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
——作者夏洛蒂·勃朗特改编保琳·弗兰西斯译者徐莉娜
第一章红屋子里的恐怖生活
我表妹和表兄——里德家的3个孩子伊丽莎、约翰和乔治亚娜，簇拥着他们的妈妈坐在炉火边。他们不让我与他们坐在一起, 于是, 我便拿了一本书走到窗前读了起来。可是约翰发现了我在那儿。约翰·里德14岁, 比我大4岁。论年龄, 他那块头可真是不小。他总是欺负我。每次他走近我, 我都吓得发抖。
“你无权读我们的书。”他说着把书夺走了,“你没有钱, 没有父母。你应该当乞丐, 而不是与我们这样体面人家的孩子住在一起。”
他把书朝我摔过来。我摔倒了, 头碰到门上。
“你这个邪恶残暴的家伙!”我喊道。血顺着脸淌了下来。
他直冲过来揪我的头发。舅妈和女佣贝西把我们拉开了。
“把她锁进红屋里!”舅妈喊道。
在上楼时我挣扎了一路。在红屋里, 贝西把我放到凳子上, 站在那里瞪着我。“你必须记着, 简·爱,”她喊道,“如果你舅妈决定把你从这屋里赶出去, 你就会死在那破屋里。”
我没有搭腔, 以前所有这种话我都听遍了。
“我告诉你是为了你好。”贝西接着说,“你必须学着干点活, 讨人喜欢, 这样才能在盖特海德府受欢迎。”
她离开了, 并随手锁上门。红屋子是个闲置的屋子, 很清冷, 因为几乎没有生过火; 又很安静, 因为远离保育室, 但最糟糕的是我的舅舅里德9年前死在这间屋里。
我到门口看看门是否锁上了。天哪! 锁上了! 我回到凳子上时, 走到一面大镜子前, 看着我昏暗中发光的白色脸庞和胳膊、亮闪闪的恐惧目光, 我好像是个鬼。
天色黑了下来, 现在是4点多钟, 雨点还在敲打着窗户。我感觉自己像石头一样冰冷, 而且开始感到害怕。我试着回忆舅舅。失去双亲后, 是他把我带来的。临终前, 他让妻子答应把我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大。
“如果舅舅活着, 他会善待我的。”我想。
我努力给自己壮胆, 但是看到墙上有个亮光向上滑动, 滑过了天花板, 我的心开始剧烈跳动。我发疯地尖叫了很长时间, 才听到脚步声和开锁的声音。
“简·爱小姐, 病了吗?”贝西问道。
“我看到亮光,”我喊道,“我认为那是鬼! 让我出去!”
“出什么事了?”是舅妈的声音。“我说过, 我没决定让她出来之前, 她应该待在红屋里。”
“喔, 舅妈, 可怜可怜我!”我喊道,“原谅我吧! 我受不了啦。”
但是舅妈把我推回屋里, 又锁上了门。后来我昏了过去。
过了好久, 我才醒来, 醒来发现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在红房子里的经历没有给我留下大病, 但使我变得很紧张, 现在还是如此。医生来给我看病。
“昨天为什么病了?”医生和蔼地问我。
“我被关在一间屋子里, 一直关到天黑。那儿有个鬼。”我告诉他说,“还有, 还有, 我在这里很痛苦。我想离开, 但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你不想上学吗?”他问。
我几乎没有听说过学校为何物, 但还是点了点头。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几个星期以后, 1月份的一个早上, 我看到一辆马车从路上驶来。贝西给我擦了擦脸和手, 又给我粗粗地梳了梳头, 然后叫我下楼。我站在大厅里, 颤抖着。我老是害怕, 已经变成一个惨兮兮的人。
我敲了敲门, 然后走进早餐房间。我向一个身着黑衣服的瘦瘦男士行了一个屈膝礼。那男人板着脸, 好像戴着个假面具。他上下打量着我。
“她很小,”他说,“多大了?”
