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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猫武士动物小说·蚂蚁飞翔: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鼎力推荐并作序

書城自編碼: 1843547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童書中國兒童文學
作者: 黄春华
國際書號(ISBN): 9787541743771
出版社: 未来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2-01-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52/145000
書度/開本: 大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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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作序。
●他天生叛逆,决定闯荡天下;他天生胆小怯懦,却为爱出发。
●他们注定要历经风雨,一路收获友谊,并走向成熟。
●著名动物小说作家黄春华全新力作,打造梦想与勇气、友谊与责任、成长与爱的冒险传奇。
內容簡介:
洪水过后,万物凋敝。在一棵白杨树上生活着一只蚂蚁和一只知了,他们不甘寂寞,向往外面的广阔世界,于是结伴出行,开始了自己的冒险历程。他们一路广交朋友,认识了很多动物,后来遇上了意外,蚂蚁与知了被冲散了。蚂蚁带着失去弟弟的忧伤走完了历程,回到了老家。此时的蚂蚁好像一个云游归来的孩子,重新认识了自己。
關於作者:
黄春华,中国作协会员,湖北省签约作家,湖北省儿童文学委员会副秘书长,鲁迅文学院第七届高研班学员。出版长篇小说《比大白兔还要怪》、《男子汉,臭豆腐》、《杨梅》、《一滴泪珠掰两瓣》、《只有爱不能分开》、《手心里的阳光》、《猫王》等二十多部。2007年获冰心儿童文学奖;《儿童文学》杂志年度奖;
2007年由《儿童文学》举办的读者评选全国十大最受欢迎的作家。
目錄
我的家
讨厌小弟
她只是歪歪树
我的身世
哼着歌儿离开
金色的河水绿色的岸
毛毛虫要变蝴蝶
蝙蝠的家太大了
树皮就是用来蹭的
一个妈妈能有这么多孩子
见蚁后的后果
星星白天在睡觉
另一半世界在河那边
争勇士退着过河
世界的另一半是人
危险的鼻孔
我们不能没有妈妈
身上都是怪东西
受伤的进了铁笼
不是医生,是翻译
心里有动物,也有人
吃饱了撑的
疯狂电视
靠人不如靠自己
相思无药治
天使耳朵长黑痣
公益广告
我要回家
带走小弟的壳
落日就是他的家
引冒险还是送死
美丽的蝴蝶
妈妈的种子
內容試閱
作者:黄春华
1.我的家
据说那场洪水冲来的时候,超过了天,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了。
据说洪水过后,只剩下了我的妈妈。她说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反正什么都由她说。我现在能看到的只有她那歪得不成样子的主干,在树尖部分才有的少许叶子,其余全是死气沉沉,一片干枯。因为身子太歪,一边的根也被拔起了许多,暴露在土外,我每次看了都担心她会随时倒下去。可她总是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小傻瓜,我的根有多深,我自己最清楚。你尽可放心,我会这样站一辈子,倒不了。”
可是,我常常会怀疑,怀疑一切,当然也包括她说的话。我看见在我们周围有一些小花小草,虽然稀松——如果说黄土地是天,他们就是星星——可这毕竟都是生命呀。妈妈凭什么说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妈妈又笑了,她笑的时候总是要借助风,风一来,她的嗓门就格外响亮:“小傻瓜,他们和你一样,是洪水过后才长出来的。不信你去问问他们谁见过洪水。”
我真的跑过去问小白(她是一朵花)和小绿(他是一棵草),他们都有一点拿不准。小白说:“洪水应该是红色的吧,就像远处的小红(也是一朵花)。”小绿说:“嗯,应该是水,只要是水,我就见过,不是吹牛,没有水我就活不下去。”他们说完,相互挨着头随风舞蹈,好像是解决了世界上最大的难题。
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们,我可以肯定,他们没见过洪水。因为我妈说过,“洪”就是大,而不是可笑的红色。我真可怜他们,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还一天到晚自得其乐。这种没头脑的生活有什么意思?我当然也可怜自己,想搞清楚世界是什么样的,但又办不到。
跟我们一样可怜的还有我的小弟,他不仅可怜,还可气。他从会张嘴那天起,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叫,吱——呀,吱——呀。反反复复,就一个调,真是要命。我无数次拍着他的脑袋提醒他,说:“你能不能不叫喊?安静是美德,知道吗?”
他一脸奇怪地望着我(终于暂停了),好像我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然后用他那单调的嗓子喊:“不行呀,不叫我嗓子发痒,会憋死的。”
我只好退一步,说:“那你能不能拐几个弯,唱点好听的,让我们也享受一下嘛。”
“不行呀,我天生就只能这样叫,就像你呼吸一样,你呼吸的时候,还能先拐几个弯再出气吗?”他的理由比谁都足。
我就冲妈妈喊:“你管管他呀,一天到晚叫个不停,烦不烦呀?”
妈妈笑着说:“不要管,不要管。我有两个孩子,一个沉默,一个爱叫,多好呀,这是上天赐我的福呀!”
一个没有原则的妈妈,一个没有美德的弟弟。我怎么会生在这种家庭,难道是上天搞错了吗?

2.讨厌小弟
通常,妈妈会叫我儿子。我让她给我起个名字,总不能让小红小绿也叫我儿子吧?妈妈想了想,说:“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叫蚂蚁,弟弟叫知了。”
我很奇怪,问:“什么?难道我们的名字早就在你的脑袋里存着?”
“啊,对呀,在你们出生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一直忘了告诉你们。”她又哈哈地笑了。
妈妈就是这样,脑袋不太记事,有时候,你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等你问她,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所以对于她的话,我总是要再三考虑,这样一来,我就养成了怀疑一切的习惯。
可再怎么怀疑,这里还是我的家,不接受都不行。但我也不必整天为此苦恼,更多的时候,我会离开妈妈,跑到小白小绿身边去玩。他们都喜欢我在他们身上爬来爬去,就像是按摩,爽死了。
我也乐意,这样,就不用近距离地受小弟嗓音的折磨了。
可小弟极不识趣,常常会追着我的屁股跑。哦,不对,是飞。他有一对讨厌的翅膀,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能瞬间到达。来就来吧,一起玩也行呀。可他偏要叫,而且叫得还那么尖利又单调。我们本来玩得挺高兴,他一叫,我们都只好皱着眉头望着他。
有时,为了躲避他,我会委屈自己,走到更远的地方找小红玩。要知道,我本来是不太喜欢小红的。
小红比小白漂亮多了,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总在我面前说小白的坏话——主要内容是小白的容貌。她说,如果她像小白那样丑,宁可一头撞死。这么丑的花开出来就是失败,还有脸一天到晚疯笑。她还说,以前她身边也有一株小草,可她怎么会容忍草和自己在一起呢?哼,想都别想。后来,那小草硬是被她赶跑了……
我对此有些怀疑,我问她,草是没有脚的,怎么会跑呢?
她想了想,说反正她每天骂他,口水喷他一脸,终于有一天他就不见了。
我看了看她四周,确实没有草,她就像一团火独自在黄土地上燃烧。不过,我还有第二点怀疑,就问她:“你那么讨厌他们,可是,我也不漂亮呀,又黑又瘦……”
她没等我说完,就哈哈地笑了起来,说:“傻瓜,你是动物呀,动物的灵魂天生就比植物高贵,懂吗?”
我摇头,灵魂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更不知道谁高谁低。
“这么跟你说吧。”她把花瓣边沿搭在我的背脊上,很舒服,“你有脚,对吧?可以四处走动,想到哪儿就到哪儿。而我们只有根,从生到死都不能挪动一步。”她突然显得非常沮丧,呆呆地望着远方。
我为了安慰她,就说:“可是,你漂亮,而且有香气呀。”我当然说的是实话。
她并不高兴,只是摇了摇头,说:“我如果像你这样长脚,哪怕只活一天也满足。我绝不会在一个地方待着,我要尽可能地往远方去,能走多远走多远,一步也不停。”
我认为她脑子有毛病,难怪她一个朋友也没有,除了她刚烈,主要还是因为她神经。我当然不同意她的说法——往远方去,去干什么呀?有劲没处使呀?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每天躺在妈妈的怀里睡呀睡,太阳出来也不怕,她会用叶子帮我遮挡。
当然,美中不足的就是小弟,每天不会让我睡到自然醒。事实上,我的美梦都是被他一声声叫喊打断的,断了以后就再也想不起来。所以,我只能起来瞪着他,喊:“你小心我今天一整天都不跟你玩!”
他很怕我这一招,连忙爬到我身边,说:“哥,我已经压得很低了,正常应该是这样的。”接着,他就正常地叫了一嗓子,差点儿把我震得掉下树去。
我抬头望着妈妈,一脸的求助,说:“我要离家出走。”
妈妈笑了,说:“你是该起来出去走走了。”
我叹了口气,爬下去,来到小白和小绿身边。他俩总是那么快乐,手牵着手,头挨着头,风一来就跳舞。见我过来,他们一起招呼:“嗨,黑哥,快来给我们当裁判,看谁的舞姿更优美。”
我看了看这两个又丑又快乐的家伙,不好意思打击他们的兴致,就故意提高嗓门说:“好呀,我给优胜者按摩。”
正好一阵风吹来,他们都使出了看家本领,扭腰摆头甩手,甚至拱屁股。可说句心里话,一点美感也没有。风停了,我好为难呀。他们都瞪大眼睛望着我,我真不想违背良心说话。
这时,小弟的喊叫声突然停了。我知道他肯定正准备向我们这里飞来。我也顾不了什么良心了,连忙夸他俩舞姿都是一流的,真是难分上下。等把他们夸得晕晕乎乎了,我话头一转,说:“现在该你们帮帮我了。”我小声交代一番。
小弟忽地落在我旁边,大叫:“你们跳得好美呀!”
我们都不理他,继续刚才的游戏。我说:“你们分不出胜负,怎么办呢?”
