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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西长城

書城自編碼: 2460998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纪实文学
作者: 丰收
國際書號(ISBN): 9787020103515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4-09-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576/40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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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全景式再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六十年壮丽的历史;全面记录新疆兵团六十年所走过的风雨历程;动情讲述几代兵团人屯田戍边奉献边疆的不平凡事迹。他们剿匪平叛、建政维稳、修渠引水、开荒造田、植棉花、种瓜果,使荒原变成绿洲,新疆兵团成为维系中国边疆稳定的“西长城”。
關於作者:
丰收,原名丰玉生。河南夏邑人。1980年毕业于新疆大学中文系。新疆兵团作协主席,新疆作协副主席。著有报告文学《中国西部大监狱》《梦幻的白云》《西上天山的女人》《绿太阳》《镇边将军张仲瀚》《铸剑为犁》《来自兵团的内部报告》,小说《骆驼峰》等。《六分之一疆土的呼唤》获新疆十年优秀文学创作奖,《绿太阳》获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优秀文学创作一等奖,撰写电视系列片《最后的荒原》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
目錄
目 录

前言

古道天涯



卷一

屯垦天山下

1.1 第一犁

1.2 古韵长歌

1.3 走西口

1.4 迪托夫

1.5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卷二

酒与水

2.1 胜者王侯败者寇

2.2 西瓜熟了

2.3 地窝子

2.4 桃园三结义



卷三

家国女人

3.1 月老红绳将军牵

3.2 小女兵的革命与爱情

3.3 犁绳发辫

3.4 明月出天山



卷四

西部的浪漫

4.1 追梦白银王国

4.2 家住沙漠

4.3 五彩的田野

4.4 青春不老



卷五

西长城

5.1 1962:伊犁河谷的枪声

5.2 西线有战事

5.3 阿拉克别克

5.4 诺亚堡

5.5 巴尔鲁克

5.6 格登碑下

5.7 霍尔果斯的婚礼



卷六

年轻的城

6.1 军垦第一城

6.2 “八一”

6.3 雄关漫道

6.4 共和国版图上新的星座
內容試閱
1949年冬至那天,二军第五师十五团进驻古城和田,建立起共和国的新政权。自12月5日启程阿克苏,一千八百名指战员历时十八天,行程一千六百里,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

12月25日,第一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政治委员习仲勋发来贺电:“你们进驻和田,冒天寒地冻,漠原荒野,风餐露宿,创造了史无前例的进军记录,特向我艰苦奋斗胜利进军的光荣战士致敬!”

自此,这支部队剿匪平叛,建政维稳,守昆仑边卡,筑新藏公路,修渠引水,开荒造田。



1949年10月13日,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二军六师师长张仲瀚率入疆先遣队启程赴酒泉。张仲瀚率领入疆先遣队西进的路线,就是左宗棠当年出肃州舆梓亲征的路线,经鄯善、吐鲁番、托克逊,他们到了两座大山之间的一个小镇库米什。在宿营时,遇到从迪化来的新疆水利局长王鹤亭、地质所长王恒升及其他农林水牧技术人员,面交了陶峙岳将军致张仲瀚的亲笔信。第二天,经和硕到达焉耆。这是一个人口不到一万的小县城,驻军是起义的一二八旅,旅长陈俊第二天上午送帖子来请张仲瀚吃饭,但张仲瀚已在清早出发到开都河南岸的荒地和南北疆山隘要道铁门关去踏勘了。

在张仲瀚前面,继续前进的是我军第四师和第五师,后面相继到达焉耆、库尔勒地区的是第六师,师部设在焉耆。

1949年11月,入冬后的开都河南岸空旷辽远。策马四野,极目天际。跟着师长跑了几圈,谢高忠看着虎拉山也没刚见时那么高了。

这一天,师长张仲瀚勒马虎拉山下这一片叫“哈拉毛墩”的荒原。

“你们看——”英气勃勃的师长兴奋地说,“多么大的一片土地啊!老谢,你这位南泥湾大生产的劳动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哈拉毛墩不知比南泥湾大多少倍,等着你这个大英雄来开发!”