“10岁,”舅妈回答说。
“你是个好孩子吗, 简·爱?”那人问道。
我没有回答问题, 舅妈说:“也许, 这样的问题最好少问, 布劳科勒斯特先生。”
“眼前有一个淘气的孩子是最让人痛心了。”他叹息道。
“如果你决定带这孩子去娄伍德学校, 布劳科勒斯特先生,”舅妈继续说,“老师必须严格管教她, 不要让她撒谎。我请求让她所有的假期都在学校里待着。”
布劳科勒斯特先生离开后, 就我与舅妈站在那里。
“我必须与她谈一谈。”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我走过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会撒谎。”我脱口而出,“如果我会撒谎, 我会说我爱你。但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儿子, 我最恨你。我长大后永远也不回来看你。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曾经对我多么残酷。”
4天后, 我离开了盖特海德府。
第二章娄伍德学校
去学校的那天风雨交加, 我对这次旅行记不得多少了。马车到达娄伍德学校的时候天很黑了。我被带到一间温暖的房间里, 见了一位老师——泰姆扑尔小姐。
“这孩子很小, 是单独领来的。”她对同伴说,“她很累了, 给她些吃的。”
那天晚上, 我累得睡觉连梦也没有做。早晨, 响亮的铃声把我惊醒。我周围的女孩子正在穿衣服, 虽然天还没有亮。我强迫自己起床。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 我们都下楼来到教室祈祷。最后我们进入餐厅。我都饿晕了, 开始喝粥, 但是粥太烫, 没喝完。
整个早晨都在上课, 没有人和我说话, 好像没有人注意我。走进阴沉沉的花园做操的时候, 我看到一个女孩儿坐在石凳上看书。我与她谈起话来, 当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因为我不习惯与陌生人谈话。她叫海伦·伯恩斯。我们聊到响铃吃午饭的时候。
午饭是一盘土豆肉丝。5点我们吃半片面包, 喝半杯咖啡。放学后我们可以喝一杯水, 然后就是祈祷、睡觉。这就是我第一天在娄伍德学校的生活。
生活天天如此, 但是布劳科勒斯特先生有一次来校, 生活就起了波澜。我再次见到他时, 胆战心惊的, 因为我还记得舅妈和他说的话。我坐在教室的后面做算术题时, 小心翼翼地拿着粉笔和写字板, 突然写字板从手中滑落。
“那个拿着破写字板的女孩儿过来!”布劳科勒斯特先生喊道。
我都要吓瘫了。靠我近的女孩儿把我推了起来。布劳科勒斯特先生让我站到凳子上。
“这个女孩儿看上去年龄很小,”他开始说,“但她却是个魔鬼。你们千万不要和她说话, 她好撒谎。”
他离开后, 我还要站在那儿, 等到晚饭铃响后才能下来。我感到羞愧难当, 羞得几乎停止呼吸。海伦走过来善意地朝我笑了笑。铃声响的时候, 我趴到地上哭了起来。
“我努力学好,”我抽泣着说,“我努力干事, 我想交朋友, 赢得他们的尊重, 我无法忍受别人恨我。”
海伦给我带来了面包和咖啡, 但我无法下咽, 我还在哭。
“简,”她轻声说,“没人喜欢布劳科勒斯特先生, 也许有些老师和学生会冷淡你一两天, 但很快就会忘记他说的话。”
我在学校的头3个月好像很漫长。我每天都在竭力适应新规矩, 而且一直害怕不及格。3月之前, 大雪封路, 除了去教堂, 我们的活动范围就在校园以内。
春天终于来了, 学校这时候才允许我们到校园外散步。
我可以看到娄伍德学校坐落在山谷中的一条小溪旁, 但是我看不出这对身体健康有多么不利。春天给我们教室里带来了一种叫作斑疹伤寒的致命疾病。很快, 多半女孩儿病倒了。生病之前, 她们忍冻挨饿, 已经虚弱不堪。很多人送回家后就死了, 另外一些则死在学校。
现在, 学校的走廊充满恐惧。我没有病, 甚至可以欣赏春天的美景, 因为学校停课了。我们有了更多的食物, 因为吃饭的学生少了。但是我一直在担心, 因为海伦·波恩斯病了, 不是斑疹伤寒而是肺病。到6月, 我这位挚友去世了。
我在娄伍德学校又待了8年——当了6年学生、2年老师。舅妈从未叫人来看我, 也没有给我写过信。到了18岁那年, 我厌倦了娄伍德学校的生活, 想有新的交往和新的经历。我暗暗地申请了工作, 就这样我成了桑非尔德府的家庭教师。
第三章阁楼里的喊叫声
年纪轻轻就在世界上孤身一人是个很奇怪的经历。我想冒险但同时又怕冒险。马车拉着我来桑非尔德府的路上, 我有很多时间思考问题。
“我只求雇佣我的菲尔法克丝太太不要像我舅妈。”我心想,“但是大不了, 我可以离开。”
桑非尔德府在小村庄外面。我到达的时候房子里很黑, 只有一间屋里点着蜡烛。这个房间里火烧得很旺。菲尔法克丝太太年纪挺大, 个子不高, 身着黑色服装。一只猫坐在她的脚上, 她在织东西。我感到高兴了一些。
“我可以见见菲尔法克丝太太吗?”我问她。
她看起来有些困惑。“喔, 你是说瓦伦斯小姐!”她说。
“那么, 我的学生不是你的女儿?”我问。
“不是。”
我没有再问问题。我不想让人觉得不礼貌。我们谈了一会儿。我回到房间时终于高兴起来, 也有了安全感。早晨, 我很早起床到花园里散步, 在那里又碰到菲尔法克丝太太。
“桑非尔德府是个漂亮的地方。”她说,“我真希望罗彻斯特一直住在这里。”
“罗彻斯特?”我问,“他是谁?”