小白说:“那就等下一阵风来的时候,我们再比。”
小绿望着小弟,有点想搭腔,可是又有点犹豫。我连忙爬到他身上,说:“算了,不比了,你们打了个平手,我就给你们都按摩吧。”然后,我先给小绿按,也就是在他身上爬,边爬边小声叮嘱:“别往那边看,要让他知趣地走开,懂吗?”
小白很明白我的意思,望着我们喊:“快点呀,我也算是胜利者。”
小弟硬凑上去,说:“我来帮你按吧。”说着,他一脸渴望地盯着小白。
“你?不行,手脚太重,那不是按摩,是体罚。”小白偷偷冲我笑了笑,“再说了,你能保证一声不吭吗?我可受不了你的嗓门儿。”
小弟低下头,强忍住发痒的嗓子,想赖着不走。
我看了看远处的小红,有了主意,对他说:“喂,那边一位美女正望着你呢,还不快过去?”
“我,我怕她……”小弟以前吃过小红不少苦头。
“她能把你吃了?真是的,有点出息好不好?你先去找她玩,她答应跟你玩了,我们才答应你过来玩。”我很为自己的计策得意,感觉就像甩掉了脚上的泥。
小弟没招,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找小红。我就趴在小绿身上等着看热闹。
果然,小弟在小红面前站了不到一阵风的工夫,就叫了起来,严格地说,是哭喊。他边哭边飞了回去,回到妈妈的怀里后,哭得更伤心。
小绿劝我:“你快回去看看吧,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没理他,躺在他的阴影下乘凉。
小白喊了起来:“你妈妈在招手,叫你回家呢。”
我转头一看,可不,妈妈的脸色不太好,风一过,她的每一片叶子不再是舞动,而是快速抖动。我知道不对劲了,连忙爬起来,赶回去。
我站在妈妈脚下,不敢上去。小弟还在哭,声音很大很空。我宁愿他没有这副嗓子。
“你是哥哥,怎么能让弟弟这样伤心呢?”妈妈的声音不高,但很重。
“我,我,只是……”
“不怪哥呀,是小红,吱——呀,小红说,讨厌我的嗓子,不肯,和我玩,吱——呀!”小弟断断续续地哭诉着。
好在他为我解了围,我松了口气,用触须摸着妈妈露在地面的根。
妈妈叹了口气,说:“你看,你可不能像小红那样对待你弟弟呀。好了,带他出去玩吧。”
小弟一听这话,马上就不哭了,转头看着我。我没有看他,转头向小白这边走来。
小弟来得比我还快,他以为这回我们可以和他玩了。休想。我说:“你站远点,不准进到阴凉里来,也不准说话。如果想喊叫,就走得远远的,懂吗?”
他连连点头。我以为他这回能忍住,不叫了。可等我玩得正欢时,他的叫声又在远处响起来了。他自觉地飞到离我们很远的高坎上,那里的太阳非常烈,可他似乎感觉不到,只是不停地叫,吱——呀,吱——呀。
我终于知道,想让他不叫,比登天还难。
3.她只是歪歪树
每天早上,小弟必须比太阳起得更早,因为他一天就靠喝妈妈叶子上的露珠填饱肚子。太阳一出来,露珠就纷纷跑掉了,就算小弟抓住了没跑掉的露珠,味道也不是那么甜美了。这些都是小弟告诉我的,我才不会把那些淡而无味的露珠当食物呢。
我的食物可多了,死掉的小虫,风吹来的种子,样样都是美味。我常常会把一条死虫子拖回家,当着小弟的面吃,然后教训他说:“你吃的一点品位都没有。瞧我的食物,看一眼就会馋死,闻一下就会香死。就算你不讲究色香味,单从营养的角度说,你光喝水是不能长肉的……”
我的长篇大论总会让他羞愧难当,低头不语。这时,妈妈总会站出来为他说话,她开口之前并不生我的气,而是笑着打量我,说:“你的吃法很好,他的吃法也不错呀,我们都不一样的。我吃什么?你知道吗?”
我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她。长这么大,我真不知道妈妈吃什么,印象中,她好像从不吃东西。
“我用根吸收地下面的养分,用叶子吸收阳光。我觉得这些是美味,你肯定不会和我有同感。”妈妈看了小弟一眼,“他只是你的弟弟,这一点就足够了,其他的,由他去吧。”
我知道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在暗示我对小弟太过分。可我并不服气——他如果不像个鼻涕虫一样黏在我屁股后面,我才懒得挑剔他呢!
这天一大清早,小弟喝饱了露水,又放开嗓子叫起来。我实在忍受不了,就从梦里出来,爬下树,找玩伴去了。我刚走出家门没几步,就听见他的叫声变调了。不用看,我知道他一定又在注视我,不出一阵风的工夫,他就会飞到我的屁股后边来。
我本来是想找小白和小绿玩,转念一想,不如找小红。因为小红才是小弟的最怕。
现在,我已经听不到小弟的叫声了,他肯定伸长了脖子望着我,准备起飞了。我快速绕过小白和小绿,直接向小红走去。
小白在身后喊我:“喂,往哪儿跑?我们在等你来玩传花粉的游戏呢。”
“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小红说。”我随口说了个谎。
等我到了小红面前,她劈头就问:“有什么重要的事呀?不会是没有死虫子吃了吧?呵呵!”她的耳朵真好,好到连我的谎话都能听得那么清楚。更让我受不了的,是她那一副嘲弄的样子。
我刚想跟她解释一下,可没机会了,小弟已经落在了我旁边。我只好装作真有什么大事,脑袋迅速转动,终于想起了一个话题:“你不是说想到远方去吗?我想问一下,什么地方算是远方?”
小红一听就来了精神,问:“你真的肯帮我去看一看吗?”
“当然。”我笑着斜了小弟一眼,“这可算是件大事吧?”
小弟一脸惊恐,问:“远方?到远方去干什么?这里不好吗?”
“没你的事,一边去。”小红瞪了小弟一眼,又笑着对我说,“你看,那边绿色的地方,我敢说那里和我们这儿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你如果现在出发,今天我一定能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的。”说完,她注视着我,好像在鼓励我立刻出发。
我抬头向远处望,那是一座长长的山,山腰以下一直到我们这里,都是土黄色,偶尔有几棵花草。山腰以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绿。两块色彩是那么不同,每天早上一睁眼我就能看到,可从来也没想过要去。妈妈说过,那是洪水的杰作,水退之后,被淹没过的地方就变成了黄色。
我被推了一下,转头一看,小弟在收翅膀。他说:“妈妈说过,那里去不得,有太多的危险。”
“危险?呵呵,你吃的死虫子也许会活过来,一口吞了你呢!”小红斜视着我。
“我没说危险,别这样看着我。”我冲小红握了握拳头,又一把推开小弟,“走开,回家喝你的露水去吧!小心别把肚子撑破了。”然后,我头也不回,朝远处的绿色走去。
太阳很毒,没有遮挡,走了一会儿,我就觉得受不了了,浑身刺痛,脚下发烫。我有点后悔了,这样一直走下去,恐怕身体会烧着的。我回头望了一眼,天啊,小弟飞了过来。
我马上又摆出一副生气的架势,没等他落稳就喊:“你来干什么?没了我,你会死呀?”
“我,我想,这么远的路,你走过去,要很长时间。我,我想,带你飞过去……”
“天啊,这是你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说着,我就往他身上爬。可是,他太高了,我爬不上去。虽然他是我小弟,可他的块头超过我许多倍。我不得不让他趴下,然后才费劲地爬到他的背上。
他是乐意为我效劳的——我爬上他的背,就像是给了他一种恩赐,他兴奋极了,喊:“哥呀,你抓好了。”然后,一展翅就飞了起来。
他的飞行能力并不算强,飞不多远,就要落地歇口气,再飞。当然,比我走路要快不知多少倍,所以,我们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那片绿色的山下。
远看是一片绿,近看是个了不起的世界。这里的草又密又高,像小树。这里的树又多又大,快跟天一样高了,茂密的叶子把太阳光遮得严严实实。这里有许多鸟:燕子、喜鹊、麻雀……还有蛇、螳螂、结网的蜘蛛……
我的心紧缩着,躲在一棵草下面,东张西望。小弟不停地推着我,说:“哥,回家吧,太可怕了。”
我强作镇定,说:“别急,来了总要多看两眼吧。回头小红还要听我讲这里的一切呢,我总不能告诉她,我什么也没看见吧?”
不远处,一只蝴蝶撞到了蜘蛛网上,她拼命扇动着翅膀,可怎么也挣不脱。蜘蛛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又在蝴蝶身上加了几道丝,再狠狠地咬上一口,蝴蝶就彻底没动静了。
我只觉得心惊肉跳,再看小弟,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浑身发抖。我轻轻拍了拍他,小声说:“走,回家吧。”
他睁开眼睛,惊恐地望着我。我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呵呵,这里躲着两个小东西,是不是美味呢?”
我转身一看,是一只小燕子。他正张着大嘴,准备吃掉我。我脑袋嗡了一下,反而不怕了,大笑起来,说:“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我正在到处找虫子吃,你想让我饶了你吗?”他愣了一下,收住嘴。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搞错了,我不是虫子,我是一只正宗的蚂蚁。”
“就算你不是虫子,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称兄道弟?”
“你看,我们都是一样的黑,这总比我和他做兄弟更有可信度吧?”我为了放松,故意拍了拍小弟的头。
“什么?你俩是兄弟?差距也太大了。”燕子打量我们半天,“请问是什么样的妈妈能生下你们兄弟俩?”
“瞧,那边,歪歪树。”我指着远处,一片黄色中,妈妈的身影非常显眼。
燕子突然大笑,好半天才静下气来,说:“你疯了吗?树是你妈妈?她只是一棵歪歪树,怎么能生出一只蚂蚁,再加一只知了呢?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说什么?你敢说我妈妈是笑话?你再说一遍!”我一气愤就忘了害怕,原地直蹦。
小弟不停地推我,说:“哥,快走吧。”
“不行,他得给我说清楚。”我怒视着燕子。
“这小东西还挺有个性。”燕子扇了两下翅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话你总听说过吧?”