张仲瀚点将,在谢高忠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谢高忠十五岁投身革命,自津南自卫军与三五九旅七一九团合并,就跟随张仲瀚南征北战枪林弹雨。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王震司令员命令六师组织先遣队提前进疆,为大部队进疆后开展大生产做准备,张仲瀚师长点的第一个人就是十七团副团长谢高忠。张仲瀚对他说:“你和我一起先进疆。抗战中你立过功当过英雄,现在看来再当战斗英雄的机会不多了。你也是南泥湾大生产的劳动英雄,到新疆去,那里大得很,不知有多少个南泥湾,等着你这个大英雄施展拳脚。”

谢高忠却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九死一生打下了江山,枪林弹雨刚走出来,就要放下枪杆子,手握锄把子了?

开始几天,谢高忠一言不发,但心里却想得很多。部队驻扎的焉耆,说是一座古城,却满眼破败、荒凉的景象。出城便是荒滩,一望无际。脚下只有牛羊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寒风吹来,芨芨草像海水一样摇荡起连天的白浪。他寻思着大部队抵达如何安营扎寨?

年轻的师长却说:“老谢,高兴吧?比南泥湾强多了吧?夺取政权搞建设是最高的目的,这千古荒原,这半壁河山我们守定了,坐定了,干定了,有多少劲也能使得上。”

谢高忠不知所云地哦了一声。

张仲瀚立即向他发难:“做梦?还是昨晚失眠了?嗯,是想大妹子尊夫人?”张仲瀚的玩笑如一瓢凉水灌顶,谢高忠赶忙辩白:“不是,不是。一不是做梦,也不是想老婆。我是担心这穷地方,部队一来,住无房,吃无粮。向前进连一条路也没有,这可真难呀!难得我直发愁。”

张仲瀚说:“军令在身,任何忧郁、迟疑、等待都与我们的身份不相称。没有休整的机会了,你明天就和我一道去踏勘定点。”

第二天凌晨,他们便迎着初冬的寒风出发了。一跳上焉耆马宽阔的马背,这些腾跃如虎的生灵好像理解骑手们的心情,一溜小跑便进入了茫茫草原。军事地图对张仲瀚来说不是挂在墙上,而是刻在心上。沿着开都河直奔开来渠边的哈拉毛墩,即使没有向导他也不会迷路或迷失方向。他能凭山望水判定方位,知道自己所处位置的地理坐标。

哈拉毛墩算什么地方,开来渠也不过像一条自然形成的水沟。张仲瀚给谢高忠介绍说:“别小看这地方,这里曾经是左宗棠屯兵的地方,开来渠就是他的部下开的。他懂得边塞一方土,唯屯田才能养兵安民,唯民安方有国泰,不过他的谋略终成泡影。你谢高忠就带十七团来哈拉毛墩。”

谢高忠听到师长指名道姓要他屯驻哈拉毛墩,心中委实一震,脱口惊呼出:“要我?!”

“是要你。这里除了数顶蒙古包,便是一座喇嘛庙。你就把司令部安在这里。你身后是虎拉山,左侧是开都河,南去是铁门关,凭高临险,有山、有水、有地、有关。北扼和静,东镇焉耆,南拒铁门,西边的山便是你十七团的天然后盾。只要发动同志们干起来,你谢高忠比他左宗棠气派大多了,左公去后留下杨柳三千棵,叫诗人赞叹:‘引得春风度玉关。’我们要栽它亿万棵。我们要留住春风绿边疆。老谢,还有什么顾虑呢?”

他的激将法用得好啊,谁心里不清楚啊,哈拉毛墩不就是个大芨芨草滩嘛。六师的底子是三五九旅,在延安就是中央警卫部队,保卫延安,转战陕北,三五九旅和中央纵队不离左右,战斗在一个战壕。老旅长王震一声令下,军人的命运全变了。“说心里话,当时我也有些想不通。”谢高忠说。

“不是怕苦。打了十多年仗,天天枪林弹雨,死都不怕,种地那点儿苦怕个啥呢?能苦过南泥湾吗?是太留恋部队,想去国防军。”

张仲瀚讲得好:新疆这么大一片国土,你不来,我也不来,丢给谁?新疆是中国的西大门,你不守,我不守,毛主席和全国人民睡觉能踏实吗?

