后面跟着他的几个儿子和几个孙子。一些瞧热闹的人走在队伍的大后面,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当时我注意到队伍里竟然走着傻子大武。
那消息灵通的人停下脚来说故事,说洪宾嫌他大儿子丢他的脸,毕竟事实上他是他的亲爹,可自己的儿子每天却像个动物似的在大街上爬来爬去,给他这个做父亲的脸上抹黑,而且他更恨他,恨他在外面到处说自己的坏话,到处骂自己,做父亲的听到儿子到处用脏话骂他,让这本就好面子的父亲怎么受得了。
所以,洪宾要把洪大抓回家,囚禁起来。
所以他拿出一点儿好处,找来了傻子大武。
大武的肩膀上扛着一个麻袋,他身体魁梧,在马路边健步如飞地走着。那麻袋里装着瘦小的洪大,不知他本就那么瘦小,还是缺水的命运把他枯萎成这副模样。他的身体在麻袋里蠕动,让人觉得那麻袋里装的其实是一条狗,或者一头小猪崽。
我随着他们与几个小孩子挤进洪宾家的院子,钻进人群的缝隙,向里面张望。洪大被关了起来,蜷缩在一个大鸡笼子里。洪大的脸压着三角格子的笼壁向外看人,他的黑手指头抠在笼子的网格里,像鸡爪子一样紧紧地勾着铁条,他的脸上已经连泥带血模糊成一团。
洪大在笼子里声嘶力竭地喊,他让洪宾放他出来,他说洪宾要杀死他了。他骂他,骂到嗓子发不出声,骂到趴在笼子里哭。
后来,洪宾把我们轰了出去。
再后来我便忘了这件事了。
我现在能回忆起当时的生活,像半锹碎煤块被送进洋炉子里,火焰在激烈地跳着。我们生活在炉膛里,我们这样年纪的孩子,每天都像火焰一样跳着,像野草一样疯长着。每长高一毫米,能看见的风景就多出几十几百几千平方米。路上的风景越来越多,抽象朦胧的金光闪烁地变成冷静如灰般的工笔画,需要我们记住的越来越多,可能记清的越来越少。
当天冷到人们的口中呼出白雾时,我方才想起这个曾经在香村里每天爬来爬去的人。我问那些消息灵通的同学是否知道洪大的去向,听见他们说,他已经死了,一天早上死在了鸡笼子里,他被埋掉了,是傻子大武埋的。
再热的夏天也会变凉,密度再大的煤也要烧成灰。秋天一到,天气便一天寒过一天。我总去想象洪大的尸体被拖出鸡笼子时的情形,他被傻子大武塞进麻袋,在一个清晨,或者黄昏,村外的荒地上吹着凉飕飕的风,洪大被扛到那里。
我试着去寻找,庄稼收割了,草木枯萎了,放牛的黄二站得很远,影子是一飘一飘的,像是一个鬼魅。小学生颠着书包走在上学的小路上,吹一声口哨。大武往洪大的土堆上多添一锹土,多踩一脚,土地更结实了。
穷乡僻壤,除非你把他杀了,他把你杀了,要不谁会在乎一个家人没有报案的死人,在乎一个蒸发了也不会被人留意的人。
到少年时我穿着崭新的运动鞋,像对岸的白鹭一样轻轻地走在河滩上,依然会目睹腐烂的死狗,这时我会想起一个曾经爬来爬去的人。于是,我往地上丢一块小石子,算是对一个真实的生命表达一点儿起码的尊敬吧。
因为,当我知道了恐惧,也便懂得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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