我摇摇头。
“看来,你不过是井底之蛙。”燕子抬头向四周望了望,“看到远处那只燕子了吗?她是我妈。我和她长着一样的翅膀,一样的尾巴,一样的嘴。我不会把那只喜鹊当做我妈妈,更不会把那只麻雀当做我妈妈。这样跟你说吧,你妈妈一定是跟你差不多的,有两根触角,细细的腰,黑黑的身子。反正你一见到,就能认出来的。”
我听得张大嘴巴,不甘心地指着小弟,问燕子:“那,他妈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傻瓜,当然是像他那种样子的了。如果你再往下问,我就要鄙视你了。”燕子扇了两下翅膀,飞了起来,“虫子没吃到,吃了一肚子气。”一转身飞走了。
我连忙爬到小弟身上,他一阵风,就飞出了树林。
小弟说:“哥,我们去找小红吗?”
“不,直接回家。”
“你不给小红讲树林里的经历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我不耐烦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叫你回家就回家,哪来这么多废话!”

4.我的身世

小弟本来是照直往家里飞,可经过小红上空时,他改变主意了,说:“哥,我们答应过的,要讲给她听的。”
我听到了他的话,可脑子在别处,就没应。沉默就是许可,我这样教导过他。他今天执行得真好,一低头就落到了小红身边。
“嗨,哥俩好啊!”小红跟着风抖动了几下身子,良心话,真美,“告诉我,那边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好看,好美,好大的树,好多鸟……”小弟激动得都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我走到他面前,不耐烦地把他往后推了推,说:“现在没你的事了,你回家吧。剩下这点路,我正好散步。”
小弟马上就闭嘴了,站着没动,准备做个好的听众。我厌烦地斜了他一眼,说:“好,你问问小红,她愿不愿意你留在这里。”我偷偷冲小红眨了眨眼。
小红清了清嗓子,提高嗓门说:“哦,我和你哥有事要商量,小孩子不方便听的。你回家凉快去吧!”
小弟很不舍地看了看我,小声说:“那,那我先回家了。”
我没看他,望着远处的绿山。只听吱一声,我知道,小弟已经飞走了。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呀?”小红一脸坏笑,“他也没什么不好啊。”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你有多喜欢他呀?”我反唇相讥。
她哈哈一笑,说:“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在树林里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睛里充满渴望,往常的傲慢荡然无存。
我却没心情满足她的好奇,只是叹了口气,说:“一只燕子,你见过吗?”
“燕子?他有时候也会从我这里飞过的。”小红着急地晃动了几下花瓣,花蕊伸得老长,“说说那里的树、花,当然,草也可以,那些是我永远都见不到的。”
我突然觉得自己脑子里对这一切都是空白,当然,我也懒得跟她说这些,就调转话头,问:“你知道吗?燕子也有妈妈。”
“多新鲜呀!他没妈妈,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快说说那树。”
我没理会,继续自己的话题:“我懂。可是,你知道吗?他妈和他长得一样,一样的翅膀,一样的尾巴,一样的嘴……”
她的笑声打断了我:“多新鲜呀!他妈长得不和他一样,难道和你一样……”她突然止住,吃惊地盯着我,“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是我想说,是他告诉我的。他说那棵歪歪树,其实并不是我真的妈妈。我真正的妈妈应该和我长得一样……”
“嘘——小声点,这种事可不能乱说的。”她一脸严肃地打断我,“让我想想,好好想想,这种问题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呢?”
“你当然想不到,因为你从来就没见过你妈妈。”我嘀咕了一句。
她还是听到了,假装生气地抖了抖身子:“去你个小黑球,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见不到我妈,都怪风,它一吹,我就得离开我妈,落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了。不像你,身上长满了脚,也没想着去找你妈。”
“你也认为她不是我妈?”我指了指远处的妈妈。
“不不,我可没这么说。”她一脸红,怕我跟她急,她一向知道我很维护我妈妈,“我只是想,你可以出去旅游一趟,找一只和你长得一样的蚂蚁,不是很有趣吗?别忘了,回来的时候给我讲讲见闻。”
她总是想着“见闻见闻”,一朵落地生根的花,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我可没她那种想法,就摇了摇头,说:“跑那么大老远,就为了找一只和我不相干的蚂蚁,不是太无聊了吗?我可不干。”我真懒得理她那一套,准备转身离开。
她急了,没有风,身子也抖:“好,好,听我说,我敢肯定,她不是你妈妈。你妈妈应该是一只蚂蚁,这是常识,也是科学。这就是我让你出去找蚂蚁的理由。傻瓜!”
我真傻了,没想到她也这样说。她是这块黄土地上最聪明的,话从她嘴里出来,就类似真理。我有点如愿,又有点生气,有点想感谢她,又有点想痛扁她……最后,我什么也没做,默默地离开了。
路过小白和小绿身边,他们都喊我过去玩,我也没理,直接回家去了。
太阳正浓,小弟又趴在妈妈的怀里吱呀叫着,但这声音好像不关我的事,好像很遥远。我爬上树干,找了片叶子遮住阳光,就闭上眼睛。我脑袋好乱,真想好好静一下。
那片遮阳的叶子拍了拍我,我知道是妈妈在叫我。我扭了扭屁股,没理。叶子又轻拍了我一下。我不得不睁开眼睛。
妈妈正担心地望着我,见我睁眼,勉强笑了一下,问:“你们到那边的林子里去了?小弟告诉我的。”她有点小心翼翼。
“他还对你说了什么?”我斜了小弟一眼。他已经停止了喊叫,望着我。
“他说你不高兴。”妈妈用另一片叶子摸了摸小弟,“所以,我很担心。”
“你担心什么?”我本来想直接问妈妈,她到底是不是我妈妈,可我问不出口。
“那片树林是非常丰富的世界,你只要去了那里,想法就会改变。我想,你现在已经改变了。”
她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我虽然躲在阴凉下,却感觉像在烈日下暴晒。不过,这一刻,我还不想承认我已经改变了,我犹豫了好一阵,才说:“我,我只是想搞清楚,燕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噢?燕子说了些什么?”
“他,他,他……”我真的说不出口,说我怀疑我的妈妈不是我亲妈妈。
“他说你不是我们的妈妈,只是一棵歪歪树。”小弟没心没肺地蹦了一句。
我一惊,以为妈妈会发火,会生气,会伤心……可是,都没有。她只是愣了一下,就大笑起来。我摸不清她在笑什么,只见她浑身乱抖,叶里面的汁儿都溢出来了。
好半天,她才停下来,擦了擦脸上的灰,用尽量轻松的表情对我说:“没错,他说得很对。”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张大嘴巴望着她。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们。我只是想看着你们长大,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有太多的想法,因为那样会很伤心……”接下来,她说出了我和小弟的身世。
以前,她是一棵长得很直的树,枝叶很茂盛,从头到脚。旁边长满了绿草红花还有大树,四周鸟语花香。在她的脚下,住着一窝蚂蚁,在她的身上住着一家知了。大家都愉快地生活着。
有一天,天降大雨,几天不停,最终引来了一场洪水。她说,水太大了,突然就冲了过来,冲走了她所有的兄弟姐妹和玩伴。当时,她真吓坏了,身体在水中歪歪倒倒,随时都可能被冲走。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就是根要抓紧。她的每一条根须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慢慢发麻了,幸好水的冲力没持续很久,水面渐渐静止了。
那时的水面一直淹到了她的脖子,几天之后才慢慢退掉。水退之后,阳光重新回来了,可是,一切都不存在了,除了一片黄泥土,就是一棵歪歪树。
她说她当时非常绝望,以为生活再也不会有乐趣了。可是,有一天,她感觉自己的怀里有个小东西在动,仔细一看,在树缝里,一只小小的黑东西正破壳而出。她一眼就认出了——是蚂蚁,她想起了脚下曾经住过的蚂蚁,猜想一定是谁在最后的时刻,把这个小生命运到了树的高处,藏在安全的地方。
她说,那一刻,她感动得泪流满面。她知道其余所有的蚂蚁都没有逃过那场洪水,这个小东西是唯一的幸存者。她说这是上天托付的重任,也是恩赐。她的心就像被温水化开,一股柔情涌遍全身。她要看着这个小生命长大,要让他快乐。要让他快乐,她自己就要先快乐。于是,从那天起,她每天都练习笑,她的笑一天比一天自然、动听,终于,在笑声中,她摆脱了伤痛,忘却了恐惧。
好事成双。上天给了她双倍的恩赐,不久之后,在她的怀里,又有一只绿色的小生命诞生了——他是知了家族的后代。
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们看,咱们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很奇怪,是吧?”
我和小弟都没做声。我知道小弟已经强忍着发痒的嗓子好久了,但他没有叫喊。他也许和我一样,感觉到我们的家突然之间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5.哼着歌儿离开

几天后,我决定离开。在刚听到燕子的话时,我还有些犹豫,当然,我可能还有一点,为自己怀疑妈妈而产生的羞愧。可现在,事实真相已经很清楚了,她一直在骗我们,差点儿让我以为只要在她身边就心满意足了。我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火,火舌燎得我坐立不安。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小弟的时候,小弟竟然还傻乎乎地问:“为什么?妈妈对你不好吗?”
我敲了敲他的空脑壳,说:“你长这么大个脑袋,怎么一点独到的思想都没有呢?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吗?她不是我们的妈妈,她自己说的,她只是想看着我们长大。”
“可是,我只有在她的怀里,才睡得踏实。每天早晨在她的叶片上吸吮露珠,是我最快乐的事呀……”他倒有一番自己的理论。
“我没说让你离开。你就接着睡你的踏实觉,吸你的露珠吧。”我斜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别忘了,我们都有自己的妈妈。我可不想到死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
“可是,我们的妈妈都不在了……”
“谁告诉你的?”我咬了咬牙,恨不得给他一脚,“她?她还说世界上就剩下她自己了呢,你信不信?告诉你,没有谁能证明我们的妈妈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她们有可能还活着。只要她们还活着,我们就有可能找到她们。你懂吗?”
他摇了摇头,呆瓜似的望着我,说:“你说的都有可能,我们总不能只为了可能就不顾一切吧?”