部队进驻哈拉毛墩当天,就投入开荒、挖渠、制造农具的备耕工作。

万事开头难,创业阶段真比南泥湾还苦。每天都要十几个小时,只有刮风下雨才休息。晚上收工回营地,一个班的战士要牵着手往回走。为什么?劳动强度太大,供给一时跟不上,缺粮,缺盐,营养不良,许多战士得了夜盲症,走着走着就迷了。

接手新疆后,彭德怀、王震面临这样一个局面:

境外势力支持的匪患、叛乱猖獗,六师师长张仲瀚率入疆先遣队到达哈密的前一天,抢劫银行、洗劫市民的国民党叛乱部队刚被火速赶到的二军五师镇压;百年动乱造成的民族隔阂亟待化解,刻不容缓;人民政权要尽快建立;“三区革命”组建的民族部队,必须按照中国人民解放军体制整编;国民党十万起义部队的整编、改造……

粮食,是所有矛盾中首先要化解的焦点。民以食为天,粮食是关系部队立足、社会稳定的基础。

策划土匪乌斯满叛乱的美国驻迪化副领事马克南就曾预言:“共产党的军队好进不好出,我要亲眼看到他们一个一个渴死、饿死,葬身黄沙旷野之中!”

1949年岁尾,新疆军区后勤部部长甘祖昌又一次赴京,去向总理要银圆,给驻疆部队买粮吃。新疆军区成立后,甘祖昌每个月都要从北京运一趟银圆购买粮食。

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年关难过。1949年年底,除西藏、台湾外,解放军已经解放了绝大部分国土。军队也激增到五百二十万人,军费开支已占到1950年国家财政预算的百分之三十九。

近二十万驻疆部队加上政府留用人员,一年需供应十万吨粮食。

新疆军区后勤部做了一个调查:迪化近郊的农民,平均一户一把坎土曼,一把镰刀,六户有一张土犁,如此低下的生产力。口粮难以自给,哪里还能承担军粮供给?

关内调运,从兰州到哈密,运价已是粮价的七倍。

从苏联进口,最保守的估计十万吨粮也要三千万卢布外汇,新生的共和国难承其重。

周恩来总理又一次把银圆交给甘祖昌时再三说:人民解放军驻守边疆,保卫边疆,长期靠别人吃饭,自己不生产粮食是不行的……

新疆军区干部大会上司令员王震说:驻守新疆,兵少了不够用,兵多了养不起,解决这个难题就是走南泥湾的道路。

1950年1月21日,王震发布命令:

全体军人,一律参加劳动生产,不得有任何人站在劳动生产之外。



1950年2月16日是农历大年三十,战士们结束了诉苦运动之后,欢天喜地地吃了顿团圆饭。大年初三是雨水节,于惠民接到师部催促先头部队出发的命令,率领七十六团的一支先遣部队,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在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天由景化进驻小拐,为大部队垦荒做准备。

虽说时令已届初春,但茫茫塞外还是千里冰封,朔风肆虐。先遣队经绥来、三道河子、老沙湾,折向东北。玛纳斯河沿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南部边缘蜿蜒向东,一过老沙湾,河床渐宽,千年洪水冲刷而成的条条沟痕向前延伸,直插准噶尔盆地的腹地;水枯断流时,就成了干河床。小拐就在玛纳斯河下游中段。这里留下了昔日拓荒者的足迹,残垣破壁的土房和牲畜棚圈的遗址隐约可辨。是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燥热的季风使水源枯竭,流沙蚕食了农田,大自然驱逐了无力抗拒灾害的拓荒者。

部队宿营的第一个夜晚,就遇到难以忍受的严寒,冻得通宵难寐。被窝里俨然冰窖,两腿不敢伸展。

过了十多天的一个夜晚,二十五师机关和师直单位、七十三团、七十四团的指战员拉着爬犁,载着背包、十五天的干粮、步枪、子弹、手榴弹及少量生产工具,分三批先后离开迪化城里的老满城,踏上茫茫雪原。

三月的北疆,中午积雪融化,道路泥泞难走,入夜温度骤降,冰封雪凝。部队便利用冰雪路滑,拉着爬犁夜行昼宿。渴了,抓把雪;饿了,啃一口冻硬的干粮;累了,背靠背坐在爬犁上打个盹。

3月5日、6日遇到寒流,西北风呼啸,卷着雪花,迎头劈面扑来。战士们屏息顶风冒雪前进,鼻子、耳朵、手、脚都冻麻了。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第一春,于惠民率七十六团垦荒先遣队离开了迪化城里的老满城,一路向西,向西。