“主人。”她说,“他是小阿黛乐·瓦伦斯——你学生的监护人。她刚与她的保姆从法国回来。”
她说话的时候, 一个女孩儿跑过草坪。她大约有七八岁的样子, 个子不高, 脸色苍白, 鬈发齐腰。她对我很有礼貌。我用法语和她说话, 让她自在一些。吃过早餐, 她给我唱歌, 并朗诵了一首诗。这首诗是她母亲去世前教她的。我只是上午给阿黛乐上课。那天下午, 菲尔法克丝太太带我参观房子。
“罗彻斯特先生很少来这里。”她告诉我,“我从不知他何时来, 所以我必须把房间收拾好准备着。”
“你喜欢他吗?”我问。
“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他。”她回答说,“但是他说话时, 我总是拿不准他是不是认真的。”
我们走到房子顶部的小房间里, 从那儿上了房顶, 风景真美。从屋顶上下来, 我沿着走廊走去, 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笑声。笑声停了, 笑声再起, 声音更大了。菲尔法克丝太太追上我。“是个仆人。”她解释说,“也许是格雷斯·普尔。我常听到她笑。她在房间里做针线活儿。”
她说话的时候, 笑声又响起来。这是痛苦的笑声, 这笑声令我毛骨悚然。靠我最近的门打开了, 一个女人出来。她长着一头红发和一副凶巴巴的面孔。
“太吵了, 格雷斯·普尔。”菲尔法克丝喊道。
我常常到屋顶欣赏风景——也常听到格雷斯·普尔的笑声。有时, 她小声说话, 但我不知道她说些什么。
一月份的下午, 阿黛乐病了, 我同意她在床上待一天。这天天气晴朗, 但却十分寒冷。我想散步, 所以主动提出来帮菲尔法克丝太太寄信。大约离桑非尔德府一英里, 去村庄的半路上, 我在石块上坐下来休息, 一直坐到深红色的太阳落到树后面, 月亮升起。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寂静。突然, 马在一片冰上滑倒, 骑马的人摔倒在地。我朝那人跑了过去。
“受伤了吗, 先生?”我问,“我可以从桑非尔德府找人帮你。”
“不用, 谢谢。”他回答道,“没有骨折, 只是脚踝骨扭伤。”
在月光下, 他的模样看得很清楚。他大约35岁, 脸色黝黑, 神情严肃, 眉毛浓密。我再次提出去找人帮忙。
“你认识罗彻斯特先生吗?”他问。
“不认识。”我回答说,“我从未见过他。”
“你是?”他没有说下去, 只是看着我简朴的黑衣服。
“我是他家的家庭教师。”我告诉他。
他又牵着马动身了, 狗跟在他身边——我去寄信了。回到桑非尔德府的时候, 菲尔法克丝太太的房间里火烧得很旺——但是菲尔法克丝太太没在那儿。一只大大的黑白花狗独自坐在地毯上凝视着炉火。这只狗很像我刚才在窄路上看到的那只。那只狗站起来摇着尾巴朝我走来。一个仆人走进房间。
“这是谁的狗?”我问她。
“帕伊勒特?”她回答说,“它刚与罗彻斯特先生回来。它的主人在路上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原来我终于见到桑非尔德府的主人了!”我心里想。
第四章火！火！
第二天下午, 罗彻斯特先生叫我和阿黛乐喝茶, 我才又见到他。我不习惯与陌生人打交道, 所以感到很紧张。罗彻斯特先生坐在火边, 脚放在椅子垫上, 凝视着狗和阿黛乐。
“让爱小姐坐下。”他说, 菲尔法克丝太太带我进屋时, 他没有抬头。
罗彻斯特先生默默地喝着茶, 然后突然问我些问题。
我谈了些娄伍德学校的事情。“8年!”他说,“难怪你看起来像来自另一个世界。阿黛乐给我看了你的素描, 再给我看一些, 简·爱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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