我知道跟他没法谈了,一转头就回家去,趁着这口火气,我要向妈妈挑明。当然,有好几天我已经不叫她妈妈了,我总是回家很晚,也不做声,埋头就睡。妈妈也不做声,她只是张望着,见我回家,就放心了。夜晚,她还是用叶子呼啦啦地给我扇风。
今天太阳还挂在高高的天上,我就回来了。妈妈很惊讶,摇动着身子,欢快地问:“我的宝贝,是不是气消了?”
突然之间,我的火气好像不见了,简单的几个字也说不出口,就站在妈妈脚下发呆。倒是小弟抢到前面,没心没肺地冲妈妈喊:“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去找他的妈妈,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妈妈愣住了,每一片叶子都在风中静止着,瞬间之后,又哗啦一下都响起来。她轻轻地说:“上来,孩子。”
我低着头爬上去,一直到了她的怀里。
“你真是这么想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我只是想出去旅游一趟。总待在一个地方,我会憋闷死的。”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想法。
她竟然也相信了我的谎话,笑了笑,说:“很好呀,想出去见世面,这说明你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我盼的就是这一天呢,高兴还来不及,你为什么还愁眉苦脸的?”
“妈妈,他说谎……”小弟不知什么时候飞上来,气愤地望着我。
“他不会说谎,我的孩子不会说谎。”妈妈及时地用叶子拍了拍小弟,“那么,我们来商量一下,你什么时候出发呢?”
“现在。”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妈妈怔了一下,问:“就是现在?太阳还在我的头顶上?”
我点点头,仿佛已经没有开口的力气。
“我不要哥走,我不要哥走……”小弟高声哭喊起来。
“别哭!等你长大了,也一样会离开的。”妈妈一边轻拍着小弟,一边看着我爬下去。
我已经来到了地上,我知道应该回头道别,可我没有勇气停止脚步,仿佛在逃,要一直走才好。
“孩子,让我再看一眼你的脸。”妈妈的声音传来。
我不得不止步,转过身,望着她。小弟已经不喊了,只剩抽泣。
“你这一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叫我一声妈妈,好吗?”她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却开不了口,嘴唇动了几下,一点声音也没有。
“就当我的名字是妈妈。”她轻笑了一下,“据说名字就是一个符号,从现在起,我的名字不叫歪歪树,叫妈妈。怎么样?”
“妈妈,再见!”
她又笑了。在她的笑声中,我转身,离去。
我没忘记向小白和小绿道别。他们一听说我要走,都不舍得。小白说:“靠你的脚,走到那座山都很难,听说那山外面还是山呢。”
“不怕不怕,我的脚多,哪只走疼了,就歇着,用其他的脚走呀。”我故意抬起两只脚,用其他的脚走了几步,逗小白开心。
小白乐了。小绿却一脸愁容,说:“少了你这样一个玩伴,多没意思呀!”
他这样看重我,真让我感动。我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只能抬头看远处。远处,小红正冲我招手,那个欢快,好像全世界就她不知愁滋味。不过也好,她救了我,让我不用在这里继续发愁。
我为了缓和情绪,故意提高声音说:“一找到我妈妈,我就会回来的。”
我快速离开小白和小绿,跑到小红跟前。小红一直打量着我,不做声,我浑身都快被她看出毛来了。
“你不认识我了吗?真奇怪。”我用话打断她的目光。
“我确实不认识你了,你和以前大不一样。”她一脸赞赏地望着我,“听说你要离开这里了,真了不起!你终于有理想了,从现在起,我佩服你!”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巴不得我赶快走。”
“错,应该说我超喜欢你。男儿志在四方,这话你应该听说过。你这次决定了,就应该走得远远的。千万不要只走到那个绿山头就回来。你知道吗?大家都说山外有山,可我认为,山外面除了山,可能还有别的。等你转一大圈,回来把见闻讲给我听听,嘿嘿!”她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我瞪了她一眼,说:“我出去可不是为了什么见闻,我是去找我妈妈。”
她愣了一下,又笑起来,说:“都一样,都一样。等你找到妈妈,回来把见闻讲给我听听。”
“你就知道见闻见闻!这么喜欢见闻,你为什么不自己出去呀?”我心里的无名火一下喷了出来。
她沉默了,好久,才轻声说:“如果我能像你一样长脚,我愿意用我的今生和来世交换,我愿意永远不再重生,我愿意哪怕只活一天。可是,我没有,而你有。”
“对不起!”我突然意识到我说错了话,不该揭她的短。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如果能了解我的心,就会知道我是多么高兴,因为你要离开了。”她眼中泛起一层亮光,“花开一季,草木一秋,生命都在眨眼之间凋谢。在我活着的时候,我想知道得多一些,这样,才更有意思呀!”
我向前跨了一步,用触角碰了碰她的主干,说:“我懂你,只是我心里太难受,所以才……”
“不,你还没真正懂。如果我是你,就会哼着歌儿离开,而不是愁眉苦脸,像要去受苦受难似的。”
“哼歌?就像我的小弟一样,吱——呀,吱——呀?”
“不,应该是一首蚂蚁之歌。”
“蚂蚁之歌?”
“对,就像这样。”然后,她就随风摇摆,哼唱起来,“我是蚂蚁,非常了不起,世界再大,我都能去……”
真好听!我都不敢相信这是她即兴创作的,也许她心里早就酝酿好了,现在才有机会唱出来。
我被她的情绪感染,心情好多了,跟着她学唱了几遍,就已经半熟了。我和她道别,哼着歌儿上路。
太阳又下沉了一些,快挨到山顶了。我快步向前走着,高声哼着歌。
我想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多走一点路,可太阳像在跟我比赛,眨眼工夫就沉到山背后去了。
我回头望望,家已经离得很远了,妈妈只剩下黑乎乎一团。我的心往下一沉,不过只是一瞬,我马上就提高嗓门开始唱歌,边唱边走,让歌声在越来越暗的天空中回荡。


 
6.金色的河水绿色的岸
嗓子唱哑了,路还是没走出多远,我真怀疑那座山在不停地向后退。
天完全黑了,腿酸得走不动了,我只好住在一个大石头下面。躺在那里一点也不舒服,硬邦邦的,不像妈妈的怀抱,那么柔和。
我吃了一惊,离家才这么一会儿,就开始想妈妈了。不仅想妈妈,还想小弟——如果他能来,带着我一下子能飞到那座山,哪还用得着我走得腿酸脚疼呀。
不过,我很快就打消这些念头,强迫自己望着山顶。月亮已经爬上来了,好圆——她一定知道世界上的一切,如果她能告诉我,我的妈妈在哪里,该多好啊!我说的是和我长得一样的妈妈。如果我找到了妈妈,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你好!”太一般。“见到你真高兴!”没热情。“我可找到你了!”缺少男子汉的气概……
一阵阵发呆,一阵阵胡思乱想,我终于头脑发晕了,然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睡梦中,我又听到了小弟“吱——呀”的叫喊。真是烦透了,离开了他,他还要追到梦里来叫。我翻了个身,突然觉得不对,好像不是梦,叫声就在耳边。我睁开眼睛,竟然看见小弟就趴在我旁边,仰着头使劲地叫。
我踹了他一脚,声音停了。我说:“你一辈子都不想让我睡个安稳觉,是不是?”
“还不安稳吗?太阳都晒屁股了。”
“哪有太阳?”我气愤地站起来,才发现阳光就在石头后面,非常刺眼。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连忙转移话头,大声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不知道我要远行了吗?我已经走了很远很远……”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费牛劲走的这段路,对他简直不值一提,就只好把话刹住。
“哥,我想来问你一句话。”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还是你的小弟吗?”
“当然,”我愣了一下,笑了笑,“你怎么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呢?”
“可是,你说妈妈已经不是妈妈了。我就想不明白,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傻瓜,那不是一回事,你也没必要马上想明白。”我拍了拍他,“回去吧,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的。”
“可是,我回去和谁玩呢?”他偷偷看了我一眼,“我要跟你走。”
“你要搞清楚,我可不是出去玩呀。”我来回走了两步,定定地望着他,“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到底有多远,我都搞不清楚的。”
“不怕呀,我正好可以带着你飞,总比你走路要快多了。”他说着,轻巧地扇动几下翅膀。
我心里一动,不过,马上又沉下脸来,说:“不行不行,你要走也得回去跟妈妈商量,不明不白地失踪了,她会伤心的。”
“可是,我去跟她商量,她能答应吗?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失踪,等你找到妈妈,我们就回来呀。”他说得也在理。
我其实也想借助他的翅膀,就假装很勉强地答应了,说:“好吧,不过,跟我出去,就得听我的哟。”
他高兴极了,一步冲到我面前,趴下。我吓了一跳,定下神才知道他的用意,连忙爬上去。他大喊一声:“起飞啦!”
呼啦啦,我只听到两耳风声,身体快速在阳光里穿行。阳光像无边的河水,哗啦啦流过,远处的绿越来越浓了,就像是我要到达的河岸。
小弟在金色的河水中起落了几次,然后,成功到达河岸。
迎接我们的还是那只燕子。他正贴草地飞行,见我们过来,就落在地上,惊讶地问:“又是你们?是不是爱上这片树林了?”
“这里是不错,可我没心情。”我已经从小弟身上爬下来,活动着每一只脚,“我要穿过这片树林,到更远的地方去。”
“噢,想法不错,只是别迷路了,呵呵!”他显然有点不相信,一副瞧不起我们的样子。
“我根本不怕迷路,因为我不是要找路,我要去找我的妈妈。”我大声宣布。
他果然有点意外,盯着我,问:“你,行吗?”
小弟突然插嘴,问燕子:“你刚才为什么飞这么低呀?是不是累了?”
燕子笑了,说:“快下雨了,你看不出来吗?空气中湿气很重,草里的虫子都飞不高了,我很容易就能捉住。”说完,他就低飞了一圈,过来落下,嘴里果然正在生吞一只虫子。
我看得有点恶心,就生气地瞪着小弟,说:“你不要问无关紧要的话,好不好?”
燕子伸了伸脖子,自得地喊:“美味呀!”