于惠民知道,迈出老满城大营房这一天,“当兵吃粮”的老皇历就翻过去了。要在西边的西边,开荒种田,自己种自己吃。这一天扬扬洒洒地飞着鹅毛大雪。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啊!于惠民禁不住又回头望了望破败的老满城。

老满城,迪化城西八里许,妖魔山下,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起城,名巩宁。始为满营官兵驻扎,日久,“巩宁”渐无人记得,“老满城”却叫出了地名。老满城是清政府辖统新疆的军事重地,迪化行政中心,镇迪道、迪化直隶州治所均设于此,地位仅次于伊犁将军府。同治三年(1864年),西北回民起义军攻陷巩宁。盛世才统治时重新修整为兵营。1949年9月前,为马呈祥屯兵之所。

于惠民的先遣队要去的地方叫小拐,随后的大部队要去大拐、中拐、小拐,它们地处玛纳斯河下游,准噶尔盆地南缘。

源出天山的玛纳斯河一路北行,在投身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前,欲走还留三回头。一条河难舍的乡愁,造就了“大拐”、“中拐”、“小拐”。有了一方水土就渐渐有了人家。逐水草而居的蒙古准噶尔部游牧准噶尔盆地。小拐北,玛纳斯湖南,有条宽丈许,长百里的引水渠,当地叫“唐皇渠”。是唐代开掘的灌溉渠系,以供屯田所需。唐皇渠西岸绿树成荫,有佛寺遗址。清代小拐置县制,设“唐朝驿”,是绥来(玛纳斯)县境靖远驿为起始的驿道第七驿,北通阿尔泰,西通伊犁、塔尔巴哈台。

玛纳斯河两岸可见屯田遗迹。顶梁托柱的县衙,至今尚为兵团农工居住。十月革命前后,跨越中俄边境而来的俄罗斯人在小拐和毗邻小拐的“炮台”聚而成庄。国民党部队也曾屯驻于此,留有多处残墙断垣和炮台地名。

解放军第二十五师进驻时,炮台还可见炮楼,炮楼墙壁多有弹痕,想来是“三区革命”留下的记忆。炮台街面上的寺庙还算完好,只是不见了僧人。寺内大钟被正缺开荒工具的军人化铁铸犁。

三月的风轻拂原野,残雪已难禁大地的激情。化钟锻铸的坎土曼大大提升了垦荒部队的士气。

1950年部队在小拐开荒时,流传这样一首歌谣:一亩六,两亩六,坎土曼开荒气死牛。可见坎土曼的重要。

有一天,从团部领回一些坎土曼,许多战士没有用过,一看便摇头而去。只有机炮连二排五班班长郭景美粗中有细。他仔细地看了以后,先拿了一把到地里挖了几下,心里说:中!他回去把全班同志叫去每人领了一把。他们把坎土曼磨得亮亮的,把坎土曼把子刮得光光的,整整齐齐地和枪架在一起,光彩夺目。

经过紧张的筹划,机炮连的开荒开始了。工地就像战场,一班一排地一字形摆开。所有工具齐上阵,小圆锹、大圆锹、坎土曼,还有“二牛抬杠”,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第一天,用坎土曼的郭景美班就把那些大圆锹、小圆锹、“二牛抬杠”,远远地扔在后边。当天的战况,郭景美班的成绩是全连其他班的总和,光郭景美自己就挖了半亩。晚上开点名会,指导员大大赞扬了郭景美班。

第二天,库房里的坎土曼被一抢而空。

机炮连坎土曼开荒大获全胜,全连参加八十人,开荒四十八亩,人均开荒六分;五班人均开荒八分,郭景美突破一亩大关。

消息传到营部,教导员梁渐和同志号召全营学习郭景美班。那时部队官兵一致,同甘共苦,干部白天和战士同劳动,晚上给战士送茶送水,政工干部晚上起来给战士盖被子。战士对领导一百个拥护,只要领导一声令下,再苦再累也不怕,指到哪儿打到哪儿。全连一致推选郭景美班为代表,去向营党委请战,向全营挑战,条件是每人每天开荒一亩,连战三天,就这样,一个坎土曼开荒大会战在二营展开了。

郭景美不算高,中等个,膀宽腰圆,四方脸黑里透红,说话有点小结巴,是个典型的河南棒子老犟头,再加上诉苦运动激发起来的革命热情,坎土曼在他的大手里,真有点像黑旋风李逵耍大板斧。可这几天,他睡不好觉,感到压力很大。他先是怕五班落后,现在又怕全连落后。他的两手打满了血泡,血泡破了,染红了坎土曼把子,收工后他悄悄地把血擦去,恐怕战友们发现。劳动强度大,生活跟不上,人也瘦多了。这天晚上他躺下,浑身像散了架,翻来覆去,疼痛难忍。干脆起来。他悄悄地到铁工房给同志们磨坎土曼去。这时他才发现战士们的坎土曼把子上也被血染得红一块,黑一块呀!他明白了,难怪有的同志吃饭时拿着的馒头掉在地上,端一碗面条倒在脚上。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也是硬邦邦的连筷子也拿不住吗?这么苦这么累,没有听到一句埋怨的话。郭景美这个汉子两眼湿润了,他用手擦了一把泪,拿起坎土曼霍霍地磨起来,迸发的火星儿和金石相砺的声音划破静静的夜。

三天的大会战推进了二营的开荒进程,开荒近千亩,郭景美最高的一天挖了两亩三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火红的年代英雄辈出。六连的李大兴一天最高挖了两亩六分,出席了兵团劳模大会,郭景美出席了师劳模大会。

三天的大会战,点燃了拓荒岁月的第一把火。此后,战士们与坎土曼为伴,面向黄土背朝天,早迎旭日东升,晚送夕阳落山,即使在断粮的七天七夜,坎土曼的响声也从未间断。小拐,这沉睡的荒原醒来了,第一年献出的粮食就使全团自给有余了。

冬季,郭景美被团里选送到兵团第一期拖拉机训练班学习。战友们赠送他一件礼物,就是他曾用过的那把坎土曼,希望他开上铁牛也不要忘记同患难共战斗的坎土曼。

拓荒岁月,生产遇到的困难很大,生活的艰苦也是难以想象的。一天十多个小时的劳作几乎是超极限的,支撑肌体的是盐水煮麦粒。

最早屯驻小拐的杨新三说:“从渤海湾一路走到新疆,枪林弹雨,翻山越岭,不是风就是雪,苦不苦?真是苦。要说苦,还都没有开荒建场苦。”

杨新三时任七十四团营教导员,最让他犯愁的是部队断粮,最烦心是蚊虫的骚扰。

玛纳斯河解冻,洪水泛滥,大地泛浆,冻土化稀泥。道路断绝,小拐、大拐成了孤岛。部队带来的粮食快吃完了,外边的粮食运不进来,人粮马料均无着落。战士们的口粮每天每人由十八两麦子减至一斤,再由一斤减到半斤,后来只能分到四两原粮。没有盐,把仅有的一桶咸菜一次切一点,煮在糊糊里。七十四团三营在大拐断粮整整四十天。挖地的战士饿急了,趴在渠上喝冷水。四月中旬,到播种季节,粮食不仅供应不上,种子又成难题。三营战士挖来刚发芽的野菜根和麦粒煮在一起吃,从口粮里省出麦种。有的连队宁肯挨饿,把土豆省下来做种子。全团几乎断炊。副食品尤缺,简直到了三月不知菜味的地步。至于油盐,那就更提不上了。

玛纳斯河拐出的河湾,沼泽遍布,水洼连片。白天,蝗虫多得遮天蔽日。太阳一落山,蚊子黑压压一片能咬死人,叫声跟敲锣样。蚊子咬死牛马一点儿也不稀罕。泉水地有头大耕牛,卸犁后放开没有归圈,第二天在一片泥沼找到这头牛时,已被蚊子叮咬得浑身全是血痂,从泥沼里弄回圈,当天晚上就死了。部队刚进驻小拐,几匹军马膘肥体壮,一个夏天过去,就变得皮包骨头,其中一匹被叮咬得血肉模糊,化脓感染,没熬过秋天就死了。