我把话头引回来,问燕子:“你能给我们一点建议吗?我们没有树林生活的经验。”
“你刚才说什么?要找妈妈?这真是可笑的想法。”他向前跳了两步,指着远处的一只燕子,“妈妈哪能找呢?你天生就在她身边。你看我妈妈,我出生的时候,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她。我的意思你明白吗?就是你出生的时候,一睁开眼睛看到谁,谁就是你妈妈。”
“我出生的时候,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那棵歪歪树。可是,是你上次告诉我,歪歪树不是我妈妈。”我简直被燕子搞糊涂了。
“哦?是吗?我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你妈妈如果不在身边,找也没用的。”燕子虽然答得很快,但我还是看出他是个思维混乱的家伙。
我不想跟他废话,就再次问:“你能给我们一点建议吗?”
“建议?哦,有的。”他神秘地凑到我跟前,“就是按你的想法去做,不要轻易放弃。”
我知道跟他再聊也无益,就爬上小弟的背,说:“我们该出发了。”
小弟在起飞之前,又问燕子:“你吃虫子从来不嚼吗?”
“你也想试一下吗?我帮你捉一只来,怎么样?”燕子哈哈大笑。
我小声说:“别问无聊的话,懂吗?”
小弟没吭声,一展翅飞了起来。我听见燕子在后面怪叫:“英雄们,祝你们好运!”
  7.毛毛虫要变蝴蝶

天说变就变,好像是谁在天上铺了一层茅草,一下子遮住了太阳,四周都暗了下来。
小弟正驮着我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每到一棵树,都落下喘口气。他不能像小鸟那样一口气飞很远。我不停地提醒他:“注意刺条,注意树枝,注意蜘蛛网……”
有一次他真就差一点撞到蜘蛛网上了,一个紧急下沉,我的头刮动了最下面的网线,整张网都动了起来。蜘蛛以为猎物落网,很快冲到网中央,眼巴巴地望着我们。我回头冲蜘蛛做着鬼脸,喊:“傻瓜,你的网还小了点儿!”
小弟落到一棵树上,对我说:“你别喊了,好不好?你一喊注意刺条,我就到处看,等我真的找到一根刺条,却差点儿撞蜘蛛网上了。”
“注意就是让你小心,不是让你观赏。”我恨不得敲一下他的空脑壳。
“我懂,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找呀……”
我们正争得不可开交,突然一道亮光划过,紧接着,传来一阵轰轰隆隆的雷声。我们都吓了一跳,望着天,闭上嘴。雨铺天盖地打着头顶上的叶子,世界被啪啪啦啦的声音淹没了。
许多雨点从叶片间洒落下来。我抬头看了看,有个树枝分叉的地方正好被叶子遮得严实,也可以坐着休息。我就先爬上去坐下,然后冲小弟招手。他也跟上来,坐在我旁边。
我们谁也不说话,望着眼前的雨。我从心里感谢这场雨,是它让我和小弟并肩坐在了一起,那样亲密,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爬上心头,那样温暖,仿佛世界只剩下了我们兄弟俩。
突然,我的后背被轻轻地碰了一下。我想一定是小弟,用眼睛余光瞟他,他还直直地望着前方。他还真能装,想抱我就尽管来吧,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我是哥哥,应该更主动一点。于是,我大胆地从后面把手伸过去,准备把他抱住。
可我的手摸到的是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小弟身体一向硬得像树皮,难道雨一淋就会变软?我转头一看,就吓得尖叫起来:“看,看!”一条灰色的毛毛虫正挤在我们身后。
小弟也看到了毛毛虫,扇动两下翅膀准备飞走。毛毛虫按住小弟的翅膀,说:“别怕别怕,我只是想过来告诉你们,欢迎来我家做客!”
“你家?”我打量着这个软乎乎的家伙,谅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是呀,我从出生就住在这棵树上,我说这里是我家,有什么不对吗?”他竖起肉乎乎的身子,没坚持多久,又趴了下来。
“没错,没错。”我怕他倒在我身上,连忙顺着他的毛摸,“我们只是在这里躲一会儿雨,等雨一停,我们就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他狠狠地瞪着我,直直地竖了起来,“你们必须留下来陪我玩。谁都不肯和我玩,你们知道吗?我知道,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我长得丑。可是,我告诉你们,别看我现在丑,总有一天,我会变成美蝴蝶的。”
“你真的能变成蝴蝶吗?”小弟又在问无关紧要的问题。
毛毛虫倒下来,喘着气,说:“当然,我其实就是蝴蝶,蝴蝶就是我,很多傻瓜都不知道这回事。”
“真的吗?你现在就变成蝴蝶让我看看。”小弟来了兴趣。
“哦,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毛毛虫向前凑了凑,毛都快戳到小弟的脸了,“我要吃很多很多的叶子,然后才能吐丝,把自己缠起来,封闭在一个壳子里,美美地睡上一觉,等睡好了,就咬破壳出来。那时,我就是蝴蝶了。”
小弟往后退了退,躲开灰毛,但还是禁不住两眼放光,问:“真的吗?这样神奇的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呀?太好了,我就在这里一直等到你变成蝴蝶。”
我拍了拍小弟,说:“别忘了,我还有正事呢。”
“这么无聊的世界,除了我变蝴蝶,还有什么正事吗?”毛毛虫气呼呼地瞪着我,“如果你们不想变得那么无聊,就一定要留下来,见证我的奇迹。”
我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自信的毛毛虫,自信得让我头疼。我皱着眉头望着他,说:“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有自己的正事,你要变蝴蝶,我要找妈妈。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我妈妈,我得找到她呀。”
“找妈妈?这也算是正事?”他似乎非常难以理解,嘿嘿怪笑两声,“你以为我见过我妈妈吗?告诉你,没有,我也从来不想这个问题。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吵着要找妈妈,那我就不用变蝴蝶了。如果我不变蝴蝶,我这辈子就白活了。你懂吗?我可不想白活。”
“我没有阻止你变蝴蝶呀,我只是说你变你的蝴蝶,我找我的妈妈。”我感觉这家伙不仅霸道,而且思维混乱,是个糊涂虫。
“说得轻巧,你找妈妈去了,谁来看我变蝴蝶呀?没有观众,我还变什么呀?但我不变,就等于白活了。”他又想竖起来,可是没劲儿了,只好拱了两下背,瞪着我,好像所有的责任都在我。
小弟轻轻推了我两下,说:“哥,我们就留下来吧,看看他变蝴蝶,多有意思呀。”
“对,就这么定了。”毛毛虫神气地竖起全身的毛,“现在雨也停不了,天也不早了,我带你们去我的卧室,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看看小弟,他一脸的请求。我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起跟着毛毛虫往上爬。毛毛虫爬行的样子非常滑稽,背一拱老高,生怕不能显示他的丑态似的。我远远地望着他,觉得上天真是公平,让这么丑一条毛毛虫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真是苦尽甘来,丑尽美来呀。
卧室里真是别有洞天,本来是树枝分叉的地方,有一块很平整,简直可以说是开阔。上方有浓密的叶子,再大的雨也打不进来。四周都收拾得相当干净,可以看出这家伙并不懒。
“怎么样?这里还不算委屈你们吧。”毛毛虫快速地围着四周爬了一圈,好像在查找有没有入侵者,“你俩是我的第一批贵客,以前从来没有过,以后也绝不会再有。”他的语气非常坚决。
“为什么以后也不会有呢?”小弟的疑问也正是我的疑惑。
“因为我讨厌一切,就像他们讨厌我一样。”毛毛虫靠在树干上,很舒服的样子,“这个世界上,美和丑是一对天敌。在这片树林里,我是最丑的,所以,一切都是我的天敌。天敌之间是没有对和错的,他们可以讨厌我,我一样可以讨厌他们。这是我的权利,我用它来对抗整个世界。”
我听得心惊肉跳,觉得这家伙满脑子都是仇恨。他为什么如此在意外表?难道就因为他丑?难道就因为他必将变成蝴蝶?
小弟却一点没感觉到不对,还是一脸兴奋,问:“这么说来,我们是最幸运的了。你为什么单单选中我们呢?”
我简直为小弟脸红,甚至想吐。
“因为你们是独一无二的、奇特的一对。”毛毛虫非常认真地看着我们,“我亲眼看见你驮着他飞行,然后落到我的家里。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怪物呢,原来是兄弟组合。我很佩服你们,因为在当今世界,极少能见到你们这样的团结协作者。”
我望了望小弟,有点愧疚,因为我对他好像还没有这么高的认识。小弟也看着我,脸上挂满了笑,好像刚才这话是我说出来的。
我本来以为毛毛虫的长篇大论会把夜晚占领,谁知他连打了几个哈欠,说:“睡吧,有雨打树叶的夜晚,最适合睡觉。”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他呼呼的声音。
这是我见到的最神速的入睡。我和小弟也不便说话,并排躺在另一边,听着啪啪啦啦的雨声,确实觉得每一个关节都很舒坦。
雨没有一直下,不久,四周就静下来,月亮爬上来了。月光把上面的叶片照得透亮,变幻出各种色彩的光。叶片有厚有薄,月光明明暗暗,叶边的水珠有大有小,每滴水珠都映满了月光。
突然,我看见一片大叶子背面印着蝴蝶的形状,一开始还以为是一只蝴蝶落在上面,细看,是花纹。怎么会有这样逼真的花纹呢?我想转头问一下毛毛虫,却听见他的呼噜高高低低,还不时含混地念叨:“蝴蝶,蝴,蝶……”原来,他在梦里也没忘记变蝴蝶。
小弟也看到了蝴蝶花纹,轻轻推了推我,问:“那会不会是一只蝴蝶死了,印在上面的?”
我觉得在小弟面前不能无知,就努力想了想,说:“不会,应该是他咬出来的。”这话让我自己也惊了一下,难道他真的为了变成蝴蝶而疯狂了?