班长彭振忠去河里放运搭建营房的木料,木筏子到龙口时,水大流急,他跳上岸,情急中忘了拿脱在木排上的衣服,裸露着上身往营房赶,成团的蚊虫追着他咬。起先,他两手各拿一束芦苇扑打,却是越打越多。无奈,就放开步子往营房跑,也就是十多里路,跑回营房已全身是血,脸也肿得像个发面馒头。

为对付蚊子叮咬,战士们想了很多办法,青蒿草烟熏,戴上只露两只眼的头罩,像养蜂人戴的面罩。但是,青蒿草不能漫天地燃;头罩戴了,一出汗,衣服贴了身,蚊子又叮上了。后来,战士们往身上糊泥。这个办法最有效,蚊子叮不透了。于是,上工先糊泥,收工跳水渠里洗净泥回营房。

三伏天,王震将军去小拐。军用吉普正停在田边,突然从玉米地里蹿出一群泥人,泥人们奔向将军:欢迎司令员!王震迎向泥人,握住他们的手,看着他们糊着泥巴的脸、胳膊、腿,说,你们这一身泥铠甲是防蚊虫吧?战士们齐声回答,是,司令员。王震动情地说,你们辛苦了……

新中国屯垦大业的奠基人张仲瀚对铸剑为犁的艰难、持久,是有心理准备的。他断言:“我们进行的千秋大业,要付出比战争更大的坚韧。”



挨过漫长的冬日,春天终于来了。

战士们汗水浇灌的土地不见春的勃兴、萌动。瘌痢头样的麦地里,稀稀拉拉的麦苗苟延残喘着,如果老天碰巧在播种期落几滴泪,雨后板结成壳的盐碱地就毫不费力地彻底击溃了军人的无畏——成片成片的地里不见一棵庄稼苗。

这是吾瓦的真实。

几乎看不见青苗的田边站着一群肩头裸露的汉子。他们被碱尘蜇红了的眼眶里滚动着屈辱的泪水。春日潇洒的阳光下,盐碱壳喷射着不屑一顾的冷光,傲然讥讽着流着泪的汉子们。那个把炮弹皮打进背包,迢迢万里背到古城焉耆打成一把又重又大的坎土曼,创造了草泥滩地日开荒三亩三的“坎土曼大王”方喜成哭出了声。

荒原不相信眼泪。

1956年春,苏联土壤专家柯夫达来吾瓦考察。排长王正模在二支渠挖了一个剖面坑。柯夫达下到地坑里,以科学家的严谨,用小刀一层一层取样,不时用舌头舔着,眉头渐渐皱成了疙瘩。土壤成分报告单出来了,柯夫达对他的中国朋友说,这种土壤,在苏联就不种了。学者柯夫达有科学根据,土壤学理论指数,可耕地一米土层里盐碱含量最高极限值是1.5%,而吾瓦为3%-5%,最高值达10%。其实,大可不必折磨可怜的舌头了。眼前的景象一目了然,大片大片白花花的盐碱壳,人走上去咔咔响。阳光下,白得发蓝的碱壳刺得测量人员的眼睛红肿。

处女地也曾敞开温柔的胸怀接纳了军人的热烈粗犷。大水漫灌洗盐压碱,这时的地下水位深五至七米,盐碱容易洗淋,土壤淡化了,第一季收获带来了彻夜狂欢。无奈好景不长。战士们还陶醉在小麦亩产四百斤的喜悦中,地下水位很快上升到了一二米,高水位的强烈返盐,使短期复洗盐碱收效甚微,有些地块已经是有种无收。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军人们镢头刨坎土曼挖“二牛抬杠”胼手胝足汗珠子摔八瓣开垦出的一百零一万亩耕地,撂荒二十五万亩,还在耕种的土地,碱害面积高达20%到40%,粮食单产只有七十六斤,收的粮食抵不够种子。“头年丰收,二年歉收,三年变成秃子头,四年把种丢”,1960年就亏损一百七十六万元。一片片在骄阳刺激下,寒光傲然的盐碱把军人的一个又一个丰收梦剥蚀得支离破碎。

这些个五尺男儿军中豪杰,坐在秃了头的田边,抽泣哽咽号啕:“这他妈是撵我们走啊!”