“对,有道理。他会吃叶子,嘴巴就像刻刀,一点一点,刻出了一只蝴蝶。”小弟似乎很兴奋,“他应该去当个雕刻家,不用变蝴蝶,也会闻名整个树林。”
“小声点。”我爬起来,严肃地盯着小弟,“我觉得这里不能久留,这家伙是个危险分子。”
小弟也坐了起来,一脸不解,问:“挺有意思呀,怎么就是危险分子呢?”
“首先,他憎恨自己太丑,其次,他疯狂地迷恋蝴蝶,简直有点偏执。我不喜欢这种生活态度。”
“也没什么不对呀!他对现在不满意,把希望寄托在未来。你不也是这样的吗?”
“什么?你敢说我跟他是一样的?真是岂有此理!”我简直被气晕了,抬脚就往树下爬,“好,你就留在这里,等着看他变蝴蝶吧,我没那份闲心,先走一步了。”
“没有我,你能走多远?”小弟焦急地想留住我。
“笑话,没有你,我能走得更远。”我头也不回,一直向下爬。
小弟突然落到了我的面前,说:“无论如何,我得
8.蝙蝠的家太大了

天迟迟不亮,小弟的力气早就用完了,好不容易到达一棵树,气喘得比风还急。歇了一会儿,我鼓励他再飞一次。他担心地看看我,说:“前面那棵树好远,我怕飞不到。”
“怕?你哭着喊着要跟我出来的时候,怎么不说怕呢?”我很瞧不起他这么大的块头,这么小的胆子,“既然出来了,我们就要尽力向前,不要在路上浪费时间。”
小弟不再说什么,等我爬上他的背,他就深吸一口气,奋力起飞。我感觉到他果然力气不足了,身子时上时下,晃晃悠悠。我暗暗捏着一把汗,直直地盯着前面那棵树的黑影,近了,又近了,终于到了。
可是,小弟没抓稳,身子一歪,我们就从树上滚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在落下的时候,我的手死死抱住小弟。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依赖过他。
落地之后,我被甩出一段距离,滚了几圈,躺在地上,腰酸背痛。我转头看小弟,他一动不动。我忍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就问:“大脑壳,你还活着吗?”
“太美了,你看那些树叶,没有月亮,也能发光。好像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月亮。”他竟然沉浸在这些无聊的叶子上。
我哈哈笑了起来,身体在地面一弹一弹,最后只好坐了起来。
他也坐了起来,跟着我浅笑了几声,说:“你这样笑,一定是有很开心的事吧?”
“傻瓜,我笑你呢。”我拍了拍地上的水,“别忘了,刚下过雨,叶子上都是水,有水就有亮光了。”
“为什么有水就有亮光呢?”他一本正经地追问。
“你还让不让我活了?”我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训他,来掩饰自己的无知,“你是出来跟我一起找妈妈的,不是来问十万个为什么的,明白?”
他摇摇头,说:“十万个太多了,我只问几个,不会耽误你找妈妈呀。”
“拜托,我只有一个脑袋,你看清楚了。”我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竟吱呀吱呀大笑起来,还说:“你要有几个脑袋,就好玩了,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前面一个,后面一个……”
我不知是被他气的,还是被他逗的,也跟着笑起来。
呼啦一声,一张巨大的黑幕突然遮住天空,把我们死死地罩住。我一眼就认出了这家伙,是专门夜里出来捕食的蝙蝠,他一定是把我们当做了美食,特别是小弟,目标太大。
我冲到小弟面前,试图挡住黑影。我和他相隔是那么近,他正低头看着我们,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嘴里的牙齿闪闪发光。我预感到死神已经逼近,但无论如何,第一个面对死神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小弟。
可小弟似乎不甘心站在我身后,他用力地把我推到旁边,说:“哥,你挡住我了,我看不清。”
“这是死神,你看那么清干什么?”我用力拍了一下小弟的头。
“你一定认错了,我是蝙蝠。”蝙蝠头向前俯下一点,嘴里喷出一股腥气。
“都一样。”我吓得向后退,但没退动,却靠在小弟身上,“你不就是想吃掉我们吗?告诉你,我们都很硬,你会消化不掉的。如果你一定要吃,我劝你只吃一个,而且选个子小的。这样,就算消化不良,也不会让你胃溃疡、胃下垂、胃抽筋、胃出血……”
“讨厌!我们能不能不讨论吃?”蝙蝠打了一个饱嗝,“我刚被我妈强行喂食,撑了个半死,郁闷。现在出来就是为了散散心,消消食。”
“你妈妈总这么坏吗?”小弟把我扶正,推到一边,兴致很高。他一点也不觉得危险。
“也不是啦。除了吃东西她对我蛮横,其余的事都会依着我的。”蝙蝠收拢翅膀,原地转了个圈,得意地说,“我想出来玩,她从来就不阻拦。看,我现在多自在!”
“你妈妈在哪里呢?”小弟又问了无关的问题,我急得直戳他的腰。
“在家吧,也许在外面找食物。她总是先把我喂饱了,自己再去找吃的。”
“你自己不会找食物吗?”小弟还在问,我真拿他没办法。
“当然会,可我妈不让,她总说我还小。哼,其实我早就是男子汉了。”蝙蝠把翅膀张开,扇了两下,一阵风差点把我吹到天上去。
小弟却乐得大叫:“太厉害了,我看清你的翅膀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没有羽毛的小鸟呢。”
“你才是小鸟呢!”蝙蝠突然非常生气,“我们最瞧不起小鸟了,浑身长毛,难看死了。我要长成那样,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小弟吓得不知说什么了。我连忙拉了拉他,说:“我们该走了,还要赶路呢。”
“别走。”蝙蝠着急了,伸开翅膀挡住去路,“我刚才听到你们的笑声了,我敢肯定你们很快乐。我要和你们成为最好的朋友,那样,我也可以快乐起来。”
小弟又来劲了,说:“好呀好呀,我最爱交朋友了,就像你这样的。”
我小声说:“他饿的时候会吃掉你的。”
可小弟似乎没听到。
蝙蝠更没在意,说:“太好了,我要带你们到我家去做客。”
我一听,浑身抖动了一下,连忙摇头,说:“不行不行,我还有正事,要找我妈去呢。”我还特意眨眨眼,递给小弟一个眼色。
小弟却没领会,喊:“哥,你的眼睛是不是不舒服呀?我们正好先到这个没毛的小鸟家里去歇一下。”
“更正,我叫蝙蝠。”小蝙蝠也冲小弟挤了挤眼,很哥们儿的样子。
“更正。”我也提高嗓门,“我要赶路,还要……”
小蝙蝠不等我说完,一扇翅膀,把我和小弟都扔到了他身上,然后,呼的一声飞了起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暗暗地骂:谁知这是不是他设的圈套?把我们带进洞里,再慢慢吃掉……
小弟却高兴得直叫:“真爽呀,我也可以坐在背上享受了!”
蝙蝠的家就是一个大山洞,里面真大,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进洞,我就真后悔了:我应该坚决拒绝来做客。可现在一切都迟了,我看见山洞顶上和四周挂满了闪闪发亮的眼睛——那都是蝙蝠呀。
小蝙蝠绕着洞飞了大半圈,落到一只大蝙蝠身边,说:“妈妈,你看我带回了什么?”
蝙蝠妈妈盯着我和小弟看了看,笑了,说:“我的宝贝儿子真了不起,捕食的样子都与众不同。”
“他们不是食物,是我的朋友。”小蝙蝠把我们抖落到地上。
我和小弟滚了两圈才站住。我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蝙蝠妈妈脚下,吓得拉着小弟连忙后退。小弟也感觉不妙,不再乱叫了。
蝙蝠妈妈笑着摇了摇头,说:“你是蝙蝠,出去就是为了捕食,而不是交朋友。你的朋友在这个山洞里,看!”她指了指四周闪亮的眼睛。
四周响起一片叫声:“对,吃掉他们,和我们交朋友!”
小蝙蝠用翅膀遮住我们,望着妈妈,说:“我天天在洞里,一点也不快乐。我想要交一些异类朋友,这让我很开心。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们是哥俩,个儿小的蚂蚁是哥哥,个儿大的知了是弟弟。有趣吧?还有更有趣的呢,蚂蚁说他们是去找妈妈。他们的妈妈竟然不在身边,多么不可思议呀。”
“这没什么不可理解的,只能说明他们的妈妈不想要他们。”蝙蝠妈妈气呼呼地说,“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宝贝,你要做的就是吃掉他们。”
我觉得浑身发冷,在小蝙蝠的翅膀下拉着小弟。小弟的手在抖动,他小声说:“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真没想到。”我只有紧握他的手,以示安慰。
“吃掉他们,吃掉他们。”四周又响起一片叫声。
“求你了,妈妈,他们是我的朋友。”小蝙蝠希望妈妈能顺从他的意愿。
没想到他的妈妈态度非常强硬,她上前一步,盯着儿子,说:“妈妈什么都依你,只有吃,是不能的!你必须学会吃,妈妈总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呀。”
“可是,是我请他们来做客的,我不能不守信用。”小蝙蝠还在为我们据理力争。我知道他是真心的,也希望他的话能打动他妈妈。
可我的希望马上就破灭了。他妈妈说:“宝贝,你不用内疚。你用这种方法捕获他们,正说明你有计谋呀。妈妈一辈子也做不到呢!”
我简直有点气愤了,但我的头脑相当清醒,眼珠子转了几圈,我就推开小蝙蝠的翅膀,站出来对他妈妈说:“别吵了,你们再吵下去,谁也说服不了谁。我有个公平的办法,现在我们哥俩,放走一个,吃掉一个,既合你的意,又不让他太内疚。怎么样?”
我回头看小蝙蝠,他刚想说什么,我轻轻踩了踩他的脚,他就把话吞了进去。
蝙蝠妈妈想了想,说:“也好,不过,你们谁愿意被吃掉呢?”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我们应该科学地来分析一下。”小弟在后面不停地拉我,我把他推开,接着说,“知了个子虽大,但都是一层空壳,吃起来不仅费牙齿,而且没什么营养。我就不同了,皮肤柔软,口感好,而且是上好的高蛋白食品,这是常识。”
他妈妈连连点头。小弟却不干了,上前拉住我,说:“我不要他吃你,不要……”
我轻轻捅了一下他的腰,小声说:“傻瓜,出去后在刚才那棵树下等我。”
小蝙蝠也会意了,故意大声说:“好,放走知了,我就吃掉蚂蚁。”
四周一片乱叫。小弟就在叫声中飞出了山洞。
小蝙蝠呼的一下用翅膀把我揽到嘴边,小声说:“你委屈一下。”
“你忍受一下,千万别咳嗽。”我说完,就爬进他的嘴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小蝙蝠假装大嚼一阵,还叫着:“嗯,味道好极了!”