还得挺起男人的头颅军人的脊梁。

吾瓦的绿色革命,开始于五连试种的三百五十亩水稻。

最初谁也不会想到这戈壁荒原能够种水稻。都是北方人,又都是穷得过不下去才出来闹革命的人,想的只是他们自小吃惯了的谷子、糜子,能种麦,那已经是美事了。

听说五连想种水稻,技术人员反对。湖南参军的大姑娘来后,熬不住没有大米的日子,央告见了姑娘就青春焕发的小伙子们种点水稻,结果是伤了姑娘的心,稻子一亩只收了十几二十斤,地却种得水位上升白花花一片碱。团党委下文:好地不准种水稻,要种就在撂荒地上种。死马权当活马医吧。地本来就被碱得一块块丢,再雪上加霜种水稻,把这点好地再整光,人还往哪去啊?技术员有根据,土壤盐碱含量大,地下水位又升得这样高,水稻用水多,不翻碱才怪!

被盐碱逼得无路可走的人们,偷偷又播下了稻种。实在没有想到,三百五十亩水稻亩产三百多斤!

命运的转折和突破,竟然源于两条废渠——水稻地边有两条废渠。稻田灌进水,废渠里开始渗出汩汩一股细流,尝尝,水涩苦。测定,地里的盐碱洗到了水里。

人上下通气不得病,地上下通气长庄稼。十年艰苦卓绝的实践得出的是这样一个不无戏谑的结论。

第二年,五连的三百亩水稻,又获丰收,亩产冲破了千斤;良种试验站种的三百亩,单产九百斤,一下轰动了!



汉子们明白了,酷虐厚重的西部中国荒原,只能在熟知顺应给予后获取,而任何一点哪怕最微小的鲁莽,也只能招致失败乃至被抛弃。汉子们不得不回过头,以十倍于前的热情——不管你是心底奔涌的激情还是挤出的笑脸——补偿往昔的亏欠。

从一千零八十二公里长、四米深的排碱渠里挖出的土方,可以砌筑成一条高一米宽一米,从帕米尔高原一路逶迤铺到东海岸的大堤。

上口宽二十八米,下口宽十米,深四米的排碱渠,需要一锹倒一锹地四次接力后,才能把一锹泥从渠底翻到渠上。

农活一环扣一环。割完水稻摘完棉花,庄稼人本该喘口气了,却要抢在封冻前多挖几条排碱渠。最是南疆十一月要冻不实的苦日子,挖下去几十厘米就见水,冰碴子明晃晃地在碱泥里插着,公家那时还没钱给他们买一双雨靴,只好委屈小伙子们自嘲双脚为“穿不烂磨不透”的“皮鞋”。

“咬着牙踩进带着冰碴子的碱泥窝窝里,就不想再挪开了。冻泥暖化了,温乎乎的。再挪一步,又是冰碴子,刺进双脚碱裂了冻裂了的伤口里,又是刺骨透心的痛。山东、湖南来的姑娘,脸上挂着笑眼窝里噙着泪。”给苏联土壤专家柯夫达挖剖面坑的排长王正模难忘挖排碱渠的体验。

挖排碱渠真比挖十八团渠还难。十八团渠一年不到挖成了,排碱渠是年年挖,每年冬天挖,一挖二十五年哪!哪个战士的双腿不被盐碱蚀得肿得发亮?

赵自力是吾瓦变迁的见证人。

太苦太累,偷偷地搞点“物质刺激”吧,极限付出的生命需要点色彩和营养。那时搞红旗竞赛,一面面红旗竖在一列列方阵前,寒风中猎猎作响——

一等奖:团奖给连队一口猪。

二等奖:团奖给连队一只羊。

“分到一个个碗里顶多一小块肉疙瘩,那个年月,有肉味就行了。”赵自力说。

没有仰仗苍天,也不屈服命运,就靠一双龟裂的手,和盐碱争夺这块立足之地。军人们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十年、一百年,时间越久历史越长才越明白,他们的牺牲太大太大,他们的给予太多太多。

“上下通气长庄稼”的伟大发现以后,智慧渐长的军人们又细心地把垦荒初期苏联老大哥规划的1500米×1000米的大条田一划为四,改为利灌利排的小条田;又把新疆特有的高级滋补品紫花苜蓿,绿茸茸地披在了处女地的身上。
苍凉遒劲广袤的深层蕴藏着柔情万种,昔日荒原吾瓦温柔得如六月的草原,以虽然还不丰满却温柔多情的胸怀,给军人们孕育一季又一季丰硕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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