“这才是乖宝贝!”他妈妈赞赏着。
“妈妈,我还想去把那只知了追到,然后吃掉。”小蝙蝠假装意犹未尽。
我从牙齿缝里看到他妈妈笑着点头。然后,小蝙蝠就飞了起来。
我从小蝙蝠嘴里爬出来的时候,小弟正坐在树下哭。他一见到我,又马上笑了,冲上来抓住我不放,上下打量着我,问:“你没受伤吧?”
“我的牙齿是有分寸的。”小蝙蝠在一旁笑着说,“你们快离开吧,要是被其他蝙蝠撞上,就不是只受一点点伤了。”
我看看天,也快亮了,就爬到小弟背上,问:“等我找到妈妈回来,你还去蝙蝠家做客吗?”
小弟连连摇头,说:“不去,打死我也不去了。”
“为什么呢?我们还是朋友呀。”小蝙蝠一脸的委屈。
“朋友,再见!”小弟飞了起来,“因为你的家太大了,那么多眼睛,都快赶上天上的星星了。”
“对你们来说,是太大了点。可我也没办法呀。”小蝙蝠的声音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9.树皮是用来蹭的

天亮的时候,我们落在一棵不知名的树上,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我估计已经飞出了那座腰以下是黄色的山(就叫黄腰山吧),只是估计,根本不能确定。我能做的就是前进的方向不变——向着日落。
现在,太阳要升起来了,如果它在我们身后,就证明我们没有错。
小弟趁着晨光,在树叶上吸吮露珠,从一片叶子到另一片叶子,很忙碌,很享受。突然,他大喊:“哥,太阳!”
我回头看了一眼,太阳正从那里升起,就长长松了口气,暗笑,夜里总算没白跑。
“快看呀,太阳!”他还在叫,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太阳。
“看见了。”我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动作快点,饱了,我们就上路。”
“你没看见,它们在这里,来呀!”他的叫声欢快又惊喜。
我感到他毛病又来了,皱了皱眉,走过去。他拉着我,指着叶子上的几颗露珠,说:“看,这一个,这一个,这儿还有一个……”
我明白了,是太阳映在露珠里——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无聊!我回过头指着天边刚刚爬上来的太阳,说:“傻瓜,太阳只有一个,在那里。这些都是影子,懂吗?”
“是这样吗?”他见我很凶,就低下头,“我以为它们都是太阳的孩子呢!”
“孩子?”我不解地望着他。
他来劲了,点点头,说:“是呀,它们都是趁天黑从天上跑下来玩,天一亮,太阳就喊它们回家了。”
我愣了一下,笑着问:“这么说,你一早上吃了不少小太阳?”
“是呀是呀,我吃了一肚子太阳。”他乐呵呵地拍着肚子。
我不想说破,就让他傻乐去吧。我还有正事呢,没心情讨论什么太阳和孩子,就由他继续去吃太阳。
我靠在树枝上,望着远方,那是无边的绿色。我心里突然有点没底了:妈妈,她还在吗?她在哪里?我能找到她吗?
这一刻,我想起了出发时的豪情,是呀,既然出发了,就不要犹豫,更不能停止。为了不让自己泄气,我想起了小红为我唱的歌,我轻轻哼了起来:“我是蚂蚁,非常了不起,世界再大,我都能去……”
“好呀!好呀!”小弟不知什么时候摸到我身边,乱喊乱叫,还扑腾着翅膀,“这真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歌,你什么时候创作的?”
我不喜欢他这种咋咋呼呼的样子,皱着眉头,挪了挪身子,说:“这不是我创作的,是小红。我出发的时候,她教我唱的。”
“她呀!”小弟一脸不屑,“她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们,好像她能主宰整个世界。其实,她什么也不能,只是一朵不会走路的花……”
“住嘴!”我不知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火,瞪着小弟,“你根本不了解她,她的心一直在飞,比我们飞得都远。我甚至觉得,我只是她心的一个角,在替她飞。”
小弟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后退两步,说:“我,我只是觉得她对我不好,我也不可能去了解她呀,我……”
树突然摇晃起来,很厉害。小弟身子一歪,差点掉下去。我冲过去拉住他,站稳脚跟,抬头看看旁边的树,都没动静。不会是风。
“哥,你看下面。”小弟指着树下。
我也看见了,一头小野猪正在用身体蹭树皮,还不停地发出哼哼声,好像很享受。
“喂,你想把树撞倒吗?”我冲小野猪大喊。
小野猪愣了一下,树就停止了摇晃。他抬头望了望,说:“你是谁呀?站到我面前来说话。”
我爬到小弟背上。
小弟问:“逃吗?”
我说:“逃什么?飞到离他最近的树枝上去,我有话要问他。”
小弟身体一沉,我们就来到了小野猪面前。我从小弟背上爬下来,发现自己正好和小野猪的鼻子正对着。
小野猪笑了起来,指着我们,说:“奇妙组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飞行表演。你们是想让我来当评委,给你们打分吗?”
“我可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我有正事找你。”我一本正经地盯着他。
“口气怎么跟我妈一个样?”他又在树上蹭了两下,“我觉得天下最大的正事就是在树皮上蹭痒。所以,我已经从我妈身边逃走了,我宁愿和树在一起。”
“啊?他有妈妈,可他不要。”小弟惊讶地望着我。
我推了推小弟,让他住嘴,然后问:“你一直在地面生活吗?”
“多新鲜,我还会飞到天上去吗?”小野猪边蹭树皮边笑。
“很好。我是想问,你见过我妈妈吗?”我不管他笑什么,接着发问。
“你妈?天晓得你妈是谁。”小野猪蹭得更快了,树乱晃,“我只知道树的妈是树,雨的妈是云,你的妈一定是蚂蚁。”
“雨的妈应该是雨呀,怎么是云?”小弟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雨是从哪里来的?”小野猪停止蹭痒,很认真地问小弟。
小弟指了指天,说:“这还用问吗?天上呀。”
“对,就是云生下来的。”小野猪呵呵一笑,又开始蹭树。
小弟摸了摸自己的脑壳,似乎还在糊涂。
“你能不能别蹭树皮?”我推开小弟,不耐烦地冲小野猪喊,“没错,我就是想问你,看见过蚂蚁没有?”
“蚂蚁?当然,就像你这种黑黑的小东西,成群结队,看了都头皮发麻呢。”小野猪夸张地原地跳了两下,“顺便说一下,这棵树不是你家的,你无权管我蹭不蹭。我最讨厌谁来管我,就连我妈也休想。”
“对,树皮就是用来蹭的。”我突然意识到应该讨好他,就笑了笑,“你能带我去找,哦,就是那些黑黑的小东西吗?”
“乐意效劳!”小野猪一副心甘情愿的笑,“不过,请稍等,我再蹭五下,五、四……”
小弟捂着嘴偷笑了一阵,小声说:“他简直是个小怪物,情绪变化太快。”
“应该说是我调教有方。要多动脑子,知道吗?”我拍了拍小弟的脑壳。
“来,到我身上来,出发了。”小野猪大叫着。
我们一起爬过去,坐在他背上,他用力甩了甩小尾巴,向前跑去,嘴里还哼着:“管天,管地,别管我蹭树皮。要东,要西,别要我跟着你……”真是个追求自由的家伙。
小弟为小野猪的歌声不停喝彩,小野猪越发来劲,跑得也相当有节奏了。
我却没心情听什么破歌,紧盯着前方摇晃的地面,呼吸好像越来越困难。如果真的见到了成群结队的蚂蚁,如果真的找到了妈妈,我该怎么办?好纠结呀,我甚至在心里笑话自己: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紧张什么?是怕寻找已经结束,还是怕另一种生活即将开始?
“小野崽,你往哪里跑?”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野猪像被点了穴,停住脚步,也不唱了。我连忙回头望,一只大野猪正在不远处生气地瞪着眼。
小弟小声说:“快逃啊!”
小野猪说:“逃什么?她是我妈,我这辈子都逃不出她的脚掌心。”
“你在跟谁说话?”猪妈厉声喊。
“朋,朋友。我,我正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小野猪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
看来,他对自由的追求,也就是趁他妈不在的那一会儿。
“让你去练习拱土,你就跑出来贪玩,一天到晚不干点正事。你去看看你的兄弟姐妹,个个牙齿都闪闪发光,你呢,还是一层黑灰。”
“我也在练,练习,交朋友呀,这不,我一早就交了两个朋友。”小野猪似乎找到了灵感,抖动身子,让妈妈看到我们。
妈妈摇了摇头,说:“真拿你没办法,你就不能干点正经事儿吗?”
“我是在干正经事儿呢。”小野崽不服气,“这只蚂蚁要找妈妈,我在帮他呀。”
“找妈妈?天方夜谭。我只听说过妈妈找孩子,没见过孩子找妈妈。告诉你,他妈妈如果还在,一定会来管他的。你就别多管闲事了,马上跟我走。”妈妈的语气很凶。
小野崽不能带我们去了,他站在原地为难地跺了跺脚,说:“看见前面那棵松树了吗?就在那树底下,有一个蚂蚁的家。你们自己去吧,我得跟妈妈走了。你们都看见了,不要怪我胆小,她发起火来确实能吓死三头猪。”
我深表同情,爬到小弟背上,说:“我们走,免得他被吓死了。”
小弟轻轻笑了几声,飞了起来,半生不熟地唱:“管天,管地,别管我蹭树皮。要东,要西,别要我跟着你……”一路飞着一路笑。
我回头望,小野崽正跟着妈妈小跑着远去,寸步不离。

10.一个妈妈能有这么多孩子
小弟向前飞,松树越来越大,像一团绿色的云。
我突然觉得心跳加速,树已经近得能看清一根根松针了,小弟正在向下落。我伸出脑袋,顺着高高的树干向下望去,树下果然有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忙进忙出,洞口就紧挨着突出地面的树根。
啪的一声,小弟贴到树干上。我没防备,身体前滚,幸好掉到一块伸出的树皮上。我爬起来,生气地望着小弟,说:“要紧急降落,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了。”小弟一脸的委屈。
是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触角,又揉了揉痛感十足的屁股,趴到树皮边上向下望。哇,太清楚了,一个个都是我这个样子,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蚂蚁,真是不可想象。我一直以为世界上只有两只蚂蚁,一只是我,另一只就是我妈妈。
“我敢肯定他们和你是一家的。”小弟笑着高叫了几声,“看,一样的触角,一样的脑袋,一样的身子,一样的屁股……”
“还有一样你别忘了——你就在这里等我。”我拍拍他的翅膀,就朝树下爬去。
我以为他们会大惊小怪,我以为他们会乱喊乱叫,因为我来了。可事实上,谁也没注意我,就像我是空气。他们都是排着队出去,又三五成群地抬着食物回来。食物也是五花八门,有的就是一片残缺的树叶,有的是一块蘑菇,有的是一片花瓣……
到了洞口,他们就把食物放下,用头上的夹子剪成小块,这样才能拖进洞里。真奇怪,他们为什么都钻进洞里,而不爬到树上来呢?
突然,一阵喧哗,一群蚂蚁抬着一条毛毛虫回来了。所有的蚂蚁都让开一条道,我却看呆了。我看得出那毛毛虫还没有完全死,时不时还会睁开眼睛摇动两下脑袋,可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不会是那只一心想变蝴蝶的毛毛虫吧?一定不会,他离得那么远,这里的蚂蚁是抓不住他的……
“让开,你是聋子吗?”一只强壮的蚂蚁冲我吼叫,“你待在这里是想挨踢?”
我惊呆了,望着他,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想找妈妈。”
“找妈妈,哦,还是个吃奶的孩子。”他一把将我提起来,狠狠地放到一边,“站在这儿,才能找到妈妈,乖孩子。”
“你知道我妈妈在哪儿吗?”我觉得他应该知道我妈妈的下落。
可他没有理我,忙着清理道路,把毛毛虫顺利地拖到洞口。可是,毛毛虫太大了,进不去。这时,抬他的蚂蚁把他放下,站到一边,更多的蚂蚁围拢过来,纷纷举起强有力的夹子。
真是惨不忍睹,眨眼工夫,毛毛虫被夹得浑身汁水乱流,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少。很快汁水就消失了,地上只剩下一摊水印。就这样,毛毛虫被搬进了洞里。
我吓得浑身乱抖,抬头望树上的小弟,很想让他下来为我壮壮胆。可他根本没往我这里看,只顾扯着嗓子吱呀吱呀地叫。
“胆小鬼,你叫什么名字?”那只清理道路的强壮蚂蚁见我呆在原地,挡住了蚂蚁们搬运食物,就一把将我拉到边上。动作相当粗鲁。
我狠狠地甩开他,瞪着他,说:“我叫蚂蚁,你管得着吗?”
他笑了,摇摇头,说:“你就是蚂蚁,不是叫蚂蚁,傻瓜。”说着,他伸手想拍我的头。
我才不吃他那一套,向后跳了一步,躲开,说:“我就是叫蚂蚁,傻瓜都知道。”
他愣了一下,又笑了,说:“真是头小犟牛。大家都忙着,你没看见吗?你还站在这里不动?”
一群一群的蚂蚁经过,我当然看得清楚,他这样说我,明摆着骂我是瞎子。不过,我不想跟他计较,又往边上退了一步,让一群抬树叶的蚂蚁过去,才说:“是你告诉我,站在这里,才能找到妈妈的。”
“哦,是吗?我叫峰。”他亮出自己强壮的肌肉,“看,我像不像一座山峰?”
我真不知他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耳朵不灵光,尽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我不得不再次强调:“我是来找我妈妈的,我只想知道我妈妈在哪里。”
“见鬼,小犟牛。”他突然瞪眼,非常生气,“不要在这里乱叫妈妈,这里没有妈妈,只有蚁后。”
“你,没有妈妈?”我试探着问。
“当然有,我们所有的蚂蚁都有同一个妈妈,她就是蚁后。”他挥了挥手,大概被树上的小弟吵晕了,“就像国王,懂吗?不能随便叫她妈妈,那样不够尊重。”
我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蚂蚁,有点发晕:这么多孩子,都是一个妈妈生出来的吗?她得有多大的肚子呀!
“你住嘴!如果你还想跟着我,就让你那该死的嗓子歇一会儿。”我冲小弟大喊。
小弟停止喊叫,望着我,说:“旁边那位是你妈妈吗?”
“不,他叫峰。不过,你放心,我马上就会找到了。”我转头对峰说,“你认为我也是她的孩子吗?”
“当然,所有的蚂蚁都是她的孩子。”他的口气非常肯定。
我暗自惊喜。尽管我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个庞大的妈妈,但她已经离我不远了。也就是说,我就要见到我妈妈了!
“能带我去见她吗?”我激动得心快跳出来了,声音在发抖。
“你简直是个疯子。你是从外星球来的吧?你以为你是谁呀?”他斜了我一眼,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火压下去,“告诉你吧,蚁后不是谁都能见的。她住在最深处的宫殿里,有层层的士兵把守。你想见她?哼,除非你不想活了。”
我吓着了,做梦也没想到,妈妈找到了也不能见。我吞吞吐吐地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干活,永远不要有那些危险的想法。这就是我给你的忠告。”峰指了指来来往往的队伍,“跟着他们,不要离开队伍半步。”
我站着没动。他使劲拉了我一下,说:“跟在我屁股后面,明白吗?”
我的嘴撞到了他的屁股上,差点恶心死我了。我连忙站稳,跟在他后面,随着一条长蛇似的队伍往前走。小弟大概是见我走远了,又扯开嗓子吱呀乱叫起来。
爬过土坎,穿过草丛,我越走越觉得滑稽,就拍了拍峰的屁股,问:“我们这是干什么?”
“找食物。”他把屁股缩了一下,没有回头看我。
“就这样不让离开队伍,能找到食物吗?”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他回头瞪了我一眼,“最前面领队的会发现食物,你到时负责搬运就是了。”
“我们吃饱肚子就行了,为什么要把食物搬回去呢?”我对他们的行为很不理解。
“你最好闭嘴,否则,我一脚把你踢出去,永远不准归队。”他有意地重重跺脚,扬起一阵灰。
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只好忍气吞声,埋头跟着走路。
前面一阵叫喊,好像是发现食物了。我好奇地往前跑了两步,超过峰,想看个究竟。峰一把揪住我,说:“轮不着你,继续前进。”
我只好回到队伍中,往前走,就看见走在最前面的一群蚂蚁已经抬着一颗种子,和我们擦肩而过,往回走去,他们个个脸上充满笑意。我真搞不懂,一颗种子,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每走一阵,总会发现新的食物,前面的蚂蚁就一拥而上,抬着返回。后面的蚂蚁继续前进。走着走着,我突然明白刚才抬种子的蚂蚁为什么会高兴了,因为他们最先抬到食物,返回的路就最近。而我们越走越远,再抬食物,不累死才怪……
“站住!”峰突然拉住我。
我吓了一跳,不解地望着他。
“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食物。”他推了我一下,“快,该我们了。”
我这才看见旁边有一大片刚刚落下的树叶,翠绿翠绿的。几只蚂蚁已经站在叶子旁边,跃跃欲试了。等我和峰靠拢,大家一起喊了一声“嗨哟”,叶子就离开了地面,向前挪动。而我个子太小,根本够不着叶子,只能跟着跑。
走了一段路,峰发现我的个子不适合在后面,就一把将我推到最前面。那里的叶片垂得很低,一下压得我腿脚乱晃,感觉整个天都压在我身上。
从小到大,我哪吃过这种苦呀!我把牙齿咬得咯吱响,后背还是疼得钻心。我偷眼看看旁边,大家都喘着气,但很自如。我真想逃掉算了。
突然,我的屁股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传来峰的声音:“屁股不要乱晃,走稳当点。”
我紧张地收住屁股,身体停止摆动。说来也怪,背上的疼也慢慢减轻了。
好不容易把树叶抬到洞口,我刚准备坐下喘口气。峰一把拉住我,说:“走,留给他们处理,我们再去搬。”
我一听,浑身都软了。原来,抬回来了也不能休息。那些最先抬到食物的蚂蚁高兴个什么劲呢?真是不可理解。我满肚子气。更可气的是小弟飞到我面前,欢快地说:“哥,你真行,这么快就会干活了,简直是无师自通。”
一见他,我就马上站直了,瞪着他,说:“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没见我正忙着吗?”
峰笑着对小弟说:“对,他一直要忙到太阳下山。”
我一听,真想哭。可在小弟面前,我怎么能示弱呢?我轻轻拍了拍小弟的翅膀,说:“你先上树唱歌去,我忙完了,再来找你。”然后,我装作很熟练的样子,大步跟着队伍出发。
这真是不平凡的一天,我差不多累了个半死。天黑了才进洞,本来以为可以找个舒适的位置睡一觉,谁知成堆的蚂蚁都挤在一个大洞里面,臭气熏天,鼾声如雷。
夜深了,我睡不着,看着身边的峰睡得那个香呀,简直觉得他是个没有神经的家伙。
我从他的身上跨过去,难免踩到一些蚂蚁。不过,谁也没醒来,只是哼哧两声,转个身,都睡得极死。
出了大洞,有两条道,一条道通向外面,一条道通向更深处。我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几步,发现有几只蚂蚁把守着,他们正警惕地盯着我。我连忙转头,向洞外走。
出了洞口,我爬上树,见小弟睡着了。我躺在他身边,觉得非常舒服,一会儿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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